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案情有了線索,但諸位捕快都知道,想要依憑一隻不知掉哪的發釵破案,機會實在微渺。


    然而,有事情做總比茫然無措,無所事事的好。


    眾位捕快各自散去,蘇妄忽然拉住耿忠,問道:“耿捕頭,今日好像沒看到尚進。”


    “大人說這個啊。”耿忠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昨日阿進被阿樂罵了一頓,今早原來是向卑下告了假的,後來聽說汪嚴出事,便守在了阿樂身邊。這孩子脾氣有些倔,但性子是好的,還要大人多多指點。”


    蘇妄點點頭,道:“耿捕頭放心,既然事出有因,亦是遵照章程辦的,蘇某自然不會為難尚進,還請耿捕頭多多費心,跟進這個案子。”


    兩人都明白,想要尋找一隻發釵無異大海撈針,其中瑣碎無以複述,都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待耿忠離去,耶律飛燕走上前來,傳音道:“蘇捕頭懷疑那個尚進?”


    蘇妄亦不避諱,點頭道:“確實如此,所有捕快都在場,隻有尚進正好告假,不得不查。再則,汪嚴隻身一人出去,若非凶手特地調查過汪嚴,隻有熟悉之人才可能做到。”


    “那蘇捕頭準備怎麽做?”耶律飛燕歪了歪腦袋,顯然,她是有些興趣了。


    “不是蘇某怎麽做,而是姑娘你該回去看看陸公子了,蘇某擔心凶手為混淆視聽,會喪心病狂到對其他人下手,衙門裏雖有人看護,但還是要小心為妙。”


    就算沒有這許多事,蘇妄亦不想讓眼前如出淤泥不染白蓮般的女子掉進世間的齷蹉裏,陰謀伎倆、謀殺殘戮從來就不是光明的。


    他自己雖然半隻腳踏了進來,但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跳出去。


    “多,多謝蘇捕頭,飛燕告辭!”雖然道著謝,但耶律飛燕的語氣卻有些衝,帶著點氣鼓鼓的意味,好像正鬧著性子。


    西市是長樂坊百業互易之所,人流往來最是密集,可謂魚目混雜,汪嚴在附近出的事,無疑給案情增添了許多困難。


    在以汪嚴的畫影詢問了幾家首飾行無果後,蘇妄果斷放棄了這種方式,其實他早有猜測,西市並無太大的線索。


    汪嚴畢竟是公門中人,事關己身,長樂坊的捕快們怎會不著急,早就派了衙役拿著汪嚴的畫影到處詢問,既然他們沒說出來,怕也是沒結果。


    如此想來,汪嚴手上的那隻發釵若非特別定製,就是從別人手中買來的,而不是在典當行或首飾行裏相中的。


    然而,無論是藏身民間的高明工匠,亦或私人交易,想要找出來,隻怕非一日之功,這才是蘇妄最不耐煩的,因為,誰也不知凶手是否還會動手,又有誰會被害了。


    不遠處,一個棕發碧眼的胡商正在吆喝兜售著從遙遠的西邊運送的烏茲刀,雖然卷著大舌頭,說話含含糊糊,但周圍越積越多的人群,卻讓他更加興奮激昂了。


    可惜,這些熱鬧蘇妄已無心參與,更生了幾分無奈之意,搞不好,汪嚴的發釵就是在這樣的胡商手中買的。


    胡商未必奸詐,但肯定懂得明哲保身,更知道在異域生活要少惹麻煩,就算真是從他們手中賣出的東西,也要矢口否認,當做沒有。


    “誒,這不是蘇大捕頭麽,怎麽在此唉聲歎氣的,這可不是您昨天的風格呢?”


    說話間,眸中帶著嘲笑意味的樊亦芝就已走到蘇妄身前,像是看什麽稀罕物件一般,上下瞅著他,嘴裏嘖嘖有聲。


    她,依然一襲綠裳,就如她還記得昨天的“仇恨”一樣。


    綠,代表生意,也代表平和與友善。可惜,前者樊亦芝是有的,後者卻不一定了,蘇妄更怕她的脾氣會跟綠意一樣,頑強而固執地一直與他作對。


    但要蘇妄放下大男子主義,跟小女子道歉實在不可能,更何況,蘇妄不認為他有錯。


    “大小姐,難道您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是不會發出您這樣的怪聲音。”


    蘇妄一副為你好,幫你指正陋習的誠懇模樣,樊亦芝卻聽出了蘇妄嘲笑她不是女孩子的話外之音,小臉頓時虎了下來,銀牙緊咬。


    “蘇捕頭,大白天的,您怎麽有空出來逛街啊,莫不是假公濟私吧。”樊亦芝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立刻轉移了話題,嘴角噙著抓住蘇妄痛腳的快意笑容,似乎在等著蘇妄驚慌變色呢。


    如樊亦芝所想,蘇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手腳無措地揮舞幾下,就在她以為他要服輸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眼神平靜而清晰,就如古潭的幽泉。


    前後行為完全相反,那樣子,分明是在逗她玩呢。


    “大小姐,你難道不知,今日府內又出事了,不巧,本捕頭身負長樂坊安危,隻好出來查案了。”


    蘇妄聳聳肩,一副事實就是這樣,我也不想出來,更不願意見到你的無賴樣兒,恨得樊亦芝差點咬碎了牙齒。


    “嘿嘿,蘇捕頭初來我長樂坊,就發生……”


    眼見樊亦芝似乎糾纏著不放,蘇妄頓時有些後悔招惹了她,連忙打斷道:“好了,大小姐,蘇某還要去案發地點看看,恕不奉陪,告辭。”


    微微拱手,蘇妄就躥了出去,兩個眨眼就穿過人群。


    但他卻小瞧了樊亦芝的執著,或許是太高看了她的心眼,樊亦芝恨恨地跺了跺腳,運起身法,迅速跟了上去。


    胡同並不大,也不是什麽死胡同,前後通透,長七十步,寬窄大約五尺,兩個人走都略顯擁擠,難怪耿忠匯報的時候用了個“小”字。


    在這樣的地方,左右騰挪的空間並不是太多,不利汪嚴的抗爭,可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就證明整個過程並沒有發生激烈的對抗。


    可歎的是,長樂坊的捕快們並沒有保護現場的意識,離案發不足一個時辰,胡同就遍布了各種痕跡,式樣不一的腳印、獨輪車的車轍、驢馬的蹄印、熊孩子的屎溺等等。


    便是可能存在的線索,也已斷絕了。


    等等,馬蹄印!


    蘇妄霍然轉身,在胡同入口找到兩道擦痕,前端略顯弧形,為證明所想,蘇妄又在三十步外,找到兩個圓形印痕,碾碎了一圈的石沫。


    前麵兩道擦痕,是駿馬疾馳爆發時後蹄擦破地麵所留,另外兩個圓形印痕,是前蹄落地時留下的。


    “喂,你這人,到底要看到什麽時候?”便在這時,嫌惡胡同裏有怪味道,等在外麵卻無所事事的樊亦芝,終於忍耐不住,嗔怪了起來。


    這副模樣,好似是蘇妄強拉著她來。


    蘇妄又不是她家什麽人,豈會慣著她,立時沒了好氣,道:“大小姐,蘇某又沒綁著你的腿,還請你速速離去,休要煩我。”


    他越這麽說,樊亦芝越是不服氣,竟不顧胡同裏的可疑物體,提著裙子,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好奇地看著蘇妄注意的痕跡,翹起了瓊鼻,哼了一聲,假裝不屑道:“人家當是什麽了不起的線索,也沒什麽嘛,以前何總捕辦案的時候人家也是看過的,那是條分縷析,清清楚楚的。敢問蘇捕頭,這兩個印痕你又看出朵花來沒?”


    蘇妄正想回一句不懂就不要瞎攪合,猛然心中一跳,一把拉過樊亦芝,將她護在身後。


    “哎呀!”


    “小心!”


    “咻!”


    “鐺!嗤啦!”


    蘇妄的警告和樊亦芝的驚呼同時響起,來不及思考,長刀還未出鞘,蘇妄直接以腰刀與黑衣人的鐵爪撞在了一起,擦出閃耀的火花。


    來人勢大力猛,匆忙間蘇妄小腿了半步,刀鞘破碎,紛灑四方,長刀嗡嗡顫鳴。


    “好奇怪!”蘇妄眉頭緊蹙,有些不明所以。


    因為,眼前這個黑衣人竟是從樊亦芝的影子中鑽出來的,不免讓他想到劍林一夜中看過的影子刺客。


    但黑衣人的氣息並不是非常雄渾,還在洞微見徹之境,他又是如何瞞過自己的感官?


    是否又與邪王有關?


    不待他繼續思考,黑衣人突然將鐵爪插入地麵,切開了青石,借助劇烈的摩擦力止住了爆退的身形。


    “謔!”


    一聲爆喝,黑衣人雙腿蹬地,飛躍而來,人在半空,鐵爪已舞成滿天散影,十片爪刃縱橫斜劃,嗤嗤而鳴,密集而團簇,反射著耀眼的日光,宛如一張鑲滿刀片的漁網。


    “斬!”


    蘇妄抖落刀鋒,兩臂急促斬動,炙白的刀芒咻忽破空,仿若一卷匹練,瞬間橫跨雙方。


    刀芒呼啦而過,黑衣人突然爆碎,無數散影亂飛各方,撲入胡同各處陰影之地,好似鹽融入了水,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妄依然皺著眉,因為,他還是沒有感知道黑衣人是如何逃走的,就像他出現的那般突兀。


    黑衣人確證是凶手無疑,隻在交手瞬間,蘇妄就記下了他的體型、掌形,與他猜測得凶手外形特征都能對上號。


    然而,他為什麽出現?


    是為了繼續逞凶,為了試探,又或沒有目的,隻是為了偷襲而偷襲,單純的發泄。


    胡同並不大,略顯狹窄,一男一女站立其中,俱不作聲,卻無人知道,這裏剛剛發生了一次莫名的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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