賈德呆立在電梯前,之覺得陣陣黑浪朝他湧來。心房悠忽了一下,馬上又怦怦地加快了跳速,恐懼溢滿全身。他伸受到口袋裏去掏火柴,沒有,忘在辦公室了。也許下麵幾層樓都有電吧?他小心翼翼地慢慢摸到通往梯井的門,推開一看,也是漆黑一團。他緊緊抓住欄杆扶手,朝下麵黑魃魃的方向張望,隻見下方遠處,一道搖曳晃動的手電筒光柱正往樓上移動。是看門人彼格羅,賈德心中的石頭落下來了。“彼格羅!”他大聲喊道,“彼格羅!我是史蒂文斯醫生!”喊聲撞到石頭牆上,彈射回來,在梯井內發出恐怖的回鳴。抓手電的人一聲不響,一步不停地爬上來。


    “誰在那兒?”賈德喝問。卻隻有他自己的回音在回答。


    賈德猛地清醒過來,明白那時什麽人:曾經想暗殺他的凶手!起碼有兩個人,一個去地下室切斷電源,另一個把住樓梯口不讓他逃走。


    光柱向上逼近,隻有兩三層樓的距離,而且迅速爬上來了。賈德嚇得全身發冷,心髒象有一把鐵錘在咚咚敲打,兩條腿軟塌塌的。他趕忙扭身踅回自己的那層樓,打開門,立在那兒靜聽下麵的動靜。他緊張地思索:如果走廊裏還有一個人躲在暗處守候著他的話,該怎麽辦?


    腳步聲順樓梯而上,越來越近。賈德唇焦口燥,來不及多想了,轉身便沿著墨一般黑的走廊逃跑。一道電梯口,他就一個一個地數辦公室的門。剛到自己辦公室的門口站穩,便聽見梯井的門開了。他手指頭緊張得抓不住鑰匙,鑰匙跌落到地上。他急得發瘋,在地上亂摸,好不容易找到鑰匙,打開接待室的門,閃了進去。門又加了一道鎖,再從裏麵鎖住,沒有特製的鑰匙,誰也進不來了。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跑進醫生辦公室,拉開電燈開關,沒電。整棟樓的電路都給卡斷了。他鎖住裏屋的門,轉到電話機旁,摸到電話,給總機撥號。三聲長鈴響後,傳來了接線生的嗓音。這是賈德同外部世界唯一的聯係了。


    “總機,有緊急情況!我是史蒂文斯醫生,我要同第十九警察管區的安吉利偵探通話,請快一點!”他盡量壓低嗓門說。


    “您的電話號碼。”


    賈德告之自己的電話號碼。


    “請等一會兒。”


    他聽見有人在敲打查看從走廊通往辦公室的門。他們從這扇門進不來,因為門外部沒有把手。


    “接線員,請快一點!”


    “馬上就通了。”不慌不忙、冷冰冰的聲音回答他。


    線路裏傳來嗡嗡聲。爾後,傳來警察局電話交換台接線員的聲音:“第十九管區。”


    賈德的心怦怦直跳:“要安吉利偵探,緊急情況。”


    “找安吉利偵探……請等一會兒。”


    外麵走廊裏正商談著什麽事,他聽見有人壓低了嗓門在說話。又來了一個家夥!他們打算幹什麽?


    電話裏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安吉利偵探不在。我是他的同事,麥克銳佛中尉。我能——”


    “我是賈德-史蒂文斯,在辦公室裏。燈全滅了,有人正企圖破門而入來殺我!”


    通話的另一方無聲息。“我說,醫生,”麥克銳佛又說,“你為什麽不下樓到我這裏來談一會——”


    “我不出來!”賈德幾乎喊開了,“有人正要謀殺我!”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


    麥克銳佛不相信他的話,不會來救他。從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又聽見接待室裏有人的說話聲。他們已經進入接待室了!沒有鑰匙,他們是不可能開門進接待室的呀!可是,他聽明明聽到他們的走動聲,並且正朝通往醫生辦公室的門走來了。


    話筒裏又傳來麥克銳佛的聲音。這時,賈德連聽都不聽了。太遲了,他放下話筒。即使麥克銳佛答應來,也無濟於事了。行刺者就在眼前!“生活就象一根纖細的線繩,一秒鍾就可以拉斷!”他想起安吉利的話,方才的恐懼一下子變成莫名其妙的惱怒。決不能象漢森和卡洛爾一樣束手待斃、任人宰割。他要搏鬥一番。


    黑暗中他摸索著找尋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一個煙灰缸……一把開信封的小刀……沒用處。刺客們會帶槍的。這真是一場惡夢哇!他注定要無緣無故地讓這些蒙麵的劊子手們送上西天了。


    他聽到他們移到離門更緊的地方,明白自己隻有一兩分鍾的活命時間了。一種奇異的不帶感情色彩的冷靜,使他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好像自己是自己的病人一樣。他想起了安娜,感到失去了什麽似的難受。他想起了他的病人們,響起他們是多麽需要他。他必須把伯克的談話錄音帶移放到一個地方,好讓人……他心裏一跳:或許真有一件武器可以搏一番哩!


    門上的捏手被扭動。門是上了鎖,但不堪一擊,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砸爛。他趕忙摸黑轉到存放伯克談話錄音帶的桌邊。接待室的門上發出哢嚓的聲響。為什麽他們不破門而入呢?他暗中納悶,在腦海深處,翻騰著一個個問號,越發覺得這裏麵大有文章,不過眼下是顧不上細細的捉摸了。他用顫抖的手指打開抽屜,從盒子裏一把抓出那盤錄音帶,走到錄音機跟前,開始安放。這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站在那兒,集中精力竭力回憶自己與伯克的談話內容。門上的擠壓在增強,賈德迅速默默地祈禱。“對不起,這聲音不小哇!”他大聲講,“不過,一會兒就會把門安裝好的,伯克。你為什麽不躺下,歇一會兒呢?”


    門上的聲音突然停止住了。賈德把錄音帶放進了錄音機。他按下放音按鍵,沒有效果。嗬!全樓的電源都斷了,機子怎麽能轉呢?這時門外又響起了擺弄門鎖的聲音,他絕望了。


    “不,不能等死!”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大聲說,“放鬆一點,別那麽緊張!”他在桌上摸著找火柴盒,抓住了,抽出一根火柴,劃著火,將火焰湊近錄音機,找到標有“電池”的開關。他扭動開關,再一次按下放音鍵。就在這時,門鎖哢的一聲跳開了。他再也無法抵抗了。


    這時,伯克的聲音在整個室內回響。“這就是你要說的嗎?你甚至連我的證據都不想知道!誰知道你會不會是他們的同夥。”


    賈德全身僵硬,不敢動彈,心房象雷鳴般轟隆隆跳蕩。


    “你明白我不是他們的同夥。”錄音帶裏傳出賈德的聲音,“我是你的朋友,我正在設法幫助你……告訴我,你有什麽證據說別人想謀害你?”


    “昨晚,他們闖入我的房子,要謀殺我。”伯克的聲音繼續下去,“可是,我比他們機靈,一直在書房裏睡,每扇門都添加了鎖,他們才沒抓到我。”


    外屋的聲音沒有了。


    又是賈德的話音:“你向警察局報案了嗎?”


    “當然沒有。警察同他們穿一條褲子,一個鼻孔出氣。他們接到命令,要開槍打死我。可是當四周有人時他們不敢下手,所以我就呆在人群裏。”


    “你能告訴我這些情況,我很高興。”賈德說。


    “你打算怎樣對付?”


    “我仔細地聽取了你的一切陳述。”賈德聲音說,“我把它們全部——”這時,賈德的腦子裏突然響起了警報,他記得接下去的話是“錄了音”。


    他撲過去,按下停止鍵,然後高聲說:“記在我心裏了。我們會想出最妙的辦法來對付他們的。”他停下來,他不能再播放錄音帶,因為他無法搞清該從哪裏開始才合適。他隻希望外麵接待室的人會相信有位病人同他一道呆在辦公室內。可是,他們真的會煞住車,不敢妄動嗎?


    “這種情況,”賈德提高嗓門說,“到處都有,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伯克。”賈德不耐煩地大聲歎氣,“電路怎麽還沒修好?我小的你的司機正在外頭樓前等你,他或許會上來看看出了什麽事吧?”


    賈德停下來,豎起耳朵,聽見門那邊有悄悄的耳語聲。他們在作何決定呢?


    樓外遠處的街道上,突然傳來警車發出的持續不斷的警報聲,聲音又遠而近。外屋的耳語聲停了。他仔細再聽,以為能聽見外門的關門聲,可是沒有。難道他們還在外麵等?警報聲越響越大,終於在大樓前嘎然而止。


    突然,全樓的燈光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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