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愈加高深,與天地的聯通就愈加深刻,隨時能引動天地間的變化,這是修仙者與武者相同的地方。


    但不同的是,修仙者與天地聯通愈深,愈發契合,越是不顯於行,用修仙者的話來說,那便是仙氣兒,旁人學不來的。


    而武者的氣機則是越發獨特、鮮明起來,換句時髦的話,便是黑夜中的螢火蟲,那麽的拉轟,那麽的出眾。


    除非,他們刻意收斂氣機,即如修仙者刻意散發出氣機一樣。


    這亦是諸位武者出場時,便要散發雄厚氣息,震動元氣的原因,彼時,爭鬥在前,他們要壓製對手,自是放開了氣機。


    在往上,便不是震動元氣那麽簡單,而是撼動法則,便如,武學大宗。


    回到題中,但說感受到蘇妄身上若起若伏,宛如無量大海一般的玄妙氣機,傲鐵雄麵色幾變,終究回過神來,老老實實地拜了下來,道了一聲:“蘇少俠安好,不想你我又在此間遇上,倒真是有緣哩!”


    一旁與傲鐵雄一起的另一個灰衣老者也拜了下去,神色間卻看不出異常來。


    這一拜,不僅是服軟,更是對蘇妄境界的認可,達者為先,這個老匹夫,終於……怕了。


    但其言語中,卻未因為前番偷襲蘇妄道歉,看樣子,卻想來個含混過關。


    江湖上,有些事確實是不能認的,特別是生死大仇,認賬,即是翻臉,再無退路。


    尤其對傲鐵雄而言更是如此,蘇妄或許不會與拜劍山莊結仇,卻一定饒不過他傲鐵雄,同時,拜劍山莊也不放過他。


    這便是江湖,誰拳頭大,誰就是公道。


    認賬,則死。


    但不認賬卻是另一回事,不認賬,不一定會死。


    傲鐵雄依然有著不認賬的底氣,這份底氣並非來自於他自己,還是……拜劍山莊。


    隻要他不認賬,蘇妄殺了他,便是開罪拜劍山莊。


    無形中,拜劍山莊不僅成了傲鐵雄的依仗,也為傲鐵雄背了黑鍋。


    江湖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拜劍山莊的莊主傲劍,乃是頂尖的半步大宗師,在武學大宗少有出手的情況下,傲劍,則是名副其實的頂尖人物。


    傲鐵雄並不相信,蘇妄敢輕易得罪傲劍。


    這,便是他的底氣。


    “是啊,挺有緣的,可惜是孽緣。”蘇妄不屑地撇了撇嘴,語意森然,殺機畢露,惹得寒風驟起,冰霜凝結。


    四周,忽然變得冷煞煞的,凍得傲鐵雄兩人連打了三個寒顫。


    “蘇少俠,你可要向清楚,與拜劍山莊作對的後果?”眼見含混不下去,傲鐵雄立刻板下了臉,撣了撣衣襟,威脅了起來。


    那副樣子,仿佛他才是來討債的呢。


    “蘇少俠,還請聽老夫一句。”眼見氣氛僵硬起來,另一個灰衣老者終於開了尊口,道:“蘇少俠,你我兩家同屬江湖正道,若是自相殘殺,豈不是讓魔門的人看扁了。”


    似乎覺得自己找了個極好的借口,老者微微得意,拈起了胡子,繼續說道:“少俠,你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揪著這點不放?再回頭時,今日之事,說不得會成為江湖上的一個美談呢。”


    這卻是要欺蘇妄麵生了,其言語之中,不乏倚老賣老之意,好似蘇妄是他家那不成器的孫子一般,任他教訓哩。


    這名老者,乃名傲鐵鷹,與傲鐵雄是幾十年的老兄弟,自然看不得老友就此了賬,化為一捧黃土。


    倒也,煞費苦心了。


    可惜,他們卻沒考慮過蘇妄這個當事人的意見。


    看著傲鐵雄、傲鐵鷹一紅一白的唱起了雙簧,蘇妄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輕微,即如一縷微風,但驚起了一陣酷寒。


    “不好!”傲鐵雄心中一驚,猛覺一陣心驚肉跳,好似有莫大危機要降臨,當機仰天長嘯,聲如滾滾天雷震動,盈野沛然,震得周圍的古樹隆隆亂顫。


    但他此舉,並非是為鼓起自己的勇氣,是想要,向傲劍示警。


    來異域之前,傲鐵雄便得知了下一次來人的時間,他也知道,此時傲劍就在三十之外。


    三十裏,說遠不遠,蘇妄若與劍合一,使出劍傷,三個呼吸足夠他奔個來回,就是傲劍,最多也就花幾個呼吸時間而已。


    傲鐵雄算盤打得是叮當響,忽然縱聲長嘯,卻要將傲劍引來,像足了一隻仗人勢的……狗。


    然而,他遇到了蘇妄。


    虛空之間,原本清澈透明的空間忽然蕩起了無數的漣漪,相互衝湧,堆積成褶皺,宛若幹老的樹皮一般。


    “嘣,嘣,嘣!”


    突然,方圓之內,無數老樹劇烈搖曳起來,嘩啦作響,由枝幹細微處起,一節節崩炸開來,卻見粉白、翠綠的碎沫紛揚半空,濃綠的汁液肆意揮灑。


    方圓之內,便如被亂刀淩虐過一般,到處都是碎沫,到處都是粉糜。


    原來,便在傲鐵雄出聲之時,蘇妄便封鎖了周身兩丈的空間,要那音波衝突不出去,隻能在方圓之內來回衝蕩,如同風箱裏的耗子,來回奔竄,注定徒勞。


    眼見示警失敗,傲鐵雄麵上唰啦一下,淌出了無數的細汗,急得手腳劇顫,抖成了糟糠。


    生死之間,並非人人都能從容看待,也非人人都能超常發揮。畢竟,這世上的主角,總是屬於少數人的。


    “蘇少俠,有話好說!”


    另一旁,傲鐵鷹雖然也驚得麵色煞白,卻比傲鐵雄好上一分,一邊急忙開口,妄圖吸引蘇妄的注意,另一邊卻曲手如爪,撕裂空氣,狠狠地爪向了蘇妄。


    可惜,遲了。


    但見一點炙白劍光閃耀而過,如電如雷,刹那間穿破天際,猝然消失,便如那閃耀的雷光,直晃得人眼前無限金光。


    劍光飛騰之時,傲鐵鷹正好撲在半空,與劍光擦肩而過,直驚得他氣息錯亂,身形僵固,撲到了地上。


    待他驅散眼前的眩暈,卻見蘇妄立於五步之外,身形昂揚,氣質獨特,無悲無喜,仿似,這天地間的無盡風采,盡數被他奪走了。


    而在蘇妄腳下,是一身灰衣,身形佝僂的傲鐵雄,被漸漸落下的碎沫掩蓋,卑微而醜陋,仿若一塊枯木,隨著年輪的流轉,終於走到了盡頭,再也支撐不起身軀的重量,倒在了地上,慢慢的,終究要化成一片腐質。


    他,終於還是死了。


    “你怎麽敢,怎麽敢……”眼見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夥伴無了聲息,傲鐵鷹隻覺悲痛莫名,一時情不能自己,老眼中流淌下滾滾的淚珠,渾濁暗白,漸漸蒙住了他的視野。


    亦,蒙住了他的心。


    “不過死人罷了,連這點也看不明白,何必混江湖?”微微瞥了一眼哭泣的傲鐵鷹,蘇妄別過頭去,看向了時空裂縫方向,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江湖上行走,終究是將腦袋別褲腰上的行當,少有人能逃過那斷頭的一刀。


    這,或許就是宿命。


    你在殺人的時候,就必須做好被人殺的準備,如若連這點都不明白的話,還是回家吃奶的好。


    看樣子,傲鐵雄是不明白的,直到身死前的那一刻,他依然沒有做好死亡的準備。


    雖不知傲鐵鷹是否明白,但蘇妄卻是明白的,他亦做好的準備。


    哭泣中的傲鐵鷹,衰老而無力,就如一個普通的老人。


    雖然他就趴在蘇妄的腳邊,但蘇妄卻任由他的發泄,並不擔心他的忽然暴起。


    便是讓傲鐵鷹暴起又如何?鹹魚終究隻是鹹魚,翻了身,也還是一條鹹魚,也翻不起浪來。


    時空裂縫之前,在等待傲鐵雄兩人到來的傲劍,忽然感覺一陣心慌意亂,驀然之間,他將目光探向了西北的林莽。


    而這時,也正是蘇妄將目光探過來的時候。


    巧合?亦或注定?


    兩人已無意思考,他們隻明白,那裏有一個人正等著他們。


    即使不曾看見對方,但兩人感覺到了對方。


    下一刻,傲劍身上忽然騰起一道無邊氣勢,若幽穀寒泉,湛然如冰,無形間,便能凍人心魄,若天之皓月,浩大廣袤,卻高高在上。


    一陣陣殷紅的血光從傲劍身上倒衝上天,若彩霞,清淨無暇,似烈日,爆卷瘋狂,更是……劍氣。


    一陣陣鋒銳的氣息驟然爆發,衝蕩著雲霄,撕碎雲氣,撕開了天空,猙獰而恐怖。左近的武者俱被這股劍氣迫得連連後退,周身各處,同時傳來了劇烈的刺痛感,仿若,他們已被劍氣劃拉的鮮血淋漓。


    那是,劍意對靈魂上的壓迫。


    不僅是平常的武人,便是段通與戴老大,在傲劍的劍意壓迫之下,亦有一種劍氣入體的錯覺,直驚得他們立起了無數的白毛汗。


    同時半步大宗師,亦有著高下之別,而這種差別,卻如天地之差一般。


    血光一閃,原地裏已失去了傲劍的身形,但在場的諸人中,超過半數的人已然猜到了傲劍的身份。


    畢竟,他們都是各家的精英,又有哪個不是熟讀了江湖各派隱秘之後,才被長輩們放出來的。


    對他們而言,傲劍,卻是他們必須了解的人物之一。


    尤其是在劍林事件發生之後,傲劍為圖神兵,為圖突破,不惜將整個江湖拉進墳場的瘋狂姿態,幾乎嚇壞了各家各派。


    傲劍,對於他們來說,漸漸的,已成了一個禁忌。


    至少,他們不想在傲劍衝擊武學大宗的生死關之前,觸犯他的眉頭。


    這亦是,劍林事件始終未在江湖中流傳的根本原因。


    知道因果的幾位頂尖人物,如張君寶、邪王、西狂,不屑卻嚼這個舌頭,而其他各門各派,卻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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