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周武元年,鎬京城


    話說武王伐紂,薑尚封神,上合天數,下應民心。殷商六百年江山最終毀於末代君王殷受之手。話說紂王殷受膝下有三個兒子:太子殷郊、二子殷洪、三子殷武庚。殷洪本是闡教門下,因助紂為虐逆天而行於封神之役中陣亡;而太子殷郊西岐一戰之後突然失蹤,仿佛人間蒸發,無人知曉。隻遺下幼子殷武庚,當年因其年紀尚幼,雖躲過了封神之劫,卻難逃亡國之難……


    大周立國,那周武王姬發乃是仁德之君,不願誅連紂王幼子殷武庚,便下令將其母貞妃和殷武庚貶為庶民留在朝歌之中,誰知此舉卻遭到了不少重臣的反對。


    這日上朝,元德殿上群臣之中步出一人來。這人相貌堂堂頗有威儀,年紀與武王相仿,正是武王姬發的弟弟姬旦。此人在興周滅紂的大業中對武王鼎力相助,又是宗親,立國之後封為侯爵,地位顯赫。他一出列,群臣中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姬旦手持玉圭對著武王行了君臣之禮,而後奏道:“大王,古人雲:斬草要除根。那殷武庚乃是紂王的嫡係血脈,如今我大周剛剛立國,殷商遺民眾多,蠢蠢欲動者何其之多也?臣知大王仁德,但是此事非同兒戲,望大王三思!”


    武王姬發問:“依你之見,如何處置?”


    姬旦將手一揮如手起刀落狀,口中說道:“殺,以絕後患。”


    武王搖頭歎道:“古人亦雲:大罪不累親子。如今紂王無道,身死亡國,已是應了天數。何必對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子趕盡殺絕?況殷武庚隻是十歲一孩童,我姬發以仁德立國,怎忍心害之?寡人心意已決,卿不必再言了。”說罷讓其退下。


    散朝之後,姬旦愁眉不展,離開大殿之後想起了一個人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周丞相——薑尚。


    薑尚封神之後無緣仙道隻能得人間富貴,是造大周八百年基業的肱骨之臣,姬旦心知若薑尚開口武王必然聽之,隨即命人即刻備車前往丞相府去。


    話說此時薑尚正在府中與武吉下棋。為了大周八百年基業,這位老者盡心竭力此時已是白發蒼蒼,年逾八十。


    “武吉,你的棋藝有進步啊!”說話這人滿頭白發卻目光有神,身上披著丞相朝服,正是薑尚。對麵對弈者喚作武吉,乃是薑尚徒弟。


    這武吉三十出頭,目光炯炯,頜下有些短短的黑須,身上披著鎧甲,正捏著一顆黑子琢磨如何下子。


    二人正下棋之時見頭頂飛過一隻大鳥,傳來‘呱呱’之聲。薑尚見了掐指一算,對武吉吩咐道:“你我先放下棋子。有貴客來訪,你速去門口迎接。”


    武吉有些摸不著頭腦便來到府前打開大門,正好見姬旦剛剛下了馬車踱步而來。“丞相真是料事如神!”武吉心中暗自讚歎一聲趕忙上前迎接。


    “武吉將軍,丞相可在?”姬旦問。


    武吉答道:“正在府中恭候侯爺!”遂請其入門。


    姬旦一進府見薑尚正在下棋,拱手說道:“姬旦冒昧前來,打擾丞相雅興了!”薑尚早知來意,便請姬旦坐下,嘴上說道:“侯爺來的正好,早聞侯爺棋藝頗精,今日正好與老夫下上一盤。”


    “下棋麽?”姬旦笑道:“誰不知道丞相昔日可是昆侖名士!我等凡夫俗子怎與丞相比肩?”薑尚笑道:“慚愧啊,老夫資質愚鈍無緣仙道,說什麽昆侖名士。侯爺請!”說罷將手一揮,那棋盤上的黑白二子分別落回了棋罐之中。棋盤幹幹淨淨。


    姬旦也不好推辭,手中拿了一枚棋子落下,口中說道:“那我就討教下丞相高招。”雖然眼睛看著棋盤,但姬旦心中卻想著其他,故而有些焦躁,不出十步便落了下風。


    薑尚看著棋盤,又抬頭見姬旦眉頭微皺,淡淡一笑,“侯爺今日來找老夫何事?”


    姬旦放下棋子開門見山,將處置殷武庚之事告知薑尚,又說道:“如今大王肯聽的,隻有丞相之言,請丞相三思!”


    薑尚捋了捋須說道:“我知侯爺憂心大周社稷,但大王仁德方能坐擁天下,你我莫要再多費口舌了。若侯爺真的擔心殷商後裔擁王造反,便可如此……”說著,薑尚將手中的三顆黑子擺在了姬旦的一顆白子周圍,將白子牢牢困住。姬旦一見心中已明,不禁麵上一喜哈哈大笑起來。


    不日,姬旦下令在朝歌周圍設下三個小諸侯國:朝歌以東設衛國,由管叔鮮掌管;朝歌西與南設鄘國,由蔡叔度掌管;朝歌以北為邶國,由霍叔處掌管;三人奉命共同監視殷武庚母子與一班殷商舊臣,以防生亂。


    話說那殷武庚年紀不過九歲,成為庶民以來與母親相依為命。其母貞妃是‘一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禦’中的九嬪之一,地位遠不及夫人,更遑論與王後爭寵。但貞妃出自書香門第,自幼喜好讀書,知禮明義,剛入宮時紂王也大為欣賞其才華,頗得紂王寵幸。豈知後來妲己入宮迷惑天子,漸漸的便也被紂王拋諸腦後了。可憐小武庚也遭牽連,雖同為紂王子嗣卻與二位兄長的待遇天差地別。後來若不是殷郊格外命人照顧貞妃,小武庚的命運可能會更加悲慘。


    自打回到這朝歌後,貞妃便隱去姓名隻替他人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若有閑餘,便教殷武庚做人之禮,處事之儀;隻是朝歌中的百姓大都知道這母子乃是紂王遺孤,不敢太過相近。也有好心人覺得二人日子過的太過清苦,不時的暗中幫上一把。隻是小武庚每每看到別的小孩高興的在一起玩耍時,隻要一走近,其他人見了是他就都一哄而散了。


    小武庚這日終於忍不住問起母親:“娘親,為什麽外邊的小孩都不願意跟我玩啊?我好孤單啊!”說著兩眼淚汪汪的忍不住哭了起來。貞妃聽了這番話,俯下身來擦去小武庚的眼淚道:“因為你跟他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啊?”小武庚哭著問。


    貞妃頓了一頓,停下手中的活緩緩說道:“你是紂王之子,因你父王不信忠言,不尊天數,所以斷送了殷商江山,隻可憐我們母子無依無靠……”說到傷心處,貞妃不由兩眼含淚長歎了一聲。這一聲包含了無盡的悲傷和太多的委屈。


    “那我的兩個哥哥呢?”殷武庚眨著眼睛問。


    貞妃低聲道:“他們……都已經戰死沙場了。你的大哥,殷郊殿下昔日對我們母子有恩,聽說他死在了西岐之戰,他若不死,大商或許還有希望……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殷武庚見母親如此悲傷便也不敢再問了。


    轉眼間八年過去,貞妃為了貼補家用,無論冬夏皆要四處與人漿洗縫補衣物。畢竟多年過慣宮廷生活,身體哪裏能吃得消?所幸殷武庚已非少不更事的孩童。便勸說母親在家歇息,獨自到城西砍柴挑夫以補貼家用。


    這一年,殷武庚年方十七歲,生的麵目俊朗,氣宇軒昂。雖然是紂王之子,但品性與父親大不相同,心地善良且為人正直,隻是被困在這朝歌終日不得遠離,如籠中鳥、池中魚,他時常望著城外的風光自怨自艾,不知何時能魚入大海,鳥歸山林。


    這日一早,殷武庚照常到朝歌城西砍柴而歸。早早來到集市遂插了標草賣柴,豈料呆到晌午也無人問津。“怎麽回事?今日為何這集市的人這麽少?”殷武庚隻歎運道不濟,收了柴垛往家走去。沿路之上,他見到城頭上掛著許多白幡,不知道是何含義。


    等到了家中,殷武庚喊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見兒子早早歸來,貞妃便問:“庚兒,今日怎麽早早回來?柴可有賣出去?”


    殷武庚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也不知怎的,這幾日集市寥落無人問津,還到處掛著白幡。”


    “什麽?”貞妃聞言吃了一驚,趕忙跑出屋向城門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城門處皆立著白旗白幡。


    殷武庚追了出來,見娘親神色有異開口問道:“娘,這是何意啊?”


    貞妃久居宮中豈會不知這白旗白幡的意思,便對殷武庚說道:“看著滿城的陣勢,隻有王候駕崩才有。卻不知是何人。”


    “駕崩,那就是人死了唄。”殷武庚說道:“娘親稍後,待我去打聽打聽。”貞妃正要攔他,卻早被他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殷武庚一路跑到西城門,見門口正有守衛也穿著白甲,便壯了膽子上前問道:“敢問大哥,這滿城盡插白幡所為何事?”


    那守衛聞言打量了殷武庚一番,罵道:“你這小子,天大的事你竟然不知?”


    “天大的事?”殷武庚又問:“究竟是何事?請大哥賜教。”


    守衛答道:“前日武王駕崩,全國戴孝十日。稍後便要挨家挨戶發放孝服。”


    “武王……駕崩?”殷武庚聞言不禁大吃了一驚,‘這可是個大消息……’趕忙一溜煙跑回家將這消息告知貞妃。


    回到家中,貞妃問道:“怎樣?可打聽到消息?”


    殷武庚喘了口氣說道:“聽……聽西門守衛說是武王駕崩……全國要戴孝十天呢!”


    “啊?”貞妃聞言頓時渾身一顫,手中衣物掉在地上。殷武庚忙將衣物撿起,問:“娘親何故如此驚慌?”


    貞妃緩緩坐下,歎了口氣對殷武庚道:“你懂什麽?想當年武王仁德,赦免了你我母子大罪方留下了性命。如今武王駕崩,豈不聞: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畢竟是紂王親子,若朝中有人奏上一本,你我母子性命難保!”


    殷武庚哼了一聲一拍胸膛大聲說道:“父親所做之事已經得了報應,還與你我母子何幹?我們在此安穩度日又不曾惹到誰,為何要誅連我等?”


    貞妃搖搖頭歎道:“庚兒,你涉世太淺怎知人心險惡?如今你我無路可去,隻有聽天由命吧。”


    過了兩日,殷武庚照常打了柴草回家,剛走至西城門,看見城門外一騎人馬揚塵而來,均是官軍打扮。殷武庚自幼被母親教導不可與人爭執,見到官兵更要繞行。殷武庚趕忙背著柴草站在一旁給人馬讓路,誰知來人停在他麵前上下打量起來,隨即打開手中畫卷比量了一番,口中說道:“公子留步。”


    殷武庚心中有些不安轉身便要走,那人喊了一聲:“公子留步!”周圍幾匹馬圍了上來擋住了殷武庚的去路。手拿畫卷那人翻身下了馬,突然對殷武庚拱手拜道:“敢問公子可是殷武庚?”


    ‘公子?以前好像沒人這麽稱呼過我?我這模樣算是哪門子公子?’殷武庚心中自嘲了一句趕忙放下柴草,還禮道:“小子殷武庚,不知官爺找我何事?”來人隻說道:“公子不必多問,請上馬,我家主人有請!”說罷不由分辯拉著殷武庚的手將其扶上馬背。


    殷武庚無奈上了馬,心中卻忐忑不安起來,暗思:“莫不是真被娘親說中,有禍而來?若真如此,由我一人頂著莫要連累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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