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白回頭看著自己師父,心裏有些奇怪,不知這“當年的毛病”究竟是什麽意思,不過這手腳不幹淨,卻是明白,也就是常言偷兒的行徑!難道說自己師父當年是個偷兒不成?


    孤葉見不在和尚臉上有些尷尬,擺手一讓道:“大和尚請,柴總捕請!”也是知道拈花道人嘴上雖說攆客,可實際上跟這兩人有些交情,今天若是沒來得及趕回來,想要打發這位白直,恐怕還得這兩人出手,因此斷不至於到了連杯茶也不給喝的地步!


    “既然掌門都說了,你們就請罷!”拈花道人這一次卻是不駁自己徒弟的麵子,當先搖搖擺擺進了山門,柴正幾人跟在孤葉之後,進了山門,先在裏麵真武大帝麵前進香,又拜了武當曆代祖師,這才到了殿後一處庭院,但見草廬竹林,曲徑蜿蜒,倒也十分清靜!竹林中一處石桌上擺著一副殘局,旁邊另有一桌,設了幾副座椅,早有幾個知客道人擺上香茗來!


    “這局棋好險惡呐!”柴影若武學功夫在幾人之中雖屬末位,可這弈棋之道卻是頗有造詣,路過那棋枰之時,隻看的兩眼,就站住不動!


    “有什麽好險惡的!”不在和尚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拈花道人素來不喜繁縟禮節,因此也不來提點幾個後輩,也隻有柴正跟拈花道人相對而坐,任天白也不大懂棋道,隻是跟著自己師父身後,見那棋盤上七零八落,也看不出什麽門道來!拈花道人卻是笑道:“禿驢除了看得清黑白,還能明白什麽,姑娘你說說,這局棋之中險惡何在?”


    柴影若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父親,生怕有些說錯了,冒犯這位武當高人,柴正淡然一笑道:“你隻管說,為父跟你師叔一樣,也隻兩眼分得清黑白,不懂棋道!”


    “看這局麵,似乎是白子勝局已定!”柴影若細細端詳殘局,心中慢慢掂掇道:“黑子雖還有些勢力,可大都被白子困於一隅之地,似乎再無還手之力,不過黑子若是落子得宜,未必就能輸了!”


    “聽姑娘的意思……”拈花道人也慢慢踱了過來,看著棋局局麵道:“黑子似乎還有幾分勝機?”


    柴影若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似乎也有些犯難,伸手一指棋局之中兩處被分別圍困起來的黑子道:“黑子若是想勝,須得從這兩路著手,可這兩路似乎又有幾分互相攪擾的意思,一招不慎,非但難以勝出,反倒要就此落敗,因此如何調和這兩路黑子取勢,才是這局棋反轉之機,可這一子,究竟應該落在那裏?”


    她手中已經拈了一粒黑子,站在那裏舉棋不定,餘外幾人都是不言不語,靜靜觀看,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柴影若額頭已經浸出細汗來,可仍是拿不定主意!


    “姑娘不用想啦!”拈花道人伸手在柴影若頭上輕輕一拍,柴影若這才猛的回過神來,疾速喘息幾口,臉色也陡然間變得煞白,就似跟武學高手過了幾千招一樣,勉強笑了一聲道:“道長見笑了,弟子棋藝不精,隻能看出黑子仍是伏著殺機,可著實不知這殺機何在!”


    “你在京城,不是常說自己在這黑白之道上,有些造詣了麽?”柴正見自己女兒如此,過來拉著她坐下,伸手一搭柴影若脈門,知道她不過心思大動,引發內息流轉,並無大礙,笑了一聲道:“今日才知世間高手對局,其中深不可測罷?”


    “這也不怪影若妹子!”顧層雲笑著替柴影若解圍道:“京城如今那幾個棋道高手,其實算不得什麽,要是讓影若跟拈花道長這般高手學上些時日,自然還有精進之時!”


    “你這局棋是跟誰下的?”不在和尚卻是有些奇怪,往棋盤上瞧了一眼,他雖不懂棋道,可火燒禪師卻是此中高手,常言棋由心生,這棋路也往往隨人心思而走,其中詭譎之處,頗能窺見此人心中所思,這局棋能下到這個地步,跟拈花道人對弈的,看來也不是凡夫俗子!


    “這是昆侖積薪道人路過武當,跟老道沒下完的一局殘局!”拈花道人沉吟道:“當日棋勢走到這個地步,積薪道人也跟這位姑娘一樣,始終有些舉棋不定,在我這裏苦思三日三夜,到底拂袖而去!”


    “昆侖積薪道人?”


    任天白幾個晚輩都知道昆侖派是西域武學大派,可自從元末跟中原武林有些恩怨,以至元氣大傷,宗派幾乎覆滅!此後昆侖派便立下禁令,嚴禁門下弟子涉足中原江湖,因此百年以來,昆侖派幾乎是絕跡一般,就是顧層雲也極少聽聞積薪道人的名頭!


    柴正跟不在和尚卻是有些驚訝,積薪道人乃是當今昆侖掌門,雖極少來中原走動,隻是潛心發掘昆侖武學,據說在昆侖武學上已經造詣匪淺,劍法、掌法、輕功三門昆侖絕藝,都已至化境,老一輩也有人稱他三絕道人!怎麽突然跑來武當跟拈花道人下棋?


    “你們不要看我!”拈花道人苦笑一聲道:“老道也不知道為什麽!去年貧道將掌門之位傳給門下弟子,並未知會武林同道,本也是想清清靜靜的了結此事,哪知積薪老雜毛卻尋了上來,進了山門,話也不說幾句,每日裏隻是坐在那裏跟個禿驢一樣打坐,也不知道想些什麽,本來老道實在覺得他有些無趣,想著趕他下山,沒成想這老雜毛見老道在這裏打譜,非要跟老道對上一局,這一局棋,差不多互相攻殺十日之上,最後才到了這個地步!”


    任天白聽的不禁有些咋舌,看著拈花道人著實有些佩服,這兩人一局棋能下上十天,還不分勝負,這要換做自己,恐怕悶都悶死了!也不知道這區區棋盤之間,到底能有多大的樂趣?


    “要是我記得不錯,積薪道人上一次來中原,差不多是四十年前了罷?”不在和尚摘下自己頭上帽子,撓了撓頭,有些疑惑道:“我也是聽我師父木禪師說起過此事,他那一次來中原,我年歲還不大,柴總捕那時候也還不是捕快哩!這隔了這麽多年再來中原,仍是這般悄無聲息,隻留下一局棋就走了,這老雜毛也不知道是在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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