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傍晚,燭火映帳。


    古安玉坐在床畔,二指搭在少女的手腕上片刻,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顆青色丹藥,輕輕送入少女口中,道:“隻是情緒起伏太大,沒有其他症狀,我已經喂了她醒神丸,大約休息一夜便會醒來。”


    說著,古安玉起身望向楚白雲,若有所思道:“相公,回想今日一事,我覺得應當開始讓賴兒開始修行了,他現在那不入流的功夫,在世俗之人麵前耍耍還行,可麵對修士而言,卻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是呀……”


    楚白雲點頭道:“賴兒他自小患奇症,你我二人皆是束手無策,更無法教他修行,隻得讓他練些拳腳棍棒的世俗功夫,如今他病症已漸漸去了大半,開始修行倒也不晚,我當初也是二十幾歲才開始修煉的……”


    “晚了……”聽到楚白雲的話,古安玉不予讚同的打斷他:“對於強大的修真家族而言,一般孩童到了七八歲明事理的年齡便開始修煉了,稍稍上得了台麵的門派洞府,自家弟子開始修煉的年齡界限也在十歲以下,就算是毫無勢力背景的散修,教導自己子嗣或傳人踏入修真門檻的年齡也不會超過十五歲,畢竟越早修行,根基越厚,自身潛力也就越大,將來有望踏入的境界也就越高……”


    古安玉頓了頓,嘴角略帶幾分玩味繼續道:“相公你二十幾歲修行,隻能算是個野路子修士,這一生修為怕是都止步於此了……”


    “玉兒!”古安玉話音剛落,楚白雲便仿佛被踩住尾巴的貓兒一般,氣急敗壞的叫道,兩人結成伴侶那麽多年,楚白雲最怕古安玉提及修行境界之事。


    畢竟任何一個男人不如自己的妻子,說起來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唯恐自家相公真的發飆,古安玉低聲一笑,連忙上去輕撫楚白雲的胸口,溫柔安撫著。


    “就說這昏睡的小丫頭吧,你看她年齡不過十二三,最多與賴兒同歲,可我觀其修為,已經是先天大圓滿境界,且境界已經鬆動,丹田內靈氣隱隱有漩渦之狀,若是再跨一步,便是丹府之境,這便是早早踏入那道門檻的優勢。”


    “聚氣成漩,化漩為府,才這般年齡,邁一步便是丹府,果真是越早踏入修煉之途,越是得天獨厚……賴兒他……怕是沒這個命。”楚白雲探查了一番那小姑娘的修為,回想妻子所說,不由得唏噓歎道。


    看到楚白雲如此感觸,古安玉慰聲道:“相公,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有其緣法,凡事都不可強求,賴兒少年多疾,能平安成人便是其萬幸了,你我夫妻二人也不要刻意的追求完美,世間哪有事事雙全,他這般年齡,修行也不算太晚,我們不求他踏入多高的境界,隻希望他有一份修為在身,將來在這動蕩多變的天地能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好吧,從明日起,你便傳他修行功法吧,至於他能走到哪一步,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楚白雲點點頭,不再言語。


    良久,兩人熄了燭火,才從少女房內離開。


    ……


    翌日。


    後舍院內。


    “少當家的……”


    一大清早,猴子便疾步踏入院內,雙手捧著一尊赤金色的發冠,一臉得意的神色站在院子內呼喚楚羿。


    “什麽事情啊猴子,賴兒天色剛亮便起來了,此刻,應該是在昨日那小丫頭房內看她醒沒醒,你去演武場北側廂房那裏找他吧。”猴子剛喊了兩句,古安玉的身影就出現了在閣樓上,居高說道。


    “我昨日劫了一塊赤金,連夜給少當家的打了一尊發冠,想讓他看看是否喜歡。”看到古安玉,猴子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老實交代道。


    “恩,那你去吧……”古安玉應聲叮囑道:“對了,若是那丫頭還沒醒,就別貿然闖進去,省的你一身匪氣嚇到人家。”


    “知道,知道……”猴子連忙答道,一邊退出院內,直奔演武場而去。


    走了片刻功夫,猴子才反應過來,一臉迷糊的自言自語:“小丫頭,我們楚山上什麽時候有小丫頭在了……”


    顯然,猴子昨日提前歸山,並不知曉楚羿將那少女帶回山上之事,再加上一回來,他便直接將自己關在房內打造了一晚的發冠,消息閉塞,楚羿在演武場炫耀之事也並未傳到其耳中。


    思緒流轉間,猴子已經到達廂房前,正要敲門,隻聽“嘭”的一聲,一道破碎聲從房內傳來,嚇得猴子一激靈,連忙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躊躇片刻後,悄悄用手指蘸了蘸口水,在門上捅楚一個紙洞,將眼睛湊了上去……


    ……


    “你……你……我怎麽在這,你是什麽人……這是那裏……”


    房內,少女剛剛醒來,就見一名少年坐在桌前,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嚇得猛然坐起,一隻手沒有扶穩,直接撞在了床頭擺放的花瓶上,“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這一摔不要緊,卻又是把少女嚇了一跳,直接麵帶梨花的哭了起來:“你們這些魔頭,你們殺了九長老……還把我綁了,我想回宗門……”剛醒來的豆蔻少女,轉眼間便哭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淚人。


    楚羿蒙了……


    他一早醒來後,便帶著善意過來探查少女的情況,眼見少女未醒,隻好守在房內,唯恐她醒來後還以為自己身陷魔窟而做出傻事。


    誰知少女剛一醒來,便是一陣淚雨攻勢,楚羿見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自小就沒接觸過女孩子,更別說哄女孩子了,當下心底一橫,暗道:她可是我劫上山來的,我身為楚山少當家,一定要拿出土匪的霸氣來震懾她,氣勢一定要足……


    當即,楚羿一拍桌子,麵目故作凶狀,大喝到:“不準哭!”


    “嗚嗚……”


    ……


    “咣當!”


    楚羿這一聲爆喝,沒有震懾住少女,倒是把門外的猴子嚇得又是一激靈,手心一鬆,金冠也順勢滾落在地,惹的猴子一陣手忙腳亂的俯身去撿。


    “呦嗬,猴子你大清早的在幹嘛,捂螞蚱呢?”


    猴子剛把金冠揣起來,就聽見一道玩笑聲傳來,說話間,幾道身影已經大步朝著猴子走來,正是昨日跟隨猴子和楚羿下山打劫之人。


    “噓……”


    看見來人,猴子感覺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另一隻手卻是招手示意他們過來,臉上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想要有人同他一起見證。


    幾人見到猴子這幅神態,一個個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八卦之火瞬間燃燒了起來,紛紛湊了上去,將耳朵貼在門上……


    ……


    “我說了不準哭,不然就把你丟下山!”楚羿見少女還是哭個不停,直接兩步跨上床邊,雙目凝視著少女說道。


    不知是真被楚羿霸氣的喝聲嚇到了,還是麵對如此突然近距離接觸的不適,少女當真停止了哭聲,貝齒輕咬著嘴唇忍住嗚咽,秀眉輕蹙,時不時的哽咽一聲,一雙美目流光閃爍,隱隱含淚在楚羿臉龐掃過,仿佛受盡了委屈般望著楚羿的雙眼。


    看到少女可愛的不要不要的樣子,楚羿感覺一顆心都化了,頓時臉就紅了……


    “咳……那個,我是楚羿,這楚山的少當家,昨日你被人劫持,是我將那幾名魔頭誅殺,把你救了回來……”楚羿覺得要是再如此靠近去看少女那委屈的模樣,自己的臉都要被燒熟了,連忙從床邊起身,向少女解釋了一遍昨日最後發生的事情。


    隻不過,他厚顏無恥的將自己母親救人之事嫁接到了自己身上,言語中盡是他一人大發神威將少女救下的誇張描述。


    ……


    “呸,不要臉!”


    聽到楚羿的描述,門外包括猴子在內的幾人不約而同的在心底默默的罵了一句。


    他們或近或遠,可是看著楚羿長大的,未曾想到楚羿竟然是這樣的少當家……本以為他最多下山打劫的時候調戲調戲小丫頭,誰料想麵對特別好看的小姑娘時,竟然如此的厚顏無恥。


    “你們幹什麽呢!”


    正當幾人準備聽聽下文的時候,一道冷漠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嚇得幾人尿都甩出了幾滴,同時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也不管來人是誰,便急忙又將耳朵貼在了門上,畢竟這等好玩的事情,在山上一年半載也碰不到一遭,錯過任何片段都實在太可惜了。


    見此情形,路過廂房的寧三娘好奇心也被勾了上來,硬生生將本想發飆的念頭壓了下去,放下扛著的大刀,也將耳朵湊了上去……


    ……


    “這麽說,是你救了我……那…..你能送我回宗門嗎?”


    少女本以為自己被魔門綁架了,聽了楚羿的敘述,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小手擦了擦眼睛,滿目期許的朝楚羿問道。


    “這……”


    楚羿沉吟了片刻,忽然露出一副無賴姿態道:“你可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你……你是什麽人……”少女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小爺我爺爺是土匪,我爹爹是土匪,你說我是什麽人……”楚羿說著,擺出一副大咧咧的姿態道:“你躲得了魔門,卻躲不過土匪,我從魔頭的手中將你劫下,你便要做我的壓寨夫人,我怎麽會送你走呢!”


    少女聞言,迷茫了片刻,頗為不解:“壓寨夫人……什麽是壓寨夫人?”


    “這楚山是我的,山上的水是我的,山上的樹是我的,山上的石頭是我的,山上的花鳥蟲魚一切都是我的,你被我劫上山,你也是我的,你說什麽是壓寨夫人……壓寨夫人就是我的小媳婦,你要伺候我吃飯穿衣,鋪床疊被……”


    “啊……我不要……”楚羿還未說完,就聽見少女一聲尖叫。


    ……


    “禽獸啊……”


    門外,眾人心底同時升起了這一個念頭。


    忽然,眾人感覺眼前暗了一下,回頭看去,隻見一道魁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的站在眾人後方,在楚山之上,能如此悄無聲息出現的男子,不是楚白雲又是何人。


    眾人正要驚呼,楚白雲忽然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大家不要亂動,也不管眾人反應如何,自己輕輕挪步,將耳朵貼在了門上,眼睛微閉,一臉享受的表情……


    眾人……唯有繼續!


    ……


    “哼!你不要也不行,到了這楚山就得聽我的。”楚羿說著,雙手撐在床上,單膝跪在床邊望著少女:“現在,我就要你最寶貴的東西……”


    門外,楚白雲心底一陣抽搐:這個臭小子,老子我一百四十歲的時候還是童子之身,你才十四歲,竟然想要人家小姑娘最寶貴的東西……


    不過,想歸想,楚白雲卻絲毫沒有任何想阻止的意思,心底相反更為期待……


    ……


    “這個……這個是我最寶貴的東西……”看著楚羿越靠越近,少女心跳不由的狂跳起來,往床後掙紮了兩下,連忙從懷中取出一隻小胭脂盒遞給楚羿。


    “不是這個……”楚羿說著,伸手將胭脂盒碰翻,身子又往前湊了幾分。


    少女看著越來越近的身影,又是往後退了退:怯懦懦的說道“我沒有寶貴的東西可以給你了……”


    “哼……你再不給我,我可要辣手摧花了……”楚羿仿佛很喜歡少女此刻的模樣,繼續調侃著。


    門外,猴子與先前幾人聽到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在心底罵了起來:這個小王八蛋,昨日沒說成的話,今個終於讓他逮著機會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


    廂房內,楚羿看了看被逼到床角的少女,忽然不說話了,直接將身子湊了上去,兩瓣嘴唇印在少女微微張開的兩瓣紅唇上。


    “嗚……”


    少女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眉眼,感受著唇上的溫度,頓時隻感覺腦海一片空白,似乎忘記了掙紮,唯有兩隻小手緊緊的攥著床單……


    良久,楚羿才起身與少女分開雙唇,看著呆呆望著自己的少女,一臉的得意:“這才是你最寶貴的東西。”


    ……


    門外,古安玉捧著一盆花草路過演武場,隔著老遠便望見少女所待的廂房門上趴了一堆人,其中竟然還有自己的相公,心底怒意勝過好奇,當即也顧不得形象了,直接將花盆一摔,吼道:“你們這群混賬在幹什麽!”


    “轟!”


    眾人正趴在門上聽得津津有味,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扇門窗早已不堪重負,搖搖欲墜,古安玉這聲怒吼,仿佛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眾人一個個嚇得心神不穩,稍一用力,直接將廂房的大門壓倒在地,掀起一陣塵煙。


    門內門外,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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