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鎮夜禁極嚴,周遭寂靜無聲,甚至鄰舍間連鼾聲都不曾傳出,隻剩下遠處幾頂處理軍務的營帳仍舊燈火通明,兩個少年半倚在擺放訓練兵器的木架旁。


    “煉體其中奧秘我也不甚了解,不過家中幾位長輩提及到一些詭異之處,尋常修行是吸納天地源氣凝聚源海,通過源海與天樞共振共鳴從而催動源氣攻守,而軍部所謂的煉體...應該是通過某種方法以肉身強行吸納源氣,倒灌入體從而以充盈源氣的強大體魄克敵製勝...”


    乾欽此偏頭瞄了瞄,身旁的雲昭眼睛裏似乎都燃起了火來,整個人激動的在輕微顫抖,拍了拍其肩膀無奈道:“不過幾位長輩也隻是猜測罷了,況且這種違逆傳統的修行方式是否合乎天道,甚至強行吸納會不會危及性命...都無法獲知一二。”


    “依你所言,煉體似乎不用開五脈...不用與尋常修行般有八大脈的根基需求?”雲昭攥緊了拳頭,眯眼道。


    乾欽此一副早就知曉你要這麽問的模樣,啞然失笑:“這點我倒是很清楚,確實不用,那幾位將軍入軍伍之前的覓脈情況都記錄在冊,沒有一人是在五脈之上...軍部和陛下給了我們一個很大的驚喜阿。”


    雲昭慢慢冷靜了下來,蹙眉忖道:“我在一冊類似初學啟示中看過一段文字,軍部這種倒行逆施的方法,應該不會被世間所容吧?”


    “豈止是不容納,簡直是犯了修行大忌,古往今來感應源氣以體悟修行早已根深蒂固,強行吸納源氣,那不就是掠取不屬於自身的天地瑰寶...如果世人皆如此,那天地源氣怎能經得起消耗...”


    “那一日之後,世間修行宗門皆向大唐施壓,當然,肯定少不了其他諸國的暗中推波助瀾。極北神庭最先發難,認為煉體所為是強行奪取上天施予修行者的贈禮,是對神庭所信仰天神的大不敬,要求廢除煉體之法,誅殺煉體之人...”乾欽此一臉為難,歎了口氣。


    雲昭沒有出聲,他相信那個能讓所有唐人為之信服的統治者,一路上見過再桀驁的將領提及唐帝都一臉狂熱,這般人物對於這種程度的威脅...可能反而會感到興奮?


    “陛下沒有理會,甚至連神庭的詔信都沒有回複,直說了一句話。”乾欽此整了整坐姿,手掌輕輕放於胸口。“陛下說:罪是軍部犯的,你們盡管動手好了。”


    大唐之所以為當世第一國,不是皇院不是修者也不是唐帝的英明神武。最為言簡意賅的說法,大唐軍部雄絕天下,大唐軍部就是世間最恐怖的戰力,再謙遜的人說到這個話題,都會顯出一副本該如此的樣子。


    雲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麵帶微笑的想象著,軍部那幫眼高於頂的家夥聽到陛下這一句話,會不會背著手邁著八字步去神庭門前巡街,還真是很帥的樣子阿。


    ......


    在得到唐帝這句話的回複後,所有宗門和其背後的勢力都偃旗息鼓了,信徒遍布天下的神庭一時也沒了聲響。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都捏著鼻子認了,至此煉體也成了軍部的標簽,所謂的一部二院五宗中的一部,也正式更名為大唐軍部。


    ...


    仰躺於竹椅上的蔣維搖著紙扇,一臉無奈看著麵前躬身行禮的少年,這天剛亮沒多久,就蹲守在自己門前,現在就纏著自己問這問那,可憐貪得幾日靜養也不得清閑。


    用手掌收攏疊齊扇骨,捋須感慨道:“煉體...不曾想你這般少年也會得知此事,雖已現世有些日子,不過礙於世間其餘人的顏麵,軍部並沒有宣揚,他國修行者更是奉為大忌,閉口不談。”


    身前少年正是徹夜沒睡的雲昭,輕咳了兩聲,馬屁道:“先生果然修行高深,知曉世間隱秘,小子也隻是機緣巧合聽聞幾句罷了,煩請先生賜言解惑。”


    捧起小巧茶壺擱於嘴邊,蔣老美滋滋地啜了一口,靠著椅背慢悠悠地說道:“所謂八家,各有不同,有之修氣,有之修心,各有各自的奧妙之處,雖然偏重不同但是所行之途一致,皆是為了更加深層次體悟天地源氣,感悟天地氣象。而軍部之煉體,顧名思義修的是體魄...”


    蔣老頓了頓,看了一眼正聽得入神的少年,含笑繼續道:“修體,並不是外界荒誕言論所說的強行吸納源氣化為己用,那再強的體魄也得爆裂而亡。真正的煉體則是牽引源氣衝刷筋脈竅穴,使其更加堅韌壯碩,在搏殺間可以瞬間吸納更多源氣從而淬煉體魄抗敵。”


    雲昭津津有味聽著,發現蔣老言罷,試探問道:“有人言...不用開五脈也可煉體?”


    蔣老愣了愣,一臉促狹地望向他,看著慢慢神情開始異樣起來的雲昭,拍著茶壺大笑道:“貪心的臭小子,一竅不通也像你這般執著的實乃少見。”止住了笑意,沉吟片刻緩聲道:“老夫聽聞幾位同僚議論過,確實沒有八大脈的門檻...甚至,甚至有言論說煉體衝刷筋脈,實則就是為了衝通堵塞的脈絡,堵塞的越嚴重,衝破後的強韌程度就越顯著,其中八大脈衝破後的實力提升最為恐怖。”


    聽完蔣維的話語,雲昭出神了很久,指了指自己笑問道:“那我豈不是煉體的最佳人選?”


    蔣老眉毛高高挑起,古怪道:“按理說,咳咳...你應該是這個世上最合適煉體的人?”言至最後,蔣維的聲音也不確定了起來。帳內一老一少都眯著眼思索了起來。


    ...


    “先生,您知曉如何煉體嗎?”雲昭按耐不住心頭焦慮,率先打破沉默。


    “老夫雖所處軍部,但修的是源氣正統之路,並未深入了解,煉體其中真正的奧秘和方法,恐怕得你小子通過朝試才能獲知。”蔣維捋須嚴肅應道。


    “先生,你先前說修的是正統,言外之意,煉體是歪邪末道?”


    “放屁!你小子其言可誅,我大唐修行之道,皆為正統,休得道聽途說一些外門酸腐之論來歪曲老夫之意,咳咳,拳頭大,才是道理,你小子好好領悟。”


    看著蔣維麵露嚴肅的嗬斥,得出這又是一個典型唐人模範,且自己煉體不會被人抓去焚火的結論後,雲昭愉快的拍著肚皮走了出去,煉體,天無絕人之路,所言不假。


    ...


    看著眼前一臉期待,雙手抱拳祈求著的雲昭,原本睡得正香卻被扯醒的乾欽此,還沒來得及動怒就敗下陣來,猶豫不決地說道:“煉體煉體,從字麵意思理解,就是鍛煉體魄,我覺得把體魄打磨得更加結實...總歸不會有錯吧?”


    風從床前呼嘯而過,吹拂的舍門吱呀作響。


    乾欽此看著眨眼間不見蹤影的雲昭,忽然之間感覺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緩緩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


    宇文泰今天自從踏進校場那一步起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感覺和訓練用的石墩犯衝一般,舉了兩下就感覺不得勁,歎了口氣,認為應該是沒吃飽,準備再去舀兩盆牛肉湯,澆汁在白米飯上狠狠來上幾大碗。


    正待他摸著肚子,幻想白米飯裹著牛肉汁的美妙口感時,迎麵一個少年攔住了他,一番話語讓他睜大了眼睛,鼻孔仿佛都被驚得拓寬了幾圈。


    “小泰泰,你那天不是吹噓自己很強嗎,咱倆練練?”


    可能是言語中的稱謂蔑視,再加上說話時的語氣蔑視,又或者還有目光蔑視,導致向來認為自己定能勇冠三軍,扛起東軍王旗陷陣殺敵的宇文泰,當下和襠下都很不開心,連忙拽著雲昭重新折返回校場。


    ...


    臨近響午,南北照例帶著木魚準備去用飯,卻發現找遍了住舍裏外也不見其餘兩人,乾欽此一臉僵硬地沒有答話,默默在那擦拭佩劍。


    一臉苦惱的南北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又想起乾欽此說不能亂摸腦袋會長不高的言論,趕緊撤掉手,牽著木魚不再多想準備先行用飯去了。


    誰知正走到一半,發現軍鎮營帳相對的校場人山人海,一片喧鬧,隱隱還有助威聲呐喊聲傳來。一向不愛湊熱鬧的南北突然想起雲昭和宇文泰的不安分,在吃飯與二人安危之間糾結了一會,一拍腦門無奈地擠向校場人群。


    費勁力氣剛剛擠開人群,氣都還沒喘勻的南北看到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隻見體型相較宇文泰單薄不少的雲昭,正雙手托舉著前者不斷往空中拋擲,接住,再拋,再接住...不斷循環往返步驟。


    而一次次被拋上天空的宇文泰癱軟著身子,半張的嘴不斷呻吟著什麽,卻被周邊圍觀軍漢的熱情呼喊聲所掩蓋了。


    “喔喔喔...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雲昭好樣的,往這邊拋過來點...”


    南北和木魚同時用手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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