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豪華的走廊上,鍾奕銘靠在盡頭的窗戶邊上抽煙,手指夾著煙卷,無聲的吐了個煙圈。哪怕再煩,應酬是免不了的,有時候他也分不清,這到底是他的工作,還是他的生活本就該如此,聲色犬馬的日子過久了,能觸動他的東西越來越少,能讓他感興趣的女人也越來越少。


    打了個電話給仲禹,鍾奕銘告訴他,自己要先走一步,讓他留下來結賬。離開俱樂部,鍾奕銘讓司機把車往梅朵打工的那家快餐店方向開。


    徐天朔去集團在海南的分公司視察工作,要半個月才能回來,鍾奕銘覺得自己有義務替他關照梅朵。


    有時候他也奇怪,自己為什麽對這女孩兒如此關注,照理說,她極有可能是他姑父的私生女,他應該討厭她才對,畢竟她的存在證實了姑父對姑姑的背叛,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對梅朵始終是憐惜多過憎恨。


    可能是看到她生活的不易,所以動了惻隱之心,他經常這麽說服自己。走進快餐店,鍾奕銘一眼就看到了梅朵,走到她麵前,見她低著頭,鍾奕銘故意道:“給我一瓶corona。”


    “對不起,我們這裏……”梅朵說了一半,覺得不對勁,抬頭一看是鍾奕銘,頗有些驚訝:“怎麽是你?”以他的身份,這裏似乎不是他的消費場所。“我不能來嗎?我也是消費者。”鍾奕銘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笑,心裏卻在想,她怎麽連穿快餐店的製服看起來都這麽可愛?


    梅朵歪著腦袋看他,半晌才道:“這裏沒有corona,有雪頂咖啡,你要嗎?”“那就給我來一杯。”鍾奕銘從皮夾裏抽出一張白金卡給梅朵。


    梅朵瞅了一眼,嘟囔,十塊錢都要刷卡,也不嫌麻煩,故意道:“對不起,我們這裏不刷卡。”鍾奕銘微微一愣,國際知名的快餐店不能刷卡?懶得說話,丟下五十塊錢,也沒等找零就走了。


    梅朵收下錢,把雪頂咖啡放在盤子上端著,送到鍾奕銘麵前:“雪頂咖啡,我請你喝,就當是謝謝你上回救了我。”她把五十塊錢還給他。鍾奕銘瞥了一眼,見盤子裏還有一塊新出爐的焦糖蘋果派,淺笑:“這也是你請我吃的?”梅朵點了點頭,嘴角微抿,咬著紅潤的嘴唇微笑。


    “是你親手做的嗎?”鍾奕銘故意問她,視線卻停留在她胳膊上,白皙的手肘到手腕,線條優美流暢,工作服的帽子雖然壓得很低,仍能見她秀美的雙眸靈動。


    “不是。”梅朵聽他語帶調笑,態度冷了下來。“你坐下來,陪我說說話。”鍾奕銘示意梅朵坐到他對麵。梅朵忙搖頭:“不行的,這是上班時間,我不能隨便和顧客聊天。”


    “坐下!”鍾奕銘有意提高音量。梅朵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煙味,提醒自己不必跟個喝高了的醉鬼過不去,不卑不亢的說了句對不起,轉身要去忙自己的事。


    借著醉意,鍾奕銘有意把手放下去,手剛碰到她手腕,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把手往後一縮,他輕輕的握住,卻被她甩開。他沒再動,怕鬧出動靜替她惹麻煩。


    這丫頭,居然理也不理自己,不知道是個性使然還是自己招她討厭了,莞爾一笑,注意著她一舉一動。


    梅朵很勤快,一直忙個不停,不是端著餐盤送餐,就是等客人走了把一桌子狼藉收拾幹淨,鍾奕銘自進來開始,就沒看到她閑下來,看來快餐店這份工錢也不好掙。


    看到她忙累了站在角落裏摘下帽子擦汗,生怕被店長看到似地,擦完了趕緊把帽子戴在頭上繼續幹活,他忽然有點惡作劇心思,拿出手機對著她偷拍。


    注意到鍾奕銘的小動作,梅朵有點來氣,她又忙又累,他卻把她當做消遣的對象,這男人還真是無聊,避著他的視線,她不再出來清理桌子,而是一直在櫃台後收錢送餐。鍾奕銘看了她一會兒,見她藏在販賣機後麵,猜到她是有意為之,不再看她。


    這麽養眼的帥哥坐在店裏,一晚上卻隻對著一杯雪頂咖啡,不光是店裏的服務生注意他,過來過往的女孩兒也都忍不住瞥他兩眼,甚至有一兩個大膽的,故意從他身邊經過,蹭他一下,想引起他注意,卻也隻是徒勞無功,他根本連頭也不抬。


    鍾奕銘一直到快十二點還沒走,梅朵不時看向他,見他正在玩手機,像是入定了一般,不禁有些著急,雖說他們這是二十四小時店,可也很少有客人坐到這麽晚。


    “快十二點了,你還不走?”梅朵走過去問鍾奕銘。鍾奕銘抬頭看她,似笑非笑:“你們這裏還有趕顧客走的規矩?”梅朵被他這麽一說,倒是無言以對,哪怕他在這裏坐一夜,她也是不能逐客的,這是起碼的員工守則。


    “再給我來一杯雪頂咖啡。”鍾奕銘放下手機道。梅朵沒有動:“晚上喝太多咖啡不好的。”鍾奕銘瞥她一眼,沒再言語。


    不管他了!梅朵到員工更衣室換下製服,準備和同事交班,她要趕回去學校去,不上夜班。鍾奕銘見她推門的時候打了個嗬欠,站起來跟上她。


    “我送你回去。”他不放心她獨自晚歸。梅朵搖搖頭:“不用了,這裏離學校不遠,我可以走回去。”他身上的煙味熏的她直想咳嗽。


    “我送你,別跟我強!”鍾奕銘不容反駁的說,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公子哥兒就是公子哥兒,明明說的是好話,他也帶著幾分霸道,他要對你好,你還不能不要,你不要他會認為你在挑戰他的耐性,非得跟你耗一晚上不可,梅朵不想在店門口跟他扯不清,一低頭上了他的車。


    車裏太舒適,可梅朵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縮在身體靠在後座的角落,避免和鍾奕銘有身體接觸,明明困的不行卻一點也不敢闔上眼簾。


    “你困的話就睡會兒,到了我叫你。”鍾奕銘見梅朵疲倦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似地,溫柔的提醒她。梅朵搖了搖頭,可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打瞌睡,小腦袋一會兒歪到左邊一會兒歪到右邊,鍾奕銘看到她這樣子,讓司機把車速放慢了。


    無意中碰到她小手,他輕輕握住,在黑暗中無聲的一一撫過她柔嫩的指尖,又軟又細,女孩兒的手到底不一樣,在他掌中不盈一握,再摸摸,她掌心的皮膚比較糙,大概是經常幹活又不注意保養造成的,不敢太用力,怕把她驚醒,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渴望觸摸她。


    視線不自覺的停在她身上,大概是後背的衣服擰在一起,把她的胸口繃的緊緊地,比原先看起來倒是有了些起伏,從他的角度能看到領口下柔軟的弧線,很想把手放上去摸摸,然而衝動歸衝動,他必須壓製這種不理智的因子。


    有時候,越是隱藏對一個人的感覺,就會陷的越深,鍾奕銘竭力不去看梅朵,腦海裏卻不斷浮現她的樣子,到最後,他不得不繃緊了神經,把視線轉向窗外。酒精作祟,他這麽告訴自己,酒精會讓人失去理智,以後還是少喝為妙。


    到雁大門口,鍾奕銘見學校大門已關,拍拍梅朵:“丫頭,醒醒,已經到了。”“哦,謝謝你送我回來。”梅朵從懵懂中驚醒,整了整衣服,卻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臉頓時紅熱起來。


    該不會那麽倒黴吧,早不來晚不來在人家車上來事兒了,梅朵窘迫不已,想挪開屁股看看,有沒有把車座弄髒,當著鍾奕銘的麵,又實在不好意思。


    鍾奕銘察覺到她的異樣,又見她臉上神色古怪,奇道:“怎麽了,不想回學校?”梅朵搖搖頭,硬著頭皮道歉:“對不起……我可能把車座弄髒了,我給你擦幹淨。”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糗事,梅朵臉紅的不行,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幸好他的車沒有像其他車那樣放坐墊。


    鍾奕銘下意識的看看她坐的地方,心說這丫頭可真夠粗心的,連自己的生理期也記不清楚?也可能她生理期不規律,女孩兒們常有這種情況,他一個男人,該說什麽合適呢?


    “你這麽下車,萬一被人看到也不好吧。”鍾奕銘有時候也蠻細心,知道學校雖然放暑假了,但是留校沒回家的學生也很多,她的裙子肯定髒了,從校門口到宿舍距離不算短。


    “我拿包擋著。”梅朵抓緊背包。鍾奕銘搖了搖頭,讓司機把車往附近的超市開,午夜時分,商場幾乎都關門了。幸好裙子上沾的血跡不算大,梅朵拿包遮著走路,勉強能不被人看到,可這樣一來,動作不免有些怪異,路人無不側目而視。


    超市裏,鍾奕銘讓梅朵去洗手間等著,他去幫她買裙子。經過賣衛生巾的貨架,鍾奕銘走過去看看,各種品牌堆得眼花繚亂,日用、夜用、加長、超薄、棉條、護墊,不知道該選哪種好。


    超市營業員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善解人意的上前介紹:“夜用加長適合夜間睡眠時用,帶護翼的不會側漏,日常用的話,超薄的就可以。”


    “哪個牌子好一點呢?”鍾奕銘對這些可是一竅不通。超市營業員熱心的推薦了一個英國的品牌,說是采用有機材料製成,抗過敏而且不含熒光劑。


    “熒光劑致癌,為了健康著想,寧願多花點錢選好產品,您說是不是?”營業員很會察言觀色,知道能為女人來買衛生巾的男人必然不會在乎那點小錢。鍾奕銘淡淡一笑,照著她推薦的品牌,選了一包夜用加長的。


    梅朵等了一會兒,接到鍾奕銘電話以後從洗手間出來,鍾奕銘遞給她一個塑料袋。洗手間裏,梅朵打開塑料袋一看,除了一條樣式簡單的連衣裙,還有一包衛生巾,臉頓時又紅了,他想的倒是很周到。


    包裝上全英文,natracare,這個牌子她連聽也沒聽說過,大概是國外的品牌,她這麽想著,回去上網查查。換好了衣服,她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鍾奕銘百無聊賴的等在邊上,快步向他走過去。


    “鍾先生,謝謝你。”梅朵向鍾奕銘道謝。鍾奕銘掃了她一眼,表情冷冷的:“走吧。”梅朵很愉快的跟在他身後,並不介意他此時的冷淡,大忙都幫了,還在乎他一時的態度嗎,她算是看透他脾氣了,傲嬌的男人。


    一路上她都在想,他去買衛生巾會是什麽樣的情形?是落落大方,還是偷偷摸摸?看他剛才的表情,似乎並不當一回事,可若真不當一回事,他幹嘛拉著臉一副被人陷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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