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內,淮南八大姓中的張家,落家,何家分別被連根拔起,先是闔府被不知名的江湖高人滅門,接著相關產業被瓜分,廟堂一脈被一份份證據確鑿的彈劾打壓的不得不斷尾求生,相比劉家,其他三家顯然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在他們看來既然那次大災禍都苟延殘喘下來了,這次最多也還是破財消災,可李雲道顯然覺得他的名聲在淮南還不夠“臭”,他甚至等不及快馬加鞭的聖旨,就自己把公道討回來了。


    百年世家成為一捧黃土,除了當地的清流士林之外,軍政兩方悄無聲息。當然在這背後又有多少地下交易,利益分割,流在明麵上的鮮血大家都能看得見,在夜裏,又有多少看不見的鮮血悄悄的被黑暗淹沒。這不是李雲道要考慮的,他要考慮的是,李驚瀾對他的伸手是否會很生氣,如今這個小家夥開始練刀了,會不會把手中的掃帚換成刀背,偌大的李府除了夫人的居所,還真沒有什麽太安全的地方,愁啊愁!當爹當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沒臉見人啊!


    周安世終於在心急如焚中姍姍來遲,不過再怎樣,踏進淮南道之後,太子周備的禮儀還是無可挑剔,從經略使衙門出來,太子推脫了接風宴,直接擺駕驛館,他不知道小師弟傷得多重,哪怕是諸多諜報上分析,隱隱指出龍虎山隻是送出幾枚上品神丹,並不是幾可生死人肉白骨的龍虎金丹,所以判斷,李驚瀾隻是重傷而無性命之憂,他還是不太放心。


    直直闖進驛館之後,看到平安無事的小師弟才鬆了一口氣,這才皺眉道:“怎麽回事,就不能多躺幾天?”


    李驚瀾苦笑道:“我蒙誰也不能蒙師兄啊!君子欺之以方的混蛋事我還幹不出來!”


    太子雖然方正,但也不是迂腐之人,終於可以放心坐下喝了一杯安心茶,師兄弟二人秉燭夜談,把最近發生的一切進行了複盤。


    好好地一場差事,半道上被李驚瀾狠狠的擺了一道,沒辦法隻能把事情搞大拿整個淮南道撒氣的呂定秀,滿肚子憋屈,遠遠的望著燈火通明的小屋,吐了口吐沫:“走了狗屎運的小子!”


    “看樣子你有些不服氣?”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呂定秀如遭雷擊,霍然轉身。


    一身粗布麻服的閆宇平赫然站在身後:“咋地,看來你對我家小驚瀾還是挺上心的?”


    呂定秀訕訕一笑:“有點咱們武夫金剛的意思,就是弱了點!”


    閆宇平木訥的臉上居然微微一笑,“哦?弱了點兒?”驛館內頓現殺機。


    片刻之後,李驚瀾的屋門被敲響,太子和李驚瀾相視苦笑,閆宇平邁步走了進來,參見過太子殿下之後,抬目看向李驚瀾。


    李驚瀾揉揉臉,笑容滿麵的問道:“閆叔叔,打贏了?”


    “放心,沒欺負他,把境界壓在指玄了,不過呂老怪確實不簡單,這小子功夫紮實,教訓他還是費了點勁兒的!”


    李驚瀾又笑笑:“閆叔叔,你就不怕人家老子來找你的麻煩?”


    “嗬嗬,我與他之間遲早會有一戰,這點便宜呂老怪還不至於占!”說罷把一個包裹交給他,跟太子告了聲罪,退了出來。


    院子裏的一角,灰頭灰臉的呂定秀仰麵朝天望著湛藍的星空,渾身酸痛的他不是爬不起來,而是覺得難得久違的舒坦,這一戰雖然兩個人顧及到屋中的太子和李驚瀾,隻在方寸之間出拳,可其中的凶險決不亞於江湖之中的一場生死決戰,如果沒有這幾年在宮中不斷應付各路神仙千奇百怪的刺殺手段,和老貂寺不遺餘力的喂招,對上閆宇平前半段不留手的迅猛捶殺,真就把小命兒留在這兒了,這個與坐鎮東南的父親真沒什麽關係,作為父親最看好的武夫指玄,閆宇平的雷霆閃電多半還是考較,但這個考較是站在江湖之中對武都城一脈的考較,也是站在廟堂之上作為宮中侍衛統領的考較,無論哪個身份,自己如果連前半段都應付不來,絕對和李驚瀾在淮南的遭遇不一樣,死就死了,一個站在武道絕巔之上不合格的兒子,一個不合格的皇宮大內侍衛統領,作為更偏重武道巔峰的父親和更為注重自身安全的皇帝,都不值得一提,至於在自己穩住陣腳之後的後半段,卻是紮紮實實的喂招,閆宇平的指玄僅次於父親,在不斷壓製自己的同時,更能激發自身對武道探索的潛能,與閆宇平在劉家的遭遇差不多,像這種遭遇估計有生之年恐怕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被閆宇平痛毆一頓之後,呂定秀索性躺在地上閉目感悟,之後睜開眼睛也懶得起來,忍著嘴角疼痛罵道:“靠著境界壓人啊!行哪!明兒就和那小子把場子找回來。”


    還沒等呂定秀來得及報仇,第二天早上,違製闖入驛館的一位黃衣女俠就給他弄得妥妥帖帖,斜倚在院子裏唯一的一棵桃樹旁,看著李驚瀾被揍得狼狽逃竄的模樣,呂定秀即便是口裏大嚼著水嫩的梨子,也不會放棄適時的獻上掌聲。


    “好,李兄弟加油啊!”


    “小郡主,可千萬別打臉,這小子就靠臉吃飯呢!唉唉,嘖,咋還真打上了!”


    “李兄弟,是個男人就不能跑啊!”


    “小郡主,千萬手下留情,李兄弟其實心裏還是佩服你的,總是和我說你這人雖然大大咧咧,笨手笨腳,可人還是不錯滴!唉,李兄弟你離門不遠了,快奪門而逃啊!”


    李驚瀾差點給氣出內傷來,好不容易不著痕跡的退到門前,就給這孫子喊破了。


    一場追打終於結束,李驚瀾現在的傷勢出家門上大街都不用再去偽裝,揉著酸痛的臂膊大叫:“易小蟬,你瘋了吧!”


    黃衣少女冷冷一笑:“有種你再說一遍?”


    李驚瀾訥訥的撇撇嘴:“懶得跟一娘們兒一般見識!”


    黃衣少女口中“嗬嗬”一聲,揉身就要繼續教訓這個騙的她幾天沒睡好覺的小混蛋。


    一邊的太子慌忙攔住:“小蟬,行了!”


    易小蟬狠狠的跺了跺腳:“太子哥哥,你怎麽總是護著這個偽君子?”


    李驚瀾悄悄嘟囔了一聲:“老子啥時候說自己是君子了!”


    直到經過師兄弟二人昨夜幾乎一夜未眠的反複推敲,太子才領會了皇帝之所以派他來淮南不是來梳理亂七八糟的關係,而是來收拾殘局的,不得不說皇帝對李雲道的了解,有的時候比諜報分析還準確,真是相得益彰的一對好君臣,如果不是……


    除了這場風波,皇帝那邊的加注,有太子坐鎮,紫陽書院的大典自然是平平穩穩,轟轟烈烈,順順利利,博學多才耳又溫文爾雅的太子,讓老院長唏噓不已,要不是太子謙讓老院長就自詡為老師兄了,說到輩分還真不過分,但是周安世卻不能占這個便宜。淮南,江浙的俊彥自然要借此機會在太子麵前露露臉,所以,書院大典之後在大老粗喬奎的牽頭下,有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文會。


    淮南道的一場地牛翻身,在一場早到的冬雪中,漸漸平息,所有的故事都被深埋在地底,在皚皚的白雪之上,有人踏出新的道路,有人走出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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