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甫一開口,便有鋒芒氣機衝蕩,壓得空氣凝滯,光線扭曲,營帳內的氣溫,霎時冰冷了下來。


    “哼!”吳明如遭雷殛,麵色一白,身形搖晃,幾要踉蹌跌倒。


    下一刻,吳明陡然放鬆周身筋骨,沉肩墜胯,擺了個不倫不類的站姿,即有浩瀚沉重的氣息漸漸彌漫,雖然稀薄,雖然粗糙,但定住了自己的身體。


    這是,鎮嶽樁。


    “嗯?”


    銀甲男子眸光微閃,顯然沒有料到吳明能硬抗他的一縷氣機,還將要動作,一直不見動靜的蘇妄也微微沉了沉身形,仿佛傾天巨山震隆,動作雖然輕微,卻在撼動天地存在的根本。


    轟隆隆!


    肉眼可見的,虛空中生出無數細密漣漪,整座營帳都在動搖,仿若山崩海嘯,七奴兒耳中陡然傳來劇烈的崩嘯之聲,仿佛天地崩潰眼前,大地裂開巨口,岩漿奔湧而出,萬丈傾峰紮紮倒下,駭得他麵色呆滯,渾身劇顫不能自已。


    “好雄厚的氣血。”女子座下,古管家一臉凝重,一步跨出,宛若瞬移,擋在了女子麵前,揮手拂袖,一片青光冉冉而升,宛若鐵壁。


    層層漣漪擴散青光之上,漸漸融入其中,惹得青光波蕩、抖動,仿若水波被震顫,濺起無數水花,古管家默然一哼,腳步後撤半步,鼻竅中溢出了兩道鮮血。


    顯然,他還是小瞧了蘇妄震起的虛空漣漪。


    “哼,小道而,也敢在我麵前班門弄斧?”顯然,男子十分傲氣,容不得別人反抗他的意誌,更容不得他的人露出醜態。


    輕輕瞥了眼已不堪入目的七奴兒,男子眉頭輕蹙,隨即不再理會,負在身後的右手猛地伸出,手掌翻轉,如翻天地,有光明照耀,仿佛大日升起,隆隆地拍打下去,震蕩著漣漪。


    營帳之中,仿佛升起了一輪銀白的驕陽,光輝熾盛,照耀八方,若日中天。下一刻,中天之日陡然一顫,從天際砸落,從風罡亂舞的雲霄盡頭砸落,壓得風罡震爆,虛空垮塌,若有無量重,無量勢。


    這是,天品異術——翻天掌第一式,翻天!


    天品之所以是天品,已不僅能引動天地元氣,更能引動天地間的冥冥大勢,所謂大勢如潮,莫有能禦之者,連天地都能傾翻,凡人又能如何?


    這一刻,男子有無盡自信,仿佛,已經看見蘇妄被他一掌拍倒,鎮壓在地上的結局。


    “如非,小姐還用得著你們,豈有你們活命的機會?”男子眉頭稍展,眼中睥睨之意更加明顯,有寂寞無敵氣質誕生,盡顯孤傲。


    雖然蘇妄兩人是女子相邀而來,為謀劃一件大事,但在他認為,有他足矣,根本勿需蘇妄兩人的加入。可是,女子的命令不容駁斥,隻得,盡力碾壓蘇妄兩人,用事實向女子證明。


    銀白耀世,整座營帳皆在銀白之中,無法視物,好似天地回歸萬物混沌之時,高座之上,女子眼睛流轉湛紫光華,紫光之中,若有星辰沉浮,日升月移,奇魄而深邃,照破了虛實。


    但這這時,一道紅光陡然從銀白中射出,光華並不多麽燦爛,卻有堂皇光明的氣機流露,宛若永恒光明,照破一切邪妄,照破一切魑魅魍、人心鬼祟,光芒照來,便是女子亦心神動搖,隻覺羞愧難當,心境差點無法把持。


    “好厲害的光輝,竟有如此光明。”女子緊守心神,眸間的紫光愈發璀璨,身上有威嚴氣息傾瀉,高遠難近,仿佛天穹,懾得古管家與七奴兒俱是神色大震,眼露虔慕。


    而在銀白之中,一輪紅日乍然升了起來,紅光照耀,輝煌滿天,焰光穿空,竟是如此的沉重,壓得虛空扭曲,銀白.粉碎,幾乎就在瞬間,盡將銀白渲染,塗作緋紅。


    細看之下,哪裏又是紅日,而是被一座被托在手上的烘爐,烘爐袖珍,隻有七尺大小,其上血氣縈繞,仿佛騰燒的火焰,光華搖動,有緋紅之光照射,隨著手掌向前伸去,悍然撞上了男子翻打下來的翻天掌。


    鐺!


    仿佛古寺的金鍾碰撞,浩遠而莊嚴,聲波傳蕩,空氣如浪潮翻湧,轟然暴起,席卷營帳。


    古管家急忙揮出衣袖,寬大的袖子迎風就漲,化作一卷巨大的匹幕,如峰巒重疊,卷成一道青色的屏障,首尾合圍,形如鐵桶,將氣浪包裹了進去。


    赫然又是一門天品異術——青山重巒。


    但他太高看了自己,也太小覷了天下英雄,合圍的屏障隻堅持不到半個呼吸,陡然一個巨顫,翻湧不止,不斷漲大,卻聽嗤啦一聲,爆裂而開,散做了漫天的青光碎片。


    古管家的袖袍陡然炸開,露出了滿是淋漓鮮血的小臂,小臂肥壯非常,傷口處依稀可見一粒粒粉白的脂肪顆粒,油光可鑒,甚是喜人,便如等待風幹的臘肉。


    屏障粉碎,氣浪爆開,風潮席卷,古管家趔趄而退,眼見營帳難逃滅亡的厄運,仿佛一切盡在把握中的女子麵色也終於變了,帶上幾分羞惱,忽然拔下發間的閉月群花釵,輕輕地丟了出去。


    青絲如瀑,順著女子完美的肩頭淌下,氣息微喘的她,有種奇異的美,宛若銀河畔滌洗青絲的仙女。


    閉月群花釵輕飄飄地落下,甫一離開女子手掌,立即化成一道白光,有淩冽鋒芒升起,白虹貫徹,驟然穿過風潮,從營帳的一角穿空而去。


    咻!


    急劇的呼嘯聲在營帳內傳動,席卷的風潮如同被戳了洞的氣球,內裏的空氣迅速被抽空,從閉月群花釵穿破的洞口漏走,彈指間既已漏光。


    但無可避免的,營帳內的擺設還是被吹得東倒西歪了。


    持著不知何時回到手中的閉月群花釵,兩隻手指把玩著其中一顆珍珠,女子眼中紫華大放,有寒光散溢,危險而恐怖。


    場中,生生受了蘇妄氣血烘爐一擊的男子,單手負於背後,麵呈憤怒之色,眸間有銀白火焰燃燒,周身光線扭曲,森芒氣機流露,將三步之內的土石、絨毯全數粉碎。


    仔細看去,他背負在後的那隻手與出掌之前,又有了些許不同,這一次,是右手,一隻指掌扭曲,露出銀白骨指的右手。


    剛才那一擊,他已落在了下風。


    血肉急劇蠕動,男子右手的傷口漸漸愈合,傷口處,呈現粉嫩之色,但他的怒意卻越來越高,空氣驟然崩炸,一道道細微蒼白印痕在他身邊浮現,如同無數散亂的雷殛。


    “嘭!”男子重重地抬起腳,猛地跺下,有銀白光輝閃爍,化作重山之形,隨著男子的動作,被他踏入大地。


    一陣地洞山搖間,男子豎起雙瞳,長發飛散,怒瞪蘇妄,咬牙切齒道:“原來閣下也是天境。”


    那副樣子,仿佛是在怪罪蘇妄不曾告訴他真實境界,害得他丟了大人般,好似,隻要知道蘇妄的境界,這一次衝突,他就一定能贏。


    這種不願承認自身不足,乃至自欺欺人的鴕鳥思想,蘇妄不屑理會,但卻知道,蘄州左近,將有大事發生。


    男子在話中無意也坐實了一個消息,他也是天境。


    誰想?蘄州一個下州,三年都未必能有一個天境強者路過,卻在兩日之間,出現了兩個。


    其中若沒有明堂,蘇妄願意將七奴兒的腦袋摘下來當凳子給別人坐。


    至於為何是別人的腦袋而不是自己的腦袋,自然是因為自己的卿卿性命,總是比別人珍貴一些,舍不得罷了。


    “古千來,夠了,退下。”男子正想發難,高座的女子終於看不下去了,眉頭緊蹙,略顯不耐。


    男子漢大丈夫,輸贏固然重要,但臉麵卻不能不要,罔顧事實,胡攪蠻纏,隻能比坦然承認更丟人,更丟麵皮。


    她,這是怒了。


    女子座下,古管家、七奴兒,連帶被嗬斥的男子,突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才認識女子一般。


    以她的城府,原也不該將喜怒溢於言表,但不知為何,女子此時便是壓抑不住心思。


    心驚陡然一驚,女子急忙壓下心中怒意,別有深意的看了蘇妄一眼,再回神時,眸光已平靜下來,仿佛一潭秋水,寧靜而溫柔,狼藉的營帳之中,若有春風拂麵,仿若正但春日正隆之時,風暖而花開。


    雖然看不清女子麵容,但她的這份氣質,實在叫人動容,一言一行,俱能引動天地大勢。


    赫然,也是一位天境異術修行者。


    蘄州之地,當真有趣的緊,竟湧入幾多天境強者,蘇妄神色平淡,但嘴角卻噙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都不值錢咯!”


    ……


    巍峨的群山中,天際盡頭驟然劈打出一道銀白雷霆,霹靂橫空,霎時照亮了群山,將無數異獸驚醒,兢兢戰戰。


    天雷,天雷,天威難敵,雷霆至剛,最具威懾之力,尤其是對那些靈智微弱的異獸。


    一座孤崖上,閃耀的雷霆瞬間劃過,陡然停了停,光華閃動,驟然崩解,落下了個身纏紫色雷龍的男子。


    方雲!


    獨立孤崖,方雲迎風而立,鐵甲鏗鏗,對著一座石像拜了下去。


    “吾師,方雲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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