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咳嗽聲,使得嶽琛的汗毛直豎起來,每一根神經緊繃。要說現在有強敵突然出現,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在最近數月的擴張中,天狼穀要想一點都不觸怒於八大堂口,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是以,若有強敵潛入滅穀,見機行事,反而顯得很正常。


    對於嶽琛來說,這是離開蕭堯等人後第一次親自鎮守天狼穀,而一旦在此時出事,會是什麽結果,不言自明。


    似乎,在此情此景下,嶽琛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猶豫再三後,嶽琛果斷禦劍而行,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神狐山的這片地域,是整個外門中最南邊的一塊地域,占地範圍最大。曾幾何時,是紫袍弟子親自把守的宗門重地,淪落至今,卻成了一個真正的毒瘴界域,裏麵不乏毒蟲猛獸。一直向南出了滅穀範圍,便是被濃霧深鎖的無盡深淵,沒人知道那不著邊際的深淵是何時生成。


    在黑暗的夜空中,穿行於這種閻王地,嶽琛的心可謂是提到了嗓子眼。好幾次,嶽琛都想回頭,但不知為何,卻是一直本能的向前飛行,像是遭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偶然亮起的蟲豸異光,也漸漸密集起來,嶽琛的腦海中清晰的認識到,這是漸漸進入滅穀中心地域的征兆。


    忽然,嶽琛的心頭微跳,頓時意識到,滅穀似乎太安靜了。特別是伴隨著這種死寂的夜色,一種莫名的壓力傳遍全身。目前的一切,完全與蕭堯等人說起的滅穀不同。就在前不久進入滅穀的南宮浪,隻是在滅穀北邊最外延的範圍內,便遭到過幾隻妖獸的攻擊。


    黑夜深穀,像貪婪的地獄惡魔一般噬盡天地萬物,將一切化為烏有。一道與其它光亮格格不入的劍芒,一往無前,遊蕩於惡魔地獄中。


    沒有風聲,沒有蟲鳴聲,沒有妖獸的酣睡齁聲。那一刻,似乎隻有一顆心跳的聲音,久久回蕩於山穀中。或許,在此刻還有另一顆心跳的聲音出現才對。可是,一直沒有出現,隻有紫色光芒中傳來的那顆心跳聲,孤獨的跳動著。


    在平靜沉寂的滅穀中,嶽琛禦空飛行兩個多時辰,已到了醜寅交匯的時刻。天地間也是清升濁降的極陰時刻。終於,嶽琛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下來,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後,便有了一種被“騙”的感覺。


    “錯覺?”


    嶽琛不禁自問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緊張所致。禦空停留片刻後,望著永無盡頭的黑夜,嶽琛果斷做出決定,立刻原路返回。因為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有強勁的敵手,也該到了現身的時候。


    少頃,紫色劍芒再次滑動,原路返回。


    “等等!”這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卻像一道霹靂一般衝入嶽琛的腦海。嶽琛的身形像是被雷擊似的,在空中幾個跌外,才停穩下來。


    這道近在咫尺的地方發出的聲音,嶽琛自然聽辨的清楚其位置所在。嶽琛暗自鎮定後,不退反進,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而去。飛行出二十丈之距後,緩緩停了下來,朗聲道:“請問是哪位前輩高人,相約晚輩於此,可否現身相見!”


    此刻,並沒有人聲音回答,而是嶽琛正前方三丈外,一種熟悉的窸窣聲再次響起,兩道烏黑透亮的光芒漸漸的升起。嶽琛頓覺那是一雙人的眼睛,正在滿滿睜開。隻是不知為何,這雙眼睛發出的光芒,卻能照亮方圓數丈範圍。又似蒼穹懸燈,光芒隻聚於此一處,不再向外擴散。


    嶽琛腳下密布的各種蟲豸,消失的無影無蹤,竟是讓開成一個通道,直通向那雙眼睛。嶽琛見此情形,禦劍輕落地,步態均勻的向哪雙眼睛走去。


    “晚輩無知,打擾前輩清修,還請前輩見諒!”嶽琛雖然看不到哪人的身形,但在丈許之外,也可分明哪的確是一雙人的眼睛。


    “你應該是第二十一代弟子了吧?”


    這道聲音仍是極其平緩隨和,卻是驚的嶽琛“啊”的一聲大叫。一時間,嶽琛的腦門上汗珠滾動,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心中愈焦急,就愈不知如何回答。突然間,嶽琛聽不到任何聲音,神識幾近空明狀。忽覺一陣清風拂來,整個人才被喚醒。


    “你能得到七煞劍,說明你還是有些資質,但也隻是一般的資質啊!”


    這道聲音一如先前,平和的對嶽琛說著,嶽琛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如何回答,隻是靜靜站在原地。


    那雙隻見眼睛不見身材的人,也不管嶽琛不回答,繼續問道:“宗門現在的情形如何,細細說與我聽聽!至少你能來這裏,說明一切尚好!”


    不知為何,嶽琛被那陣清風拂身後,整個人是心靜清明。沉吟片刻後,道:“前輩所問之事,是指?宗門又是指?”嶽琛的心裏也是明白,知道七煞劍,可不代表就是承明宗的前輩先賢。加之在紅林地域內的所見,蛇祖、蕭堯他們口中的“他們”,也要來了。是以,嶽琛心中還是有所計較。


    “鴻洲,金庭山,三清傳承,承明宗!”黑暗中的哪人一字一頓說出後,也是稍一停頓,突然發出“嗬嗬”的笑聲,道:“時間的確是太久了些。一時不察,卻忘記了你是太清符籙一脈的傳承者。隻是,你的情形跟以往宗門的弟子,有些不太一樣啊。似乎……似乎……你的體內已漸有仙靈凝聚之象啊!”


    “前輩真是我承明宗中的前輩先賢?”嶽琛失聲道。要知道,能識得太清一脈符籙傳承者所修煉的玄法,恐怕隻有承明宗的人才可以。就算是鴻洲境內的摩訶殿、太乙府等至尊宗門,若是嶽琛不施展符籙術法,也不難察嶽琛所修煉的玄訣。


    “前輩先賢?哼哼,當不了啊!千古罪人,倒是名符其實!看來,你什麽也不知道!想來,自我們消失後,執掌承明宗的人將此事列為大禁忌之事,後生晚輩的確難知其事!不怪、不怪!”


    嶽琛聽了此話後,噗通一聲跪到在地,重重的行了一禮,道:“難道說,前輩就是八百年前進入神狐山的承明宗師祖?”


    “咦!你好像又知道一點點!”老者發出微笑聲,嶽琛清晰的感覺到,他發出的聲音不會向外擴散,就在這方圓內消失。忽見老者一擺手,那是一雙隻有肉`皮包裹的枯手,道:“起來吧!剛才叫你過來,已耗掉了我三年的壽元,故而,我已無力再與你詳述。我隻想知道承明宗的近況,究竟是怎麽樣了。你挑重要的說予我聽就是,細枝末節的可不說。”


    “是,弟子謹遵師祖吩咐!”遂是,嶽琛將承明宗的主要情形,一一說予這位輩分當屬師祖一代的長者聽。嶽琛簡練的說,老者靜靜的聽。嶽琛也發現,就算是說到三位涅槃境,十數位歸元境的長老情形時,這位師祖都不為所動。直到最後說起地魔之事時,師祖才有了一點點反應。


    良久,師祖喃喃道:“地魔被封印?孩子,你將地魔是如何被伏的,詳細說說!”


    此事,嶽琛是親身見`證者,說起來自然是極其真實。師祖聽後,輕笑一聲,道:“純宙,紫倫,昊靜,昊閑,……。那你可聽過紫肇、純冠?”


    嶽琛使勁搖搖頭,道:“沒有!在宗門中,弟子身份地位低微,所知宗門之事甚少!我們這一代人隻知道,玉清純字輩純宙真人最長,上清紫字輩紫倫真人最長,在此二位大真人之前,宗門的很多事情更像是空白的。直到第十八代弟子開始再往前,才有明確的宗門傳承記載。”


    “空白?豈止是空白啊!當年之慘劇,可是真正的滅頂之災!隻是天可憐見,沒想到,哪十幾個不成器的小師弟,收徒弟倒是有眼光。嗯!當年留下的那十幾個人中,星辰小牛鼻子應該是最弱的一個了。難得,難得,……!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這樣就好了……!”


    說到最後,師祖開始心神迷離,口齒不清,像一個彌留之際的普通老人一樣,念叨著終生放不下的心事。


    須臾,續道:“我終於可以放心的去死了!臨死前,我要交代你幾件事!”說至此處,話語突頓,師祖輕一擺手,卻是問道:“孩子,你是如何來到青丘洲的?”


    遂是,嶽琛又將自己下山的經曆,簡潔明了的說了一遍。其中,也提到了宗門師兄們的秘密行動。


    “原來如此!我就說以紫肇、純冠的資質,怎麽會輪到現在的人執掌宗門。都是我的錯,千古罪人呐!”一時間,師祖又回到了無盡的自責中,待他稍微清醒後,吩咐道:“我會給你留下三個乾坤袋。其中一個,便是歸你,另兩個,無論如何你要親手交到純宙手中,這事,萬不能出一點差錯。你可記下?”


    “弟子謹遵師祖鈞諭!”


    “第二件事,你要進入神狐宗的內門,尋找謫仙鏡、掌天塔、元皇鼎這三樣東西。據我與師叔、師弟們的推測,這三樣東西很有可能在神狐山境內。可惜啊,當年我太魯莽,才闖下塌天大禍!”說時,師祖無意間又開始自責。


    “最後一件事,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哪個不死人!我想,既然你能從那兒來到青丘洲,那麽他一定也到了這裏。”


    “師祖所說,可是哪位老伯?”


    “嶽琛,你要牢牢的記住,他不是什麽老伯,而是他根本不是人,不是妖,甚或不屬於天地間之靈物。就連我們這些老頭子,也不知道該叫他什麽東西,故而我們隻叫他為‘不死人’。”


    “弟子謹記在心!”


    “這就好了!一切都好了……!”師祖不停的念叨起來,他周圍的黑暗也正自退去,當嶽琛第一眼見到其真實麵目時,嚇的差點跌倒。


    師祖的上半身,如嬰兒狀,下`半身卻被無數的蟲豸簇擁著。而此刻,那些蟲子正漸漸減少。


    “我想,當日與我們交手的那批人,應該來自魔光大陸的妖邪之派。昔日,我不幸中了一位強者的暗算,半身瞬間幹枯。當時,我都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詭奇之妖法。數百年來,我認真參悟破解,留下些許猜測之法門。或許,真是上天注定,你雖說資質根骨中庸,但卻屬金質玉相,也許能有所參透,也說不定。但是,這法門傳至你而止,切不可再傳予人。”


    稍頓後,又道:“嶽琛,師祖要走了!在未回到宗門前,一切就靠你自己!千萬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我留給你的乾坤袋中。往後,慢慢看吧!”


    說罷,師祖的一雙枯手微一合,掌中便多了一粒“金丹”,其光亮可蔽日月。隻見師祖輕呼一口氣,右手微抬,那粒如拇指肚大小的金丹激射而出,從嶽琛的左掌心穿入。金丹一進入嶽琛的體內,便順著四肢經脈循行。


    師祖用極微弱的聲音說道:“這是第十九代弟子中七位金丹境巔峰的長老的真元所匯而成,待它替你洗髓伐骨粹血後,會納入你的玉府中。將來,你依照宗門的法訣修煉,將其融入自己的玉府靈力中,將會衝破天劫,直入歸元境巔峰。”


    話音漸逝,師祖身上的蟲豸如潮水般退去,嶽琛隻覺眼前一閃,師祖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


    天色放亮。


    嶽琛跪拜兩個時辰後,才緩緩起身,雙手捧起眼前的三個乾坤袋。當目光看向師祖所在的位置時,發現有三個顏色不同的壇子,沒有封蓋,心中一動,輕步上前。隻見裏麵放著大小一樣、類似“金丹”的小顆粒。左邊壇子中隻有五顆,中間與右邊的則有上百顆至多。


    嶽琛再度跪在前麵。因為他知道,這便是承明宗眾前輩的“道種”。承明宗中有一種秘傳法門,修煉者在臨死之際,可將自己的神魂凝煉成一顆“道種”,但隻有到了聖光境九重巔峰才能開始修煉。


    又過了一個時辰,懷中小龜一陣亂爬,將嶽琛警醒過來。嶽琛抬頭看了看天色,再內視師祖所傳的那顆真元金丹,見金丹還在循經於諸經絡中,也感覺不到異狀,外表看起來也沒什麽。隻好暫時作罷。拿出一個幹淨的如意袋,將三個壇子收好。


    就在壇子剛離地的時候,嶽琛看見如波浪一樣的蟲潮蜂擁而至,無數獸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忙禦劍淩空,朝滅穀外而去。途徑之時,遇到幾隻三階妖獸,被嶽琛無情斬殺。當快到那塊石頭時,小龜差點掙脫而出。嶽琛知道是怎麽回事,便穩穩的落到那塊石頭上,照舊撒上藥沫,讓小龜自己“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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