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混沌之中,灰色氣流急旋,相互湮合、崩炸,演化出點點流光,迸濺一起,瞬間閃逝,湮於煙華,如若夢幻。亦有流光在碰撞之後,取得那萬中無一的機緣,融合相生,變作一顆稍稍大一點的小點,繼續在混沌之中穿梭,卻又在下一次迸濺之中湮滅。


    這些小點,卻都是天地造化最初的雛形,因緣際會而生,又因緣盡而滅,隻有微乎其微的極少幸運兒,才能在無數次的迸濺中壯大,乃至於成就一方天地。


    而武界與異域的成長,亦為如此。


    但在這混沌之中,兩個形如氣泡的光球在彼此旋繞,微紅的電芒在二者間閃爍,相互崩打,亦如炙紅鐵器間碰撞,綻放千萬點輝光,卻有那麽幾次,電芒相互連接,仿若鐵鏈,將彼此拉近,卻在下一瞬間,又被反彈了出去。


    而在兩個世界中間,卻有一道細小而堅固的紅芒相連著,縱使是在兩界劇烈反彈之時,也未能斷了這份連接。


    在兩方世界下方,卻有一個模糊朦朧的光球吸收了前者迸濺的輝光,漸漸凝實,亦在緩緩靠近著。


    兩道嗤嗤疾鳴的電光驟然從世界中劈出,攪合一起,如雙龍搶珠,凶猛而瘋狂,猛地將兩個光球拉了過去。


    混沌之中不計數,雖然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但對於世界中的生靈來說,兩方天地的碰撞卻是如此的漫長,隻有在即將碰撞的那一刹那,他們才感覺到了一同浮現在天空的巨大陰影。


    翠綠小島!


    “這是?”


    看著彼此接近的兩方天地,蘇妄悚然而驚,腳下略有踉蹌,退後了三步。


    仿若,將有大恐怖降臨在他身上,他的心跳猛地加速,骨骼微微戰栗。


    “您很快會知道的,先生!”慕容彩莫名而歎,帶著些許期待,帶著淡淡的惋惜,身形微晃,陡然模糊,即化作了夢影,消失在了原地。


    蘇妄心頭一動,身形飛掠,急忙追擊上去,腳步才抬起,猛聽一道霹靂之聲動響心田。


    “轟咚!”


    即如開天辟地的斧光劈入識海,饒是蘇妄心神堅固非常,亦被這聲霹靂震顫轟得兩耳嗡鳴,金星亂冒,眼前有無數光彩閃過,卻無法捕捉其一。


    這是,天地衝撞時的撼動之聲,無分敵我,無分陣營,不論是誰,都要認真的聽上一遭,不管他們願意或不願意。


    這聲霹靂震顫,代表著,兩界衝突的正式爆發。


    一座又一座大陣在山河之間閃耀,騰爆起一道道燦爛的光柱,一抹抹流光從光柱中穿出,劃破異域的天空,往武界這邊疾射,恰似一陣流星雨。


    那是,異域修行者要趁得兩界的接觸,橫跨而來。


    “不好!”不論是站在雪地中仰望的李探花,又或被異象震驚的諸多武者,俱在心中暗暗叫遭。


    異域的準備,卻比武界要充分太多,對於如何發動戰爭,如何奪取先機,他們早有了腹稿,而武界中,有這份意識的,當真太少了些。


    晚矣?不晚!


    就在這時,一片星空陡然在天空那頭浮現,便若一張大幕,咻而張開,但將異域修士吞納了進去。


    一顆顆燦爛的星鬥浮現,呈周天之數,銀光熠熠,璀璨如華,將兩界的天空渲染成一片銀白,一抹抹金輝白芒縱橫期間,若疾若閃,仿若彗星的長帚,橫掃而過,將無數流星撲滅。


    那是,周天群星世界,而禦使他們的,卻是西狂與北俠,兩人堪堪將這片廣大的世界祭煉完成,最先便用在兩界戰場。


    一縷縷的殷紅在星空之中爆開,隨之而來的,無數墜落天空的殘肢敗體,有的少了腦袋,有的沒有胸膛,有的,隻剩下一堆碎肉。


    殘酷而直接……


    兩界戰爭開始,留給北俠、西狂的時間可不太多,他們可沒功法玩兒慢工出細活,這手藝,難免就“粗糙”了些。


    “找死!”


    幾聲大喝同時震隆,但見九道光華衝天而起,或黑或黃,有呈黑白漩渦交纏模樣的,有氣勢轟隆的萬仞高崖,有幽深蒙昧的迷霧,亦有偎粉依紅的小小船形,還有諸星共聚、天罡亂閃的星空,等等。


    兩界修行方式不同,但也有相通之處,武者能化作武相,修士同樣可以化作神相,神通之相,而駕馭神相的,便為異域九宗背後的真正大佬。


    異域九宗齊上,九道光華彌散,各相爭持,其光焰焰,明麵上幾乎不分上下,將天空染得跟萬花筒似的,轟然間,但與星空撞在了一起。


    “鏘鏘鏘鏘……”


    刀劍震鳴,長音浩然,與天地共振,惹得天地嗡鳴,直若要被剖開,兩界之中,億萬生靈耳中盡是鏗鏘之音,周身盡是淩冽寒意,仿若已被萬仞分身,刺激他們齊齊一個哆嗦。


    恍惚間,他們好似看到了自己身死的樣子……。


    兩界的戰爭,正式開始了!


    ……


    好不容易挨過眼冒金星,蘇妄隻覺腳下跳動,忽然間,便被抖出了翠綠小島。


    不及嚐試聯係虛空鏡,也未想明白發生了什麽,隻覺有天大的危機要降臨。


    危機關頭,蘇妄正待與劍合一,駕馭劍傷而去,兩股巨大的壓力便加諸在他身上,仿佛兩座巍峨泰嶽轟然砸落,將蘇妄擠在中間,猛地一撞,壓得蘇妄骨骼破碎,真力亂竄,鮮血嗤嗤飛射。


    而南天劍被這麽一壓,亦崩裂出一道道裂縫,細細的劍器碎片隨即跌落,灑落下來。


    “嘩!”


    天際間猛地張開一張巨大的裂口,颶風平地而卷,狂烈叫囂,猝然間但將蘇妄吸噬了進去。


    “咻,嘭!”


    嘭的一聲悶響,空間驟然相合,卻在大海上拉過一條巨大的傷口,傷口之中,是平白消失的無量噸海水。


    嘩啦啦!


    在重力勢能的引導下,兩側的海水漫灌而下,轟隆咆哮,宛若崩倒的傾天之柱,聲勢駭人。


    更駭人的,是依然在嗡嗡震顫的空間,仿若浮波晃動,輕淺搖曳,便似身無半兩重量,卻有著說不出的古怪,驟然間,又凝固成一片,現出一道道凍痕,呯的一聲,崩現一道道細小裂痕。


    “轟!”


    但在這時,剛才忽然跳到半空的翠綠小洞再次落了下來,轟隆一聲,恰好砸在了傷口上,仿佛定海神針,但將這片海域鎮壓,轟隆不再,空間亦平靜下來。


    原來,此間卻是衝撞時武界與異域碰撞的位置,而翠綠小島的存在,便是在此鎮壓兩界衝撞引起的波動。


    方才蘇妄感受到的跳動,卻是小島忽然將他抖了出來,害得他硬生生承受了兩界撞擊的餘波。


    便是餘波,也非蘇妄能抵擋。


    說到個中緣由,反正,慕容彩是不準備告訴蘇妄的。


    “好險,好險!差點要了本姑娘的卿卿性命。”


    翠綠小島上,慕容彩放下手中掐住的法決,擼起袖子往額頭上擦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神色間有些埋怨,瞪了眼依然在燃燒的紫陽,又看向了某個方向,不無抱怨道:“自己出去玩了,留我一人看家,也不知道疼惜下女孩子,活該單身一輩子。要真惹惱了本姑娘,剛才手上慢一點,亂了這因果,看你還怎麽玩?哼哼!”


    說到最後,慕容彩聲音呐呐,已低到如同蚊語,仿佛害怕被某人聽到似的,她的臉頰,漸漸通紅,恰似一枚熟透的蘋果。


    視線投向島外,注意到已經平靜下來的波瀾,慕容彩得意地拍了拍手掌,嘴角翹起,背著雙手,一顛一顛地往小島深處走去,猶若一隻招展的蝴蝶。


    清風襲弄,忽然卷起了她的宮裙,將她的自言自語帶了過來。


    “下一次衝撞是多久呢?三個月後,還是四個月後?不管了,某人能跑出去,憑什麽要本姑娘守在這裏,我也出去耍耍,順便看看,那個紅衣的姑娘,到底有什麽好?”


    林莽恢複平靜,不多時,有群獸靠攏過來,蟲鳴再起,生息重新恢複。便似,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便是,被蘇妄震裂的大地,亦在自動彌合,痕跡不再。


    ……


    幽華閃爍,若白若黑的光芒從身旁流逝,捉摸不透,捉摸不清,好似煙霞,又若清波,朦朧之間,似有一幕幕片段蘊含其中,生老病死,喜樂哀怨,俱在期間,就像,一場場的大戲!


    而蘇妄,卻是那唯一的看戲人。


    蘇妄知道,那流逝的煙霞,是一幕幕的時光碎片,飄逝在混沌之中,遊蕩在世界周圍,直至,化作虛無。


    這些信息是虛空鏡告訴蘇妄的,為虛幻世界特有的東西,最擅感染人心,若有穿入虛幻世界者,必先,要闖過這一關。


    上一次,蘇妄為虛空鏡護持,這一次,少了虛空鏡,蘇妄隻能勉力撐起真力,將煙霞抵擋在身外。


    卻不知,能抵擋多久?


    混沌不記年,時光無意義,但在此間,縱然是蘇妄,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堅持多久,他能做的,唯有盡力。


    就在這時,煙霞流逝驟然一頓,在但蘇妄驚愕之中,化作巨浪驚濤,猛地撲了過來。


    而在混沌之中,在蘇妄的視線之外,兩個驟然相撞的世界,亦迎來了第一次衝撞之後的劇烈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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