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51)


    林雨桐提醒了一聲:“章老有心梗的毛病。聽章澤成說的清醒判斷,症狀還不輕。”


    四爺愣了一下, 便明白桐桐的意思。


    兒孫再不作法, 老人無辜。


    對那代人, 林雨桐和四爺都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章老一生, 隻有過一任妻子, 妻子還在解放前犧牲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都不在身邊長大。有在寶育院的,有交給老鄉代為撫養的, 有請了保姆專門照看的。後來,解放之後了,才把孩子們湊齊接到身邊。四個孩子卻已經沒有媽媽了, 也都不記得媽媽長什麽樣了。


    剛解放百廢待興, 部隊枕戈待旦。孩子們就算是接回來, 可他也得下部隊。然後依舊是警衛加保姆的模式在照看。大的那個才十歲上下吧,就被送到了sulian求學去了。後來, 孩子到了該管教的時候, 他又奉命在中chao邊境駐紮。從站前到戰後的好幾年, 他都不在京裏。等再回來, 孩子都大了。大的小的陸續的結婚, 那個年代, 想混蛋也沒那條件混蛋去。所以, 並沒有發現幾個孩子身上有什麽大的問題, 也沒空發現。再後來, 便是大浩劫。幾個孩子也被波及, 不光隻子女,還有孫輩。子女受影響最大的就是婚姻。章家大兒子二兒子都離過婚,小女兒更是嫁了三回。就在那十年中。所以這些孫輩也是前麵一窩後麵一窩。這些孩子,不說各房關係不和睦,就是一個房頭的,也說不上是融洽。


    對於這個狀況,做老人的怎麽管?怎麽管都無濟於事!


    下麵的人也不敢叫老人家知道了,都是顧慮著老人的身體。不過,看這位章主任來回的調動,副廳這個級別始終沒提成,從這裏看的出來,好些人對他是不滿的。不過是看著章老的麵子,如今沒動他罷了。


    所以要動手,還得抻著勁。


    四爺‘嗯’了一聲:“我心裏有數。”


    林雨桐就問說:“你說路眉找陳科幹嘛?”


    還能幹嘛?


    論起級別,路眉跟那位章主任其實是一個級別的。不過是一個沾了家族的光,到哪人都賣幾分麵子。路眉當年給對方當情人的時候那是心甘情願的,依附的是那棵大樹。如今,權利和地位叫她的心理發生變化,收到這種待遇的時候,是受不了這樣的羞辱的。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她的仕途受影響。


    “她想找陳科。”四爺就說:“找陳科是想借陳科背後的靠山……”


    這麽一說,林雨桐有點懂了。她心裏一動,看向四爺。四爺肯定的點頭,意思是:你猜的對,我就是那麽想的,也打算那麽幹。


    這叫林雨桐深吸一口氣:“鬧開了可是大事件。”


    “隻要可控的事件,就不算是大事件。”四爺是這麽說的。


    好吧!四爺說可控就可控吧。


    林雨桐第二天一早,就給路眉打電話:“路廳,見一麵吧,馬上。”


    路眉的聲音帶著沙啞,‘嗯’了一聲報了一個地址。


    林雨桐以為她是剛睡起來,沒想到她是喝酒喝的。一屋子的酒味不說了,看她那通紅的眼睛,估計晚上沒怎麽合眼。


    這房子是一處老家屬院的房子,是避著人獨處的好地方。


    林雨桐在沙發上坐了:“本來還有要事找路廳,看您這樣……”


    “什麽事?”路眉起身,一邊朝衛生間去,一邊問,“是陳科不見我,叫你來的?”


    林雨桐坐在那裏沒動,聽著裏麵嘩嘩的水聲,聲音就大了幾分道:“我覺得,真要是路廳想做點什麽,事先就最好不要見陳科……”


    裏麵的水聲一下就停了,然後路眉從衛生間出來,手臉還掛著水珠,看向林雨桐:“什麽意思?”


    “難道是我誤會了?”林雨桐輕笑一聲:“路廳並不是有事急著找陳科商量?”


    路眉上下打量林雨桐,然後說了一句:“等我一下……”就又返回衛生間。半分鍾都沒到,就又出來了,臉已經擦幹了,頭發也梳理過了,看起來精神狀態還算不錯。然後直接坐到林雨桐麵前,“你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麽?”


    林雨桐反問一句:“那路廳那麽著急找陳總到底想說什麽呢?”


    路眉朝沙發後麵一靠:“你一早過來,證明很著急,咱們倆要在這裏繞圈子嗎?”


    “那就坦誠一些。”林雨桐身子往前傾:“我希望在檢查組檢查之前,省廳能做一次檢查。對我們的,當然包括每一家的需要檢查的企業,都快速的做個取樣檢查。然後送有關部門檢驗!”


    路眉猛的抬起頭看林雨桐:“你的意思是?”


    林雨桐笑了一下:“昨天晚上到底經曆了什麽,路廳心裏最清楚。那個女人的手段,你也說了,她很有道行。所以,我也是不得不防。另外,那女人知道得罪了您,您猜,她會不會落井下石,在您沒對她動手前,先對您動手呢?您昨天晚上急著找陳科,有多少是激憤,有多少是意識到了危機,意識到了你的仕途上可能存在未知的風險……”


    路眉猛的起身,覺得羞惱。在客廳轉了兩圈之後,她又平靜下來:“是我小看你們了。竟然盯人盯的這麽緊。昨晚那事你這說知道就能知道……”


    林雨桐沉默著不說話。路眉卻開始拿茶幾上的煙,然後點了一根,半根抽下去才道:“就算是我想要跟你聯手,我手裏也沒那份權利……”


    林雨桐卻笑,正要說話,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


    四爺已經把事情辦妥了,發短信隻是告訴自己一聲。


    她便把手機收起來,說了一句:“馬上,省質|檢部門就會發起聯合行動,衛生廳便在聯合行動的範圍之內。李副廳應該會主持這次的行動……”


    李副廳是廳裏的常務副廳,算是實權派。


    隨即路眉就明白了,若是有人在北省的知名企業查出了大問題,還鬧的人盡皆知,那麽受影響的可不止是一家兩家企業,上級的監管部門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負全責。本來大好的局麵,非來這一場攪和,這就不是單純的商業競爭了,這是要搭進去很多人的仕途的。


    別說相關的各上級部門,便是副省級別的主管副部幹部,也會因此受到波及,甚至於處分。


    這要是真有問題也還罷了,她心裏很清楚,這八成是要無中生有無事生非雞蛋裏挑骨頭的,那別說下麵這些部門不答應,便是省裏的兩位大佬也不會答應。下麵的人還顧忌什麽章家,到了一二把手那個份上,已經是一方諸侯了,還要顧慮那麽多嗎?要是怕事,心裏沒有公平那杆秤,也走不到如今。


    所以,這位輕輕一動,可就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你要拿人家為難,就別怪人家先發製人了。


    路眉真有些慶幸,慶幸那兩人攪和到一塊去了,自己沒來得及幹什麽。如果時間倒回去,要是昨晚在酒店的不是戴慧珠,而是自己。那自己呢?會怎麽做呢?是不是會按照和戴慧珠商量好的行事?


    隻怕會的!


    原以為陳科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會在一些事上幫幫自己。但顯然,他沒有那個意思。懷柔做不到,那隻有靠實力。有他求自己的時候。等他上門了,自己手裏捏著叫他忌憚的東西,他才會跟自己談條件。


    她這麽想,也會這麽幹。


    等到自己攛掇出這事了,那自己就真完了。顯然,人家這是打算往大的鬧呢。一個人能迅速的串聯起這麽多人,這麽快的沒有阻力的就要聯合行動,就趕在了工作組到達之前,不能不說能量驚人。


    那麽,擺在自己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一是跟章主任綁在一起。二是另投他門。


    跟那男人綁在一起,他的結果很可能是降職調到哪個清水衙門是混日子,而自己可就沒有任何翻身的餘地了。


    而另投他門,雖說未必會被重用提拔,甚至這個位子都難保住。但級別還是這麽個級別,哪怕是去清閑衙門,副廳還是能混到退休的。等退休了,給個安慰的正廳待遇,也好過被打回原形。


    林雨桐看著一瞬間路眉的臉上各種的情緒變化,她就歎了一聲:她已經不算是一個完全的女人,她是個政治生物。所有的一切,都得為她的仕途服務。到了要緊的時候,丈夫可以拋棄,情人也可以拋棄,如果他們擋了她的路的話。


    果然,路眉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我能做什麽?”


    林雨桐還沒回話,路眉的電話就響了,看來電顯,是李副廳打來的。這位在電話裏笑的很爽朗:“小路啊,現在在哪呢?”


    路眉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有點事,昨晚回的省城,現在正要回去……”


    “先不用回去了。”李副廳就說:“之前還怕你在下麵趕不回來。既然在省城,那就盡快回廳裏。廳裏有任務給你,晚上有京裏來的工作組,需要你出麵接待一下。”


    路眉就明白了,叫自己去,其實就是想辦法絆住工作組,給省裏爭取時間。掛了電話,她扭臉對林雨桐道:“你要說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現在我要上班去了……”


    “那就告辭。”林雨桐也起身。


    路眉在林雨桐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叫住她:“聽說林總跟那位章少很有些交情。”


    林雨桐站住腳步,然後笑了一下:“陸總想要那位章少的聯係方式?”


    路眉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怪不得人家說因瑱是二號的高參,這話說的半點也不錯。不光因瑱比別人敏銳,就是這位林總也比一般的老官場油子機靈。她就點頭,笑道:“林總確實是被耽擱了的人才。”


    “哪裏是什麽人才?”她輕笑一聲,“不過是商場險惡,吃虧吃多了長了點見識罷了。”


    是啊!不管商場還是官場,一個不好都是要被人吃的。


    路眉像是解釋什麽似的:“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就跟林總一樣,做的好了,同行嫉妒。這不是禍從天上來嗎?”


    林雨桐笑了笑,隻說:“回頭我把他的電話短信發給你。”路眉的意思無外乎解釋她即將要做的事,其實,跟自己解釋不著。


    不管她想利用章澤成做什麽,都無所謂。攪和的越是熱鬧越是好。


    但出來之後林雨桐估計,那個什麽戴慧珠要涼,這路眉在姓章的眼裏,願意偽裝成菟絲花,可在她麵前,卻完全當的起霸王花。虐死你你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這邊說好了之後,林雨桐就不去管了。因為省裏的工作組要開始工作了,得去廠裏支應著。


    而這邊路眉在林雨桐走了之後,就收到短信,短信上隻有一串數字,她記下來之後就把短信刪除了。


    她起身,不急著換出門的衣服,卻把手機的通訊錄打開,翻出一個戴慧珠的電話號碼,然後撥過去。電話鈴聲響了五聲,那邊才接起電話。嗓音還帶著幾分嬌媚的含混音,顯然是沒睡醒呢。


    “戴總,是我啊!”路眉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揚起毫無破綻的笑意。


    那邊的戴慧珠馬上清醒了過來:“路廳?”


    “是我!”路眉像是沒聽見那邊含混的模糊又熟悉的男聲嘟囔了一句‘是誰’之類的話,繼續問道:“才要問你呢,接到章主任沒有?”


    戴慧珠對床上的男人‘噓’了一聲,然後輕手輕腳的下床,往衛生間去,等門關上了,就把水龍頭打開,這才道:“接到了。章主任好像是去見什麽人了,回來的有些晚,也沒說上兩句話。現在我正在洗漱,想等吃了早飯就過去看看。”


    “那就拜托你了。”路眉像是沒發生什麽一樣,“見到章主任告訴他一聲,他們的工作組由我接待,所以我得去廳裏開會,這次隻怕私下裏是沒法見麵了。你之前說的那個事,在接待晚宴上,我抽個時間跟章主任溝通。”


    戴慧珠語氣裏滿是感激:“讓您費心了!回頭好好謝您。”


    掛了電話,兩個女人都對著鏡子露出幾分不屑來。


    路眉轉身換衣服上班,戴慧珠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後將臉上清理了一番。順便刷牙洗臉,把昨天放在衛生間的化妝包拿出來,花了個精致的妝容。


    女人,別管什麽時候,在男人的麵前你都得是美的。


    都化妝好了,這才裹著浴巾出去了,倚床頭看睡在邊上的人。


    “誰的電話?”男人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就翻身麵朝這邊,手伸過來在她的大腿上摩挲。


    戴慧珠輕笑一聲:“路廳……怕不怕?”


    男人的手一頓,“怕?怎麽不怕!我不光怕她,我還怕你。”


    全是逢場作戲的話。


    戴慧珠就將剛才的路眉叫轉告的話轉告了:“我都嚇死了,要是她知道我在您這兒,她得吃了我。”


    男人哈哈就笑:“她是個和氣的性子,到哪都受欺負,要是個吃人的性子,也不至於混成那樣的。”說著,他就躺平,“放心,我心裏都有數。”


    戴慧珠可不敢全信男人的話,這種隨便就能上床的男人,他要是能兌換每個願意跟他上床的女人的心願,那一天到晚什麽事也不用幹了,隻圍著女人轉就好了。顯然,他不是這樣一個男人。他對路眉那樣的女人,還會想著應付。對自己,他占了便宜就好,真要說多往心裏去,那真沒有。


    她是有事相求,但不敢全寄托在他身上。其實想的就是找個靠山,做生意的時候不至於被人給欺負了。至於要求的事情,她是這麽說的:“如今,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買賣。攤子鋪的那麽大了,什麽都是現成的了。可大部分卻是章少的……”說著,她就小心的看男人的麵色。


    隻見這男人麵色平和的躺在那裏,眉頭都沒有動一些。好像他兒子占了自己大部分產業,是給自己臉一樣。


    她眼神暗了暗才道:“算了,我也不管了。這事便是我不提,隻怕章少也會提的。”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好半晌才道:“幾點了?”


    戴慧珠看了一下時間:“九點零五分了。”說完一愣,便明白了,他這是叫自己少囉嗦,趕緊走吧。下逐客令,原來是這個味兒。


    她不敢說話,連忙起身,穿上自己的衣服,收拾齊整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出門。


    等人走了,男人才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而酒店走廊的盡頭,章澤成看見來電顯,直接就掛了電話。就在之前不久,他接到一個短信,就叫自己到華僑酒店707房間去看看,有大禮等著。


    他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但還是來了。這次長心眼了,沒直接找過去,而是在酒店裏另外開了房間,事實上夢如煙長期在這裏是有包房的。他平時也常出入這裏,今兒特意要了房間,是六樓的,他卻沒往六樓去,而是往七樓去了。


    對方指定的地址是七樓,夢如煙的包房也在七樓。他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一定是夢如煙找了野男人被人給看見了,然後通風報信給自己了。


    至於不在原來的包房,想想也是,該是野男人開的房間才對。他就站在這裏,一根一根的抽煙,等著夢如煙從707裏出來。卻沒想到等了這麽長時間,等出來的會是——戴慧珠。


    她怎麽在這裏?


    還沒想明白呢,電話來了。是自家老爸的,在這裏怎麽接聽電話。


    先掛了,然後正準備下樓去,回六樓自己訂的房間給老爸回個電話,卻沒想到正要走呢,見戴慧珠徑直去了斜對麵的房間。


    707的斜對麵好像是夢如煙的包間,大致就在那個位置吧。他不敢確定,等人進去了,他就過去看,果然,真是夢如煙的包房。


    他站在走廊裏,看看這間,看看707,兩者到底是什麽關係,他還真有點鬧不明白。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他先去六樓,然後進了房間,再把電話撥過去:“爸,剛才在衛生間,不方便接聽電話。”


    那邊沒在這事上糾纏,就道:“不忙就過來一趟吧!我昨晚就到了,今兒下午就又得跟其他人匯合,沒別的時間了。”


    章澤成看了一下手表:“行,您說幾點,在哪裏見。”


    那邊說了一句:“華僑酒店,707,十點半,要不趕不來的話,就一塊吃午飯。”


    章澤成不由的問了一句:“華僑飯店707?樓下是西餐廳的華僑飯店嗎?”


    “嗯。”那邊說了一聲就直接掛了。


    章澤成拿著電話愣了半天,這可真是太巧了!


    夢如煙——戴慧珠——老爸。


    戴慧珠一大早從老爸的房間裏出來……這說明了什麽?


    他顫抖著手掏出煙來,抽了兩根,然後搖頭:從房間裏出來能說明什麽呢?那都已經九點多了。還不興早起去談點事情?


    他在樓下磨蹭了半個小時,這才上去,上去的時候差五分鍾十點。


    “這麽早?”五十多歲的男人保養的很好,線條很硬朗。身上穿著睡衣,正用毛巾在擦頭發。顯然剛梳洗完。


    屋裏除了洗發水的味道,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他含糊的應了一聲:“剛好離這裏不遠,就過來了。”


    做父親的嗯了一聲,一慣的威嚴,去衛生間吹頭發去了。章澤成卻盯著那張大床。床上並排的兩個枕頭,都有按壓過的印記。顯然,晚上是兩個人枕過的。他聽見吹風機響,就趕緊拎起被子看了一眼,雪白的被罩上有幾處口紅印。


    他放下,隻當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去把通往陽台的門打開,順便去打開陽台上的窗戶。十月份涼風已經起了,可他卻覺得胸口火燒火燎的,一股子鬱氣堵在心裏怎麽也發泄不出去。


    章主任出來也沒在意,換了衣服,就順勢坐在陽台的沙發上,“聽說你想做實業。”


    唔!他含混的應了一聲,遊樂場在他看來,比起以前做的那些營生,算是一種實業了。有地皮,有建築,有設施,正在修建期。這絕對不是糊弄人的。


    章主任微微皺眉,但隨即歎了一聲:“既然要做,就做好。歪門邪道取勝,終究不是長遠的辦法。”


    章澤成點頭,他也沒想歪門邪道。隻要好玩,遊樂場就不會少了生意。


    章主任看著兒子還算是乖巧,就道:“這邊忙的差不多了,就多在家呆著。陪陪你爺爺。老爺子如今對你還挺喜歡的。別淨是在外麵瞎遊蕩。人家像你這麽大,孩子都上學了,你呢?老大不小了,連個對象也沒有。我這次來,不光你媽念叨著叫你回去,就是你爺爺也捎話了,叫你沒事了回去轉轉。何家的閨女不錯,如今也留洋回來了,抽空去見見。”


    章澤成應了一聲是,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父輩的話不要辯駁,乖乖的聽著就好。見爸爸說完了,他才道:“聽說這次工作組是有針對性的工作的……”他低聲提醒道,“有些人看似不打眼,但背後的關係很深……”


    章主任就往後一靠閉眼:“我心裏有數,行了!你忙去吧。”


    這孩子還是曆練的不行。話倒是學會說的隱晦了,但一點也沒明白裏麵的意思。工作組有針對性沒錯,就是衝著這邊來的。打從一開始就是想找茬立威的。說裏麵的一些人不打眼,但是背後的關係很深,他知道,他是想說背後很深的關係就是北省一號。


    一號不屬於章家這個陣營,也不屬於郝家所在的陣營。但這一號最近跟北省的二號走的太近了!


    這裏麵的門道他還太嫩,根本就摸不著。


    自己這次下來,就是順勢而為而已。


    至於他說的那個,不過是幾個商人。當然了,因為路眉的關係,陳科這個人很要緊。但其他人,他還真未必多在意。順手給一個警告的事情,又不是真拿他們如何。


    至於答應昨晚那個女人的事……他現在已經記不清那個女人的名字了。事辦了就行,算是兩清了。那個女人跟路眉還不一樣,她就是個沒有依靠的商人,可路眉如果好好扶持的話,作用還是不小的。


    因此他急著打發兒子:“忙去吧。我還要見幾個老朋友。”


    然後章澤成一出門,裏麵就給路眉打了電話:“沒空過來嗎?”


    路眉坐在辦公室裏,壓低了聲音:“開會呢。晚上再說!”


    聽聲音感覺態度好著呢,章主任就道:“那你忙,下午就能見了。”


    章澤成站在外麵隻能隱約聽見有人說話,但說的什麽,卻一點也聽不清。他順勢去了斜對麵,敲開了夢如煙的門。


    夢如煙見到章澤成很驚訝:“您怎麽來了?”熱情的把人往裏讓。


    裏麵已經沒有戴慧珠了。


    章澤成看著夢如煙突然就笑了:“好玩嗎?”


    “什麽?”夢如煙小心的看章澤成,覷著他的麵色。


    章澤成驀地一笑:“就是問你,不唱歌想做生意的事。做生意那麽好玩?”


    夢如煙猛地鬆了一口氣:“好玩!覺得比唱歌有意思。”


    章澤成點點頭:“上次你說的事我答應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叫那個誰今兒就把股份過到我的名下……”


    夢如煙一愣:“都過到您的名下?”不是說其中有自己百分之十一嗎?


    章澤成點了點夢如煙的鼻子:“怕我昧下你的那點錢?”他輕笑一聲,“先存在我這裏。調查組要查呢,放在我名下是我的產業,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夢如煙一笑:“您說什麽呢?便是把整個廠子的股份給您,您也瞧不上,我就是眼皮子再淺,也不至於為這點東西,疑心您。”


    章澤成點頭:“那就行!行了,你想幹嘛幹嘛去,昨晚打牌,沒睡覺,我在這裏睡一會。”


    夢如煙收拾了東西:“我去下麵吃飯,一會就回來。順便給您帶吃的。”


    出來就打電話給戴慧珠,叫她馬上就去辦,“章少那邊……他有助理有律師,我給你聯係電話,你跟人家直接聯係就好。”叮囑完又問了一聲,“你到底跟章主任是怎麽說的?”


    戴慧珠敷衍的道:“也沒說什麽……男人女人大晚上的在一塊,哪裏有時間說別的,我才說換個時間再細說呢。”


    夢如煙掛了電話,身後跟著的助理捏著手裏的手機,渾身都出汗了。剛才章少發短信過來,叫自己把手機開著他要聽聽夢如煙都要謀算什麽。於是她知道,這位歌手算是好運走到盡頭了。這麽一位大少不抓緊,不知道一天到晚想的是什麽。


    這下真完了。她不背叛就得跟著一起完蛋。


    晚上的時候,林雨桐接到章澤成的電話,說他在自家小區門口。


    林雨桐就說:“那你進來吧,有事上我家說。”


    章澤成不由的緊張起來,叫自己上他們家是幾個意思,他起身還從車上拿了香水往身上噴了噴,沒想到到摁了門鈴是她男人開的門。


    章澤成真想轉身就走:你有病啊!你男人在家,你叫我來幹嘛。


    林雨桐一身居家服的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裏麵坐,吃點水果。”


    章澤成僵硬的笑了笑,實在說不上表情有多好看,進來就說了一句討厭的話:“如今還住地下室啊!”


    自家這是最早的別墅,下沉式庭院,當時這是最好的房子。


    賴的跟他說這個,林雨桐就打岔:“章少有急事?”


    章澤成把文件袋往前一扔:“這個簽字了。頂的上半個別墅小區的價兒。”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四爺點頭,她才打開,見裏麵竟是股份轉讓書,把優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按照非常低非常低的價格賣給她。


    章澤成看她:“你讓給我的那塊地皮翻了都不止一番了。我這人不是個講究的人,但是也不好占人太大的便宜。這麽著,之前說好的遊樂場的股份,我不給你了。拿這個補償給你。”


    林雨桐就道:“我得跟羅總商量。”


    “這不關羅總的事,我要用這個價格賣給的是你。”章澤成就道,“你要不要,我能馬上把它賣給一個和鳳凰果源打的起擂台的飲料廠,信不信?”


    信!


    這完全就是一個神經病的邏輯。


    林雨桐拿筆直接簽字:“錢轉給你,按如今的市價。”


    章澤成麵色一變:“我說了就這個價格。”


    四爺說了一聲:“行!”


    林雨桐不解的看四爺:這是幹嘛?


    四爺看章澤成:“我有個消息,值這個價!”


    章澤成看向四爺:“什麽意思?”


    四爺叫章澤成附耳過來,輕聲嘀咕了幾句。


    章澤成麵色大變:“當真?”


    四爺點頭:“這種事情,你回京去驗證一下就知道真假。你二伯到了正要緊的時候,令尊如今可有點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了。這家裏不管怎麽鬧,對外該是一個整體才對。你二伯進一步,便是將來,章家也有一麵不倒的大旗。這一步,進,則章家還能再往上走走。可若是上不去,那大概說了,從此人家得問,章家是誰?”


    章澤成的心都揪成一塊了,“多謝!要是消息確實,我再另外致謝。”


    說著,連告辭都沒有,直接走了。


    林雨桐恍惚聽著,是北省一號背後的陣營裏有人跟章家老二競爭一個副guo的位置……可四爺的意思怎麽像是背後提點了章家一下呢?


    見桐桐疑惑,四爺就解釋:“陳科是陳科,咱們是咱們。陳科隨時能走,走了,咱們跟一號的關係說斷就斷。別忘了,你是二號夫人的‘娘家親戚’,別人會把咱們當誰的人?一把手二把手,從來不少掰腕子的事情。一號更強勢了,於二號有什麽好處呢?於咱們又有什麽好處呢?咱們的作用從來都是做橋梁,橋梁就是天平,不能叫它朝一邊塌,要不然就失去意義了。”


    可隻要是平的,二號就算是占了便宜了。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很多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所以,不接觸上麵,你就永遠不知道這一天天的這個活動那個檢查的是鬧騰什麽呢。


    現在不知道多少廠子一頭的霧水,好好的,查查查!查個毛線呢。


    便是托人打聽,你能打聽出神仙打架,又為什麽打架的事嗎?離小老百姓都太遠了!要是琢磨不明白裏麵的事,那就是被提溜的團團亂轉,緊張的要死,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好覺。等你參與其中,看透裏麵的本質了,你就能用它為你所用。這就是差別!


    林雨桐蒙頭去睡覺了,愛誰誰!頭疼!


    四爺辦的事看起來鬆散的,但眼見的:情人要反目,父子要成仇,連兄弟都要鬩牆。


    每個人好似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在走,每個人都覺得他們在謀算別人,可實際上呢?每個人的謀劃都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用他的話說: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比棋子有意思。


    感覺他就是手裏握著地球儀,著眼點總是很高,然後指頭輕輕一扒拉,所有的事情,從上到下就都跟著轉了,可悲哀的事,林雨桐到現在為止,也不能說全看透了裏麵的局。


    高參嗎?


    嗬嗬!他這高參可不好用啊,主意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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