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柳胥的神色變了變。


    而後轉身踱步,忽來至案牘前。


    自抽屜取出一枚麒麟脂玉,遞來道:“你再去一趟昌明酒館,力求得到葉無暇所有的信息。晚間,我親自審他!”


    “好嘞!”邱楓抱拳。


    待邱楓退下,葉羽微是笑容道:“老大?聽說上麵指派的新司使,於今日上午到任了?”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柳胥不以為意道。


    “老大還不曾前往拜會??”葉羽試問。


    “今日事件這般多,端的是給耽擱了!不過也罷,北皇城調度來的,我昨日已經知道了。趨利避害,與景淵一個德性。”


    “倒也難怪!”葉羽微歎。


    “難怪什麽?”


    “我在司徒殿安插了弟兄,甫才傳告我說,他們正殿的主子正在發火,大砸桌子呢。”


    “咦?大砸桌子?一個屍位素餐的人,端坐著司徒殿,一件案子不辦,竟還脾性不小。說不得,哪個風雨夜人頭也就沒了。”


    嗬嗬...


    葉羽禁不住嗬嗬笑了。


    笑了片刻,又好似想到了事情,方恢複正色道:“老大,你讓找的宮女月兒,聯係上了。”


    咦?...


    柳胥一愕,旋即調弄道:“動作倒是不慢!”


    “不過這小宮女,非是要求回一趟老家,不知是否安排?”葉羽道。


    “嗬,那自不能做!這個女孩,可是邪性!她若回了家,一準能翻臉不認人。讓她先拿有用的信息交換!”


    “屬下明白了。”葉羽笑然。


    “你笑什麽?”柳胥突然打趣問道。


    “見你模樣,像是置氣似的。”


    “置氣?”柳胥麵上不以為然。


    這時葉羽又道:“哦,對了!宋玄之的過往信息打探出來了,殊有一番傳奇!”


    傳奇?


    柳胥不禁好奇起來,忙催促道:“在何處?”


    “尚還在右殿!見你桌上文案甚多,便一時沒拿來。”葉羽解釋。


    “無礙!你且拿來罷!”


    “是!”葉羽抱拳。


    退下後,不消片刻又已出現,不過手中抱著兩份文冊。


    柳胥接過宋玄之的信息,見葉羽手上還有一分,便隨口問道:“另一份是何事?”


    葉羽也不隱埋,徑直回複道:“鄭銓貪贓的證據!”


    柳胥一想,倒是給忘了。


    曾未免驚動將作監,鄭銓的抓捕行動隻得推延,如今證據在握已有數天,再久推必然更引懷疑。


    柳胥伸手接過,突然間並不再難作為。


    葉羽見柳胥神色有異,便不明問道,“老大,可是想到了什麽?”


    柳胥笑道:“且讓關菡整隊府兵,下午間,我要親自帶人抓捕鄭銓。”


    呃?


    “老大?你若去抓,將作監必然會有所警醒!”葉羽立時驚道。


    “是了,就是要他們警醒!如今葉無暇歸案,林府滅門,倘若鄭銓再是被抓,必當有人會按奈不住!這樣我們才能知道,自己的對手真正是誰?”


    此種思維,倒是使得葉羽施然一怔。


    不過後者依然道:“老大,倘若他們更隱晦起來又該當如何?”


    “隱晦?嗬!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獨善其身嗎?滅林府顯然是以無解之局!卻他們毀了林鄴手山的證據,然殺林府滿門的人又如何藏匿?冰山已經裸露,水落石出隻是時間問題!”柳胥霍然道。


    如此一說,葉羽方才明白今日抓捕鄭銓的真意。


    是以引火燎原,拋磚引玉。


    故而一臉激亢,立時抱拳道:“我這便通知下去。”


    柳胥穿起外袍,提上墨鋒,也自走出了司使殿。


    半日間忙碌,自晨起至晌午,尚還未進過一粒米。


    刑部這活計,想得清閑容易,卻若要極力去做,自當是有忙不完的事。


    來至玉清街,入一常駐酒樓。


    酒館掌櫃熟知柳胥,故而每每必當親自接引。


    今次亦是,卻不湊巧的是,柳胥每次必坐的靠窗桌位,被一少年占了。


    酒館掌櫃引柳胥來至,登時麵色一變,當即就要攆人起來。


    卻柳胥忙伸手製止,淡道:“我換到別處便是。”


    掌櫃的不敢違逆,隻得臉色僵硬的點頭應是。


    柳胥落座,正處於少年鄰桌,兩人麵麵相對。


    從始至終,少年便沒曾說話,雖然柳胥一襲司使官袍。


    掌櫃隨筆記下柳胥所點飯菜,片刻間來至前堂,一聲謾罵道:“不是交代過了,北麵臨窗的桌位是為梅大人所留!”


    小廝當即認過道:“是小的該死!小的自知那是梅大人的桌位,也多番解釋,卻那少年端的是不起身!小的實在是無轍,又想到梅大人已兩日沒來了,便吩咐傳了菜。”


    解釋同時,小廝一臉委屈神色,殊也無奈。


    掌櫃的脾性也算隨和,終歸是沒再責難。


    不過片刻,飯菜呈上,柳胥放下墨鋒,著手吃飯。


    對麵的少年正在喝酒,一杯飲罷,抬起眼臉。


    他不動聲色的望了望柳胥,以及柳胥桌上的劍。


    柳胥有留意到對方的目光,終感覺這少年是有不同之處。


    卻異於何處,一時又說不上來。


    片刻後,少年吃飽,結過賬起身來。


    臨近要走時,方道:“我叫顓孫軒,以後還會見的!”


    言罷,人已起身離去。


    柳胥施然一凜,不由的吟念起來,“顓孫軒...”


    軒字倒也如常,卻這個姓氏,在大明是以傳奇。


    故而抬起頭來,柳胥向著少年的背影望了望,若有所思。


    不過多時,酒菜果腹,放上些碎銀,柳胥動身回刑部。


    卻來到刑府門前,柳胥輕然一怔。


    因為一月考核完畢,府兵正式錄入官冊,此際穿上新發的正式製服,倒顯一派精神。


    尤是胸前的護心鏡,打磨的極光,在鮮紅色的軟甲鱗胄應綴下,可謂入目刺眼。


    再者盤領窄袍,縛腳口褲,橫挎著寬刀抱拳行禮,使得一襲紅籌披風在身後飄擺。


    是以又多出三分幹練與氣質。


    柳胥露出滿意神色,讚道:“不錯!”


    “是大人!”府兵臉有歡色,卻隻躬身抱拳。


    柳胥暢然入內,片刻間來至庭院,見關菡正在整隊府兵。


    邁步進前,關菡都頭一見是柳胥,當即抱拳鞠了一禮。


    柳胥站於眾者身前,麵對兩列府兵,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眾府兵目光望來,蘊含著期待。


    下一刻,柳胥開口說話。


    “一月而來,倒是辛苦了!”他第一句道。


    不少人都在沉默,神情深沉,卻也有幾人甚顯活潑,開口答道,“不辛苦!”


    “當初把你們交給關菡,我便知道,這一月你們不會太好過。卻終歸是沒讓我失望!今日報表到我手中,入冊者二百零三人,我知道,我身邊又了二百零三個人需要守護。


    你們守護百姓,我守護你們,是一樣的職責。


    在皇城,有三萬人知我性情,是以護短。所以轅門當值時,他們都挺起胸膛,比起朝拜的將軍都敢自信一分。何以這樣自信?因為他們都知道,我在後麵給他們撐腰。


    今日,有三萬兩百零三人有了這個權力。這份自信,你們可以隨意揮霍。因為相較站在你們前麵,我同時願意做的,是站在你們背後。


    所以我想請,我身前的二百零三個人記住一句話,隻若問心無愧,以後不論是在官場抑或江湖,但若受到丁點欺辱,皆可拔劍口出梅青寒!”


    柳胥開口述來,既不鏗鏘,亦不激昂,隻像是說平淡的話。


    卻下方眾人,盡然激動。


    因為當初應招刑部府兵,便為斬龍二字而來。


    再者,一月間柳胥作為,所有人皆有目共睹。


    所以下一刻,一都頭抱拳開口道:“願為大人守護東皇城,守護百姓!”


    “願為大人守護東皇城,守護百姓!”下方府兵霍自跟隨高喝。


    柳胥目光木然,隻做看著,卻心中禁不住,有些激亢。


    因為做過教使的人,最能體味這種男人與男人之間,有些粗糙,但卻必當真摯的情感。


    待得呼聲止息,柳胥開口道:“好!既是如此,可有人願意跟我到皇宮,抓一個人?”


    “小的願意!”不少人應是,極為亢奮。


    “關菡。”


    “屬下在!”


    “挑選出八人,跟我前往皇宮玉府監!”柳胥霍然下達指令。


    “是,大人!”關菡行禮,操領隊列,依次點名。


    待人員選出,柳胥又道:“餘下者由你指派,巡邏街道!自今日始,東皇城禁嚴一月!”


    “卑職領命!”關菡抱拳。


    一切交代罷,柳胥動身,帶著領八名府兵,施然邁步出刑府。


    殿外街道寬闊,春風正盛。


    八人皆穿新服,於風下紅綢擺動,可謂颯爽。


    柳胥身著司使墨袍,腰佩玉牌,手提墨鋒。


    九人隻動步,便使得過往百姓驚動。這份姿態,顯然是以捉拿要犯。


    卻向著皇城方向行,不由的使人生疑。


    九人身材健碩,跨步亦大,不過一個時辰,已然來至宮門外。


    柳胥來至,取出司使玉牌,鏗鏘道:“刑部辦案!”


    守城兵衛一見是柳胥,登時犯了難。


    往前時,但凡抓捕宮內的人,也便都是司寇親至。


    刑部大司寇,堂堂正三品,城門指揮使自不敢有一句阻言。


    卻如今,隻來一個五品司使,卻要到皇宮來抓人。


    這種事,委實不多見。


    若換其他人,隻憑一塊司使腰牌,絕然是要為難一番。


    卻對於柳胥,他們不敢。


    因為倘若阻了眼前這人辦案,休說這拿墨鋒劍的男子不會放過自己,單是他曾經教的三萬同僚,便吐口水將自己噴死。


    所以指揮使直接賣個麵節,道:“梅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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