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他?!!他為何要如此做?!!難道也是為了槍訣?石天佑想過安思門、想過神月教,甚至想過杜如山,到頭來竟然是張之益?!!


    “鏡子不會錯的,鏡子不可能單單此處出錯!……右臂有牙印,父親吃驚的難以置信的聲音,這一切怎麽可能會錯?!!”石天佑隻覺自己血往上湧,不解、憤懣、悲痛、憎恨千萬般情緒滿襟激蕩,恨不得即刻就出去殺了張之益。


    半年多來四處被人追殺,每次都死裏逃生,當中有機緣巧合,也有人暗中相助,但更重要的是自己求生的意誌,複仇的決心,這才活到了現在。此刻,石天佑覺得這木屋變得可愛起來,不進木屋不可能知道仇人是誰?張之益?隻怕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是他。


    此後,鏡中的畫麵繼續前推,顯示了石天佑逃亡之後的整個過程,竟然絲毫不差、嚴絲合縫。畫麵到此結束,鏡中重新出現石天佑的全影。


    “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難道是魔鏡?”阿莫念覺得太不可思議。隻聽石天佑道:“嗯,我也是!出穀後我要將張之益碎屍萬段!”阿莫念側頭而望,見他雙眼通紅,神色淒苦,渾身顫抖,心中又心疼和害怕,握緊他的手,柔聲道:“你在鏡中知道的麽?正好我也想殺了他,到時我陪你去!”


    石天道“好。”接著又道:“還要多謝這麵鏡子讓我知道了仇人是誰,咱們叩頭謝過如何?”說完也不等阿莫念回話,便拜了下去,阿莫念跟著他一起跪倒。


    拜得幾拜,正要起身,忽覺身子往下急墜,不禁大吃一驚,運力往上躍起,但下墜之勢太快,躍起之時身子已落在半空,隻聽頭頂“喀喀”作響,暗板已經合攏,腳下物事漸漸變大,顯已離地不遠,兩人身子順勢下屈,消減下墜之勢,不一會就順利落到地麵。


    目光所及,是一間正方形的鬥室,鬥室四壁光滑如鏡,上麵密密麻麻畫滿了彩色圖案。突聽“呦嗬”一聲高亢的猿啼聲從鬥室不遠處傳來,啼聲在鬥室回旋激蕩,良久不絕。石天佑受聲所驚,四處張望,隻見一隻猿猴下肢著地,上身直立,長臂前伸,雙掌合攏,姿式好似迎接凱旋歸來的英雄。“你妹啊,要叫這麽大聲嗎?這該死的畜牲!……原來躲這兒了!”石天佑暗暗罵道,又想:“這畜牲邪門啊,這一路不但沒死,還處處占得先機,顯得對這木屋甚是熟悉,難道它與這木屋主人很熟麽?”


    “快看!它身邊……”阿莫念指著長臂猿低聲說道。石天佑凝目再看,隻見距長臂猿五寸左右有兩具骸骨,骸骨緊緊相貼,右側一具略高,骨骼粗大,應是男的,左邊一具矮半頭,盆骨較大,顯為女的。兩具骸骨胸部相連,雙手互抱,糾纏在一起。石天佑心想:“看樣子此二人是情侶,隻是不知為何死在了這裏。”骸骨左右兩邊皆放著一個翡翠玉匣,表麵灰塵密布,上頭駭然又懸一牌,牌書“參拜獻寶”四個金色大字,骸骨前有個羊皮厚墊,厚墊上一具屍骨保持下跪之勢,厚墊不遠處橫七豎八的丟滿了屍骨。


    從猿猴叩擊門環,一路遇險不死來到此處,石天佑隻覺處處詭異難測,卻又覺事事有人精心設計,神奇莫名。……還有那麵巨大的銅鏡,若非親身經曆,隻怕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物。


    看這兩具骸骨,少說也有幾百年之久,期間應該不斷有人進入,全都死在了裏麵。這個羊皮厚墊的屍骨顯是不斷有人墜入此處,看到牌上所書,禁不住那寶物的誘惑,將先前厚墊上的屍骨丟開後自己又死於厚墊之上,下一個墜入者又丟開前一具屍骨,如此周而複始,最後變成厚墊上一具屍骨,鬥室中屍骨堆積的駭人奇觀。


    兩人踩著滿室屍骨,打量四周的金屬牆壁,牆壁成暗紅色,頂部鑲著如外麵廳堂相同的青色圓珠,青色的光照著暗紅色的牆,說不出的陰森恐怖。“牆上有畫!”阿莫念邊拉著石天佑信步往牆靠近,邊低聲對石天佑道。


    來到近前,隻見牆上密密麻麻畫滿了人像,畫中一個男子手拿長劍,劍上鮮血淋漓,男子身前一具無頭男屍,屍身直立,頭已滾向一旁。再往旁邊看,是該男子與另一個女子於一處開闊之地殺人的場景,兩人手握長劍,畫中女子身材苗條,蛾眉鳳目,極是美麗。地上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畫麵逼真,直如親臨現場。整麵牆盡是殺人的場景,有些是男子一人,有些是男子與女子二人,直將男子畫得如天神下凡,殺人如宰雞屠狗,畫中女子光彩照人,翩翩如仙女下凡,讓人於血腥中竟生出些許旖旎韻味。


    “牆上男女是那抱在一起的兩具骸骨吧?”阿莫念道。“嗯,看樣子是的,應該是報仇,看男的須眉皆張的樣子,被殺的應該都是他仇人。”石天佑接口道。“去看看第一麵牆……”阿莫念邊說邊拉著石天佑往第一麵牆走去,兩人走到近前,見這麵牆隻有一個場景:一個男孩躲在暗處,旁邊一人用手捂住他的嘴,男孩滿臉是淚,雙唇緊咬,臉上肌肉扭曲,睜圓雙眼看著不遠處一地的屍體,屍體旁一群人手拿尚在滴血的大刀長矛仰天長笑……


    阿莫念頓覺石天佑抓住自己的手像鐵鉗一樣,手上吃痛,不禁“哎喲”叫出聲來,剛想叫他輕點,側頭一看,見他臉色赤紅,氣喘籲籲,雙目噴火,樣子可怖,阿莫念心中一凜,忙道:“天天,快閉上眼睛”,石天佑渾身一抖,如夢初醒,趕緊將眼閉上。原來,石天佑見畫中男孩與自己遭遇相似,一時將男孩當成自己,竟漸漸融入畫中,想起父母妹妹慘死,頓時激怒攻心。幸好阿莫念及時提醒,否則定會暈倒在地。


    再看第三麵牆時,石天佑已收斂心神,不再受其幹擾。一看之下,隻覺這麵牆上的畫麵變得場麵恢宏起來,都是男子身穿胃甲,於沙場中征戰的場景,最後一幅是女子挾住男子策馬落荒而逃……。石天佑心想:“牆上所畫一定是男子生平經曆,逃走之後的畫麵沒了,難道是逃到此處後不久就死了?那他重傷之下又如何布下如此龐大精巧的工程與詭異的機關?”石天佑想來想去,仍不得其解,便不再去管它。又想:此人經曆與自己十分之中倒有九分相似,隻是人家大仇得報,自己出都出不去,更別提什麽報仇了……想到比處,再看著一地的屍骨,不禁一聲長歎。


    一直沒動的長臂猿此時又向著石天佑“呦嗬”一聲啼叫,接著伸著長臂指了指頭頂的牌子,隨後又指了指下麵的羊皮厚墊,意思是:快拜!快拜!拜了獻寶。“你妹啊,我不識字麽?用你個畜牲教?不是因為你毛手毛腳至於落到如此田地麽?”石天佑差點被這個脊柱動物氣瘋,雙眼冒火的盯住它。長臂猿毫不示弱,猿眼回瞪,一人一猿玩起了對視……


    阿莫念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看石天佑圓睜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長臂猿,好似在玩“誰先眨眼算誰輸”的小兒把戲,心中覺得好笑,便道:你們慢慢玩,我先吃點東西充充饑,說完,從後背背囊中拿出一個用葉子包好的東西來,一層層打開,露出裏麵的一隻山雞……鬥室中頓時迷漫著一股烤雞的香味,石天佑聞著味道,食指大動,對著長臂猿叫道:“不陪你玩了”,坐到阿莫念身邊,兩人你一塊我一腿的吃將起來。


    鬥室中此時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場景:兩人坐在屍體頭蓋骨上啃燒雞,四周屍骨如麻,冷冽的青光明滅不定,一隻長臂猿伸長雙臂不停向兩人招手,口中不斷發出“呦嗬呦嗬”的猿啼聲……此刻,兩人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一路見慣了危險,頭上黑黝黝的看不到盡頭,如同困在深井中的兩隻青蛙,永無天日!石天佑心想:在這裏麵,每進入一個地方,好像都隻有一種選擇,在這鬥室中同樣如此,除了向長臂猿邊上的兩具男女骸骨參拜,再無其它辦法……也許厚墊下有名堂,下跪說不定可觸動某處機關,然後離開此地……


    想到此處,對阿莫念道:“這男子身世也挺可嶺的,他們都死了幾百年了,年長為尊,也算得上是長輩,咱們拜他幾拜也是理所當然。”阿莫念道:“嗯!此人英雄蓋世,好生讓人敬佩仰慕,二人至死不渝,死於這鬥室當中,實該拜上幾拜的”兩人想法一樣,都想:困在裏麵也會餓死,跪拜也最多一死,就拜他幾拜,又能如何?於是將手中雞油在身上擦了擦,來到羊皮厚墊前,將上麵的屍骨搬開,並排跪了下去。


    石天估跪在羊麵厚墊上,看著前麵的兩具男女骸骨,心想:這男子身世淒苦,也是可憐之人,自己二人葬身此處,全是那畜牲做怪,也怪不得他們,也好!也好!今日我二人就死在這裏,與你們永世相伴吧!想到此處,以頭觸地,誠心實意的叩起頭來,阿莫念也跟著一起叩,三叩過後,石天佑張開雙臂,將阿莫念摟在懷中,一心等死。此刻二人竟好似與眼前兩具骸骨隱隱產生了共鳴,靜靜等著死後與二人兩依相伴……。


    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飛刀、沒有利箭、膝下也沒有萬丈深淵,鬥室中寂靜無聲,長臂猿已經縮回雙臂,靜靜看著厚墊上相擁的兩人。鬥室裏落針可聞,突然,“吧嗒……吧嗒”的聲音響起,接著又是“嘩啦”一聲脆響,兩人不約而同向發聲處望去,隻見剛才還相擁在一起的兩具骸骨已經變成了一堆骨粉,骨粉上麵露出一本簿簿的巴掌大小的小冊子來,石天佑心想:“這是什麽東西?剛才卻沒看到,難道這就是牌上所說的寶物?”轉念又想:“管它是不是寶物,現在還沒死已經萬幸了,是寶物當然更好,不是也沒甚麽打緊。”想到這裏,伸手將小冊子拿在手中,掃去上麵的骨粉,細細看了起來……。


    冊子表麵已經泛黃,頁麵簿如蟬翼,不知由何種材質製成,首頁上首五個大字“三無三不經”,下麵另起一行寫道:吾畢其一生,參悟天道,馭身於萬物,以血肉為輔,筋骨為基,引天地之氣,調陰陽之序列,終成此絕世真經……如達此三無“無招、無功、無人”,到此三不“不聞、不聽、不看”此功方始大成。


    翻到第二頁,又見上麵寫了三個大字“真氣篇”,石天佑心想:“原來是本武功秘訣,叫三無三不經,練到最後可達到以無招勝有招、有功卻忘功、有人視無人的境界,可在對敵時做到不聞、不聽、不看……“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對敵時不聞不聽不看?神仙打架麽?”石天佑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一頁頁慢慢往後翻,隻見上麵畫滿了一張張人體穴位圖,上麵一個個箭頭標注真氣運行方向,有站著的,有坐著的,也有躺著的。再往下翻,圖片的盡頭密密麻麻全是標識注解用的繩頭小楷。繼續往前,又是三個豎寫大字“拳腳篇”……“直拳”、“崩拳”……“龍形拳”、“鶴形拳”、“虎抓手”……竟有幾十種之多,每張圖下都配有注解的繩頭小楷……。再然後就是“兵器篇”……十八般兵器樣樣齊全,每樣兵器的優劣、長短、各門各派所使兵器種類、運功技巧、有何破綻都詳加注解……石天佑越看越心驚,心想:“這本三無三不經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武學,不管拳腳還是兵器都無不出此書,隻是人力有窮,終其一生能精通一樣拳腳、一種兵器就很了不起了,寫這三無三不經之人武學之博真可用曠古絕今來形容……


    石天佑粗粗看完此書,心想:“此本經書雖好,出不去也是枉然,得之全無用之”想到這裏,有點心灰意冷,便又將其放入原處,書剛離手,隻聽“蹦蹦”兩聲,左右兩個翡翠玉匣同時打開,石天佑這一下大喜過望,心中慶幸不已:“當真邪門!還好將此經放入原處,否則怎能打開兩個玉匣?不知裏麵有沒有出去的開關?且先看了再說……”


    兩人先看右邊玉匣,映入眼幕的是一張雪白的絲帛,白帛黑字,清晰分明,絲帛於玉匣中密封,保存的相當完好,阿莫念看著絲帛,念將起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鬥室中回蕩:


    項雨弑義帝於江中,大逆無道,吾隨魏王揮師北上,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直驅千裏,卻不慎為奸人所害,避於此處……想吾一生悲多喜少,雖具絕世神功,匡世濟人,到頭這一身,難逃慘死命,恨哉!悲哉!


    石天佑心中唏噓,想道:“難怪第三麵牆有男子遭人暗算的畫麵,原來是那個叫項雨的殺死義帝,魏王興正義之師起兵攻打,男子助魏王一路打到河南、河北,驅敵千裏之遙,最後卻遭人暗算,負傷逃於此處。


    隻聽阿莫念繼續往下念道:吾雖長恨於此,但世之惡人,吾雖死亦不放過,遂設機關,以寶相引,凡入者必死……世之惡人多如繁星,所殺終究有限,但多死一人則少一人為惡,吾雖死亦瞑目也!……然吾絕世神功,若化為塵土,恐神人共憤,故以此不世出奇經藏於吾與賤妻之肋骨處,化灰即現,望有緣終得此經者,勤加修練,鏟除世上惡人,匡世濟人,完成吾之遺願,吾雖九泉之下,亦感激不盡……。


    石天佑從一進入木屋,就覺得此屋詭異無比,好似特意引人入內,再將來人殺死,聽到這裏,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此人一生淒苦,難似善終,全拜惡人所賜,是以對惡人恨之入骨,於是死前設下機關,引惡人入內將其全部誅殺。然而又擔心畢生所學自此埋沒,故將自身絕學藏於二人肋骨處,希望得此絕學之人鏟除世上惡人,完成自己未了之心願。石天佑暗下決心,對著兩人骨粉道:“前輩請放心!我既得您真傳,已算你傳人。我還有血海深仇要報,這世上的惡人,我是非殺不可的,既使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去做,再等個三五年,我練成神功,出得山穀,便是這些為惡之人的未日!”


    又聽阿莫念接著念道:汝即見此帛,必已過六關:“青瞳九眼蛇”快捷無倫、劇毒無比,此仍第一關;“善惡屋”識人善惡,惡人必死、惡念難逃,此仍第二關;“往生鏡”照人過往,先為善人,後複經曆相似者才可幸存,此仍第三關……觀經不貪,歸於原位,打開玉匣,此仍第六關。既過六關,吾畢生所學自當歸你所有……然帛下有劍法一套,名曰:“相思劍”,此劍法為我夫妻二人所創,單使亦可,若雙劍合壁,則威力倍增……若非情侶,請勿合使,切記!切記!


    阿莫念念到此處,兩人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咬兩人的毒物叫青瞳九眼蛇,劇毒無比,幸虧石天佑百毒不侵,才過得了第一關;兩人心地善良,並非惡人,又適時收起那殺人的惡念,又順利通過第二關;往生鏡中,照出的是兩人與畫中男子相似的悲慘命運,再險過了第三關;……看完三無三不經後,因覺逃生無望,心灰意冷而將經書放於原位,最終僥幸過得第六關。雖才六關,但步步驚險,關關生死,否則也不會處處屍骨如麻了。兩人既感慶幸,又覺歡喜。慶幸的是最終靠著逆天的運氣與巧合過了這六關,歡喜的是不但沒死,還因禍得福,不但得到“三無三不經”這種絕學,還獲得了一套“相思劍”的情侶劍法。


    阿莫念心中高興,往下念時語聲更加清亮爽耳:吾入穀之時養長臂猿一隻,不知此刻尚否健在,此仍神猿,額頭毛發自成“三”字,名喚:“三字長臂神猿”……左邊玉匣有人皮麵具二張,麵具以下有一圓形按鈕,挨匣而站按之即可重回善惡屋,取走往生鏡旁兩枚相思劍,既可自行出屋,沿路再無阻攔……謹以此書相托,書中遺言,萬望成全!


    兩人看完,不約而同的向那隻畜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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