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恩山一帶,有一條狹長山澗,名為喪魂澗。


    喪魂澗的叫法,隻在十幾年前才開始盛傳,在更早時,這山澗就是一處普通的山間,因其蔥翠欲滴,山溪潺潺,尚有不少文人騷客慕名而來,一覽其美,留下不少好詩佳句。


    自從十幾年前出現一窩山匪之後,這一處山澗就變成了喪魂澗,他們劫財,劫色,而且手底下從不留活口。


    有所傳聞的零星幾個活口,都是因為實力還算能看,被山匪給收編了。而山匪頭子卻不擔心他們能夠掀出什麽浪花來,可見其心智以及實力皆是不俗之輩。


    久而久之,這喪魂澗就無人再去,可隨著天恩山背後的幾座城鎮發展起來,這條喪魂澗就成了交通要道,商人要走商,就隻能走這條山澗,馬車走不了山路。


    否則,就要遠行十萬八千裏,多花去經年的工夫,繞過整座山。


    對於商人而言,時間就是金錢,繞山無疑是下下之策。


    所以便衍生出了兩條規矩,其一,請鏢師,其二,買路錢。


    官府來來去去圍剿了山匪七次,一事無成,還鬧得自己丟兵失將,最終就不管不顧了,要想過此山澗,隻能全憑自己本事。


    五六個商隊集結,結伴出發,各自請了實力不俗的鏢師,加上商隊本身的商人、仆人以及好手,攏共不下五百人,貨物更是堆了上百架馬車。


    有最久的一個,在靈水鎮停留了足有三個月,等來這一次集結,能夠耐心等三個月,足見其對喪魂澗山匪的恐懼。


    但商人言商,睜眼閉眼都是錢,寧可等一等,也是不願花大把的工夫與時間去繞山。


    而天恩山背後的幾座城鎮正是飛速發展的時候,什麽都缺,沒有哪一個商人願意錯過這樣斂財的機會。


    然而在冷蕭看來,這無非是給了喪魂澗山匪斂財的機會罷了。


    那些鏢師之中,他曾打量過,實力不錯的隻有一手之數,其他人,強些的也好,次些的也罷,都是不入流。


    而他敢肯定,喪魂澗山匪既然能夠做出這樣的惡名,這樣的高手至少超過十個,而且匪首必定要更強上不止一個層次。


    五六百人去,形同五六百頭豬羊,隻要山匪堵住喪魂澗出口及入口,立時成為甕中之鱉。


    幾個商人正同桌吃飯,商量著近日便要啟程。冷蕭從喪魂澗山匪的傳聞裏,看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倘若真是他,這些商人一定會全部埋葬在喪魂澗裏。


    換做從前,他定然不管此閑事,而今日,他總算放下酒杯,打斷了那桌興致勃勃的幾人,打斷了他們的發財夢,潑了一盆冷水。


    “若你們想要活著過喪魂澗,天下隻有兩個鏢局能夠護住你們,而且必須是總鏢頭親自護送。否則,去幾個人都是死。”


    冷蕭說完,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畫中有一點不對,不由淡淡笑了聲:“除非你們商隊所有人都有那柳雲東的武功,或許還有希望。”


    柳雲東是個麵相沉穩的中年人,話不多,使雙刀。隻看手指不經意的動作,便能看出他是一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而且手段高明。


    但是能夠被人看出來,說明他還是不夠高明。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舊是這群商人所請的鏢師之中最為高明的一個了。


    倘若這五六百人之中,有半數人實力與柳雲東相仿,或許能夠將那人耗死,耗盡體力而死。


    那人武功奇高,輕功卻差,打不過人,就隻有死路一條,逃不了命。


    所以他從沒有輸過,輸過一次,世上就沒有他這個人了。


    其實他輸過一次,世上也本該沒有這個人,沒想到他還活著。


    再高明的劍客,也有失手的時候。人終歸是人,是人都會犯錯,都有不足,都在借酒澆愁。


    冷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看也未看旁人,眼力隻有手中杯,杯中酒。而旁人卻都在看他,一雙雙眼睛如同烙鐵一般印在他身上。


    他仿佛沒有感覺。


    整個酒樓七成往上都是商隊的人,一同飲酒吃飯,壯膽言歡,散客零零無幾,卻偏生有那麽一個不開眼的人來討晦氣。


    不下百人瞬時拍案而起。


    這酒樓無疑是個大酒樓,掌櫃也見過不少武林高手、達官貴人,卻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


    行走江湖,膽敢觸犯眾怒的,隻有兩種人。


    而能夠做商人,並且做好商人的,也隻有兩種人,一種以誠為本,以信為基,一種狼饕虎餮,心狠手毒。而這兩種人都要有一個共同點,聰明。


    隻有聰明人才能做大,隻有聰明人才能活久。


    鏢師怒聲嗬斥,仆從譏言諷笑,偏生是這一桌商人,各自對視一眼,卻還保持著平靜。


    話中汙言穢語,饒是旁人都已聽不下去。商人桌一貌美婦人蹙眉說道:“好了,都住嘴。”


    旁邊的寬麵商人亦道:“這位朋友想來並無惡意,是為了我等好,隻是不太懂得表達。”


    坐在南首的胖商人道:“不管怎麽說,不論是走商還是走鏢,圖得都是一個吉利,我們將要動身,朋友你卻說出這般晦氣的話,難免遭人怨的。”


    冷蕭依舊飲著酒,盤子裏的肉也在一點一點減少。他自顧吃著,仿佛置身事外,而當事的另一方便像是在唱獨角戲一般,尷尬無比。


    有性情暴躁之人,險些拔出了腰刀,若不是同行的人攔著,早已經衝了上去。


    零散酒客多數早早結賬離開,生怕遭連累,也有好事之徒看戲一般瞪著眼睛。


    胖商人神色訕訕,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卻轉瞬恢複如常。這個位置,沒有一點定力的人坐不穩。


    此時冷蕭卻突然開口道:“無妨,是怨是恨,都不重要,我從來不生死人的氣。”


    幾個性格悍烈之人頓時提刀衝了上來,當先一人猙獰道:“這句話說得不錯,我也從來不生死人的氣!”


    “你死了,我的氣也就消了!”


    商人者六,五男一女,二老四青。


    一個老者眼神中閃過不忍,開口時卻又住了口;那胖商人眼中閃過冷笑,餘下幾人則麵帶晦氣。


    隻拿女子冷喝道:“你們還想濫殺無辜不成,還不住手!”


    然而刀已出鞘,如箭在弦上,誰還去聽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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