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回殿,柳胥不說話,隻埋頭吃飯。


    玉姬的實力那般強橫,危險倒是不有。


    卻一個女子,這般賭氣而去,終歸使人不暢意。


    柳胥怏怏不愉。


    故而片刻後,突然道:“上一壺酒來。”


    額!


    總管一時呆愣。


    因為柳胥平日並不喝酒,佩玉更是不飲,哪裏會有儲酒?


    瞬間反應過來,總管硬著頭皮走出殿外。


    愣是沒法,將後院廚師窩藏的酒,弄來一壺。


    後廚一般多不有錢,酒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卻他們常年嗜酒,酒味較重。


    待得總管將酒抱來,柳胥隨手到了一碗。


    一派溫和,施然執碗入喉,一聲嘖歎,倒也入味。


    柳胥對酒量有定概,三碗無礙,再多喝,口有酒氣。


    卻他孰不意料,這酒後勁十足。


    三碗罷,已然有了三分酒意。


    柳胥執酒,倒第四碗。


    佩玉製止道:“公子少喝些罷,明日還有公務。”


    說道同時,業已布菜。


    柳胥這才作罷。


    卻這時,守府門的家丁輕然進來。


    柳胥也沒留意,隻見總管跟著走了出去。


    一出主殿,總管立時問道:“何事大驚小怪?”


    “府外來了一個女子,隻以力拍門,趙四問她是誰,卻不回話。我倆商量,由你去看看!”家丁稟告。


    “既是女子,當該開門讓人進來!”總管道。


    “我倆哪敢!這年頭女阿飛橫行,真要威猛起來,三兩個爺們可近不了身。”家丁一臉正色道。


    “混賬!還有阿飛專門找到刑部大人府的?”總管罵道。


    家丁低頭,一副受聽模樣。


    說話間,兩人來至府門。


    叩門聲依然砰砰作響。


    “趙四,先把門打開!”總管吩咐道。


    趙四一見總管發話,立時照做。


    吱...


    門閂拉開,砰的一聲,一柔弱女子因不意料,腳絆住門檻,登時跌倒在地。


    不容家丁來扶,那女子背負細軟,利落爬起。


    此際一頭蓬亂,灰頭土麵,兩珠驚恐。


    卻下一刻,見是總管,抱著腿便跪。


    同時忍不住轉頭向門外望了兩眼,哭腔道:“求求您,救救我罷!”


    總管心溫,有些不忍,也自向外望了兩眼。


    卻不巧正見兩名拿刀的府兵,一晃消失在了牆根。


    “姑娘,先起來說話!”總管道。


    卻那女子並不起身,隻不停叩頭道:“求您帶我去見梅大人!我隻相信他!”


    總管有些左右犯難,然女子隻叩頭,一腔哭音。


    畢竟心軟,實在不忍,方堪堪應答。


    女子起身,跟著總管向殿內來。


    不過多時,來至正殿,讓女子殿前侍候,總管隻身進入。


    到前來,見柳胥初吃飽,故而趁檔開口,道:“大人,殿外有位女子要向你申冤。”


    “哦,這麽晚了,何不能明日到刑部去申?”柳胥反問。


    “是了!在下這就告訴她去。”總管道。


    說道之時,便欲轉身退下。


    望著總管的背影,柳胥又突然改口道:“既然都到了殿外,那便讓她進來罷!”


    總管應是,麵帶欣快。


    不過片刻,女子負著細軟進來。


    甫一入殿,見到柳胥,當即跪地叩頭,道:“大人救救民女罷!”


    柳胥一見女子,卻也一怔,立時道:“你抬起頭來。”


    女子這才撥開亂發,抬起頭來。


    “蓮兒?!”柳胥委實一驚。


    “正是民女。”女子回語。


    “你有何事,不必驚惶,但且說來。”柳胥臉色暈紅,正襟坐著,突然正色道。


    女子眼眶立時通紅,淚若雨落,哽咽道:“昨夜,夜起大火,民女的主顧魚香樓,燒化一空。奴家的哥哥,為了救民女,也喪生在了火海中。”


    說到這處,蓮兒再不能自持,隻哽咽而不得出聲。


    柳胥閱過文案,知這境況,故而也不催促,靜待女子調整。


    片刻後,蓮兒方才開口,道:“卻民女哥哥的屍骨未寒,湯家公子便派府中家丁許以重利,奴婢誓死不從,當時白日青天,他們便沒造次。”


    聽到這處,又借酒意,柳胥心中已然怒火燎燒。


    這司寇獨子,當真霸道橫行!


    尚不談殺奴杖婢,調戲良家女子,單是坑殺刑禎,縱火燒樓便已萬死不辭。


    下一刻,蓮兒接著道:“誰知晚間,兩位穿著甲衣的官兵找到奴婢。說是司徒大人吩咐,情形緊急,需要奴家前去做個口供!當時奴家也未曾多想,隻跟著他們前去。卻後來,那兩人帶奴婢並非前往刑部,而是要到西城湯府。”


    “狄皓?”柳胥一刻怒極。


    堂堂四品司徒,竟能配合司寇公子擄搶民女,孰不使人怒火?


    “你是如何跑出來的?”柳胥問道。


    蓮兒淚水斑駁,哭聲不止道:“當時天深,奴家以如廁為借口,一路跌撞方跑到大人府邸!卻那兩人一直緊追,如若不是總管開門,小女子不法能活,不法申冤!”


    這時總管開口道:“小的開門時,恰見兩位府兵隱在牆根。”


    哼!


    “真不意料,竟都能喪心病狂到這等地步?”柳胥怒火不熄。


    待得片刻後,火氣壓下,柳胥方問道:“不知你今後有何打算?”


    “哥哥已去,蓮兒一個孤零女子能有什麽打算!隻若大人肯收留,能為奴婢申冤,蓮兒願意做牛做馬,一生侍候。”女子以頭搶地道。


    額!


    柳胥有些尷尬,忙道:“你且起身來!為民申冤,本身便是我的職責!再者,我出於江湖,一個人隨性慣了,有了人端水洗腳倒也不適應。所以不能收你做丫鬟!”


    女子抬起頭來,一臉乞求,道:“大人不肯收留,蓮兒免不得還是要入那人虎口。東皇城的百姓,都說大人是好官,所以蓮兒誰都不信,隻信大人!卻大人,如何能看蓮兒去死?”


    “這,這...”柳胥一時犯了難。


    這安陽雖大,這皇城雖大,卻真要得罪了司寇府,一個賣藝女子任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也免不得被抓到一番淩辱!


    看著柳胥為難,總管近前一步,提醒道:“大人不是早便想為小姐找個丫鬟?”


    咦!


    柳胥一怔,這才轉目望向身邊的佩玉。


    佩玉自是能懂眼前男子的意思,隻不想讓柳胥為難的點了點頭。


    柳胥暈紅的臉色,欣然道:“叫蓮兒是吧?以後你便留在這裏,給小姐做個貼身丫鬟罷!”


    “謝大人收留!”女子欣極,立即磕頭。


    “劉總管,先給蓮兒安排個住處。”柳胥起身,邁步回書房。


    待柳胥走罷,女子方才起身。


    這時總管介紹道:“這是我家小姐,還不趕緊謝過。”


    “蓮兒謝過小姐收留。”女子負著細軟,深深拱腰。


    “蓮兒,倒也是好名字。”佩玉自吟。


    回至書房,倒杯清茶,柳胥俯案讀書。


    自初叫柳胥起,這個習性便不曾改變。


    那時每周還專門會有人考校,如今一晃經年,考校的人時久不見,卻這書,越發嗜愛。


    直至深晚,月上中天。


    柳胥熄燭,一襲夜行緊身衣,一把寬劍,施然躍步,遁出府邸。


    四下寂靜如斯,蟲吟不聞。


    柳胥腳下真元運轉,人於房梁上挪騰。


    不過多時,已然來至西皇城。


    邁步踏清風,左手運勢,安穩飄落一間府院。


    那府門高闊,其內深遠,刻以狄府二字。


    儼然不疑,正是以刑部司徒狄皓的府邸。


    腿腳輕盈,邁步而來,柳胥向主殿走動。


    殿前有守衛,此際夜半三更,酣睡來至,四人搖搖晃晃,昏昏沉沉。


    柳胥近前,立時加速。


    運轉七絕連影步,猶若鬼魅般,瞬間幻空。


    鏘!


    鏘的一聲,劍吟劃破夜空。


    當再度現身時,四名守衛瞳目剃圓,業已暴斃而亡。


    柳胥邁步上石階,一腳踹開殿門。


    嘎吱。


    殿門薄脆,弱不禁風,一腳用力不大,卻來回作響。


    床上有人一驚,當即反醒。


    卻這時,柳胥拎著滴血的墨鋒,依然來至跟前。


    “你、你是什麽人?”狄皓結語問道。


    然並沒有人回答,因為回複他的是一把劍。


    一把通體若墨,幽寒鋒銳的劍。


    一刻間,墨鋒到來,猶若電光,徑直授首。


    血光飛濺三尺,染紅被褥。


    啊!


    啊的一聲,本噤若寒蟬的小妾忽然大叫。


    並半捂著褻衣直叩頭,魔怔道:“別殺我...”


    柳胥收劍,轉身而去。


    片刻間,腳踏門階,躍然飛起。


    應著半分醉意,柳胥並未回轉。


    而是向北,來至瑤琴街,提步遁入了湯府。


    大司寇府門更加高闊幽深,柳胥早便打聽過湯沛的住院。


    故而落地後,徑直抬步,向東殿而來。


    雖有月色,卻不朗照,四野深蒙蒙的,有些嚇人。


    殿前有六名侍衛,點頭哈腰,半閉著睡眼走動。


    柳胥的步子很輕,當抬上殿階時,才有人感覺不對。


    卻這時再反應,已經遲了。


    因為一把幽寒的墨劍,訊光如電,出手如龍,一息之間,連出六劍。


    劍劍劃切喉嚨。


    砰!砰!砰!


    六人身體一軟,交疊倒地,休說反抗,即便呼聲都沒能發出。


    所以當柳胥入殿來至近前時,湯沛仍在床上香甜做夢。


    下一刻,柳胥執墨鋒,將染血的刃放置湯沛臉上,輕使力氣,撥了撥。


    呀!


    墨鋒幽寒若冰,湯沛呀的一聲,輕然驚醒。


    瞬間反醒過來,他望向柳胥,立時驚恐。


    作勢就要大叫,卻柳胥墨鋒下落,放置頸間,咫尺距離。


    隻聽柳胥冰寒道:“你快不過我的劍!”


    湯沛當即禁聲,一臉苦求表情,哭腔道:“俠士你就放過我吧!我爹是刑部司寇,你要啥他都能給你,隻要你不殺我!”


    哼!


    柳胥一聲輕笑,不屑道:“可認識我手中這把斬龍的劍!”


    湯沛當即一愣,這才收頸,下拉眼瞼,看向墨鋒。


    “梅、梅青寒?”湯沛突然結複。


    “我隻問你一劍事,回答出了人活!回答不出,死!”柳胥驚嚇道。


    “你,你問...”湯沛直點頭。


    “是你指使武莫庭殺了刑禎?”柳胥語氣陰寒。


    呃?


    湯沛神色當即一凜。


    “是還是不是?!”柳胥赫然問。


    湯沛一怔,似被驚住,隻不住的點頭道:“是、是!卻那日喝酒時,我不過是隨口一提,隻是沒想到他真的把人給殺了。”


    “既是如此,你可以不用死了。”柳胥收劍道。


    湯沛心中瞬間一喜。


    卻下一刻,收回的墨鋒是在蓄力,柳胥執劍,赫然刺殺去。


    噗哧。


    噗哧一聲,墨鋒穿破喉嚨,人頃刻倒下,應聲而死。


    柳胥轉身,施然邁步,從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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