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過去了,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在了解了何化成的底細之後,耶律飛燕知道,他與陳全的牽連並不深。雖然陳全背叛了師門,但耶律飛燕相信,他還不至於背叛民族與國家。


    事情還要繼續,就如日月終將升起,江河必將歸入大海,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金色的驕陽暖洋洋的照耀在耶律飛燕身上,曬得她有些發暈,但她卻舍不得離開陽光,因為來自外界的溫暖,總是比來自內心的熱意要容易抵抗的多。


    耶律飛燕靜靜拈著一朵寒梅的花萼,舍不得將它摘下,舍不得因為一己私心害得這朵小花凋零。


    即便她知道花開總有花落的時候,但,能多綻放一時,總是好的。她這樣想著,就如她小心珍惜著自己的內心,舍不得將她訴諸於旁人。


    沒過多久,耶律飛燕便聽到腳步聲,踩著青石地麵還未融化的白霜,嘎吱嘎吱響著,好似一曲永恒的旋律,雖然細微,雖然尋常,卻忍不住想要讓人繼續聽下去。


    或許,她想念的不是這個聲音,而是聲音的主人,耶律飛燕不出意外的感覺雙頰有些發燙了。


    “唔,應該是曬了太久的緣故吧!”她在心裏偷偷吐了吐舌頭,迅速轉過身去,迎向了來人。


    “耶律姑娘,蘇某來遲,恕罪,恕罪!”隔著還有三步,蘇妄估摸計算了一下距離,不會太遠,當然也不會太近,這才停了下來,抱著拳行了個禮。


    “我,我也是剛剛到。”話沒說完,耶律飛燕的聲音就漸漸低了下去,同時低下去的還有她的小腦袋,她總覺的,自己不該說謊的。


    這般想著,耶律飛燕愈發害羞起來。


    蘇妄神色微微尷尬,麵對這個喜歡臉紅的女孩,總有些無力之感,又似害怕眼前的姑娘要沉浸在自我意識太久,連忙打斷了她的飛思,道:“不知陸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說到正事,耶律飛燕也打起了精神,輕聲回到:“陸師兄安好,早上我已去看過了,最多再休息小半日就會醒來,畢竟師兄的底子還算紮實,不知樂捕頭他們如何了?”


    雖然這樣說著,但她心中不知怎的忽然伸出些許不開心,就好像,這時不該討論旁人的。


    “難道我生病了麽,怎的會胡思亂想?”她不禁伸出疑竇,似有失神。


    “不巧,蘇某也剛剛去看過了,想來歇息到明日他們差不多就能起來了。”說到這個,蘇妄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是想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原來,自樂天倒下,這長樂坊的事務便一下子堆積到蘇妄頭上。


    他初來乍到,諸般事務還未上手,兼或今日眾捕頭爭著要探望樂天,更不願意配合,梳理起來頗有些麻爪的感覺,尤其是樂天的徒弟尚進,卻是蹦跳地最歡實的那一個。


    上午正是為了處理衙門的事務,以致蘇妄差點忘了與耶律飛燕約好的時辰。


    自忖處理不來長樂坊的麻煩事,也不願意太深入專研,蘇妄此時隻盼著樂天早點恢複精力,好接手過去。


    此間種種,說出來反而有些丟人,蘇妄自是略過不提,問道:“蘇某約姑娘出來,卻有一事相問?”


    “蘇捕頭請說!”這一答一問,耶律飛燕終於擺脫了心緒的糾纏,擺正態度了。


    “說來不怕姑娘笑話,蘇某進入江湖未久,有許多消息都不知曉,正想向姑娘打聽一件奇兵。”


    原來,能讓蘇妄如此掛懷的,還是昨夜被拍落的那一掌。


    若是不知敵人性姓名,蘇妄如何找回場子,不得不求教出身名門的耶律飛燕起來,並將法王所用的兵器描述一番。


    他卻不好直接說出法王的樣貌,一怕傳入陸餘華等人之耳,被好事之徒議論,又無端生出許多麻煩來;更怕法王有什麽異能,能注意到談及他的人,到時還得耶律飛燕被關注,反而是蘇妄的不是了。


    畢竟,法王那手隔空而擊的本事,確實叫蘇妄有些心驚。


    耶律飛燕忽然有些失望,迅速壓下雜念,沉吟片刻,說道:“依蘇捕頭描述,怕是蒙元的鎮國神兵之一——五獄神輪。正麵珈藍法會,以寓佛法廣大,渡人極樂;背麵為五獄五刑,分為烈火、寒冰、拔舌、剖腹、剮心,寓為懲戒世間諸惡。此兵佛魔一體,能以佛法強渡信徒,也能用五獄刑罰他信者,同時還能禦使太陽真火,霸道非常。”


    耶律飛燕頓了頓,似乎斟酌了一下語句,接著道:“不知蘇捕頭為何打聽這件奇兵,但小女子還請蘇捕頭多多思量。”


    見著耶律飛燕臉上的關心,蘇妄心中一暖,也不想這女子擔心,笑道:“姑娘多心了,蘇某隻是好奇世間神兵異寶,想趁姑娘猶在,滿足下好奇心罷了,姑娘勿要嫌蘇某叨擾就好。”


    耶律飛燕聞言歡喜一笑,明媚若春風,徐徐暖心田,笑道:“卻是飛燕多心了。”


    話才說完,耶律飛燕驚覺語中自稱太親昵,再覺羞赧,雙頰立時布滿紅暈,便是太陽曬出的暈紅都遮不住了。


    微風漸起,卷起料峭微寒和淡淡的梅花馨香,輕輕撩撥著他們的發梢,吹起了他們的衣襟,這一男一女,就好似那畫中的神仙眷侶。


    但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此間的靜謐,蘇妄頓時心中一緊,生出不妙之感。


    來人一身褪色的罩甲,鬢發有些灰白,是長樂坊另一位捕頭,叫耿忠,蘇妄方才才見過,但他此時匆匆而來,顯然是發生了變故。


    離得還有十幾步,耿忠便高喊著:“蘇大人,快回前衙看看,汪嚴出事了。”


    汪嚴同樣也是長樂坊捕快,年齡與尚進相當,是個機靈的小夥,但此時他卻機靈不起來了。任誰脖子被掐得凹癟,也要像汪嚴一樣斜腦爆眼的瞪著你。


    這便是蘇妄來到前衙時看到的情景。


    眾人皆在公門裏吃飯,再慘的死相也看過,但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時,亦難免心有戚戚。前有何化成之鑒,後有汪嚴慘死在目,諸位捕快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依然是劉仵作負責檢查,一番手段下去,對眾人搖了搖頭,道:“與何總捕的情況一樣,頸骨折斷,生生窒息而亡。”


    雖然何化成與蒙元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但其中關係已超越了長樂坊的職權,蘇妄並未將之告訴眾人,而是準備月滿之後上報六扇門,因此眾人依舊以總捕頭相稱。


    “賊子可惡,這是要與我長樂坊捕快作對了。”


    一名捕快義憤填膺罵道,立時引發眾人共鳴,紛紛喝罵出聲,有情緒激動的,已擼起了袖管,雙目凶神惡煞的,看誰都像是凶手。


    先前何化成之事還能以私人恩怨為由,此時再發生汪嚴的意外,自然讓諸位捕快聯想到己身。


    事不關己,還能高高掛起,事若關己呢?定要要搏命的!


    “還請大人做主!”過得片刻,諸位捕快這才想起還有一位能主事的,紛紛向蘇妄拜倒。


    “這會倒想起我了。”心中的哂笑一閃而過,蘇妄還是接過了擔子。


    做一天和尚還要撞一天鍾呢,既然做了人家的總捕,蘇妄也不會推諉責任,轉身說道:“耿捕頭,你將汪嚴出事前後的情況向我道來。”


    “諾!”耿忠抱了抱拳,走出人群,道:“辰時四刻,我等相約去探望阿樂,汪嚴說是有事要回家一趟,因此我等未曾阻攔,辰時五刻,我等接到長街巡值衙役報道,汪嚴遇害,屍首躺在西市的一個小胡同裏,接下來的事大人已知道了。”


    以耿忠的資曆,倒也能稱呼樂天一句阿樂,若非他氣血開始衰微,排名應要在樂天之前。


    蘇妄並未置喙,走上前細細打量著死不瞑目的汪嚴,忽然見他右手有幾道劃傷,一深幾淺,有些類似擦傷,頓時起了疑惑。


    按說能掐死何化成的人,對付連通脈都沒到的汪嚴就跟捏死一隻小雞仔一般,可不會用第二招,更不會有拖遝的行為。


    若非汪嚴當時握著什麽重要事物,被強行抽了出去;便是凶手另有其人,本事未見得比汪嚴高很多,用一樣的死因,為的是混淆目光。


    “劉仵作,這道傷口是大約是什麽時候的?”


    劉老頭顯然剛才已看過了,想也沒想就回答:“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內,如非汪捕快自己弄得,就是凶手弄出來的。”


    顯然,劉仵作不覺得這道傷口有價值,其他捕快們也是同樣的判斷,頓時覺得自己瞎了眼,竟請蘇妄這位嘴上沒毛的做主,眼神不善起來。


    “這個傷痕看著倒有些眼熟呢!”不知何時,耶律飛燕也走上前來,她身份特殊,雖然諸位捕快未必瞧得起她,但也不敢阻攔。


    “還請姑娘指點!”蘇妄雙眼一亮,看這個女子愈發順眼。


    耶律飛燕羞澀的一笑,臉頰見紅,也不避嫌,取下頭上發釵,輕輕交到蘇妄手上,努了努嘴。


    在看到這隻發釵時,蘇妄就心中就有了猜測,但讓他感動的是,這個女子竟是因為見到旁人對蘇妄的意見,來幫他打圓場的。


    接過帶著耶律飛燕淡淡發香的發釵,蘇妄心中一暖,交給一旁有些激動的劉仵作。


    劉仵作急忙用一張布帛接過,對著汪嚴的傷痕對比了一番,一拍大腿,大呼道:“照啊,就是這個,諸位捕頭大人,有線索了。”


    晨風吹拂,耶律飛燕失了發釵約束的秀發飛揚,披灑著碎金色的陽光,仿佛散發著神輪降臨凡塵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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