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處思緒中,酒菜呈上。


    柳胥揭開壺口,倒上兩碗,笑道:“晚上還有一場硬仗,喝點助興。”


    邱楓欣然,接碗砂碗,兩人對碰,一飲而盡。


    嘖嘖...


    濁酒入喉,口舌辛辣似火燎燒,邱楓暢道:“他奶奶的,還是這酒夠味!”


    “哈哈...喝酒自當是選這私釀的濁酒,最能有味!”


    說話間,邱楓又各自倒了一碗。


    兩人執碗,隻不再說話,一聲輕碰,仰頭灌下。


    如這般,不過片刻,四碗業已入腹,柳胥輕擺了擺手。


    邱楓會意,不再倒酒,因為再喝便會有醉意。


    而後兩人執筷,開始吃飯。


    待得酒足飯飽,放些碎銀,回往刑殿。


    柳胥先入司使殿,喝杯濃茶壓製酒氣,方才再入審訊室。


    審訊室位於地下,密不透光,晚日間陰沉感更甚。


    壁洞內,劣質脂油,一盞盞點燃,泛著黃光,火苗盛熾。


    柳胥踏石階,邁步下來。


    油脂燃燒,夾雜著血腥濕臭的氣味,一陣陣傳來,甚為嗆鼻。


    片刻後,步入正室,一個昏暗潮濕的密封石牢。


    空間十分窄小,邱楓手持長鞭,正在抽打。


    木架上,葉無暇一身囚衣,頭發散亂,渾身血跡斑斑。


    柳胥近前,見其兩個眼瞼極為紅腫,顯然自昨日起還不曾閉過眼。


    是以精神極度恍惚。


    “如何了?”柳胥開口詢問。


    邱楓一怔,這才見是柳胥,立時躬身抱拳道:“老大!”


    “還是不說?”柳胥道。


    邱楓點了點頭。


    “都下去罷!”柳胥擺手。


    “是!”兩名侍衛行禮,跟隨邱楓退下。


    嘎吱一聲,石門關合,此際麵前,隻餘柳胥一人。


    拉過一張漆黑長椅,施然坐下,柳胥開口道:“有聽說過我的名號?”


    哼!


    葉無暇嘴角噙起,鼻息發出輕哼。


    許是太憊,又或許不屑,終歸不曾抬頭看柳胥一眼。


    柳胥猜測是太費力,故而輕喝道:“來人!”


    石門兀自開啟,門外兩侍衛進來,抱拳行禮,“大人有何吩咐?”


    “將人放下,取一張長椅過去。”柳胥道。


    兩人不敢違背,來至囚架前,解去捆繩,將葉無暇安置在座椅上。


    柳胥擺了擺手,兩侍衛會意,立時抱拳退下。


    “當你入這石室時,就該明白,你不可能再有機會活著出去了。”柳胥突然正色道。


    葉無暇的頭靠在椅背上,艱難的望來一眼,嗤道:“那有如何?”


    “不如何!你的師傅雖救過你性命,卻他這麽多弟子,想來是不會落一滴淚。”


    葉無暇嘴唇嗤然。


    “卻你還有一個姐姐!”柳胥不動聲色道。


    “這你們也知道?!”葉無暇嗤笑的神色依舊未改。


    柳胥心中不由的思索開來,卻麵上素然道:“不僅知道!還明確她住在什麽地方!”


    “想威脅我?”葉無暇神情怪誕。


    “若我回答是!想來份量也夠了。”柳胥道。


    一刻間,葉無暇神色變了。


    “哼,她可從不做壞事!”葉無暇繼續嗤笑。


    “被你殺的林府小姐,也從不做壞事!”


    “卻你不會殺她!隻若她不死,你便威脅不了我。”葉無暇肅然道。


    “會不會殺她,那自不好說!你雖聽過我的名號,卻不知我的為人。”柳胥嬉笑。


    “也罷!即便是殺了,也與我無幹!”


    “好氣魄!對當世唯一的親人也能說出這樣話,卻不多見。”


    “如梅大人所言,即將要死的人,哪還顧及別人?!”葉無暇輕笑。


    “那武十州呢?”柳胥反問。


    不知為何,葉無暇突然一怔,目光愣住。


    柳胥接著又道:“你的本心是做個好人!如今要死,為何不能向心而死!?”


    “嗬!做好人?我劍上的人命,自己都計數不清!”葉無暇癲笑。


    “好與壞,你心中比我明白。無非當初命運讓你遇見了他,又讓他救了你。倘若你先遇到的是我,便會大相徑庭。所以他配不上你的崇尚!真正配得上的,是你流火城的唯一親人。”


    “你要做什麽?”葉無暇突然一驚。


    “我既然能說出這段話,那自然猜測出,你的姐姐比什麽都有用。”昏暗燈火下,柳胥的麵色開始陰沉。


    “你不能這麽做!你是司使!你是好人!”葉無暇突然發癲。


    “好與壞隻在我心中!在今夜,我終究會去殺她!”柳胥道。


    “你不能殺她!所有的人命,我都認!我的命在這兒,隨你來取!卻你不能殺她!”葉無暇恍惚道。


    “為何不能?!你都能殺人,為何我不可?”柳胥反問。


    葉無暇的狀態,幾度接近崩潰邊緣,終於癱然倚在了椅背上。


    “休要再裝!你還幻想我不會殺她!卻我便去一趟流火城,給你帶一分利息來。”柳胥突然道。


    癱倒在椅的葉無暇,登時神色就變了,立時癲狂道:“你不能傷害她!她從來沒做過惡事!”


    柳胥一見火候到了,立時吩咐道:“來人!將罪犯看住,我出去一趟!”


    “是!”兩侍衛進來,抱拳行令,壓住正欲反抗的葉無暇。


    柳胥看也不看後者的反抗,隻動步出石牢。


    葉無暇突然慌了,當即喝道:“梅青寒,你不能這麽做!”


    一出石牢,迎麵撞見了邱楓。


    “老大?趁著這個當口,為何不直接問話,讓他交代?”邱楓徑直道。


    柳胥搖首,語氣深長道:“我並不能確保,他會交代。”


    邱楓領悟,卻又問道:“老大,你真要去一趟流火城?”


    “那自不必!我已經做好了計策。”柳胥道。


    既已這般說,邱楓也便點了點頭。


    兩人踏石階,走出審訊室。


    外麵天色深沉,夜空下一輪孤月,當空映照。


    邱楓有些不明,終疑惑問道:“老大?葉無暇的訊息我也讀罷。其中並未敘述他與胞姐的多般親近,卻為你能篤定,他會受要挾?”


    柳胥抬頭,看了看月色,慨歎道:“當世界隻剩下唯一的親人,而你即將要死時刻,她必會成為你最大的牽絆。不管他曾經多般邪惡!”


    邱楓有些明白,但終不深刻。


    這時柳胥開口,問道:“你那邊鄭銓如何了?”


    “十足的軟骨頭!上了兩鞭子,都交代了。”


    “可曾幹連將作監?”柳胥又問。


    “不僅牽連!還抽了大頭!有了他的指認,咱們還怕將作監不認罪!”邱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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