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嘩…”


    南城,留仙道南,醉仙樓。


    恐怖的氣氛,宛如菜市口的斬頭刑場,布滿血腥。


    四千禦林兵甲亮銀槍大刀,神色肅然,嚴密封鎖著醉仙樓的四麵關口。百十獸袍男女綻氣芒烈焰,血紅了眼睛,站樓門前,凶狠狠地與之對視著。數百黃衣武士,拔刀攔在禦林軍與百十獸袍男女之間,警戒不動。


    腥風含怒,怒難泄。


    殺機四伏,等人來。


    醉仙樓外,正大門前…


    白刀子入,紅刀子出,血花花的腸子像麵條般被人扯落一地,烈日曝曬散發出陣陣腥臭。血泊之中,三兩蒼蠅聞腥飛舞,五具冰涼的屍首早已沒有了氣息,十餘位身材魁梧的男女青年被五花大綁壓在地上,排頭男子的下腹還插著三把亮堂堂的三菱匕首。熱騰騰的鮮血由傷口滾滾直流,沿著他下的半身淌濕去一片新的血泊。


    “三個六大!”


    “噗!”


    “呀…”


    樓內一聲高喝,樓外一刀捅落!


    血漸數尺,刀刃倒刺拉出一道血淋淋的腸子,生疼得跪地男子忍不住切齒哼出一聲。


    冰冷的畫麵,血腥殘忍,幾乎讓觀者看之窒息。幸災樂禍者竊竊私笑,不忍直視者低頭不語,憤怒難抑者咬牙切齒,眾生百態是一時顯盡世間冷暖,但圍觀的人群卻始終鴉雀無聲。


    不敢有聲…


    因為,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已遠超出普通百姓的範疇,正隱隱碰觸著大唐朝廷禁臠的層麵。普通人,連言論的資格都沒有。言則,禍從口出,禍及家人。


    醉仙樓,天下之大樓。


    如果說城北通天塔代表著大唐權力的巔峰,城西真武山代表著江湖劍道的劍宗,那城南的醉仙樓無疑便代表著人間商道的天擎。天下商者,無不拜醉仙樓為商聖之地,視每一代醉仙樓主為天下商主。數百年來,即便烽火狼煙燒入皇城數回,但也不曾有人敢動此樓一磚一瓦。


    然而…


    今日,它卻被皇家禦林禁軍給包圍了。


    而且,樓門前還染血一地,死去數條人命。


    雖說官軍不曾入樓半步,外頭的血也不曾漸過門檻,但在刀槍鐵血封鎖之下,隻要是有心人,都能從中聞到不一樣的味兒。那就好比一位飛揚跋扈的軍爺當眾扇了一位商賈的耳光,叫人恨而不敢言,還隨時準備著陪笑嘴臉。


    也好比,一把刀子正架著這座樓子的頭上…


    “三個六大!”


    “噗!”


    “啪,噠…”


    “嘎子!”


    “嘎哥!”


    “……”


    樓內又是一聲高喝,樓外又是一刀捅落。


    這回,跪地男子終於是沒能挺得過去,一刀子幾乎是把他的內髒都給扯了出來,也扯斷了他的心脈。硬生生地就倒在了地上。兩眼翻白,再沒了呼吸。醉仙樓內獸袍男女們的憤怒幾乎在一瞬間撐裂了他們的皮肉,撕聲咆哮如虎嘯狼嚎,數百名黃衣武士是費盡力氣才生生把這群人給攔在了門後。


    門後。


    獸袍男女身後。


    原本的醉仙樓迎賓大堂,此時被人擺上了一方極其豪華的烏木鑲金貔貅長桌,長桌數丈外圍站著許多人,多為錦衣玉縷的富家子弟或獸袍壯漢,還有部分看客站在大堂上下遙遙觀望。長桌的兩端分別座著一人,右者著一身燦黃羅衣,明豔顯貴。皮膚白皙,臉如桃杏,姿態閑雅,隱隱之中卻蓄著一絲絲蔑視萬物的霸氣,他正定定地笑看著坐在對頭的“掌中玩物”。


    “很好,很好…”


    那玩物,便是夏侯。


    而今的夏侯,已然完全沒有了往日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痞王氣焰,憤怒把他的眼珠子燒起了一縷縷幾欲迸裂的血絲。畢竟他現在的處境實在太淒慘。而對比起著對麵那位貴公子的從容淡定,夏侯就好比一頭被困於牢籠的猛虎,大氣喘息極其緩慢,剛韌的牙齒被他咬得咯吱嘣響:“你最好別讓我活著,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不管你是誰。”


    “嗬嗬…”


    夏侯一字一字狠狠說道,貴公子則淡笑如常:“我盡力而為吧,要不你出這樓子試試?”


    “你等著。”夏侯逐字狠道“我會出去的,因為從來沒人能在我夏侯頭上拉屎拉尿,我定會讓你試試。”


    “哎…”


    貴公子長長一歎,嘲諷道:“我已經等很久了。若再等下去我怕你剩下那幾位弟兄都得喂狗呀。”


    “我幹你娘!”


    “啪!”


    “夏侯別衝動!”


    “你忍住,夏尋就要到了。”


    狂怒爆發,夏侯虎背一挺猛地站起身來!


    繃起拳頭就想撲到對桌去,但站在他身旁的羅訣和一位身著褐黃袍的男子出手及時,一人抓著他一根手臂,生生把他壓回了座上。而這時候,夏侯身後的白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怒目大瞪,指著貴公子嬌聲訓斥道:“仗勢欺人的東西,你可別太過分咯!光天化日之下如日齷蹉,難道你不怕有辱家門名聲麽?有種你別用那些肮髒手段,堂堂正正比一回!”


    “嗬嗬,肮髒?”


    貴公子陰陰笑著,不以為然撇眼白繡:“若論肮髒,我的手段再肮髒,可比不得你這雜種肮髒。論辱家門名聲,你這雜種勝我何止萬倍?”


    “你…”


    “放肆!”


    話,確實很放肆。


    白繡是何等身份,雖無實權,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能如此辱罵她?然而,眼前這位貴公子卻就是這麽做了。白繡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羅訣那狂傲勁就更忍不住了。


    眼看著局麵就要失控,夏侯身後著褐黃袍的男子連忙邁步擋住羅訣身前。捧著扇子,柔笑著朝貴公子行下一禮,謙卑道:“龍少爺,今日您的興致來的突然呀。往日不見你常來咱樓子,今日興致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這可讓黃某人好生見外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相識便是緣分嘛。依黃某看今日這賭局便先到這裏如何?樓上雅座,黃某已命人準備好了東海金蜇,藍晶九截龍蝦,連雲夜鹿等美味菜肴,皆是稀世珍品,您和諸位公子不妨借此歇息歇息?”


    “嗬。”


    被稱作龍少爺的貴公子鄙夷一笑:“黃崎。”


    “小的在。”黃袍男子躬身應道。


    “你算什麽東西?”


    “……”


    黃袍男子聞言,頓時眉頭一皺。


    但不等他有話,貴公子緊接著蔑聲續道:“我的事情你有資格管麽?別以為躲在這龜殼子裏我便不能拿你如何,若惹毛了我,即便犧牲些利益,連你一塊給收拾掉又何妨?若識趣,便給我乖乖滾到一旁,莫擾了我興致。”


    “……”


    肆無忌憚,囂張至極,完全是目中無人!


    相比起夏侯往日的囂張氣焰,眼下這位公子爺可才是真囂張呀。


    大堂上下許多觀客頓時失色!他們或許不曉得白繡的身份,別人或許也不曉得那黃袍男子身份,但他們可曉得。黃袍男子家勢之顯赫宛如參天之巨擎,屹立大唐數百年而不倒,平日裏誰見著他,不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崎爺?然而,今日在自家地盤上,大庭廣眾下居然受此折辱!實在是讓人駭然的同時,不由得對那位張狂的龍公子看深許多。


    他到底有何來頭呀?


    竟能再醉仙樓如此放肆…


    黃袍男子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但他似乎非常忌憚話者,被當眾折辱如斯,亦是敢怒而不敢言。


    貴公子沒再理會,甩袖朝著站在長桌中央坐莊的老者擺了擺手:“繼續。”


    “是,是…”


    坐莊的老者早已被賭局的殺機嚇得滿頭大汗。夾背的棉衫濕去一片,他始終都不敢拿布去擦,是方怕自己若有個什麽閃失這小命恐怕就沒了。


    “咄咄咄…”


    “噠!”


    骰盅飛搖,清脆碎響如索命哀嚎。


    嚎去半響,終“噠”的一聲落在鑲金貔貅長桌正中央。


    受驚過度而的枯槁老手顫抖不止,弱弱翻開盅蓋,桌麵上三枚骰子依舊是赫然呈現著三個六點。坐莊數十年,老者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他已經忘記這是他連續搖出的第幾次三個六點了。雖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他也不敢說呀…


    “三個六大!”


    “噗!”


    樓內一聲喝,樓外一刀落。


    雪花朵朵開,怒盛烈火壓抑在許多人的心頭。緊握的拳頭繃著青筋如盤蛇,指尖陷入皮肉而不知疼痛,被攔在樓內的獸袍男女幾乎被憤怒逼得癲狂。


    “很好…”


    夏侯這隻被困籠的猛虎便更加癲狂。


    牙縫之間不斷泄出充滿殺機的二字,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他此時充血的雙眼足以把對桌那位從容不迫的貴公子,碎屍萬段,碾成肉醬!


    可惜,如果隻是如果。


    畢竟眼神不能殺人的…


    “繼續。”


    “咄咄咄…”


    “三個六大!”


    “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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