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


    夜雨中,借著微亮的天光,蘇劍師低頭看清了烏黑鐵爪當中的鮮活之物,雙目中盡是不可置信。


    “噗呲!”


    藍袍老者也不等蘇劍師再有動作,直接將手中之物捏爆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讓陳玄吃了一驚,直到一潑滾燙的熱血灑在臉上,他這才反應回來。


    “桀桀桀桀……”


    蘇劍師的身後傳來了一陣陰鷙的笑聲,黑爪一撥,已被鮮血染紅的白袍屍體便被甩到了旁邊的泥水之中。


    此時李管事胸口處的藍袍上破了個巴掌大小的洞,顯然是由青靈鑽爆裂所致,一部分灰綠色的塊狀內甲自洞口中顯露出來。


    “嗬嗬,想不到你這小子手段不少,連老夫這不可一世的師侄,竟然都差點栽在你的手裏。”


    李管事走到近前,蹲下身來,嘴一咧,露出幾顆泛黃的爛牙。


    陳玄滿頭是血地躺在泥水當中,忍著小腹處傳來的劇痛,瞪圓了眼睛,一副“少廢話,趕緊給我個痛快”的表情。


    而李管事似乎並不著急,慢悠悠地扯起陳玄的灰袍,將沾滿了鮮血的右手擦了擦。


    隨後他拉起陳玄的兩個袍袖,將其右手中的小巧機弩取下丟到了一旁,又把他左手緊緊攥著的手指一一掰開。


    於陳玄的左手掌心中,一張皺巴巴卻未被雨水打濕的黃紙被李管事取了出來。


    “嘖嘖,好東西啊!”


    李管事眼中放光,顯然是認得這藤甲符,將之仔仔細細地用兩手抹平後,毫不客氣地揣進了懷中。


    陳玄見此,心中自然是大恨。


    隻是此時他的四肢雖已不再抽搐,也算是勉強有了一點力氣,但體內的法力隻恢複了數絲,而養精丹的藥力也已經耗盡。


    “老家夥,給我個痛快如何?”


    陳玄兩眼一眯,淡淡道。


    李管事對此置若罔聞,隻是站起身來,圍著地上的陳玄走了兩圈,像是看一件稀世之寶一般看著他。


    陳玄被李管事的灼灼目光看得直發毛,眉頭先是一皺,緊接著又瞪圓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竟發現對方的背後正中還插著一隻精鋼弩箭……


    就在陳玄一愣的瞬間,李管事突然出手,一掌拍向陳玄腦瓜。


    陳玄的眼中掠過一絲解脫,但隨即驚訝地發現對方這一掌輕飄飄地,並無半點力道,似乎並非要將自己斃命當場。


    但隨即陳玄心中大驚,因為他發現自己苦修三年才得來的神識,突然失靈了!


    身周淅淅瀝瀝的雨點滴落,陳玄能聽到它們落地的聲音,甚至能借著微亮的天光,看清它們落地拍散的瞬間,卻無法再去更加入微的感知其存在與否,整個世界又恢複了原本毫無光彩的樣子。


    “你……嗬嗬,李長老這是何意?”陳玄先是震驚,然後神色故作輕鬆起來,又道:“難不成要取在下的冰魄寒髓,還必須封閉神識不成?”


    “咦?”


    李管事似乎對陳玄所說突然來了興趣,不過卻不是“冰魄寒髓”,而是“神識”一詞。


    “你這個半吊子修士竟也知道‘神識’?”


    陳玄頓時氣悶,呲著牙道:“李長老未免也太小看我陳玄了,不過……我也是有些小看李長老你了。反正小子我自知小命即將交代於此,李長老可否告知,為何能不懼我這‘萬菇無解’之毒?”


    “‘萬菇無解’,嗯,有趣有趣。”李管事似是來了興致,又道:“方才老夫中毒時,便覺此毒異常猛烈,卻又駁雜無比,似是以黑菌、蛤蟆傘、白毒菌等七種山中常見毒菇之毒液為基,又混入了數十種其他的毒菇和毒草。”


    陳玄聞言一愣,他隻是隨口一問,拖延時間,沒想到這李管事竟然將他的得意之作分析得頭頭是道,頓時好奇心大起,連忙追問道:“不錯不錯,李長老竟然這麽短的時間裏便分析出所中之毒,怪不得也能有辦法抵禦化解,厲害厲害!”


    “嗬嗬,不敢當,老夫也隻是略通毒理,有些研究罷了。”


    李管事舉著兩手擺了擺,麵上卻得意洋洋,隨後竟歎息一聲,說道:“唉,可惜啊,你這小子隻懂毒液之量越多越毒,所以想當然就以為毒種越多也會越毒,卻不知這些毒性之間也相克相成,你這‘萬菇無解’如此駁雜,看似猛烈無比,但隻要遇到了用毒行家,以此毒攻彼毒,使之相互攻伐,便可將這數十種駁雜的毒性化解為兩三種普通毒性,最後再服上一粒解毒丹藥,便可無事了。”


    “原來如此,受教受教……”


    夜雨滂沱中,二人竟似乎忘記了生死之爭,客套地討論起了毒理之學,實在是詭異非常。


    李管事又蹲下身來,十分好奇地詢問道:“隻是些淺顯毒理罷了,陳小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也能製出如此難得的毒藥,想必是對毒理之學頗有悟性。嗬嗬,尤其是當中那味鬼筆毒娥,其毒液萃取起來頗有難度,你是以何種方法提取的?”


    “哦,鬼筆毒娥啊……”


    陳玄心中一凜,當初采集七七八八的毒蘑菇中的確有一種長長的、像是筆杆的黑色毒菇,想必便是鬼筆毒娥,不過這李管事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有何難,其實多虧了我這筒……嘶……”


    陳玄似是隨口應答,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地伸進了懷中,隻是剛到半途,就見李管事手中金光一閃。


    緊接著陳玄便覺胸口一陣劇痛,那種腸胃中翻江倒海,腦袋裏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傳來,原來李管事那金光也是一支日輪金針。


    見陳玄捂著紮進胸口的金針在地上掙紮,李管事心中暗暗可惜:這小子也不知用了何種方法,竟然將那些毒菇中的毒液提取得如此純粹,連自己都沒有方法做到。


    “不過無所謂了,先將冰魄寒髓取到手,其他的可以慢慢排查。”李管事眼中厲色一閃,自懷中又摸出數根日輪金針,作勢便要再次紮下去。


    “呃嘔……呃……”


    便在此時,陳玄突然感到金針所紮之處胸口一涼,一股寒氣向上升起,頂住了喉嚨。


    陳玄一頓幹嘔,口中閃動著詭異的冰藍之光。


    見此一幕,李管事驚疑不定:“奇怪,這才第二針便已將寒髓之力給逼出來了?”


    “呃……”


    正在地上打滾的陳玄突然仰著腦袋,伸直了四肢,將嘴巴張成了極其誇張的形態,一道拇指粗細、閃動著冰藍光彩的氣芒緩緩自陳玄口中流轉而出。


    夜幕中淅淅瀝瀝,但所有的雨滴卻如若無物般自這冰藍氣芒中一穿而過,似乎這冰藍氣芒並沒有實體。


    “冰魄寒髓!”


    李管事一見冰藍氣芒之形態,眼中閃動著激動狂喜,當即打消了方才的疑慮。


    也不去管地上還略有生息的陳玄,李管事直接盤坐在泥水當中,於胸前捏了數個古怪的手印,緊接著便將體內所有的真氣凝聚於右手並指之中,口中喃喃著古怪的咒語。


    陳玄此時四肢酸軟無力,隻有兩個眼珠還能隨意轉動,他又驚又喜,原來方才自口中噴出的竟是天寒之氣,難道自己體內這催命的寒氣除掉了?


    催動體內那數絲法力合成的小型青芒,流轉入胸口的膻中血池。


    陳玄這才失望的發現,原本寄生在心肺動脈上的冰藍寒珠還在,隻不過似乎稍稍小了一圈,而一根閃動著金光的針刺正嵌在血肉中,直指著冰藍寒珠,僅有毫厘之差便會戳進去。


    陳玄轉動著眼球,看到隨著李管事的念咒之聲越來越大,其胸前的兩指上竟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灰白色氣旋,那流轉在陳玄上方的冰藍氣芒似乎被氣旋牽動起來,慢慢向著李管事飄去。


    隨著冰藍氣芒的緩緩靠近,李管事的眼神中激動之色越來越濃。


    然而就當冰藍氣芒快要流入氣旋當中時,突然異變突生。


    那冰藍氣芒突然一個轉向,芒尖急速戳向李管事頭顱。


    正迫不及待的李管事顯然未曾預料此事,本能地將頭顱以極其詭異的角度一偏,陳玄甚至都聽到了其脖頸處發出的“咯咯”聲。


    隻可惜那冰藍氣芒似有靈性一般,突射中一個轉彎,一下子紮入了李管事的腦門當中。


    “唔……”


    陳玄瞪突著眼珠,隻見麵前的李管事頭顱還未及回正,便已沒了聲息,他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緊接著其臉上身上的皮肉飛速萎縮起來,似乎被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在大口大口地吸取著血肉精元……


    僅僅片刻之後,那道冰藍氣芒自李管事的腦門間又探出頭來,芒尖四處尋了尋方向,最終對準了地上躺著陳玄……


    “嗚嗚嗚……”


    陳玄看了一眼已經化為幹屍的李管事,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拚命地掙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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