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林子已經到了盡頭,馮戍知道媱金翎語義所指,但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看著林子之外的風光感慨道。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原來是這裏。”


    媱金翎認出眼前的一掛瀑布,自然也就知道了此時已經身在後山,尚未至頂,畢竟這後山她也來過不少次,對這裏的景色早已相熟。


    看著瀑布砸進深潭濺起的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的一拱彩虹。媱金翎更是心情大好,聽著馮戍口中名句,想著即將見到夫子他老人家。


    或許......


    媱金翎看著張劍一想道:你這家夥是不是也到了柳暗花明的時候呢?


    “大師兄!二師兄!”


    馮戍對著深潭對麵一座小亭裏的兩個人稽首一禮。隻見那二人正在棋枰之上酣戰,聽到馮戍的叫聲,二人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隻有滿頭白發的道人在那經緯交處落下了一枚黑子之後,才緩緩說道:“既然是領著金翎師妹來見老師,當不必來問候我們,直接去便是了,莫誤了正事。”


    “是!二師兄!”


    媱金翎和馮戍再對那二位師兄行了一禮,然後便一同向山上走去,已經走到這裏,媱金翎已經不用別人指引方向了,這後山當年跟媱長卿不知來過多少回。


    “兩位師兄你也相熟,他們就是那樣的人,一對坐下來就心無旁騖的,想來你也不至於誤會他們冷落你。”馮戍溫和說道。


    “方寸之間有大道,金翎一直對兩位師兄佩服的緊,那裏能誤會他們。隻是傳說駭人,今天正好跟三師兄求證一下。”


    媱金翎這話倒是讓馮戍深感意外,他看著媱金翎問道:“昆侖離世數千年,什麽樣的奇聞異事沒有收錄,上古大能有移山填海之能,怕也不會讓你駭然吧!”


    “那時天地元氣充沛,那種大能屢見不鮮,隻是如今傳說中種種不可思議之事,能見著活著的當事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哦?”


    馮戍眼含笑意,看著媱金翎問道:“那你想問的是關於二位師兄的哪個傳說啊?”


    “兩位師兄身邊真的那麽危險嗎?”


    媱金翎說道:“聽說兩位師兄修習道法的時候,連身遭的時間和空間都會影響,甚至連自己的時間都有影響,可有這麽一事。”


    “哈哈哈哈。”


    馮戍突然大笑起來。


    “你這是聽誰說的,無稽之談。時間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莫說夫子那樣的大羅金仙,便是聖人前來也不敢說能夠左右的了,你倒是跟我說說他們是怎麽說這兩位師兄的故事的?”


    “這......”


    聽馮戍說完,媱金翎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這個傳說太過廣泛,又有名有姓的,不像杜撰。正好馮戍也想聽聽,媱金翎索性便把自己聽到的傳說將給他聽。


    “傳說在大周末年群雄並起,那時大唐已經建國。有個農民,一次上山打柴,隻見兩個道長正在下棋。那人素好下棋,被兩位道長精湛的棋藝給吸引住了。兩位道長好像未發現有人似的,邊下棋邊吃一個像棗核一樣的東西,順手也遞給他吃了一個。這人吃了之後渾然不知饑餓。看完一局棋後,道長對他說:“你怎麽還不走?”這人俯身去拾斧子,想不到斧柯已經朽爛不堪,隻剩下鐵斧了。待他回到村裏,竟發現自己一個人也不認識了,詢問自己的父母,才知道他們已經死去數十年了。不知怎的,那人福至心靈,當即作詩一首,然後大笑而去。”


    媱金翎說著便將那詩背道。


    “不驚身後起煙塵,高士風流自絕倫。


    慣看興亡趣三尺,笑談黑白力千鈞。


    古今倏忽空榮辱,天地蒼茫孰主賓。


    一片禪心開利鎖,忘機渾作爛柯人。”


    “後有昆侖門人考證,這兩位道長就是後山的大師兄和二師兄,事情也都確有其事,因此收錄在玉虛宮中,我先來無事竟翻看到了,從那以後對這兩位師兄可甚是敬畏呢!大唐建國不到兩百年,那時候這兩位師兄就有如此神通,現在不知該有多麽厲害了。”


    “哈哈哈哈。”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到山頂,隻聽得一陣舒朗笑聲從前方傳來。


    “你當時肯定是把這件事當什麽故事來看了,想必事後的總結分析什麽的,你是一概不關心吧!”


    說話之人可不就是媱金翎此行要見的夫子嘛。隻見夫子他老人家站在一顆荔枝樹之下,背對著媱金翎她們,目不轉睛的看著枝頭渾圓飽滿的串串荔枝,似乎在想著什麽極高深的問題,馮戍引著媱金翎二人上前行禮也不見他回頭看上一眼。


    “世間人口述手書多有謬誤,即使眼見也未必真實,就像你們現在看見我泰然自若,巋然不動,便是萬丈高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卻不見我口水泛濫,手癢難耐,內心之中不停的在做天人之爭。”


    媱金翎帶著張劍一走上前來,看著夫子盯著的那顆荔枝,然後說道。


    “這荔枝已經成熟,夫子還在等什麽呢?”


    夫子向荔枝樹湊近了一點,然後輕輕嗅了嗅。


    “美食之道也在大道之中,其中誘惑甚多,更需要去偽存真,堅守道心。你們看這荔枝已然成熟,但我卻依然追求著它最美味的那一刻。為了在今年吃到的第一顆荔枝是美味到完美,令我終生難忘。我可以按耐住心中的焦急,咽下嘴中的口水,等著在最合適的一刻摘下它們,然後送到我的嘴裏。”


    媱金翎和馮戍虛心受教,滿臉崇敬的看著夫子。隻有張劍一一臉漠然的看著前方那個老頭,似乎不明白當一個吃貨怎麽也有那麽多道理。


    “剛才夫子您說兩位師兄的傳說不是真的?那真實的情況又是什麽呢?”


    眼看夫子一心一意的等他的荔枝,沒有再說什麽美食之道的話。媱金翎也回憶起之前的話題,故而開口向夫子求教。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


    夫子突然笑臉儼然的伸手摘下一顆荔枝,手指靈巧的剝開表皮,然後一口將那果肉吞入口中,甘甜的汁水在唇齒間流淌,那美味讓老人臉上的皺紋都展開了大半。


    媱金翎便是這般看著,嘴裏似乎都有了荔枝的味道。


    “爛柯人的傳說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了兩個神奇的仙人身上,但你可知道,那位爛柯人是誰?”


    夫子顯然還沒有因為美食忘乎所以,他還想著之前的話題,在吐出果核又伸手去摘下一顆的時候,出言問道。


    “這......”


    這個問題媱金翎還真想過,但是當初的那本書她還真就沒看完,後來再聽別人講起,也多是在講那兩位師兄的神奇,誰又關心過普普通通的一個砍柴人呢。


    就在這時,看出她不知道答案的夫子對她說道:“那個人正是王質。”


    “四師兄!”媱金翎驚叫一聲。


    “不錯。”


    夫子點點頭,然後對馮戍說道:“不用在這陪著了,拿幾枝荔枝你們幾個師兄弟也嚐嚐鮮。”


    “是!”


    馮戍應下,然後折了一些荔枝下山找正在下棋的兩位師兄去了。


    夫子看著媱金翎身後的張劍一說道。


    “嗯,這小劍仙去了屍毒,臉色倒是好看多了。”


    媱金翎一愣,然後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正要謝夫子救命之恩。”


    “哎!總歸是治標不治本,去屍毒不過是小事,要讓他恢複過來,非聖人不可為之。”


    “連夫子你也沒辦法嗎?”媱金翎大急。


    夫子看著張劍一說道:“這是他命裏的一道大劫,前世因結今世果,隻是渡他之人卻不在老夫的身上,我也是無能為力啊!”


    媱金翎低下頭,沉吟半響,最後抬起頭擠著笑容說道:“沒事的,我早習慣了,反正知道他還在就好了,這樣還省得他老是跟我抬杠了呢!”


    夫子沒說什麽,媱金翎卻搶道:“對了,既然兩位師兄無法操縱時間,又怎麽讓爛柯人。哦!是四師兄王質。讓他在一局棋的時間裏橫跨了數十年呢?”


    夫子看著媱金翎,又看了眼張劍一,然後又看回媱金翎。隨後輕歎一口氣,將口中果核吐出,卻沒再續上一顆新的。


    “既然你也即將要承接昆侖掌門了,那有一些隱秘的事情,你也是需要知道的了。先說眼前你比較好奇的事吧!”


    夫子走到山崖旁邊,順著瀑布望向下方的兩個徒弟,然後說道。


    “他們當然無法撼動時間,但是他們可以讓王質忘記時間。”


    “忘記時間?”媱金翎疑惑道。


    “你應該知道王質,他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砍柴人,便是千萬年中也少有他那樣資質的天才。”


    媱金翎點頭承認著夫子的話,四先生王質甫一出世,便是作為夫子的四弟子在世間行走,為書院贏得赫赫威名,從此漸漸的成為大陸公認的修道聖地。


    “他身在俗世,豈不是浪費了那一身天資,再說他的前世也不是普通之人。機緣到了,該當他投身道門的時候,他那兩位師兄當然要贈與他一些契機,那局棋便是引他登上道途的契機。不過,更重要的事情是幫他躲過一場禍事。”


    “禍事!”媱金翎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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