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古有龍拿子母梅花鏢打去。


    黑衣人彷佛背後有眼,旋身揮劍,鏘的一聲,鏢已被擊落。


    楊開泰早已按捺不住,要挺刀上前。


    王銀海手一揮製止道:“讓我上。”


    他並不是刻意要討好楊開泰,隻是因為好奇心太重,如弄不清蒙麵人的身份,實在不甘心。


    於是,他執鞭一竄,一個騰身飛落在一丈多遠的地麵,落地無聲,隨著沙沙沙的幾聲響,牛皮靴在沙土上一滑,全身又潛行上前五六尺,直鑽入黑衣人的門戶。


    他右臂用力一震,一鞭已掃出,正擊中黑衣人的腿骨。


    卜的一聲,黑衣人猛然發出“喲!”的叫聲,人便向前晃,揮劍而下,向王銀海脅下刺過去。


    王銀海一腿斜踢,讓過來劍,起鞭便擊,正打在劍上,那劍中擊而往下沉。黑衣人本向左晃,這時又晃過一尺多遠。


    王銀海喝聲:“著!”


    使出“搶手”絕技,搶手插進,五指撮如鷹嘴,正插在黑衣人的肩窩上。黑衣人立身不穩,又向後搖晃。


    王銀海向下蹲身,落地掃起一腿,黑衣人在這種淩厲攻勢下,兩腿一淩空,全身便栽倒在地。


    王銀海在四川地麵有“飛毛搶”之稱,凡是擂台比武,彼此用“搶手”論高下,王銀海每回都獨占鼇頭,沒有一個對手能敵得過他的“飛毛搶”。


    “搶手”原是四川流行的比武方式,王銀海練的龍門派點穴法,自己配合搶手要訣,便練成獨一無二的“飛毛搶”絕技。


    這時黑衣人跌倒,正要掙紮起來,王銀海又掃過一鞭,正打向黑衣人的右手手腕。


    黑衣人一縮手,鞭子擊中劍柄,當的一聲響,他再也拿不穩,鬆紋劍已脫手。


    楊開泰見機不可失,一個箭步上前,舉刀便劈。


    黑衣人撐在地麵,忽然蹦起,一個鬥,翻跳起來,順手拾起那柄鬆紋劍。


    楊開泰一刀劈空,但王銀海的七節鞭旋即掃至,直掠黑衣人的腿脛骨。


    黑衣人腿脛一麻,忍著痛,發出一聲悶哼,不能站直,身體向下跪倒。


    王銀海上前,一把揪住。


    黑衣人回手反撲,兩人絞纏在一起,在地上連翻了幾個鬥。


    古有龍、雷傑標、徐朋等一齊上去,幫王銀海將黑衣人壓住,這才拿繩子困住黑衣人的手腳。


    嗤的一聲,那蒙麵巾已被楊開泰撕下來。


    在火把照射下,這人是個綰發在頂,有五綹短須,目光如炬的道士。


    楊開泰退後一步,驚呼道:“怎麽是你?”


    原來黑衣蒙麵人竟是藥王廟的道士至虛子。


    程三連卻不認得至虛子,隻覺得道士來此動機可疑。


    楊開泰道:“這家夥是藥王廟的道士至虛子。白天他還來拜壽,送了幾張符給我。哦……原來你是趁拜壽的時候來踩盤子的。踩好盤子,今晚就入莊來。賊道士,你自己說,是來偷東西,還是要來行刺?”


    程三連昨晚已跟至虛子交過手,但他並沒有開口點破。


    有個家丁插嘴道:“這個道士白天來時,東問西問的,一直打聽李烈是怎麽被人救出去的。”


    楊開泰雙眼圓睜,潮動地道:“這個道士意圖不明,給我吊起來打!”


    眾人便將至虛子推到莊子裏。


    程三連現在才曉得,這是一場誤會,至虛子絕不是來害李烈,反而是極度關心李烈的生死。


    可是,他昨晚已知李烈不在井裏,今晚又來幹什麽?


    程三連怔怔出神。


    楊開泰上前拍程三連肩頭,揚眉道:“三連兄弟,多虧你纏住那賊道士,否則不知要發生什麽意外。對了,昨晚莊裏接二連三發生命案,卻不見你蹤影……”


    程三連見楊開泰沒有懷疑他,知道自己昨晚的行蹤,沒有被發覺,肚子裏骨碌一轉,便信口謅道:“昨夜我聽到園子裏出事,便跑出來看,沒想到有十幾個人在園子裏往外跳。我一路追過去,到步壽原下,卻不見了。


    因此我不放心,在莊子四周查看了一天,見沒有異狀。剛才遇到黑衣人,覺得他形跡可疑,才動手的。”


    楊開泰聽到這裏,心中暗暗吃驚,難道昨天晚上竟然有十幾個人潛入莊裏?


    可見除了現在擒獲的至虛子外,還有別人尋仇,以後糾纏不清,還不知要添多少鳥氣呢?


    至虛子吊在大廳的梁下,衣服被剝得精光,隻剩一條短褲遮蔽下體,兩手反縛,吊在那兒,好半天都不吭一聲。


    楊開泰聲色俱厲:“賊道士,你夜裏闖入步壽原幹什麽?你老老實實說出你有多少同黨,否則——嘿嘿,我要抽你的筋,放你的血,讓你半死不活受活罪!”


    至虛子麵色如常,從眼縫裏透出一道嘲諷的眼光,又閉起眼睛,對楊開泰的話完全不睬不理。


    楊開泰額上青筋隱隱跳動,怒不可遏的高叫道:“你不說——好,給我打!”


    一個家丁提起鞭子,往至虛子渾身上,抽了十幾鞭。


    鞭聲似裂帛,清脆響亮。


    但一鞭下去,至虛子身上起一條白印痕,頃刻便泛紅色,一會兒紅即便消失了,皮膚仍完好如初。


    十幾鞭子打下去,至虛子神態安然,絲毫沒有叫苦。


    程三連肚子裏有數,這個道士功夫高強,隻因為在無意間被王銀海的七節鋼鞭擊中腿脛骨,又因人多,才被捉住。


    否則在座之人即使聯手,也不見得能擒住至虛子。


    程三連跟至虛子兩番交手,對他的底蘊已有些了解,至於如何救人,他還要看情形行動


    有的時候,將自己的生死利害置之度外,全力為他人圖謀,也是一件沒有負擔,真正快樂的工作。


    當程三連打定主意要營救至虛子時,無疑也有這種感覺。


    楊開泰也看出鞭子對至虛子發生不了作用,不免有些色厲內荏的道:“說話啊!他媽的!”


    他踢了至虛子一腳:“你到底把快刀李烈劫到那裏去了?昨天到步壽原殺人的是不是你?”


    至虛子緩緩張開眼睛,慢吞吞的道:“李烈是我救的,你要怎樣就怎樣!姓楊的,你仔細聽著。”


    他的眼光變成利刃似的鋒利:“總有一天,我要將你活埋忠良的事公諸於世,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宰了你這家夥!”


    楊開泰覺得麵上無光,怒罵道:“他媽的,已變成待宰的鴨子,嘴還硬得要死,給我狠狠的打!”


    那家人在掌心吐了口唾沫,執緊了鞭,齜牙裂嘴,正要打時,突然發生了意外。


    至虛子迅速將身子縮緊,兩腳一翻,變成頭上腳下的姿勢。他兩腳勾住繩子,兩手一掙,粗如兒臂的麻繩竟然斷了。


    “走羅!”他攀上簷頭,一個卷勢,已全身翻上屋麵。


    楊開泰被至虛子敏捷的斷繩脫逃嚇了一跳,半晌才高聲叫道:“快追啊!”


    徐朋搶了第一,挺刀跳到院子裏,兩足朝下一蹬,人已上了屋麵,四周一望,不見人影。


    “媽啊!”一聲哀呼,徐朋已從屋頂倒栽了下來。


    古有龍正跳出去,徐朋從屋頂栽下,幾乎跟他撞成一團。古有龍見徐朋栽下來,也不敢貿然上屋頂。


    他抬頭一看,在對麵的屋簷上,有兩個苗條的人影,手拿長刀,銀光亂閃,那人影不像是至虛子,便朝廳內喊了一聲:“對麵屋上有人!”


    程三連眼尖,已看出那苗條人影有一個是馬曼玲,另一個女人則不知是誰。


    他這時候要殺楊開泰,可說是舉手之勞,但是,在江湖上楊開泰的劣跡並沒有到人所共知的地步。


    所以,程三連隻好暫時不動殺人的念頭,到楊開泰狐狸尾巴露出來以後,再動手還不遲。


    等楊開泰等人搶出去時,屋頂上的人老早就跑光了。


    徐朋被攙扶起來,在身上的尾閭骨上,入了一顆金彈,雖然沒有受重傷,但他卻走都走不動,迭迭哀聲叫痛。


    楊開泰已氣得老臉通紅,仰天大叫道:“罷了,罷了!那座藥王廟一定是賊黨聚集的地方,咱們要即刻趕到廟裏去搜一搜,放把火將賊窩給燒掉。


    家丁們聽了吩咐,已準備火把馬匹,帶了鳥槍、鐵銃等在旁待命出發。


    王銀海本以為有賊到莊上來搗亂楊開泰的壽辰,直到擒住黑衣人才知為的是快刀李烈。


    他不知道李烈為什麽會跟楊開泰為敵,覺得沒有必要在真象未白之前,將自己胡亂牽扯到別人的恩怨裏去。


    一般人都具有這種旁觀事態發展,再擬定方針的起碼自保之道。如果事不幹己,為啥要倘渾水?


    王銀海平靜地問道:“老哥哥,你倒坦白說,這步壽原上到底出了什麽亂子?”


    楊開泰歎了口氣,輕輕搖頭道:“真是一言難盡,現在我要趕到藥王廟,回來以後再告知詳情,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王銀海目光中露出狡黠的光芒,淡淡道:“以後再說吧!”


    程三連也不動彈,轉身跟王銀海有一搭沒一搭的談了起來。


    楊開泰因對方是客人,不好再勉強,隻好神色怏怏,逕自帶了古有龍、徐朋、雷傑標三人和幾十個家丁,亂哄哄、火雜雜的出了莊了,上馬疾馳,向藥王廟而去。


    再說馬曼玲和程三連分了手,到莊後探看時,發現莊後靜悄悄的,隻有廚房裏火夥廚子忙成一團,聲音很響。


    她昨夜入過莊,對路徑很熟,想找個落單的家丁或丫頭詢問,但園子裏並無人走動。


    忽然抬頭一看,一間屋子裏燈光搖曳,便掩過去,推開門來。屋裏有個二十上下的俏麗女孩子,被綁在柱子上。


    女孩子臉上淚痕未乾,對著油燈發呆。


    這女孩子就是楊龍珠,已被綁了一天了。


    她掙紮不出繩索,隻好暗自傷神。


    正在她輕輕喟歎的當兒,卻見一個女子推門進來。


    定睛一看,不禁氣得講不出話來,喘了幾口氣,才結結巴巴的道:“你進來做什麽?不要臉的臭婊子……別來獻殷勤,滾開!”


    馬曼玲頓時一呆,訝異道:“姑娘,你怎麽一開口就罵人?我又不認識你。咦?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被綁在這裏?是不是楊開泰要害你?你好好告訴我,我會救你。”


    楊龍珠朝馬曼玲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支吾道:“難道你不是徐美?”


    馬曼玲輕輕一哦,這才想起程三連說過,有個叫徐美的女人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她婉轉地道:“我不叫徐美。我是馬天龍的女兒馬曼玲,隻要是關西一帶,太白山附近大家都認得我。我聽說有個叫徐美的跟我長得很像。姑娘,你不要弄錯人了。”


    楊龍珠明眸一陣疾轉,再次端詳了半天,才分辨出來。原來馬曼玲鬢邊有一顆紅痣,這是徐美所沒有的。


    她這才審慎的道:“你……你是不是來救李烈的?”


    馬曼玲含笑道:“是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被綁在這裏?是不是也為了救李烈才被人擒住的?李烈到那兒去了?”


    楊龍珠展顏一笑道:“你先將我鬆綁,我再慢慢告訴你。”


    馬曼玲依言鬆開楊龍珠手上的繩子。


    楊龍珠果然原原本本將所知的經過,誠懇道出。


    “我那天看李烈被推入眢井活埋,既怨爸爸老邁昏庸又恨自己無力挽回大局。到了天晚,我便到園子裏看。當我跳上屋頂時,卻看到有人從屋頂往下跳,屋麵上還躺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馬曼玲忍不住道:“是不是李烈?”


    楊龍珠淡淡一笑道:“是的。”


    她朝馬曼玲擠了一下眼睛:“李烈不知是被誰救出來的,我看他不省人事,便悄悄將他抱起,藏到自己房間。回頭再出來時,已經是人聲鼓噪,鬧得不可開交,我趕緊回房。李烈卻失蹤了。”


    馬曼玲道:“好可惜,不然這會兒我已經可以見到李烈了!”


    楊龍珠截口道:“也幸虧李烈又被別人救走,否則我爸爸看了遺在門口的靴子,進來一搜人贓俱獲,我早就沒有命了。”


    馬曼玲注日道:“你爸爸是誰?”


    楊龍珠笑道:“我爸爸是楊開泰,我叫楊龍珠。”


    馬曼玲輕咳一聲,沉思了一會:“唉!真想不到,一個蠻不講理的爸爸,會生出你這樣一個明事理的女兒。既然這樣,李烈大概真被救走,不在步壽原裏了。”


    楊龍珠道:“真的不在了,昨晚搜到天亮,每寸土地都翻過了。”


    馬曼玲起身,微微一福,黯然道:“我先走一步。”


    楊龍珠神色大變,拉住馬曼玲衣裾道:“好姐姐,現在爸爸雖還沒有殺我,但我卻洗脫不掉嫌疑,我……我情願跟姐姐走。”


    她鼓起勇氣道:“我雖然學得一身功夫,卻沒有機會施展。爸爸做壽,賀客表麵上都衣冠楚楚,誰知會狼心狗肺……這個家……唉!我不如跟你到外麵走走,見見世麵。”


    馬曼玲聽了楊龍珠的話,倒有些心動。


    這個女孩子實在稟性純艮,極具可塑性。


    又長得嬌憨可愛,眼波明麗,楚楚可憐……


    “有誌氣的妹子,你先等一等,我出去殺了楊開泰以後,再來帶你走。”


    楊龍珠突然淚如雨下。


    雖然楊開泰對她鞭笞有加,但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二十年的養育之恩,難道一筆勾銷?


    她哽咽著說道:“好姐姐,你不能殺他。好在李烈現在已離虎穴,家父如有不是,自有……自有……,李烈自然會稟公處理的,我是他女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


    照馬曼玲平時的任性潑辣脾氣,一向是拔刀見血,誰也攔不住她。但此時她卻沒有堅持原意,因為她了解親情,她知道血緣關係不是可以斬斷的。


    她垂下頭,帶著歉意道:“好,我聽你的。快收拾一下,咱們走吧。隻是那個趁人之危施放暗器的徐美,不能饒過她。”


    楊龍珠略為紮束,帶了兩柄蛾眉刺,隨馬曼玲棄家而走。


    外頭大廳上,喧嘩的聲音突然停頓。


    兩人跳到角門門樓旁,向廳上一看,見到簷下吊著一個人,正受鞭打。


    馬曼玲側臉苦笑道:“瞧,又是你爸爸做的好事。”


    接著下來是至虛子逃走,徐朋追起上屋。


    楊龍珠有意要表現,便從袋裏掏出一顆彈丸,擊中徐朋的尾閭骨。


    她們兩人怕身份暴露,沒有再待下去,雙雙趕到坡下的那座破窯歇腳。


    程三連在莊裏,目睹楊開泰要蠻幹,心中不由大為著急。


    從至虛子的表現,可以看出李烈的下落他並不知道,不然也犯不著冒險再探步壽原。


    話說回來,萬一李烈真的藏匿在藥王廟裏,楊開泰發動大規模的攻勢,豈非難以幸免?


    程三連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要扯楊開泰後腿,讓楊開泰的銳氣受挫。


    於是,楊開泰前腳剛跨出大門,程三連已潛到後院,在草料房裏放了一把火,再搶了一匹馬,追了上去。


    天乾物燥,草料房一著火,在刹那之間,火舌四燎,烈焰衝天,變成了一座火焰山,把整個步壽原的上空都燒紅了。


    別說在兩三裏外,就是在五裏外的耀川、七裏外的藥王廟都可以看到黑色天幕下的熊熊火光。


    楊開泰等一行人正走了兩裏路,回頭一見步壽原上烈焰騰空,無不麵無人色的勒馬驚呼。


    楊開泰嚇得全身發抖,聲音啞道:“莊裏麵出了內奸,藥王廟去不得了,快回頭救火去!”


    “中原三傑”中的雷傑標聞言一楞。


    他恨李烈超過任何人,因為他師兄周青傑、仇天傑,都是傷在李烈師徒手中。這時要他撥轉馬顏回莊救火,他當然不願意。


    他小心的湊近楊開泰,建議道:“師父,莊子要緊,你們盡管回去。不過……可不可以讓我帶些人到藥王廟去?現在情勢大好,那個賊道士回廟,一定會同李烈連夜逃走,我們不能錯失良機。”


    楊開泰依言分十幾個家丁給雷傑標和古有龍,自己帶著徐朋回頭趕返步壽原。


    他走了沒多遠,突然遇到了程三連。


    楊開泰勒馬叫住:“兄弟,莊裏起火,是怎麽回事?”


    程三連佯裝鎮定道:“莊裏起火,一定是奸細放的。我趕到這裏,才發現步壽原起火了。我是擔心你們人手不足,對付不了藥王廟的老雜毛和李烈,才趕來助陣的。”


    楊開泰滿臉感激之色,點頭道:“真是我的好兄弟,藥王廟有雷傑標、古有龍帶家丁去了。我見火起,要趕回莊裏指揮救火。”


    程三連急忙道:“你趕緊回莊吧,我去助雷傑標他們擒賊。”


    楊開泰麵呈憂色:“又要麻煩你,我真過意不去。有你趕去,我了不擔心了。”


    程三連心中暗暗得意。


    雷傑標和古有龍兩人,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貨色,他一個人便可以輕易的對付得了,但不知是否能如願追趕得上。


    趕了一程,前麵隱隱有火把的光芒,在大道上亂晃,於是快馬加鞭,追了上去。


    這時,路旁忽然有個輕脆的聲音喊道:“三連叔,停一停,你要上那裏去?”


    程三連一楞,勒馬循聲看去。


    馬曼玲和楊龍珠並肩站在山坡上。原來這裏就是馬曼玲落腳的破窯洞,也是馬曼玲和程三連昨晚睡覺的地方。


    程三連滿心歡喜道:“剛才在步壽原吊著的就是蒙麵黑衣人,他的真正身份是藥王廟道士至虛子。”


    馬曼玲眼波流轉,笑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程三連道:“至虛子逃走了,楊開泰不甘心,要到藥王廟去找至虛子,李烈很可能是至虛子救走的。


    我臨走以前,在草料房放了一把火,好將楊開泰叫回莊去,好分散他們進攻藥王廟的實力。現在雷傑標和古有龍去了,我要追上去,萬一李烈在藥王廟……”


    馬曼玲興奮的打斷程三連的話:“難道李烈有下落了?”


    程三連道:“我也不知真象如何,咱們不如趕去看個究竟,我先走一步!”


    他來不及細看馬曼玲身邊的女子,揚鞭催馬便走。


    馬曼玲立即回身,在窯洞裏拉出馬來。


    楊龍珠不願留在窯洞,吵著要去見識。


    “你不怕雷傑標他們認出你來?”


    “我會盡量避免出麵。”


    “好吧上馬隻有一匹,隻好一起上馬羅!”


    雷傑標和古有龍率領十幾個家丁,舉著火把,直奔藥王廟。


    他們一路上聒噪不休,在漆黑的道上,條條火龍般緩緩向前推進。


    眾人來到廟前,下馬,拾級而上,爬完一百多級的台階,卻見廟門關得密不通風。


    一個粗壯的家丁急燥的上前狂擂廟門,但沒有人回應。


    這家丁道:“這座藥王廟裏本來隻有至虛子一個人,現在裏頭恐怕沒有人。”


    雷傑標不信道:“裏麵沒有人?咦,不對,門閂在裏頭,這門能關上,裏頭就一定有人。不如用石頭把門砸爛算了。”


    大家正要動手,忽然間嘩啦啦的一陣聲響,從廟頂上有硬物如雨而下,家丁們狂呼亂喊有好幾個被打得頭破血流。


    雷傑標和古有龍避開硬物,迅速向後一跳,抬頭向屋上看去。


    屋頂上站著一個人,正掀了屋瓦,向下麵猛砸。他不是別人,正是中了古有龍子母梅花鏢的吳春牛。


    雷傑標心想吳春牛既然在這裏,餘此類推,李烈、至虛子都可能在裏麵。他見吳春牛形單影隻,凶性大發,向後一招手道:“快開鳥槍!”


    說完和古有龍一起循廟牆而走,從屋側跳上瓦頂,直撲吳春牛。


    吳春牛聽出背後風聲有異,便顧不得守前門,旋轉身子,托起一大疊瓦,嘩的一聲,向雷傑標、古有龍兩人砸去。


    兩人早提防到這一招,同時將身一蹲,在月光照射下,舉刀去撥。那幾十片瓦,劈拍幾聲脆響,被刀砍得粉碎,散灑成一片瓦雨,叮咚而下。


    吳春牛瓦片出手,雙腳立即向下一蹬,全身向上竄起,那柄蒙古刀一抖,向古有龍當胸便刺,喝道:“原來又是你們兩個不要臉的毛賊!”


    話剛出口,刀已透入。


    古有龍舉刀一迎,兩刀相交,粘在一處,雙方使勁一逼,兩刀左翻幾轉,右翻幾轉。吳春牛突然收刀,正待再逼近,雷傑標已攔腰砍來一刀。


    吳春牛俯身向屋麵伏下,刀風自背上掠過。


    雷傑標一刀揮空。


    吳春牛仰麵進刀,人隨刀起,提胸拔背,向上一挺,兩足淩空,如鯉躍龍門,虎縱高崖,隻一竄,便刺向古有龍的顏麵。


    古有龍見來勢銳不可當,隻得向左側閃,恰如逆水行舟,人向左傾,刀向右掃,掩護右腿。


    吳春牛向上撲空,回刀一揮,向古有龍的肩上砍去。


    古有龍適時收腿騰身,側轉刀口,向那蒙古刀上擊去。


    鏗!蒙古刀蕩開。


    吳春牛已落向屋邊。


    雷傑標趕上,刀口向天,兩手托柄,以托符獻印勢向吳春牛腋下直刺,這一刀使出他吃奶的氣力,相當歹毒。


    吳春牛連忙側過身子,一個鷂子翻身勢飛起,旋了開去。


    楊開泰手底下的門生徒弟,在步壽原打李烈師徒時,乃公然聯手攻擊,現在兩人打一個還算是打了折扣的。


    他們已將平日那種豪氣幹雲,義薄雲天的作風,一古腦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隻求一舉製服吳春牛便好。


    可是眼前的這條漢子,可不是盞省油的燈。


    吳春牛武功根底相當不錯,但究竟是負傷未愈,所以,他是為了不丟師父的臉,咬緊牙關,苦鬥下去。


    他回想起師公馬天龍的殷殷叮囑,不由信心十倍於平日,蒙古刀揮舞得格外有勁。


    吳春牛本在屋邊,現在反而在一路搶攻之下,將兩人逼到了屋角。


    這時突然轟的一聲,藥王廟的廟門,已被楊開泰的家丁撞開了。


    吳春牛沒有分心,緊纏住兩人,反讓兩人一時無法脫身。


    程三連這時已趕到。


    他飛身拾級而上,見家人已撞開廟門,雷傑標、古有龍在屋上眼人打鬥,便振臂高呼道:“你們還不快走,下麵有幾十個人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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