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金與石天佑二人站立不動,雙方相距丈許遠,石天佑右肩已被削傷,枯金斜提長劍,劍尖向下,默然不語。劍宗中有人高聲叫道:“你已受傷,已經輸了!”


    阿莫念往東首方向望去,枯金剛才手擲長劍,離石天佑後背一尺,危急中東首有一女子一聲驚呼。後來石天佑右肩受傷,此女子又與阿莫念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她是誰?倒顯得比我還擔心天天的安危?我與天天都戴了人皮麵具,按理這世上無人識得自己二人,既然不識?又為何擔心?……”阿莫念滿腹不解。


    ……對於自己的心上人,女人有種與生俱來的危機感與洞察力。


    群雄見石天佑受傷,並未覺得他技不如人。枯金乃劍宗宗主,他以劍比試,已用上了他善長的武器,而石天佑依然是空手接招。群雄中已有人喊道:“不公平,不公平!不算,不算!”


    枯金仍未出聲,拿劍的手在微微抖動。石天佑朗聲道:“枯金宗主,你的傷……沒大礙吧?”


    眾人一聽,才仔細去看枯金,隻見枯金拿劍的右手在不斷顫動。


    拿劍的手在顫??!!使劍之人,劍在手中,穩如磐石,何況是枯金這種使劍的宗師級人物?……。


    枯金麵沉如水,左手往右手手臂一按再一拔,“倉啷”一聲,一塊刀片掉在地上。


    ……是張之益彈斷的刀片!


    榮木看到這塊刀片,就如看到自己的親爹,臉顯狂喜之色,大聲對榮樹說道:“說你腦袋裏都是屎,沒錯,果然都是屎。看到沒有?刀尖一直在他手上……我贏了!你輸了!屎腦殼!”


    榮樹臉漲得通紅,這次輪到他啞口無言了,心中將石天佑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恨恨瞪著場中的石天佑,不作一聲,等待抬杠出現轉機。


    枯金削傷石天佑右肩,自己右臂卻受石天佑手中刀尖所傷。


    …………平手!


    “很好,很好!老夫生平數百戰,你是第一個傷得老夫之人。”枯金眼神中,隱隱有殺氣湧動。左上右下,由單手改成雙手握住劍柄,劍柄貼於胸前,長劍平指,腳膝微曲,問道:“還不拔劍?”


    翠穀的三年,石天佑於三無三不經已能倒背如流。憑心而言,公孫先這個師傅很不稱職,雖將自身最得意的兩門神功傳授給了石天佑,但也是為“玲瓏棋局”所迫,並未悉加指教。這種神功,對於一般人來說,沒個三五年連入門都難,而石天佑在無名穀的時間,全部加起來才二個月,其中療傷就花了一個月,公孫先真正指導傳授他功夫的時間,隻有一個月!內功心法更不需提及,根本就沒教。


    也是石天佑悟性逆天,加之玄冰床已將他筋骨重塑,內力在一月之內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接著又食“九轉還魂果”,內力更深一層。在翠穀中,他依照三無三不經真氣篇中的內功心法潛心苦練,這套內功心法的“采氣、聚氣、凝氣”之法,遵循天地法理,萬物之序……竟於萃取天地萬物之精華及為顯著有效。


    三年時間,石天佑的內力練到什麽程度?他隻知道自己內力深厚綿長,到底有多厲害,誰知道?……要比過才知道。


    三無三不經中兵器篇和拳腳篇他並未習練。武學一途,學不可駁雜,但見識卻要淵博。因而他雖沒去學當中的任何功夫,但對各門功夫的招數卻爛熟於心,了若指掌。


    他所學的功夫隻有三樣:雪無痕、天下散與相思劍法。


    枯金的劍法,連綿不絕,淩厲無匹,根本沒有漏洞。石天佑剛才以為他右側露出了漏洞,才右掌夾刀去擊,誰知那不是漏洞而是陷阱,如果不是石天佑輕功無雙,危急中頭往後急仰,此刻早已身手異處了。


    “昆吾劍”--雙手執劍,威力倍增。枯金之劍,本無漏洞,如今威力再增,自己空手再與之鬥下去,要贏他要等到何時?石天佑殺張之益心切。思之到此,緩緩拔出腰中相思劍。


    相思劍,劍分雌雄,劍長三尺,劍身漆黑,削金斷玉,鋒利無匹。石天佑佩雄劍,阿莫念佩雌劍。


    石天佑雄劍在手,手腕一翻,抖了個劍花,道:“請!”


    枯金平平刺出一劍。這一劍,無風,無芒,緩慢無比。再不似剛才那樣劍風淩烈,劍芒四起。


    北首的仇九天靜靜的看著,臉現擔憂之色。


    石天佑隻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劍氣四麵八方向自己湧來,劍氣無形無質,卻堅不可摧。沒幾人看到石天佑周圍的空氣已經被劍氣擠壓而變得扭曲。


    石天佑右腳離地,左手橫揮,右劍緩緩往前刺出。口中吟道:“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吟罷,雙眼眺望阿莫念的方向,仿若一個深情男子在眺望等待自己心上人出現。


    阿莫念望著石天佑,眠嘴淺笑,眼中情深無限。


    群雄中一些見識不高、修為不深之人見兩人在場中慢吞吞晃悠悠地拿劍刺著四周的空氣,更搞笑的是,這個年輕人竟然深情款款的吟誦起《詩經》來,隻聽有人大聲道:“打啊,打啊!擺什麽姿式?”


    榮樹剛才抬杠輸了,心中一直難受,此時見石天佑打便不打,還發神經似的吟起詩來,心中有氣,大聲喝道:“請客吃飯麽?這麽磨磨嘰嘰的。”


    榮木心情卻很好,笑著對榮樹道:“你腦殼裏屎又多了,比剛才還多,他們倆明明在談情說愛,你看他……”說完,以手指著石天佑。


    他們哪裏知道,此刻場中兩人比剛才那場比試又要凶險萬分,兩人各施內力,周身真氣鼓蕩,劍上真氣充溢,一個不小心,被貫注真氣之劍刺中,則重傷難免。


    二人在場地中央緩緩移動,慢慢揮動手中長劍。隻見枯金上身前傾,雙手執劍由下往上緩緩一挑,石天佑橫劍當胸,劍身下按。口中又吟道:“窈窕淑女,鍾鼓樂之。”吟到此處,剛好將《詩經》中的《關睢》吟完。


    相思劍法,乃木屋中男女情侶所創,想是二人情至深之,邊吟詩邊以舞劍助興,才得創此劍法。相思劍法每招以《詩經》中的《關睢》與《桃夭》命名,《詩經》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四言詞。但二人創此劍法之時,權當自娛自樂,並未刻意去追求劍招之名的嚴謹。後來二人在對敵之時,發覺此劍法頗具威力,特別是二人雙劍合壁,更加威力無窮。木屋中男子覺得此劍法如從此埋沒實在可惜,便將其放入翡翠玉匣當中,傳給有緣之人。


    相思劍法共四十招,《關睢》二十招,《桃夭》二十招。石天佑念到“鍾鼓樂之”,《關睢》二十招堪堪使完。此時,石天佑橫劍當胸,劍身下按,剛好壓住枯金上挑的劍尖。石天佑劍上真氣透過劍身,傳至枯金劍尖,再由劍尖經劍身至劍柄,傳至枯金右手。


    枯金隻覺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往自己手腕傳來,心中一凜,忙運氣抵抗,兩人各運真氣,就此不動……。


    群雄見枯金上身前傾,長劍倒豎,劍尖抵在石天佑黑漆漆的劍身之上,雙足如釘在地麵,一動不動,頭上白氣騰騰。再看石天佑,右手握劍平壓,左手緊貼左腿,神色凝重……。


    “他們在比拚內力?……”


    枯金感受著自自己劍身傳來的至厚至純,一浪蓋過一浪,洶湧澎湃的內力,唯有運氣拚命抵擋。時間越長,心中驚駭之意越濃:“他是誰?怎麽可能?這麽年輕……怎麽可能?”


    枯金不但相信自己的劍術,也對自己的內力深信不疑。當今武林,除了那四人可能比自己強外,就隻有那幾個永不出世的老怪物。除了這幾人,他自信世上已沒人能贏過他……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劍宗宗主,厲害啊”石天佑心中感歎道,“如果自己不是比他年輕幾十歲,又占了居高臨下的便宜,隻怕不一定贏得了他……”石天佑邊想邊再次催加體內真氣。


    殿中燭火搖曵。此刻,榮木榮樹也忘記了抬杠,三千來人的大殿鴉雀無聲,眾人瞪大眼睛,看著場中二人。


    時間仿佛已經靜止,南麵人群中聽到有人在喘氣,喘氣聲粗重而又短促……。枯金頭上白氣越來越濃,雙膝慢慢向下彎曲……。


    “哇!”一口鮮血吐出,枯金緩緩坐倒在地。


    石天佑收劍、抬腿、縱身,倏忽之間,已到了張之益麵前,左掌拍出,隻見“波”的一聲,張之益如斷了線的風箏(像在杜如山家黑影拍石天佑那一掌麽?),身子越過人群,“啪”的掉在南麵牆角之下。


    接著,石天佑身子越過人群,右手相思劍往縮在牆角之下,已不知死活的張之益疾刺而下……。


    “枯金敗了?還口吐鮮血身受重傷?傷他的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無名之輩?”枯金是誰?劍宗的宗主,號稱劍術通神的人物,大小數百戰,從無敗績。眾人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個個怔在當場。還沒回過神來,又聽“啪”的一聲,那個沒臉沒皮的張之益已摔在牆角,不知死活。“這年輕人真記仇啊!千萬別得罪了他……”眾人以為石天佑惱張之益彈斷刀尖又下死手之事,因而誓殺張之益解氣,又怎知石天佑與張之益有血海深仇之事?


    石天佑拚得枯金口吐鮮血,身受重傷,自己自然是贏了這場賭注,當即便內力回收。他與枯金無怨無仇,隻因枯金從中作梗,不得已才傷了他。既然贏了,沒必要再下死手,否則,如果石天佑內力不收反放,再補一掌,枯金必死無疑。


    石天佑掌拍張之益,這一掌,用上了十成功力,張之益根本來不及反應,結結實實拍在了胸口。石天佑擔心他沒死,又飛身追過去往張之益胸口疾刺而下。


    ……劍尖距張之益越來越近,石天佑甚至已經想好刺中他以後接下來要怎麽做了。


    突然,石天佑手腕劇震,相思劍已被什麽東西擊中,劍身往旁邊蕩去,刺在了南麵的牆上。接著隻見四周粉未四濺,原來擊中自己劍身的是一粒石子。


    “好大的勁!”石天佑心中一凜,暗暗心驚。


    “少俠真是好功夫!”一個一身紫衣的人站在他與張之益之間,微微笑著道。


    修長的身材,刀削一般的臉,有點陰的微笑。“杜伯伯??!!”石天佑差點叫出聲來。


    “爹爹”東首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石天佑與阿莫念不約而同往來聲處望去(石天佑飛身而起時阿莫念就跟過去了)……。


    一襲白衣,高挑而苗條的身材,依稀可見當年的模樣……“蘭妹?”石天佑心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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