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飛雲山後山。


    和風習習,日光明媚,正是鳥語花香的入夏光景。


    幾捧紙錢和黃符撒向天空,四處飛揚,四名黑袍大漢抬著一具漆黑的木棺緩步前行。


    陳玄穿著一身整潔的灰袍,頭上圍著一條素帶,扶在黑棺一側,麵露哀容。


    不過若是仔細看去,就可以發現其麵部表情僵硬,兩眼呆滯,似是正出神得思考著什麽。


    “看來用靈氣法力是無法凝結真血之力的,可惜可惜……”


    自從陳玄觀摩了那杏黃袈裟上的劍譜後,便一下子被其中所描述的超絕劍法和詭異秘術所驚詫吸引。


    那袈裟劍譜的作者佚名,但陳玄想來一定是個武道境界十分高深的前輩。


    這位前輩有感於內家真氣蓄煉艱難,而且十分受限於先天資質的優劣,因此另辟蹊徑,利用人身血氣與內家真氣相融合,修煉出了一種稱之為真血之力的新型內力。


    真血之力兼同人身血氣源源不斷和內家真氣剛猛狂暴的各自優點,能夠大大提高武者的力量和速度,練到高深境界,甚至還能使出諸如“血龍吟”“逆影追魂”“血鍾罩”等詭異強橫的武道秘術,可謂奇異非常。


    不過這真血之力雖然威力強悍,但也有一個重大的缺陷。


    那就是血氣與真氣相互融合後,便無法積蓄於丹田,隻能在經脈血管當中不斷流轉,才能保持相融狀態。


    也因此,這真血之力需要修煉者的念頭時時引導,避免走錯運功路線,導致走火入魔。


    但武者畢竟也隻是凡人,無法不睡不眠地時時引導真血之力,所以為了彌補這一重大缺陷,這位前輩一個狠心,竟然將自己身上一些容易招致魔念的部位給直接切除下來,以此來減少走火入魔的幾率。


    並且這位前輩還創製了一種叫做醒夢丸的特殊藥丸,睡前服下一粒,便可以每過半個時辰驚醒一次,防止睡熟。


    這樣一來,果然十分奏效……


    這真血之力剛柔兼濟、戰力持久,佚名作者於劍譜後自擂,其曾被七名自詡正派的江湖高手圍困險地,不眠不休地大戰了三天三夜,竟生生將對方中的三人給累斃,這才得以逃出生天。


    陳玄自然是十分眼饞這種所謂的“真血之力”的,而且作為一名修士,他眠少精神足,可以成宿成宿的不睡覺,自然也就不用擔心走火入魔了。


    可惜的是,陳玄以一絲法力,按照劍譜中的運功路線嚐試了許久,都未能將之與血氣融合為一,看來靈氣法力和內家真氣的性質的確相差太大……


    前方不遠處,便是新挖的墓穴,陳玄回了回神,聽著黑棺另一側蘇月兒的低聲啜泣,暗暗歎了口氣。


    蘇劍師的死因最終被門裏定為暴病而亡,至於同時消失無蹤的李管事,則對外稱其偷寶叛逃,已經被列上了江湖追殺令,賞金葉千枚。


    這樣一來,陳玄是一丁點的嫌疑都沒有了,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名頂尖的武道高手都間接的死在一個外門少年手中。


    而之所以讓陳玄也扶著蘇劍師的棺木下葬,是因為化州地區的風俗使然。


    在化州,但凡有長者下葬,便一定要有雙全的兒女相送,如此才是大吉之禮。


    蘇劍師膝下無子,也沒什麽親侄一類,這扶棺的事自然是讓入門弟子來效勞了。


    本來劉晉元和馬鈺也是應該來扶棺的,但前幾日這二人剛一赴職,便有青龍幫的人聯合了水匪,趁著夜雨偷襲擊了漳水碼頭分舵。


    所以二人回山的要求被上層給壓了下來,扶棺這種事最終隻落到了陳玄的頭上……


    漆黑的木棺緩緩入坑、覆土,蘇月兒兩眼紅腫地跪在一旁,不斷抽噎著。


    陳玄低著頭,佯裝著哀容,木訥得也不知應該如何去安慰身旁的小師妹。


    好在身後的莫師姐走了過來,抱著傷心的蘇月兒,溫言安撫著。


    蘇劍師顯然是個比較孤僻的人,前來送葬的同門寥寥,不過作為其師弟的副門主莫叔鴻卻是親自來了,另外掌門楚雄河因為正在閉關,所以就派了大師兄楚天佑前來代為祭奠。


    “嗚呼!吾兄……劍氣淩風,漳江俠客,縱橫江湖……嗚呼哀哉!”


    棺木入土後,莫叔鴻立在墓碑旁,聲淚俱下地念了一篇祭文,回顧了這位淩風劍客瀟灑的一生。


    醒了醒鼻涕眼淚,莫叔鴻又宣布,將蘇劍師的遺女蘇月兒從內門丁等弟子提升為甲等,劃入藥王堂著力培養。


    而劉晉元、陳玄、馬鈺三人“渾金璞玉,皆是門中未來之棟梁”,各擢級三等,月例等同內門丁級弟子發放。


    陳玄聽得一愣,沒想到蘇劍師一死,還帶來這諸多好處,讓自己一下子躍升為了外門乙等弟子不說,每個月還能拿到兩枚銀葉子的月例……


    說罷,莫叔鴻走到近前,溫言安慰了蘇月兒幾句,又走到陳玄的麵前,勉勵他要努力練功,繼承榮光,不墮師門風采等等。


    末了,莫叔鴻還拍了拍陳玄的肩膀,以示親善。


    眾人卻沒有注意到,就當莫叔鴻的手拍到陳玄肩頭的那一刻,正低著頭聆訓的陳玄瞳孔一縮,麵露異色,但很快便掩飾了過去。


    ……


    鐵劍門的喪事一向從簡,眾人朝著蘇劍師的墓碑祭拜完後,便各自散去。


    蘇月兒也哭得累極,被莫師姐等人連忙扶了回去。


    看了一眼蘇劍師那方小小的墳墓,陳玄在心底歎息了一聲,便要向籬笆小院走去。


    “陳玄師弟。”


    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喚聲,陳玄回過頭,見是一名身穿白袍的方臉青年。


    “大師兄。”


    陳玄向方臉青年拱手道,心底閃過一絲疑惑,他和這位大師兄素無交集,難不成也是來勉勵自己一番的?


    楚天佑看著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憨厚少年,點點頭道:“陳師弟在這後山可還待著慣?”


    陳玄眨眨眼,心想:“大師兄問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會是要將我外調吧?”


    那可不成,若是去飛雲峰,恐怕被鐵劍門背後的修士看見了;若是被外調曆練,他神識被封,就憑一身的三腳貓功夫,恐怕沒幾天,便橫屍在什麽青龍幫白龍幫的刀下了……


    “這個,回大師兄,師弟在後山這裏過得很好,你看這裏風景秀……呃……”


    陳玄環顧了一下周圍的墓碑墳包,略路尷尬,沉默片刻後又道:“大師兄,師弟……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楚天佑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但還是耐心問道。


    “師父他老人家對我恩重如山、如同再造,值此新喪,做弟子的,理當守孝三年才是。師弟願意在這後山中再守三年墓,好時時灑掃祭拜,以報師恩。還望大師兄成全師弟的一片孝心啊!”


    說罷,陳玄麵色哀痛,努力地眨巴眨巴眼睛,卻未曾擠出一滴眼淚……


    正低頭佯裝拭淚的陳玄卻沒有注意到,麵前的楚天佑在聽聞這番話後,眉頭忽得舒展開來,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驚喜之色。


    但隨後楚天佑又麵露可惜之色,歎息道:“唉,師弟如此孝心,師兄我又怎肯相違……也罷,我一會兒去外門那裏安排一下便是。”


    “多謝大師兄成全。”陳玄心中暗喜,連忙拱手謝過。


    楚天佑點點頭,拍了拍陳玄的肩膀,心下歎息:這個陳玄師弟還真是個實誠本分的人,可惜了……


    ……


    回到屋中的陳玄麵色古怪,連忙找出了那本《飛雲經》,貼到了額頭上。


    過了好一會兒後,陳玄將經書放下,嘴中喃喃道:“難道是邪道練氣士……”


    因為神識受限的緣故,陳玄當下隻能通過身體接觸感知對方氣息,就在方才莫叔鴻和楚天佑拍打自己肩膀的時候,他感知到二人身周流轉著一層暗紅血光,全然不似武者的淡淡紅光,竟然一副中階練氣士的樣子。


    不過這二人的血光法力駁雜混亂,隱隱有邪異氣息,似乎是神識玉中所述的血道邪路一途。


    陳玄就此又想到了西邊小湖的鵝群血案,頓時心下一凜,“難不成這鐵劍門的背後是邪道修士?不可能啊,血魔兩道在修仙界人人喊打,又怎會在此處公然鋪張勢力……”


    不管怎樣,陳玄心中警惕心大作,頓覺此處是為險地,還是盡早將神識恢複,立即逃離才是……


    想到此處,陳玄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處的一塊硬物,略略有些安心。


    當日李管事被一記青靈鑽擊中卻毫發無損,讓陳玄倍感驚異,搜身後發現,其胸前竟綁有一塊鍋蓋大小的灰綠色龜甲。


    陳玄略一檢查,便覺此物非同小可,不但完好無損地受了一記青靈鑽,而且還能將深入其中的神識反彈回來。


    “禁製?法器?”


    陳玄當時心頭火熱,沒想到李管事身上還有這等寶貝,於是立即有樣學樣地將這塊龜甲綁到了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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