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請教!”


    韓邕神色執著,直視而來,目光冰寒,如同一塊頑石,不禁叫蘇妄生出幾分感慨:“又是一個固執人!”


    固執,亦或執著,其實並無太大的區別,說固執也罷,說執著也行,不過是一種堅持的心態而已!


    這世間,但有成就之輩,必為固執己見者。


    若非固執,誰能守住本心,榮辱難動,恩情不欺?若非固執,誰能兢兢業業,持之不倦,數十年若一日?


    韓邕認定了蘇妄的儒家身份,自非言語能輕易動搖,蘇妄也不解釋,也拜道:“請韓兄指教!”


    在他身旁,虞喁喁的眸光,閃爍一絲驚翼之色,卻自以為掌握“真相”,或許,這也是一種固執……


    “好,好,好!”


    韓邕站起身來,連道了三聲好,麵上雖是讚賞,眸間的殺機卻極為堅定,話音才落,麵色卻轉做森嚴,指著蘇妄猛然喝道:“鎖!”


    一字曰鎖,即有無形氣機壓來,十麵無缺,八方牢固,虛空中,仿若有個無形的枷鎖枷來,把這方天地牢牢枷住,百步之內,虛空凝固,鳥不鳴,風不動,都被定在虛空。


    雖是無形,但比那亥言的有形枷鎖何止厲害了十倍?


    這才是法家的精髓,禦天地大力為法,裁決世人!


    “好!”


    無形枷鎖之下,蘇妄也被鎮壓的身軀無法動彈,但無法動彈,卻不代表無法開口,卻聽他轟然大喝一聲,如旱雷震天,撼動虛空微微搖晃,枷來氣機略略動搖,蘇妄趁機脫離出身,也指出一指,向著韓邕道了一聲:“破!”


    呯!


    仿似鐵石砸在琉璃上,自有凜然氣機橫擊,凝固的虛空間呯的一聲炸響,粉碎了去,韓邕趔趄退後半步,麵色微白,神色卻愈加森嚴,把手一壓,語意森然,道:“鎮!”


    轟咚!


    虛空好似被什麽砸破了一盤,厚重的氣機壓來,比山重,比海沉,當即壓的蘇妄身形踉蹌,氣機為之鎮壓,十方之內,土石成為齏粉。


    如斯厚重,不愧為“鎮”,當有懾壓十方,粉碎不服的偉力,虞喁喁的麵色已然慘白下來。


    “慘了,慘了,人家還當‘大惡人’出身儒家,總該有幾分本事,沒想著,第二招就被人拿下。前途不妙,人家能退學麽?”


    虞喁喁兀自散發思維,卻不曾細思,連蘇妄也被鎮得站足不穩,她如何半點壓力也沒有?


    那廂,蘇妄卻做了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借著身上的氣機,陡然向前奔出兩步,把那衣袖一卷,往前打起,暗喝一聲:“打!”


    打?


    打什麽?


    當然是打人!


    這一袖當真奇妙,奇力跌生,譬如暗潮,起伏深淵,以海之厚重,無量無垠,也還不是鎮不住海中的暗潮。


    韓邕的鎮壓之力自然磅礴,卻也鎮不住如暗潮的奇怪力量,當即被這一袖子的力量震得飛起,豎冠跌落,披頭散發。


    “鎮”字奇力徑自消退!


    “大人!”


    韓邕的幾個手下大驚,撲將出去,正要把韓邕扶起,韓邕卻把手一翻,止住他們,默默站起,語氣陰沉:“儒家門徒果然高明,難怪敢到赤烏城來,但我法家也是不差,韓邕還有一招,不知兄台敢不敢接招?”


    蘇妄卻將衣衫一整,不疾不徐,把亥言等人看得眼皮跳動,這才笑道:“如何不敢,韓兄盡管施為!”


    “得罪了!”


    韓邕也是幹脆,聽聞此言,再不廢話,身形僵木,隻是低聲喝了一聲,卻把亥言等人駭得大跳,忙不迭就往外間奔去,急急惶惶,蘇妄神色肅穆,虞喁喁露出古怪神色。


    “好像,也沒什麽事情發生啊?”


    她這般想著,蘇妄身外,卻有一道道血影浮現,或高冠古衫,或鐵甲金盔,或妖嬈如媚,男女皆有,不分老少,密密匝匝,仿若無窮無盡,不一會兒,便把虛空占據,連綿而去,根本望不到頭。


    大秦三十三州域,無數高人強者為之驚起,雙手顫抖著,看著漫空的血影,戰栗無語……


    而在烏騅山下,無窮血影同時轉首,目放凶光,盡是熒光,嘶吼著,撲了過來。


    不僅是他,便連韓邕身外,也有著一個個形容古怪的血影出現,缺眼削鼻,斷手斷腳,攔腰而截,身遭炮烙,剝皮露骨,各般各樣,卻都是遭受了酷刑之後的慘象,哭吼著,也往韓邕撲去。


    隻是,那圍繞在他身邊的血影,卻比蘇妄的數量少了太多,或許,可用一粟與滄海相比……


    韓邕,出手了。


    便在韓邕道出那個罪字時,就觸動了一道奇異波動,似生似死,叫人難以察覺,勾連了一方奇異之所,幽幽冥冥,深沉浩瀚,處萬界最低處,接引著眾生。


    那奇異之所,不過打開了一道裂縫,即有一尊尊血影漏了出來,一尊尊,或是有意,或是無意,死在蘇妄與韓邕手中的血影!


    世間誰人無罪?


    殺伐是罪,貪嗔是罪,愛恨是罪,情仇是罪,乃至,生老,也是罪——生,於世有求;老,於世將怨?


    生於這個世間,無形間,我們總在侵占其他生命的生存空間,這就是罪,原罪!


    誰也不能逃脫!


    韓邕也罷,蘇妄也好,都在命運之中,都逃不過天道的定罪,自然,也有罪!


    不,有人無罪!


    蘇妄身旁,兩步之內,虞喁喁睜著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有些不解,為何,就她身邊沒有血影,更有閑暇,輕輕點著手指,點在掠過身旁血影的身上,惹得他們尖聲厲叫……


    “你?”


    韓邕神色震驚,眼眸之中,指了指蘇妄,又指了指虞喁喁,神色震駭,蘇妄卻橫了他一眼,笑而做歌:“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諸位道友,你們既然死了,不如開開心心地去,何必再來找我?”


    歌罷,蘇妄嘴角含笑,衣衫似洗,氣質颯然,仿佛翩翩公子,任由著無數血影撲來,竅穴之中,自有蒙蒙毫光迸放,流轉玄黃,無數血影撲來,為玄黃毫光反震,便飛灰了去。


    自始至終,他的笑容就從不曾變過。


    仿佛,被飛灰的,不是與他恩怨牽連血影,不過是些螻蟻罷,但即便是螻蟻,飛灰了他們,也該用有些力氣的吧。


    “韓兄,你法家的本事,真是不凡呢!”


    蘇妄如是說道,韓邕大袖連甩,把撲來的血影震飛出去,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道:“你不是儒家的人!”


    話才說完,虛空盡頭便傳來了一聲巨吼,但見著一尊巨猿咆哮而來,筋軀虯紮,鋼筋鐵骨,身長萬丈,孔武有力,有詩而讚,巨猿但起幽冥處,鋼軀如獰齒如峰,鬼眼能探三重天,鐵拳鎮打天下人。


    但也隻是天下人而已!


    因為,蘇妄早非天下人,他是天仙,天上大能!


    “猿皇,你死便死了,還要拿出死樣來嚇唬我?”


    蘇妄嘴角帶起意思冷笑,伸手一點,一個虛幻的圓環出現,白晃晃,滴溜溜,做勢欲扔。


    昂!


    虛空上忽然傳來一聲龍鳴,卻見著一個一片鱗甲便有千把來丈大的龍頭探下,把龍臉貼在了整片天空,呼喚道:“道友手下留情,能否賣老龍一個人情?”


    “龍王,你這話不敢問蘇某,該問問幽冥之主是否同意!”


    蘇妄動作稍頓,意有所指,龍頭卻笑了起來:“無妨,無妨,老龍還有幾分薄麵,那活死人,不敢不給老龍麵子。”


    虛空深處,當即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悶哼,似輕似重,似緩似急,亦若冥冥,琢磨不透,巨猿卻慘叫了一聲,周身蒸騰黑煙,筋軀迅速縮水。


    卻是,龍頭口中的活死人出手了……


    “好吧,好吧,老鬼,這次是我錯了,你何必與一個小輩計較?”


    龍頭自知說錯了話,也有些惱火,橫了巨猿一眼,把它的身軀炸開,攝拿了一縷真靈,輕輕頷首,便退出了這方時空。


    隻餘龍須擺動時,不小心牽動了虛空,惹來天穹波泛,漸漸無痕,悄然間,也抹消了奇異之所與這方時空的裂縫!


    一番變故說來話長,其實不過幾個彈指而已,快得應接不暇,隻能眼睜睜看著變故生氣,再迅速結束。


    隻有韓邕勉強站立,麵做苦澀。


    至於他手下的城吏,早龍頭出現時,便為對方的氣機所懾,跪在地上,頭顱深深埋在胯間,不敢動彈。


    “前輩何苦作弄我們?”


    韓邕震了震衣袖,雙手作揖,行了個大禮,蘇妄卻把頭顱轉向一旁,虛空扭了一扭,徑自落下一個黑甲黑騎的將軍,安靜地下了馬背,聲音沙啞,說得極為艱難:“泅無刑,見過前輩!”


    卻正是,虎賁大將軍!


    他出現於此,並不意外,畢竟,蘇妄鬧得如斯動靜,又是血影連天,又是巨猿哮吼,又是大如天空的龍頭出世,各人隻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分明。


    泅無刑也不是瞎子,更因離得最近,看得最是分明,在龍頭離去後,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裏,被蘇妄看破所在。


    “兵家詭道,的確有些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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