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結束後,初心順路將王楚燁送回住處,王楚燁就住在初心旁邊的院子,距離很近並不費事。王楚燁欲要留他品茶,但初心掛懷詛咒一事,並未稍坐便一路去了老夫人處。


    老夫人才用了晚飯,一眾丫頭正在伺候她漱口淨手,見大公子前來,又添了一盞新茶。初心行過禮,老夫人見他一身僧袍有些驚訝,自初心回來後便很是聽話地換了錦衣,又勤謹上進,令她十分欣慰。不知為何,今日又換上這和尚衣服,讓她看來很是別扭。但她既覺得對這個兒子虧欠良多,便不願在些許小事上與他計較,或許他是因為拜訪了城中權貴得知當今聖上崇敬僧人,方才又換了回去。通過對他近來的觀察,她覺得她的大兒子完全可以擔負起葉家的未來。於是老夫人很高興地招呼他坐下說道:“倒難得見你這個時候過來,秋兒不是說今晚他擺了宴要請你們嗎?怎麽這時候就結束了?”


    初心恭謹回答說:“席上因聽了些事,想來問問母親,便早早散了。”


    老夫人笑說:“什麽事竟能令得我兒掛心?”


    初心看了看滿屋的丫頭仆婦,不肯開口。老夫人見他神情鄭重,便也斂了笑容,摒退左右。待屋內隻餘母子二人,老夫人方看向初心道:“說吧,什麽事如此嚴肅?”


    初心問道:“我想問母親葉家可當真有詛咒?”


    老夫人一驚,隨即笑道:“何來的詛咒?你從哪兒聽來的?”


    “王楚小姐和二弟當不是騙我,望母親如實相告。否則,初心不會接受母親口中的‘天賜良緣’。”初心平和地說。


    “知秋他也對你說了嗎?這孩子……”老夫人見初心雖不疾不徐卻堅定不移,隻得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本不願讓你背負葉家的將來,隻是,知秋的身體……我也是不得已……”


    初心早已為葉知秋把過脈相,十分虛浮無力,恐是壽數難長之相。聽老夫人提起,心內也是惋惜,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老夫人見初心一身僧袍打扮已是不喜,聽他開口閉口阿彌陀佛更是覺得刺耳,便對他說道:“我兒既已經枯木大師允許還俗,便盡力改了僧人的習慣吧,我安國公府的大公子還犯不上為僧為侶來博得聖上的垂青。”說完極輕地拍了拍初心的肩膀。


    “母親誤會了,初心原本就是僧人,從前是以後也是,不為諂媚他人,隻為不忘初心。”初心起手道。


    “葉家與為娘對你著實有愧,如今也不好要求你什麽,我與你弟弟原本也是打算竭盡所能保你無拘無束幸福地過一生,可如今卻是不能了。”老夫人看著眼前十八年未見的兒子,第一次打心眼兒裏覺得有些陌生。他回來的這些日子,雖然不管她對他怎樣熱情怎樣噓寒問暖,他都是一副彬彬有禮淡漠的樣子,可她畢竟看到他的努力和改變。他聽從葉知秋的安排改著華服、參與宴會,甚至主動四處拜訪走動,融入他們的世界。她以為他隻是不喜歡笑,心裏是願意回來的,願意接受他的身份,願意原諒過往的一切,所以即使他常常麵色冷淡,她都從不灰心。可是沒想到是她想錯了,她的這個兒子,她竟似從來沒有看懂過。


    初心能感覺到母親的淡淡失落,可他還不習慣去麵對濃厚的感情,隻能尷尬問道:“葉家到底是何詛咒,還請母親告知。”


    老夫人看著初心的麵容,眼睛修長鼻梁挺闊上唇薄下唇稍厚,與他父親極為相像,可又多了幾分淡漠神聖,看著他,就像看著佛祖金身,令人心生向往卻又不敢輕易接近。他原該不染世俗,如今卻不得不為了葉家身陷三尺紅塵。她深深歎了口氣,還是說道:“你知道我葉家和王楚家的來曆嗎?”


    見初心搖頭,她又接著說:“500年前,這天下本是三分,三個國家分別是西南的薑國、北麵的鄴國、和東南的靖國。王楚家是當年鄴國王室的嫡係後代,我葉家便是當年靖國王室的嫡係後代。”


    “靖國王室?可是古酈城的靖國?”初心忽然想到了什麽,打斷老夫人問道。


    “不錯,你怎麽知道?”老夫人也很是疑惑。


    “我從西麵雲山過來,曾誤入一處村莊,那處村莊便是古酈村。村民說他們是古靖國的遺民,先祖感念當時國君大恩發誓世世代代永守故土。”


    “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這世上竟還有人不曾忘記靖國的存在。”老夫人一時唏噓不已。


    “後來呢?”初心問。


    “後來,薑國逐漸勢大,靖國與鄴國便決定聯姻共抗薑國,可先祖卻招惹了一個很強大的妖怪,那妖怪極其殘忍,吞噬了薑國整個國家的人,連當時薑國國君亦未能幸免。還對靖國和鄴國下了詛咒令兩國覆滅,並詛咒葉家和王楚家必須世世代代相生相守,否則必斷子絕孫。”


    初心一聽甚是心驚,遂又問道:“可知那是個什麽妖怪?如何會下這樣奇怪的詛咒?”


    老夫人搖搖頭說:“據說是個猛獸化成的妖怪,我也不甚清楚,先祖未曾留下任何紙質記錄,隻有言要葉家與王楚家世代聯姻,絕不可以與其他女子結合,具體的原因已經過去500年了,根本無從知曉。但是其後也有一些記載,說是曾有後人與外族女子結合,結果不僅沒有子息,自己更是不得善終。其實即便是兩族聯姻,雖有後代,卻也大都是多災多難難以長壽。你父親如此,秋兒也是如此,連你當年……若不是枯木大師相救,怕也是性命難保。”想起往年之事,老夫人忍不住濕了眼眶。


    “那妖怪後來怎麽樣了呢?此詛咒已過了500年,難道無法可解嗎?”葉家是靖國國君的直係後裔,初心回想起古酈村村民以及雲曇曾受的傷,皆是類似猛獸的爪痕,心想二者極有可能有所聯係。如今查詢怨氣的線索已斷,他近來冥思苦想也無計可施,沒想到卻在自己家裏找到了線索,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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