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胥一想,倒也覺有理,故而突然正色道:“將作監那邊如何了?”


    “多日來核查審度,人證賬目業已豐足,隻若令達,必能一網打進。不僅將作監,宮內牽連的人員也已指掌。雖還部分不有證據,卻這種事,抓住一人,便能順藤摸瓜。”


    柳胥聽罷,神色微變,卻還是道:“兵部呢?”


    “老大?兵部之事並非刑部歸管,我們根本無從下手!”


    柳胥沉思片刻,一番衡量,終是道:“這件事牽扯太廣,不能有絲微大意,最好是能查出兵部的證據。你且先將後宮各階、將作監,乃至其他牽扯人員做一張名單給我。要盡量詳細些!”


    “是,老大!”葉羽抱拳。


    “抓捕他們並不難,難的是抓了以後。畢竟那麽多人!那麽多官位!”柳胥口中自語。


    一時陷入思索中,葉羽不敢打擾,抱拳輕退下。


    待得半響以後,心中大致有了策略。


    柳胥方來至桌案,提筆寫下一張字條。


    是以傳給嶽驚鴻,囑其查詢兵部罪證。


    “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


    “將此信箋送到府上佩玉姑娘手中。”柳胥道。


    “是,大人!”侍衛接過,躬身退下。


    柳胥埋頭,繼續整理文案。


    直至晌午間,方才做完,正是以出去吃飯,守衛通報進來。


    “是有何事?”柳胥手提墨鋒,隨口問道。


    “外麵有人要見大人。”


    “哦,可知是誰?”


    “是位女子,自報玉姬。”


    聽此回答,柳胥倒也一愣,故而立時邁步,走出司使殿。


    兩步至府門,卻見一貌美小女子立於府前。


    柳胥近前,熱乎調笑道:“玉姬姐姐辛苦了。”


    嗬!


    “幾日不見,嘴巴倒是甜了不少。告訴我,可是跟那漂亮女娃廝混學來的?”女子明眸望來,一派調教。


    柳胥登時一臉黑線,隻正色道:“這詞都是跟誰學的?以前你可不會這些。”


    “那是自然!姐姐也要成長嘛!這次出去,委實長了不少見識。”女子眸子很大,直勾勾的盯望。


    咳!


    柳胥咳嗽一聲,問道:“你到流火城,嶽驚鴻沒告訴你,看人不能總看眼睛吧?”


    “他敢!我的劍可是殺人的劍。況且他又不是我的對手!”


    “呃?好吧!咱們先找棟酒樓,吃些酒菜。”柳胥提議。


    沿著街尾前來,說話間,兩人至一間飯館。


    柳胥開口問道:“樓上可有單獨房間?”


    掌櫃的是為老者,一見柳胥,熱情洋溢,回稟道:“大人來了,那端的是有。”


    柳胥微微一笑,跟隨踏木階上樓。


    待酒菜布滿,關上隔門,兩人話入正題。


    “世子,你讓我探查的案子,都查清楚了。”玉姬先開口道。


    “是由何人所殺?”柳胥一凜,赫然問。


    “人確也出自流火城!他在這裏殺人後,直接逃逸,躲進了一門宗派內。”


    “宗派?是以何名?”柳胥微驚。


    “宗派名為劍王宗,我曾兩度潛入打探過,卻其內高手林立,差些被發現了。”


    “劍王宗?可知那殺人者的身份?”柳胥明顯一怔,而後立時發問。


    “也是位厲害的角色,名為武莫庭,其父好似是劍王宗的宗主。”


    “何止似是!這武莫庭於蟒山修劍,一身武王實力,殊有名氣。”柳胥道。


    “對了,嶽驚鴻也讓我告訴你,這武莫庭來皇城時,曾是你們刑部公子的門客。”


    “門客?湯沛?!”柳胥問。


    “你都知道了?”玉姬驚道。


    武莫庭與刑禎又無幹連,何以會凶狠殺人?


    顯然是為交好大司寇獨自子方才出手。


    兩人又自談了片刻,不過近乎都是玉姬在流火城的屑事作為。


    待得吃過午飯,玉姬前往府邸,柳胥回刑部繼續做事。


    近周以來,大小案件交疊,確乎是忙碌。


    新一批文案到來,業已擺放於桌案。


    柳胥放置墨鋒,脫下司使外袍,著手做事。


    不過多時,飯後的葉羽與邱楓雙雙進來。


    “老大!”兩人抱拳問候。


    柳胥起身近前。


    葉羽遞來一卷油紙,回稟道:“這是將作監牽連人員的名單,統總五十六人。包羅抽取過的銀兩,業已詳盡在上。”


    柳胥接過,隨意掃了一眼,便收起衣內,並開口道:“派人盯住這些人的動向。另外,宋玄之也要專派兄弟跟著。”


    葉羽抱拳應是。


    “盡量派機靈點的兄弟!”柳胥又自提醒。


    “這一點,老大盡管放心。天網的兄弟並非科班,而是盡來自低層,所以一般不易察覺。”


    柳胥點了點頭,這才轉身望向邱楓,問道:“審的如何了?”


    “都交代了!刺殺舉報者的這批人皆來自劍王宗,餘下者還窩藏在東皇城。”邱楓回稟。


    “如今全城禁嚴,他們一時還出不去。嚴力搜查,盡量把人都抓回來。既然敢入這東皇城,那就別讓他們回去了!”柳胥道。


    “老大放心!展風業已挨戶搜索,隻若還沒出城,便一個也跑不掉!”邱楓嚴色道。


    柳胥麵色平素,卻心中欣然。


    這時邱楓近前,兀自撓了撓頭,道:“老大,你讓關菡抓人去了?”


    “見你事忙,便派她去了。以後由她抓捕罪犯,你來審訊,倒也適合。”柳胥解釋。


    “老大,這不好吧?”邱楓試問。


    “怎的?”柳胥仰首,麵帶不明。


    “她今日去抓人,結果人還沒到審訊室,就殘了!這不,隻能先送到了醫館!”


    呃?


    柳胥忽然一愣,禁不住哂然道:“出門前我尚親自交代過,下手要輕點。”


    “誰說不是!卻她那疾惡如仇的脾氣,兩個毛賊的小身板哪能禁得起她揍!”邱楓挖苦。


    “估約著是不適應吧!下次便該是問題不大。”柳胥寬解。


    邱楓本是要說服柳胥,卻一聽這話,便也一時作罷。


    又不再有要事,故而撓頭退下。


    見葉羽尚還在,想來應有話說,柳胥坐下,問道:“可是還有事件?”


    “大事倒也沒了,不過一件普通命案。”


    “說來聽聽。”柳胥好奇發問。


    “昨夜天網的兄弟發現了魚香樓縱火案的真凶!”葉羽道。


    咦?...


    柳胥當即一驚,立時翻錄開桌上的一冊文案。


    是以魚香樓昨夜起火,灼死一名男丁。


    “你詳盡說來!”柳胥抬頭道。


    “老大,你還記得前些日,湯沛調戲賣藝女子之事嗎?”


    柳胥默然作想,而後略一點頭。


    “這燒死的男丁,便是那賣藝女子的哥哥。”葉羽解釋。


    “什麽?你是說,這縱火案是湯沛幹的勾當!”柳胥一刻怒然。


    “天網的兄弟親眼所見,縱火者正是湯府的家丁。”


    “真是草菅人命,無法無天!”柳胥突然怒極。


    “老大?這事雖然確鑿,但卻並不好辦。一來人證無用,二則無權入司寇府捕人,所以還需得從長計議!”


    柳胥雖然火怒,卻終歸不失理智。


    思忖片刻,方開口道:“這事我會處理!”


    既已這般說,葉羽也便明白,故而作揖退下。


    柳胥埋頭,繼續整理文案。


    用了近乎兩個時辰,方才做完。


    喝杯茶水,提起墨鋒,施然來至後府小院。


    墨鋒起,邁步而來,柳胥開始操練步法。


    七絕連影步雖然高深,卻義理不難。


    柳胥口吟心法,劍法隨著步子折轉。


    每出一劍,必留一道殘影。


    是以修到了第五步,殘影破。


    此訣統總七步,難度上有所疊加。


    時至今日,已悟其五,倒也不凡。


    操練時久,直至天晚,柳胥方才止劍。


    夏已來至,天氣回暖,一身司使袍,盡然濕透。


    柳胥抹去額頭汗水,應著幽風,步入司使殿。


    喝杯涼茶,平複罷氣息,轉身回了府邸。


    進門後,吩咐管家備水,柳胥書房沐浴換衣。


    待得一襲白衣步入正殿,天色已深晚,見菜肴擺滿了長桌。


    玉姬與佩玉皆在,隻等柳胥入座。


    “餓了也便先吃,可以不必等我。”柳胥道。


    玉姬搖頭,忙道:“你是世子,哪有我們先吃的份。”


    世子?


    聽此二字,佩玉不由的望了望柳胥一眼。


    經年年少,那回初見,他姓楊,青陽世子。


    卻為何,又改姓梅,做了司使了呢?


    佩玉心中不禁好奇起來,卻她從不會詢問。


    她隻在意眼前這個穿白衣、拿玉簫的男子。


    世子不世子,天下不天下,還比得過他這個人嗎?


    柳胥開口又道:“前些天,我給家裏寫了信。想來不過這兩日,你主子便會招你回去。”


    “哼!不吃了!你就是怕我住在這兒,耽誤你的事,才將我支走。現在我回來了,你又要趕我走!”玉姬氣道。


    呃?


    柳胥登時一呆,忙道:“哪裏敢趕!你是來保護我的,卻你現在並打不過我,所以你主子才要招你回去。待你變的厲害了,回來便是!”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都問嶽驚鴻了,你就是嫌棄我沒她漂亮,沒她通情理。卻知書達理有用嗎?自己弱不禁風,怎能為你擋劍?!”女子道。


    “我哪裏要女子為我擋劍?你這般好的天賦,我隻是不想耽擱你修煉。”柳胥解釋。


    “誰說不要!我就能!你不要我了,我走便是。卻下次回來,我一定也成熟,也漂亮,也厲害!卻我獨獨不要你碰,讓你都後悔!”女子對柳胥說道。


    額?...


    柳胥登時一臉黑線,立即問道:“你這話都是跟誰學的,哪有女孩能說這話。”


    “如何要學?姬兒又不傻,為何不能自己想?我現在就走!你也攔不住!”女子突然道。


    一句話罷,玉姬以手結印,運轉真元。


    下一刻,霍然躍步而起,身於夜色中消失。


    “你要到那裏去?夜色這般深!”柳胥輕喝道。


    “不要你管!”高空中傳來女聲。


    “玉姬姐姐,世子錯了!不若明天再回罷!”柳胥來至殿外,真元隨著聲波傳動而去。


    卻高空中,哪還有一丁點反晌?


    有的不過是兩滴雨落下,抑或也可以稱之為淚。


    這天下誰還有她奇怪?這天下誰還有她單純?所以這天下,沒有人能懂這兩滴雨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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