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泥雪滾悶著頭奔逃,慌不擇路,竟然逃到鷹山頂上來了。鷹山,顧名思義,就是一座狀如老鷹的石山,地勢險峻,鷹頭似的山頂三麵絕壁,隻有一條山脊線形成的小路通往日曲卡雪山。泥雪滾發現自己走進了絕路時,已經遲了,五隻老母豺封鎖了山脊線,堵住了泥雪滾唯一的逃生之路。此時此刻,擺在泥雪滾麵前的有兩種選擇:一是與五隻老母豺拚個魚死網破,二是從懸崖上跳下去。泥雪滾在小小的鷹頭似的山頂跑了一圈,東麵是筆陡的石崖,有幾十米高,跳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南麵也是懸崖,雖然坡度略平緩些,但底下怪石嶙峋,正是豺的大本營——骷髏岩,跳下去就是自投羅網;西麵是陡峭的雪坡,底下是古納河,萬一跳下去滾進波濤洶湧的古納河的話,那就把自己喂魚了。思來想去,既然從懸崖往下跳是死路一條,那就隻好與五隻老母豺拚個你死我活了。泥雪滾齜牙咧嘴,發出刻毒的低嚎,擺出一副困獸猶鬥的架勢來,希望能嚇退老母豺們。可它的如意算盤落空了,老母豺們毫不動搖地扼守在山脊線上,根本就沒有退卻的意思。


    泥雪滾吐出銜在嘴裏的白耳朵幼豺,用豹爪踢踢獵物,獵物早就氣絕身亡,不會動彈也不會叫喚,泥雪滾這樣做,是在用肢體語言告訴麵前的五隻老母豺:這隻短命幼豺已經被我獵殺了,人死不能複生,豺死也不能複生,你們即使把它搶回去,它也不可能重新活過來了;我可不是什麽紙糊泥捏的玩具雪豹,我是爪子犀利牙齒尖利有雪域霸主美譽的真雪豹,把我逼急了你們能有好果子吃嗎?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不幸被你們掏了腸子,起碼也能咬翻兩三個來給我墊背,豺的生命也隻有一次,你們雖然是老母豺,但還沒老到棺材饢子的程度,還能享受美好的時光和美好的生活,活著多麽好,何苦為了區區一具幼豺屍體而跟一隻張牙舞爪的雪豹進行殊死較量呢?你們走吧,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退卻;趕快走吧,我沒興趣追趕你們!泥雪滾朝老母豺們咆哮。


    然而,威脅加規勸也沒能打動老母豺們的心,它們仍扼守山脊線並向泥雪滾步步進逼。


    泥雪滾突然氣勢洶洶地向老母豺們撲擊而去。既然免不了會有一場生死搏殺,那就來個先下手為強。它希望自己的突然襲擊會使老母豺們驚慌失措、猝不及防,從而衝開一個缺口,沿著山脊線逃到雪山上去。但老母豺們比它想象的還要狡猾,似乎早就料到它會有這步棋,它剛撲躥過去,五隻老母豺便忽啦圍上來,其中四隻悶頭咬它的四條豹腿,黑鼻梁母豺則繞到它的身後撩撥它的尾巴。它領教過黑鼻梁母豺的厲害,掏腸技藝爐火純青,它再也沒有第二泡威力無比的稀屎可以噴薄而出將黑鼻梁母豺推倒在地了,它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棄奪路逃跑的企圖,退回到懸崖邊去。


    雙方僵持了幾分鍾,突然,黑鼻梁母豺嗚嗚嗚發出短促的嘯叫,似乎是吹響了戰鬥號角,五隻老母豺平舉豺尾弓腰曲腿,做出撲跳姿勢,豺眼裏燃燒著複仇毒焰,醜陋的豺臉上寫滿視死如歸的堅毅與悲壯。


    泥雪滾明白,這五隻老母豺馬上就會像跳蚤一樣叮到它身上來,它們已下定決心與它生死一搏了。假如它叼著白耳朵幼豺不放,那就隻能靠爪子撕抓而無法用牙噬咬,在五隻老母豺瘋狂的進攻麵前就失去了還擊能力,處於被動挨打的不利局麵;它要想正常撲咬還擊,就隻能吐掉白耳朵幼豺,可這樣一來,混亂中已經到口的獵物極有可能會被老母豺們搶回去。對豺來講,搶回白耳朵幼豺,無非是搶回一具早已氣絕身亡的幼豺屍體,毫無實際意義,但對它來說,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白耳朵幼豺被搶走,就意味著它九死一生的冒險以失敗告終,意味著救活花老三的希望徹底破滅!怎麽辦?好為難。一隻老母豺跳到它背上來了,它扭頭用豹頭猛撞豺頭,總算把老母豺從自己背上撞了下去。但就在它對付背上的老母豺時,黑鼻梁母豺陰森歹毒的眼光再次瞄向了它的屁股……泥雪滾不得不再向懸崖邊退卻了幾步。它已站在懸崖邊緣,無路可退了,再退一步的話,就要從懸崖上摔下去了。五隻老母豺氣焰更加囂張,竟然衝到泥雪滾跟前——近得豺臉上的胡須都能觸碰到豹臉上的胡須——呦呦嘯叫。那隻黑鼻梁母豺更是膽大妄為,竟然張嘴來咬泥雪滾的鼻子。


    你們也太目中無豹了吧!你們也欺豹太甚了吧!你們也太狂妄自大了吧!泥雪滾心中怒火升騰,將嘴裏的白耳朵幼豺吐在地上,吹胡子瞪眼,發瘋般地嚎叫,躍躍欲撲。五隻老母豺往後退了幾步,擺出一個口袋陣,應對泥雪滾的進攻。泥雪滾明白,這是五隻生活閱曆和格鬥經驗都很豐富的老母豺,曉得該怎樣對付窮途末路的雪豹。它若賭氣撲上去,立刻就會遭到前後左右全方位反擊。敵眾我寡,且對方有特別卑鄙肮髒的掏腸絕技,它取勝的希望十分渺茫。當然,它不會像犛牛羚羊之類的食草動物那樣白白被掏出腸子來,它的豹爪和豹牙絕不是吃素的,被掏腸之前,一定能咬翻一兩隻老母豺,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咬死三隻老母豺,咬死一隻夠本,咬死兩隻賺一隻,以一命換兩三命,也不算虧了。可轉念一想,這種算法似乎不科學。雪豹是雪域霸主,豺卻是一種很普通的惡獸,生命的質量有明顯的差別,以一條雪豹的命換一條豺狗的命,顯然雪豹是吃了大虧的;退一萬步講,就算雪豹的命和豺狗的命可以等量齊觀,就算它運氣特別好能在被掏腸前一口氣咬翻三隻老母豺,數量上也並不占便宜,因為一旦它被豺掏腸,那千年老杉樹扇形樹洞裏的三隻幼豹也必死無疑,這已經不是一命換兩三命的問題,而是拿四條雪豹的命去換兩三條豺狗的命,豈不是吃了巨虧!


    拚拚不得,逃逃不脫,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懸崖上跳下去。與其待在山頂被掏腸子,還不如冒險跳懸崖呢,說不定還有死裏逃生的可能。動物都熟知兩害相遇取其輕的生存策略。泥雪滾剛才觀察過地形,東南西三個方向,東南兩個方向眺下去都是必死無疑,唯有西麵的懸崖,雖然也很陡峭,但形成一個自然斜坡,且斜坡上鋪著一層雪,可以起到保護作用,隻要能控製好翻滾的慣性,別直接滾進古納河,或許就能保住性命。打定主意後,它聲嘶力竭地狂吼起來,張牙舞爪做出撲咬姿勢,這叫虛晃一槍以進為退,趁老母豺們往後退卻之際,它叼起白耳朵幼豺往西緊跑幾步,在老母豺們的嚎叫聲中,縱身一躍,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雖說雪豹天生具備極佳的空中平衡能力,但坡度實在太陡,跳下二十多米後,它砰地掉在積雪上,爆起一團雪塵。雖然四爪著地,但根本沒法站穩,身體像皮球似的往下滾。它閉起眼睛,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緊緊咬住白耳朵幼豺,死也不鬆口,耳邊傳來呼呼風響,腦袋暈得厲害,也不知打了多少個滾,突然,身體重重撞擊了一下,停止了滾動。泥雪滾睜開眼一看,自己躺在古納河旁邊,幸好一棵碗口粗的思茅鬆擋了它一下,不然的話,它極有可能直接滾進古納河喂魚了。它站起來,扭扭腰,動動四肢,除了腦袋有點兒暈,好像沒受別的傷。這時,它聽見頭頂傳來“砰——砰——”物體砸落的聲響,抬頭一看,可惡的老母豺竟然也學著它的樣,跟著從懸崖上跳下來了。帶頭跳下的是黑鼻梁母豺,它在陡坡的積雪上砸出一個坑,又像鳥一樣飛起來,再次砸在積雪上,迅速滾落。另四隻老母豺也學著黑鼻梁母豺的樣,奮不顧身地躍下懸崖。


    沒想到,豺的報複心這麽強,即使麵臨死亡危險也要窮追到底。


    泥雪滾不敢耽擱,立馬叼著獵物沿古納河往山穀外奔逃。它熟悉這一帶的地形,隻要逃出狹長的山穀,就是白雪皚皚的日曲卡雪山,它就能發揮雪豹擅長在雪地奔馳的優勢,擺脫比魔鬼還難纏的老母豺們。


    “嘩——”身後傳來巨大的水花聲,伴隨著豺淒厲的嚎叫,它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一隻老母豺從懸崖上躍下來,運氣不佳,直接滾進古納河去了。嘖嘖,要是追趕它的五隻老母豺統統跌進惡浪翻滾的古納河裏,那該多好啊。當然,它的願望是無法實現的。背後,老母豺們嚎叫奔跑的聲音越來越近,豺的頑強和韌勁遠遠超出了它的想象,它們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追攆咬殺幼豺的凶手。


    泥雪滾竭盡全力奔跑,穿過前麵那道c形河灣,就能跑出這條狹長的山穀了!就在這時,它突然收斂腳步緊急停了下來,它看見c形河灣灰白色的砂礫上有許多紅點兒在躍動。是豺,一大群豺!泥雪滾差點兒沒急暈過去。身後傳來老母豺們淒厲綿長的嘯叫,c形河灣上響起豺群陰森悠長的嘯叫,顯然,追趕泥雪滾的老母豺們也看見了豺群,並進行了聯絡和溝通。身後老母豺們的嘯叫如泣如訴,前麵c形河灣豺群的嘯叫如吼如嗥,不用猜泥雪滾也明白,老母豺們向豺群報告了白耳朵幼豺被擄掠的消息,豺群情緒激動、義憤填膺、摩拳擦掌、誓死報仇。果然,半分鍾後,幾十隻土紅色的豺就像幾十團複仇的火焰,順著河岸線飛速壓了過來。


    自己真是黴透了,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從懸崖上跳下來,指望能擺脫老母豺們的追殺,沒想到卻遇到了更大的麻煩,碰到了狩獵歸來的豺群。流年不利,命運多舛,天要亡我,天要絕我!泥雪滾悲哀地想。


    前有豺群堵住了去路,後有老母豺們堵住了退路,一邊是猿猴都難以攀爬的懸崖峭壁,另一邊是波浪翻滾的古納河,泥雪滾陷入絕境。


    不一會兒,豺群就來到泥雪滾麵前,長頸毛豺王率領七八隻大公豺朝泥雪滾逼近,呦呦低嚎著,豺眼裏閃爍著複仇的光芒,恨不得把泥雪滾撕咬成碎片。


    泥雪滾慌忙向古納河退卻,這是它唯一可以退卻的地方。與一大群豺搏殺,它絕無贏的希望。剛才在鷹山上,它就差一點兒讓黑鼻梁母豺給掏了腸子,一隻上了年紀的老母豺尚且這麽厲害,長頸毛豺王的掏腸技藝肯定更加爐火純青。待會兒長頸毛豺王親自出馬,那將防不勝防啊。避免交鋒,扭頭逃竄,是它唯一的選擇。


    很快,泥雪滾退到河邊一塊高出地麵約半米高的大卵石上。大卵石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河裏。泥雪滾已經無路可退,再退就退到古納河裏去了。沒辦法,隻有壯起膽子擺開架勢拚死一搏了。


    豺群的進攻比它想象的還要厲害,在長頸毛豺王的指揮下,大公豺們連續不斷地跳到大卵石上朝泥雪滾撲咬。豺不僅個個都是狂命徒,還很有戰術頭腦,聲東擊西,旁敲側擊,佯動佯攻,極有章法,就像一架精良的戰爭機器。泥雪滾剛才與五隻老母豺周旋了半天,又吃死魚又拉稀,又從高高的懸崖滾落下來,又重重地撞在思茅鬆上,頭暈眼花,筋疲力盡,體力嚴重透支。幾個回合下來,它身上多處被豺咬傷,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有一回,一隻短尾大公豺躍上大卵石來搶它嘴裏的白耳朵幼豺,它忙於應付正麵進攻,忽略了來自背後的威脅,一隻獨眼大公豺從後麵躍上大卵石咬住它的尾巴,就像拔蘿卜似的拚命拔,差點兒把它從大卵石上拽下去。它心裏很清楚,豺多勢眾,它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或者被許多惡豺你一口我一口淩遲處死,或者被活掏了腸子淒慘而亡。


    留在岸上必死無疑,那還不如跳進古納河去呢,它想,興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當它的目光落在古納河時,心裏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打消了跳河逃生的念頭。古納河水是日曲卡雪山的積雪融化而成的,冰冷徹骨,加上這一帶是山區,地勢落差很大,河床裏遍布大大小小的卵石,飛瀉而下的河水撞擊在石頭上,發出訇訇如雷的聲響。雪豹雖然會泅水,但泳技一般,不能和水獺、浣熊、河馬、鴨嘴獸等動物相比,跳進水勢如此湍急的河裏,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希望。


    跳河等於自殺,不如就在岸上與豺群周旋,或許再堅持一會兒,豺群會失去耐心而撤離呢,泥雪滾想。


    就在這時,又有兩隻大公豺迎麵躥上大卵石,左右夾擊,張嘴去咬泥雪滾頸側的動脈血管。這也是豺捕殺獵物慣用的絕招,鋒利的犬牙一旦割開獵物頸側的動脈血管,獵物便會因失血過多而失矢去反抗能力。泥雪滾當然不能任豺宰割,它若吐掉口中的白耳朵幼豺,是可以咬得兩隻大公豺腦袋開花的,可它害怕自己一旦鬆口,好不容易獲得的食物會被大公豺搶了去,便用前爪去撕抓豺臉,以阻擋大公豺的撲咬。兩隻大公豺仿佛曉得泥雪滾不敢吐掉口中的幼豺,於是更加肆無忌憚,各咬住泥雪滾一條前腿不放。你們竟敢無視能一口咬斷羚羊脖子的豹牙,麵對麵來咬一隻成年雄雪豹的前腿,這也太囂張狂妄目中無豹了吧!泥雪滾決定給這兩隻大公豺以血的教訓,它鬆動嘴巴,想把口中的白耳朵幼豺吐掉,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住右邊那隻大公豺的脖子,這樣的話,就算白耳朵幼豺被搶了去,它也獵殺了大公豺,大公豺身上的肉比幼豺身上的肉多,用一隻幼豺換一隻大公豺,也是一筆很劃算的套啊。可對豺群來說,用一隻身強力壯的大公豺換一隻早已氣絕身亡的幼豺,顯然是一筆虧本生意。既然自己穩賺不賠,那何樂而不為呢。就在它打算將口中的白耳朵幼豺吐掉之際,突然,尾巴後傳來一陣刺痛,它扭頭瞄去,不好,一隻模樣醜陋凶蠻的獨眼大公豺趁它聚精會神對付正麵兩隻大公豺之際,悄悄躍上大卵石,再次咬住了它的尾巴。更糟糕的是,那隻長頸毛豺王也跟著躍上大卵石,隱含殺機的豺眼死死盯著它的**……


    泥雪滾嚇出一身冷汗,它明白,自己又中了豺聲東擊西的詭計。如今,它的兩隻前爪被麵前兩隻大公豺控製住,一時很難扭身撲殺咬住它尾巴的獨眼大公豺;而它的尾巴被獨眼大公豺牢牢擒住,也無法用尾巴蓋住**以阻止長頸毛豺王掏腸。長頸毛豺王是豺群中的佼佼者,掏腸技藝絕對出神入化,刹那間就可將它肚子裏的腸子揪出來。它沒時間猶豫,也沒時間思考,縱身一躍往波浪翻滾的古納河跳了下去。


    要麽跳河,要麽被掏腸。換句話說,要麽喂魚,要麽喂豺。它別無選擇,那就喂魚好了,它恨肮髒的豺,不願讓豺吃掉自己。


    撲通,古納河裏濺起一朵碩大的浪花。


    泥雪滾隻覺得渾身一陣冰涼,身體沉入水中。它奮力蹬動四肢讓腦袋浮出水麵,它看見,幾十隻豺在河邊一字排開,氣急敗壞地嘯叫。豺比豹更懼怕水,是不敢跳進古納河來的。


    看來,被凶暴的豺活掏豹腸的慘劇算是避免了,但另一個災難隨即降臨。


    泥雪滾劃動四肢想遊到對岸去,但剛到河中央,一股激流猛衝下來,把它卷向下遊。泥雪滾被迫在激浪翻滾的古納河裏漂流,一會兒被推上浪尖,一會兒被拋進浪穀,一會兒重重撞擊在石頭上,一會兒又隨著瀑布飛流直下。很快,它就感到天旋地轉,身不由己,隨波逐流。它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緊緊叼著那隻白耳朵幼豺,決不放棄已經到手的獵物……


    豺群氣急敗壞的嘯叫聲越飄越遠,慢慢消失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泥雪滾蘇醒過來,發現自己上半身躺在沙灘上,下半身泡在冰涼的河水裏。它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上岸的,也許是一股激流將它推上沙灘,也許是順著瀑布從高處漂下來後被暗流送到岸邊了,反正,它沒有喂魚,僥幸活了下來。更讓它高興的是,嘴裏仍好端端地叼著那隻曆經艱險捕獲的白耳朵幼豺。它站了起來,抖抖身上的水珠,謝天謝地,四肢完好無損,除了胸口有點兒悶,肩膀被河裏的石頭蹭掉一塊皮外,沒受什麽傷。日頭已開始偏西,泥雪滾惦記著千年老杉樹扇形樹洞裏快餓死的花老三,不敢再耽擱,叼起獵物,撐著虛軟的身體,急急忙忙往巢穴趕。


    它被激流衝上岸的地方離千年老杉樹並不遠,回到巢穴,花老三已虛弱得睜不開眼了。泥雪滾連忙將白耳朵幼豺開膛剖腹,將濕滑的內髒嚼碎後用舌尖塞進花老三嘴裏,謝天謝地,花老三還能勉強吞咽。泥雪滾把半隻幼豺都喂了花老三,另外一半與白老大和銀老二分享了。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捕獲的獵物終於創造了奇跡,天黑後,花老三能顫巍巍地站起來了,它從饑餓——這個動物界最猙獰的死神那兒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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