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欲遂平生誌,十年磨洗赴京來。


    皇榜開卷,長安升騰,八千裏華城揚蟠招展。


    鳳舞九霄,龍遊盛世,虎狼咆哮看風雲雷湧!


    “撲街!”


    夏侯最近相當不開心,而且很暴躁。


    因為,在皇榜揭曉之前,他曾信心滿滿地跟大夥兒說:隻要有他侯大爺在,保準兄弟們能拳打東洲南域各路英豪,腳踩西土北疆十方名士。結果,皇榜揭曉,他夏侯大爺的名字卻連千名都沒能擠得進去,反倒跟著他混的那群北茫好漢,三百多人裏就幾乎半數的人排在他前頭,九人入地煞百名,一人於天罡第三十六位,而最最最讓夏侯覺得窩囊的,還是那膽小如鼠,好吃懶做,看上去一無是處,最近還成天跟在他身後混吃混喝的胖和尚。他居然奇跡般地也給排進了地煞!而且僅排在純陽那瘋婆娘之後第三十七位!這一下子,咱侯大爺那臉麵可就全都給丟到茅坑裏咯。雖自家人不糗自家事,大夥兒嘴上不說道,胖和尚更不敢叨叨,但夏侯自個心裏可憋屈著呀。以至於第二天他憋屈出病來了,是喪心病狂。第二天他連賭館子都沒去,大清早就拿起鐵勺敲響鐵盤,把院裏院外所有兄弟姐妹全給強行召集了起來,叨叨絮絮半時辰,再跑命人馬過市買來旗幟鑼鼓,爾後“幹他娘”地大手一揮!緊接著…


    當天下午開始,已經熱鬧非凡的京都城,便被一群無法無天的妖魔鬼怪給翻天了。


    你猜,咱侯大爺是幹啥子大事情了?


    你保準猜不到…


    侯大爺隻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欺負人!


    夏侯以皇榜為基準,但凡是排名在他前頭的,莫論修為強弱,不管男女老少,無視權貴貧賤,一律命人發去挑戰信函!


    信函上就隻有一句話:我要幹你娘,你敢不敢來戰?


    剛開始,收到挑戰書的考生雖有憤怒,但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情,畢竟曆屆皇榜揭曉時,考生之間的排名都免不得都會出現些異議,而挑戰決鬥便是解決這些分歧和證明自己實力的最好方法。故此,在皇榜揭曉至國試開考期間,京都城內每天都會例行上演幾場考生對決的戲幕,百姓樂得熱鬧,遊人樂得觀賞,官府衙門對此也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鬧出人命,不打攪到旁人,任你戰個天崩地裂那都是被默許的事情。然而,很快的,那些曾不在意挑戰的考生們便都知錯了。他們錯就錯在居然天真地以為夏侯這位混世魔王隻是位凡人…


    百馬奔騰,東南西北,決戰四方城。


    旗幟飄飄,鳴鑼喧囂,群魔撼天驕!


    眾所周知,侯大爺做事的方式向來異於常人,跟他爹是一脈相承。常人決鬥單槍匹馬站山崗,傲視群雄,舍我其誰。而夏侯決鬥那是群魔亂舞,敲鑼打鼓,管你是誰,還沒開打就先遞上名冊,直接罵一句幹你娘的撲街仔,就要人家在降書上簽名畫押!那囂張勢,簡直是把自己當成天皇老子,狂無邊了。可是,能赴京國試者誰沒兩把刷子?哪有傻到不戰自降的人呀?而對此,夏侯更早有對策準備…


    你不認輸畫押對吧?


    成呀,那便“幹你娘”打憋!


    對於弱些的衝天境好手,侯大爺仗著自個衝天巔峰的修為,不時會還親自上陣蹂躪一番。但隨著對手逐漸強大,他幹脆就以不屑於出手為名,讓幾位排入千百的猛漢代為挑戰。若遇到對手實在犀利,一個人打不過那就兩人打,兩個人還打不過那就一群人上,最終生生是將挑戰演變成了圍毆。總而言之,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把人給打趴下咯!故至最後,許多考生都對夏侯的行徑表示極其鄙夷與不滿,而拒絕了他的挑戰。然,夏侯之痞承自夏淵,他要搞事情,又哪容得別人說拒絕就能拒絕的呀?!對於這些拒絕挑戰的人,夏侯簡潔明了地給出三個選擇,要麽認輸畫押,要麽收拾包袱離開京城,要麽我弄死你!


    這隻是概括…


    若按夏侯的原話說,那就是:


    “爺爺我向來講道理,這是挑戰,不是單挑!而且,你還沒資格跟爺爺我單挑!不服?不服我就打到你服!你打死都不服?那我就剝光你衣服丟上大街,我看你還服不服!?”


    野蠻粗暴,狠辣歹毒。


    簡直毫無人性,喪心病狂!


    就是這樣,短短六日時間,夏侯之名便如他所願般響徹了長安城,和他同時出名的,還有那三百多位北來的流氓。拳打東洲南域各路英豪,腳踩西土北疆十方名士。六日時間,他們兵分多路,單挑群毆,馬戰摔跤,打下大小戰事近百場,憑著極度狂暴且無賴的手段,喪心病狂地先後將兩百餘考生給送入了國醫館。六位鐵骨錚錚的漢子被他們剝得一絲不掛丟上了大街,最後被迫離開長安。三位寧死不屈的女子被拋入汜水浸去三日三夜終脫力方被救起,簽下降書。還有一位小姑娘,沒打就直接被嚇得在降書上畫了押。自第四日起,夏侯之名即如山洪海嘯,不知道多少考生聞其名而喪膽,紛紛閉門不出,又或裝病養傷,生怕是自己也會收到一封戰書,淪為被蹂躪的對象。


    而許多長安城的老人,則仿佛又看到了數十年前那位痞王的身影…


    當年他在京都,也是這般肆無忌憚,橫行霸世。


    不可一世!


    隻不過,俗話說得好。


    上得山多終遇虎,常走河邊必濕鞋,出來混總是得還的。


    夏尋苦口婆心地曾告誡過夏侯,京都長安乃人間最權貴之地,雖國考期間稍顯放縱,但若身後無靠山倚著,光憑性子橫行無忌那遲早都得惹禍上身的。夏尋這話說了沒幾天,結果真就靈驗了。在張狂跋扈十日之後,夏侯一夥人可終於把腳丫子給踢鐵板上咯,而且踢得一個是皮破血流…


    皇榜張貼第十日。


    午後。


    大相國寺,後院,小庭院。


    “不好咯!不好咯!”


    “大夥快操家夥,候哥被圍咯!”


    “尋哥兒,你別看書啦!趕緊操家夥咯,不然你哥得廢咯…”


    “阿彌陀佛,八戒不得胡言亂語。”


    “哎呀,師兄不是我胡言亂語咯,是真出禍事咯!”


    “……”


    胖和尚火急火燎飛奔入院,扯著大嗓門子便像殺豬一般呼聲呐喊。


    看書的夏尋、打坐的小和尚相繼走出廂房,午歇的北茫壯士們聞聲紛紛操起兵刃破門而出!


    “發生什麽事了?”北人急問。


    “不好咯。昨天那瓜娃子帶人報仇咯!侯哥被圍咯!”胖和尚呱噪大喊。


    “他們在哪?”


    “醉…醉仙樓!”


    “弟兄們吹哨子,給我幹他娘的!”


    劈裏啪啦,一輪風風火火,數十壯士連緣由都不問,飛踏流星就掠出庭院。


    夏尋見狀,急問道:“八戒小師傅,這是咋滴啦?”


    “哎呦喂,剛剛我不說了麽,你還問!趕緊隨我走咯。”


    胖和尚很急躁,不容分說一手把夏尋扛在肩膀上,就跟著大夥的後腳奪門而出。


    行如風,快如雷,倉促間進是慌張…


    一股莫名的危險氣息,隨著胖和尚的傳信,迅速籠罩上夏尋的心頭。


    是某些該來的事情總是要來的。冥冥之中,不需要多話,夏尋就可以猜到,懸在自己頭上的那把刀子,似乎終於忍不住要落下了。


    “駕!”


    “噠噠噠…”


    數十號人,飛馳急速,跑到大相國寺馬房強行拿了快馬,再到西大門嗷嗷幾聲喚來百十男女,便化作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跑馬過巷卷黃塵滾滾,直奔西南留仙大道而去。住在相國寺附近的百姓、考生、遊人,近日是司空見慣這般陣仗,所以當下也沒過多的驚駭,隻是互相嘀咕猜測著,今日又不知是哪位倒黴的考生得遭殃咯。


    隻是,當半個時辰後,由南城醉仙樓傳出的訊息來到這裏,卻完全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我說你們怎麽又惹事了?我昨日不才讓你們歇停會麽?!”


    黃塵中,馬背上,夏尋和一位虎背熊腰的猛士同騎一馬。由於事發倉促且突然,他現在才有機會責問去跑馬在旁的胖和尚。跑馬顛簸,胖和尚的渾身肥肉被拋拋落落,在配上那無辜的模樣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是,此時夏尋卻看不出多少滑稽的可笑。因為,胖和尚臉上那殺豬般的表情告訴他,正在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會小。


    “哎喲喂,尋哥兒,這風吹嘎子樹,不是咱們想消停就消停的呀。”


    “到底怎麽回事?”


    夏尋問,胖和尚緊夾著馬鞍,揮手抹一把臉蛋上的汗油,相當無辜地解釋道:“這事真不怪咱們。昨日侯哥兒不是沒小心把軍器監官判監事的龜兒子給揍成豬頭了麽?昨夜你訓了侯哥兒之後他也歇停了,今日沒再帶人去找茬子…”


    “今兒人家就找上門來了對吧?”


    “哎呦,可不就是這樣嘛。”


    “今侯哥兒真沒搞事情,淨帶弟兄到醉仙樓找樂子去。誰曉得昨日被揍的那龜孫子居然跟咱們玩起陰來,侯哥剛到醉仙樓沒多久,他便領著數千禦林軍就把醉仙樓給圍咯!咱們勢單力薄,跟他們糾纏半響,沒撈到甜頭不單止還被撂倒了好些弟兄,那龜孫子可就仗勢欺人呐,揚言要拿侯哥兒一條手臂。幸好當時白姑娘也在場,情急之下亮了皇後的金鸞墜子,那些禦林*腿子才不敢明亮著刀子入醉仙樓強行拿人。不然,我可沒機會回來搬救兵呐!”


    “候哥他們現在醉仙樓裏對吧?”夏尋再問。


    “是啊,外頭給幾千號人嗎圍著,他們哪還敢冒頭出去呀?”胖和尚跑馬速答。


    “如此便好。”


    夏尋默默點頭,心中也有了些分數。幸好夏侯不傻,還知道自個呆在醉仙樓裏就能保命。既然如此,那眼下事情,再壞或許也不會壞到哪兒去。


    “不不不…”


    夏尋話來,胖和尚飛使勁晃蕩去肥碩的腦袋瓜:“這一點都不好咯,那龜孫子可好生陰險著呢。他不知道打哪請來了幾座大靠山,居然連白姑娘的麵子都能不管用,硬是拿下了咱們好些弟兄不放。現在都不知道是生是死了。”


    “混帳!幹他娘的龜兒子!”


    “他奶奶的,敢給咱們玩狠的!兄弟們趕緊的!”


    “駕!”


    跑馬眾人聞言頓時乍怒,奮力揮鞭把馬速提升至極致。


    夏尋聞言臉色同樣也是一冷:“他們竟然敢闖進醉仙樓拿人?難道樓裏沒人管這事麽?”


    “那倒不是,他們不敢闖樓。”


    胖和尚連忙解釋道:“醉仙樓確實來了位黃公子出麵和事,但那龜孫子的靠山可橫著呀。在醉仙樓裏頭他礙著規矩不敢動刀子,但樓外頭動手的弟兄可全都被他給綁了!他就拿這些人的命兒逼著候哥下賭桌,兩三下子贏光候哥身上的所有銀子後,他便開始要用命兒賭,贏一把就捅外頭兄弟一刀子,在我離開時候有好幾位兄弟都快給開膛了呀!”


    “駕!”


    “駕駕!”


    “……”


    瘋踢馬肚,馬踏石碎。


    胖和尚的話雖然說得簡單,但此時醉仙樓那頭的慘狀卻足以讓人聯想在腦海裏。怒無聲,癲狂極致,烈馬狂奔,所有人都咬牙切齒緊繃去猙獰的麵容。事到如今,罵再多都已抵不住坐下駿馬跑快一步。


    夏尋堪堪壓住心中暴怒,冷問:“銀子輸光了,為什麽不再向那位黃公子賒賬?”


    胖和尚連點腦袋,急忙解釋:“賒了,怎麽沒賒呀?我說你別不信,候哥在黃公子那都足足都賒下半座長安城的金子咯。可再多金子也熬不住那些人的豪賭呀,他們賭一把的碼兒已經快可以買一座小城子咯。況且…況且候哥那手氣也臭得狠哇,賭多少輸多少,從頭到尾就沒一過一把。雖然黃公子大方,但人家也沒可能把全幅身家拿來給咱們輸哇。而且,人家也是夠好心的呐。要不是有他和羅訣給攔著,侯哥早就帶著雷猛他們衝到外頭和禦林軍拚命了哇…”


    “……”


    話到這裏,夏尋基本已經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其實不用再多說,很顯然夏侯是進套了。也很顯然,這必定是一個被精心安排的伏局,而且伏局之人絕對非同小可。因為,他們伏局的地方是醉仙樓。那就好比嶽陽的問天山,那一個承載天下商道意誌的聖地。古往今來,自醉仙樓建成的那一天起,就沒人敢在那裏放肆。更況且以夏侯之手段,白繡之權貴,外加醉仙樓裏的那位黃公子之能量,放眼京都上下都足以橫行無忌,絕不會被人能騎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如果有,那便隻有一個可能--大唐皇權。


    百騎絕塵,十萬火急。


    急火攻心,怒不可抑!


    “恩,攔著是對的。他們就想要逼候哥走出醉仙樓。”


    “所以啊,白姑娘便趕緊讓我回去請你呀。現在這破攤子,估計就隻有你能收拾咯。”


    “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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