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人緊盯著這一幕,並且情不自禁地沉了聲音:「那是誰!」


    「不知道!」


    窗前的人倏然轉身,房裏的燭台被打滅,使這整個臉龐瞬間都湮沒在黑暗裏。


    「撤!」


    ……


    楊肅到達柳堤,正判斷該如何前進,猛然間也聽到了動靜。


    「是牆內!」


    他側耳傾聽,翻身入牆,打鬥聲逐漸清晰。


    三人貼著簷壁快速前行,到得附近,便覺有腳步聲貼耳傳來,楊肅閃身翻上屋頂,頓見一行數人提劍往南麵追去,而他們前行正狂奔著兩人!


    隔得太遠,又因為移動的速度快,楊肅看不清楚那是不是長纓,但榮胤悄摸摸地一個人跑來這裏,且又有打鬥,若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便若真不是,他也不能錯過!


    「不管是什麽人,先拖著!放信號!讓謝蓬過來拿人!一個也不許放跑!」


    說完他拔出劍,繃足一口氣追了上去!


    林湛去了放信號,佟琪則緊隨楊肅跟上來!


    殺手們後背被追擊,立時拖慢了速度。


    長纓回頭望見月光下的那人狠戾決絕,一身很顯然是來不及換下的蟒袍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腳步不覺頓在那裏。隨後她又迅速扭頭看向身旁人:「你是誰?!」


    榮胤扯下麵巾。


    長纓震驚,扭頭再看向遠處。


    「你在這裏守著,我去替他過來!」


    榮胤丟下話,把麵巾又拉上。


    長纓卻驀地把他袖子拽住,搖了搖頭。


    榮胤眸色深沉。


    長纓連吞了幾口唾液,忽然間掉頭往前奔了。


    榮胤猶豫半刻,跟上去。


    楊肅眼見著逃走的兩人腳步停下來,他心下激動,見得林湛已然趕到,便撇下這些人要追上前。然而剛等他抽身,前方那兩人卻又一前一後地往前走了!


    楊肅心裏有些失望,看來他們並不是榮胤和長纓,如果是長纓,她一定會等他的。


    「佟琪頂住,林湛跟我來!」


    他不假思索,旋即又往殺手們追來的方向躍去,繼續尋找。


    ……


    長纓一口氣奔出三進院落,剛在牆下站穩,右側即射出來一排冷箭,她避開之後再直殺過去,卻發現原來是道機關。


    榮胤落地時看到她手撐著牆壁正出神,不由道:「快走!他們還有人,一旦有機會,不會輕易讓咱們生還的!」


    他拖著她手臂上了牆頭,沿途一路劈飛了不知多少冷箭。


    長纓臂上中了一箭,想必他也有中招。


    但她心情渾如江海翻騰,顧不上自己的傷,也沒有餘力去顧及他。


    走出不知多遠,沿途兩旁漸漸有了煙火氣,追殺的聲音逐漸消匿,冷箭終於也沒有再逼來。


    長纓腳步在進入筒子河無人段時緩下,隨後她背靠樹幹停下來,眼望著天上那座北鬥,長長吸著氣。


    榮胤察覺她沒跟上,走出幾步後也掉頭走了回來。


    長纓收回目光,望著他道:「榮叔怎麽會知道上那裏來找我?」


    榮胤摸了把肩膀上的血,沒有吭聲。


    「是因為你早就知道捉我的是誰,對不對?」


    月光透過稀疏的柳枝落在榮胤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披上一層斑駁,使他莫測得像是鏡中人。


    長纓低聲哂笑,而後收身站直,說道:「是皇上,對不對?我姑父之所以會無路可走,是因為皇上,對不對?」


    榮胤看著手上的血,月光雖明,但血跡在這夜色裏也還是顯得格外暗沉。


    長纓又笑了一下,別開臉望起粼粼河麵。


    她始終沒有從先前碰觸過的人身上找到身份線索,可是能在皇家行事的人,還能有誰?


    縱然皇帝不太可能親臨處置她,可她實在不能找到別的理由來解釋孫燮的調任。


    所以前世裏淩家和霍家的橫禍都不是偶然,不過是一種必然的結果。


    即便她這一世努力在防範,把任何一個可能的疏漏都彌補上了,也還是於事無補。


    緊抓著所有脈絡的人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人,你還能怎麽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今日要她死的,不但是她的君主,還是她未婚夫的父親,她未來的公公!


    「我想知道,我姑父在通州到底遇到了什麽?」


    她聲音嘶啞,低沉到幾乎湮沒在晚風裏。


    榮胤抬頭。


    「傷我的人,是不是也是宮裏的人?」長纓與他對視,「我在通州被人捉住,跟今日捉我的人是同一撥。


    「他們知道我傷在哪裏,知道我失憶,也知道我在查魯家,如果想殺我的就是皇上,那毫無疑問,他們是幹清宮派去的。


    「當年錢家出事,是因為東宮內鬥,楊際雖然也主張要殺錢家,可是更想殺他們的人是幹清宮才對吧?


    「因為能夠名正言順地滅掉他們,多麽痛快。


    「而我要是猜得沒錯,在通州我遇到的那夥打鬥的人,其中一方就是幹清宮派去的,也對吧?


    「因為顧家想到這些詹事們死後對他們這邊局勢的不利,也許可能會暗中營救,幹清宮防備著他們,所以他讓人埋伏在錢家附近。」


    但皇帝也沒有想到私下去救人的會是楊肅,於是埋伏的人把他們逼到了絕境。


    而她下山之後,他們也才會向她打聽同行人的下落。


    在那半個月裏,楊肅不但是被他們害得雙目失明,更險些死去,而他曾經恨過的沈琳琅,也正是因為他的父親而撇下了他。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他敬仰的父親做的,甚至從未懷疑。


    「你記得多少?」榮胤問。


    她搖搖頭,吸氣道:「你說吧。就當作我什麽也不知道。」


    榮胤掏出帕子,低頭緩緩地擦拭著掌上血跡:「從哪裏說起呢?」


    「就從你最先知道的時候說起。」


    榮胤專心地擦拭五指,直到把尾指指甲上的血跡也抹幹淨,才望著手心,開了口:「你身邊下人回府報訊的第三日,他來找過我。」


    長纓抬頭。


    「他說你不見了,連著馬車從崖上翻下去,馬車找到了,人卻已經不見。現場不光有打鬥還有血跡,看得出來動靜很大。


    「因為那之前不久東宮有過要納你為側妃的意思,他怕是楊際出手,所以托我在城內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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