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羽消失了。


    鬥府與勾陳上宮映照諸天,從來沒有人能夠躲過他們的合力追查,浪子羽躲過了,整整七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帝一懷疑是鬥府出了問題,他知道天蓬從來就沒看得起自己過,覺得自己腹黑,虛偽。


    帝一不服,他是天帝長子,地位崇高。他慈和,仁愛,謙虛謹慎,虛懷若穀,人皆讚美。


    他自認對天蓬很好,對鬥府很好,多次屈尊結交,可惜一步步被漠視。自認心胸寬若碧海,但鬥府又一次辜負了自己的好意。


    帝一很惱火,天蓬又一次辜負了他的好意,浪子羽那心腹之患又縮回了頭,他等了很久才等到浪子羽露頭的時機,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麽好的機會,如芒刺在背。他不恨天蓬,不恨鬥府,再見天蓬,再入鬥府,他還是那個謙遜有禮,不驕不躁,風度雍容的大太子。


    帝一心裏有火,發泄不出,隻能躲在人後偷偷的跺腳。在人前他隻能是那個移樽就教,虛心納賢,溫和有禮的天帝長子,天界大太子,未來的天帝。


    天蓬很冤,委屈的對天權文曲道:“小五,我那便宜兄弟浪子羽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到讓我鬥府背了一鍋。”


    文曲道:“我就說天蓬大哥無事難得來見我,不想是訴苦來了。”


    天蓬笑道:“鬥府之中就數你純淨淡雅,是翩翩君子,心情不好,找你最適合了。”


    文曲道:“你不冤,我們鬥府也不冤,你本來就沒打算靠近帝一,找到浪子羽又能如何。”


    天蓬無奈道:“這可不一樣,我們找到瞞下那是主動,可如今也不知道浪子羽使了什麽方法,居然逃過了兩方的搜查。我猜那帝一肯定以為是我們鬥府包庇了,這不是白讓人冤枉了嗎?”


    文曲翻了個白眼繼續作畫道:“我的元帥,這有意義嗎?我們如今該擔心的不是如何跟帝一交代嗎?”


    天蓬道:“我為什麽要跟他交代,我就放了他又能如何。”


    文曲道:“你既然心裏明白,還跑我這哭訴。”


    天蓬訕笑道:“我這不是心裏不爽利嘛,對了小五你這畫的是什麽。”


    文曲淡淡道:“仕女圖。”


    天蓬右手輕撫粗脖,憨笑道:“我聽聞你前些時日畫了幅‘不周山圖’,巍峨聳立,栩栩如生,今日前來卻是想讓你將它送與為兄。”


    文曲詫異道:“你看得懂嗎?”


    天蓬麵露羞澀道:“這不再過些時日就是萬年才有一次的玄女壽誕,玄女誕於不周山,不周山毀斷之後可是黯然傷神許久,這畫不正好可解思鄉之情。”


    文曲道:“你何時在意這些了。”


    天蓬道:“咱們皆是同僚,到時赴宴也不好空手而去,有此畫到時定可大漲麵子。”


    文曲笑道:“難得見到兄長如此知禮,上次在瑤池赴宴之時還兩手空空,卻是大有長進,就送與你了。”


    說完右手一翻一副畫卷已出現在手上,往天蓬遞去。


    天蓬心虛迎著那笑臉快速將那畫卷接過,總覺文曲似笑非笑。


    文曲道:“兄長春心初動,這是難得好事,不過不嫌選錯對象了嗎?”


    天蓬道:“何必取笑於我,難道玄女非良配。”


    文曲笑道:“是良配,玄女深通兵法韜略,法力高強,巾幗不讓須眉,是時間少有的奇女子。”


    天蓬道:“非奇女子,我還看不上。”


    文曲道:“可惜玄女性情高潔,豪氣幹雲,可不好求。”


    天蓬道:“玄女孤高自賞,能看的中誰。”


    文曲道:“你既然有自知之明,有何苦呢。”


    天蓬大笑道:“她是九天玄女,代掌雷府。我是天蓬元帥,代掌鬥府。不正是良配嗎,此乃天定之緣。”


    文曲同情道:“天蓬大哥我也不多言,你自求多福吧。”


    天蓬暗道:老子難得動了回心,雖然幾無可能,但豈能不迎難而上,你這小屁孩哪懂這些。”


    渭水之畔。


    浪子羽斜躺岸邊,注視著蒼天。


    靜靜的笑著,是嘲笑。


    蓐收敗退之後,浪子羽去了趟東昆侖,上紫霄宮偷了混沌珠。


    真的是偷,光明正大的偷。


    大大方方的直入紫霄宮,明目張膽的走進傳道殿,在眾目睽睽之下長驅行到鴻鈞案前。


    看了看正盤坐其上,閉目講道的道祖,將手伸到案上,拿起混沌珠揚長而去。


    一個最堂堂正正的小偷,遇上了一群睜眼瞎,一切是這麽的奇怪,也是這麽的普通。


    混沌珠,蘊含混沌之氣,一切之始,一切之終,迷迷蒙蒙,最是難測。


    浪子羽得混沌珠相助,似有非有,似在非在。如不是就在眼前,諸天難測。


    所以這七年來浪子羽也是瀟灑快活無比,望著那群星不時大放光芒,心情越發大好。


    人的心情一好,一定容光煥發,更何況如今浪子羽早已今非昔比了。


    拍了拍身上那千年蠶絲織就的潔白輕衫,浪子羽心中很是滿足,為自己的幸運而高興。


    他遇到大貴人了,而且是一個女貴人,身後不遠那片無邊無際的大城就是那貴人所有,所以浪子羽也發達了。


    人靠衣裝,褪去了麻黃之後浪子羽更顯貴氣,隻憑那身輕衫就沒人不認為他是貴族,一個貴公子,不像當初隻以氣質取勝。


    輕輕閉上雙眼,一道悠揚的琴音緩緩傳來。


    琴聲切切,說不出的溫和淡雅,很美很動聽的琴聲,能直入心扉,撫平一切。


    這琴聲不比青鸞的好,也不比青鸞的差,更蘊藏著一絲說不出的韻味,這是青鸞無法比擬的。


    真的說不出,但很歡快。浪子羽相信就算現在燭陰站在自己麵前,聽到這琴聲,感受到這韻味,也會淡忘一切的,也許還能跟自己把酒言歡一回。


    這不是浪子羽第一次聽,第一次已經是十多年前了。


    那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圓月格外的圓,那一天是嫦羲的誕辰,所以每年的這一天圓月總是變得更圓。


    每年的這一天,在這更圓的圓月之下,總有個癲狂的身影在瘋著,在瘋狂的嘶吼著,在瘋狂的怒吼著,在瘋狂的瑟瑟發抖著直到歸於死寂。


    所以在那圓月之下,在洛水之畔,意外的平靜了。浪子羽在恐懼著,憤怒著。在癲狂的瘋著,在瑟瑟發抖中不時發出一聲聲嘶吼,一聲聲怒吼。


    這獨特的琴音意外飄來,撫平了一切,將瘋子變得正常了。數百年來,八月十五,這個獨特的日子,浪子羽第一次平靜了,沒有發抖,沒有怒吼。


    他很安靜的聽著,他喜歡這樣,所以他不顧一切的傷了河伯,就為了這琴音。


    對浪子羽來說這琴音才是世間最美好的,所以他寧願暴露,也傷了河伯,因為值得。


    浪子羽已在渭水之畔停留了五年,因為他又碰到了這獨特的琴音,能讓他忘記一切。


    忘記了所有,浪子羽都舍不得離開了,雖然他知道呆不了多久了,但他還是當自己能永遠留在這裏聽著,自欺欺人的感覺不差。


    一身潔白的浪子羽靜靜的躺著,靜靜的聽著,靜靜的感受著這短暫的美好。


    不遠一個絕美的身影靜靜的彈著,隻為了能讓浪子羽多聽一會。


    在這明媚的午後。


    渭水之畔是如此的靜,如此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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