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間(40)


    不管四爺怎麽挖坑, 這也得有人往裏跳。年前,那位大少爺得回京過年去了。一直想找那位書法大家也沒找到。本來還想問問林雨桐的,結果被頂了一下之後, 他覺得很沒有必要犯賤,還有一種‘林雨桐,你給我等著’的心態,反正不管怎麽著, 算是回去了。


    其實羅勝蘭還半開玩笑的提醒林雨桐:“你說你這小模樣長的, 別人見了未必真能看出來你結婚了還生了四個, 且都快成人了……你說那位大少爺不是真對你有意思吧?”


    林雨桐用一種你別逗悶子了的眼神看對方:“那位大少雖然說不討人喜歡,但他腦子正常。他帶的那位夢如煙, 都入不了他家的眼, 敢找一個已婚的女人試試……”不打出家門算自己想錯了。或許想打那種占點便宜不娶回家的心思?那自己得是那種隨便的人才行啊!自己看起來像是個隨便的人嗎?擱誰誰也不敢這麽說本娘娘對吧。自己又不是外麵缺錢的女人,他瘋了才打這樣的主意。


    再說了,林雨桐非常篤定對方沒有那個意思,要不然四爺早出手了好吧。以前有點苗頭的,稍微一冒頭, 就被四爺給掐了。她就是當時沒發現,過了那麽多年回頭再看,還有什麽明白不了的?有他守著,凡是有苗頭的不等苗冒出來,四爺就給一壺開水灌下去, 然後死翹翹了。所以, 帶這種心思的人四爺不會看著對方在自己麵前蹦躂的。這麽多年了, 這一點從來都沒變過。


    羅勝蘭的話,林雨桐回去還學給四爺聽:“你說逗不逗,那位大少可真會做戲,竟然連羅勝蘭這樣的人都往那方麵想。”


    四爺扭臉上下打量林雨桐,以那種特別認真的語氣說:“嗯……你還別說,她提醒的可能是對的,是得小心……行,回頭我收拾他……”


    林雨桐就斜眼看他:“要真有那心思你早收拾了……”所以,還當著我的麵來這一套,一看你這麽淡定,我就知道屁事沒有。她得意的朝四爺挑眉,然後往衛生間去了。


    四爺換了個台,繼續看新聞。不免憋笑:還不興老搭檔換個套路了?


    年前的日子忙碌,四爺忙公司的事,林雨桐忙家裏的事。先放假的是兩個小的,因此陪著買年貨的,還是兩個小的。這事不能叫司機和保姆幹,要不然孩子也聞不到年味。


    兩大的到了臘月二十八才放假,正月初四就得又去補課。反正這高三,就是人生再不想過第二遍的那一年。


    寒假前,剛做完第一輪複習,也考試了。沒有家教,但兩人的成績也還比較穩定。因唯的成績,屬於上一本看運氣的那種。因何的成績,是發揮的正常的話穩拿個二本。那就這樣的學習能力了,逼的孩子再緊也沒用。


    林雨桐覺得也還好:“放輕鬆,保持心態就好。”


    因何幫著林雨桐擇菜,問她媽:“爺爺奶奶今年回來過年嗎?”


    “不會!”林雨桐就說:“咱們大年初一一早過去,晚上回來就行。你大姑他們都在那邊,沒事。”


    不光老兩口得躲著流言蜚語,大姑姐那邊也躲著呢。


    李老太太弄回來的老痞子,不是什麽好玩意。如今城中村有很多那種紅燈屋,就是幾個女人租個小門麵,然後擱裏麵做皮肉生意。一次才十來塊錢,給摸摸五塊八塊的這種。常平打發幾個混子,跟那老小子聊天,把行情給他一說。這老小子果然動心眼。錢又不多,那裏的女人自然是比李老婆子強多了。於是就去了,去了之後常平就叫人打了電話報警,賣|淫嫖|娼抓住就罰。


    李老太又沒有跟老痞子結婚,就是找人交罰款,也找不到她身上。然後找了老痞子的兒子,人家兒子兒媳婦能攆他出來,就知道關係如何。沒人搭理,在裏麵關了一個多月才給放出來。出來之後人家還回李老太這邊,李老太看這家夥身上還有錢,也叫人進門。但這老小子知道外頭還有那種地方,給李老太錢可沒以前大方了。也不在附近的城中村找,躲出去跑其他地方找樂子去了。那種地方,不管古今,那都是個銷金窩。老小子食髓知味啊,隔幾天就去,原來花幾塊錢就能弄一次的女人他還看不上了,要求越來越快,十幾塊,幾十塊,成百快,一兩百的,檔次越來越高了,錢花的越來越快了。這才多久,這老小子都開始在街上碰瓷訛錢了。碰上外地車,人家自任倒黴,扔個幾十塊錢算了。遇上這附近的車,如今都知道有這麽一號人,可別叫人家逮住,逮住就是一頓揍。這些人就是湊兩下,也都有分寸,老人嘛。但是到了晚上,麻袋一套,拉到黑巷子裏一頓的拳打腳踢,然後人走了,他鑽出來了。這種被打,他還不敢聲張。因為他不知道是逛那些地方被那些女人的男人打了,還是因為訛人叫人家給記恨上了。就是報警,人家也知道他都是怎麽一回事。


    可真打他的,是常平打發的人。他就是腦袋想破了,也絕對想不到這人去。更跟四爺這邊一點關係也搭不上。


    年前了,李老太要置辦年貨。肯定得找這老頭子要錢的,要不然跟他一場圖啥?


    這老貨哪裏有錢?這不給錢了,兩人的矛盾就凸顯了。李老太攆人,這老貨不走。死皮賴臉的就賴著,到了吃飯的時候,該吃吃該喝喝。李老太沒做人家的飯,沒關係,等她們吃完了,他自己給自己做。


    李老太覺得,從對方要不出一分錢來,還得被這老貨賴在家裏養著他,哪裏能願意。


    她本來可以求助兒子兒媳婦的,再說孫子都大了,都工作了。不管是誰回來,把人拎出去就拉倒了唄。真揍這老小子一頓,他能怎麽著?知道害怕了,他就不來了。


    可這老太太也是絕了,她不找兒孫,偏又給自己找了個老頭來。


    這老頭原來在那個政府單位燒過鍋爐,這樣的單位出來哪怕是個工人,人家如今比一般工廠的退休工人和買斷工齡的工人好很多,月月都拿退休金的那種。


    而且這老頭是燒鍋爐運煤出煤渣,幹了一輩子,瞧著利索硬朗不說了,也有勁的很。找了個新老伴,叫新老伴兒攆走這個舊老伴。聽說倆老頭還打了一架,結果新老伴應該是勝了,可勝了反倒是糟了。那老貨給你往地上一賴,隻說你把我打壞了,要麽上醫院給我瞧病去,要麽我就在家養病,你們得伺候我。


    這上醫院賴病號的老賴病人少嗎?一點也不少。遇上這樣的,醫院也狠的很,各種檢查給你做。但這也能說就把人打發了。比如病人就是嚷著頭疼,疼的厲害,哪怕醫生知道沒事,但也不可能說你沒病,出院吧。反正又不花醫生的錢,那人家一句:“再觀察觀察。”這往醫院一住,觀察觀察,那分分鍾燒的都是錢。


    沒有醫保的時候,醫院住院多貴啊!


    那新老伴就是個有退休金的老頭,還指著這點錢吃飯呢,能這麽花不?


    於是,那老貨自然的賴在了李老太家。所以,那都成了一廠的一景了。廠裏人都說:“咦!那李老太能啊!一人弄兩老頭在家……”


    這話好說不好聽啊!


    你說這麽著,叫因大姐和因大姐夫怎麽回來?不夠人家嚼舌根的。廠裏也有跟因大姐兩口子關係好的,知道這事的時候就給那邊打電話說了。把因大姐氣的在家罵了兩天,過年是死活不回省城來,覺得丟臉。


    林雨桐給幾個閨女學這事,把幾個孩子聽的一愣一愣的。因果去打球去了,這三個丫頭在家,林雨桐也覺得叫她們聽聽這些市井人情也挺好的,人活一世,真是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見不到的。


    因緣都不敢想象:“家裏住倆陌生的老頭,這多不方便啊。”


    因何也說:“那喬姍都初三了吧。”喬杉是李老太的閨女也就是李國麗的閨女。


    初三的姑娘都是大姑娘了,家裏還弄那麽一個老痞子。房子又是兩居室的房子,住的開嗎?這進進出出碰碰撞撞的,簡直不敢想象。


    結果因果回來的時候跟林雨桐道:“喬斌那小子帶著他妹妹去南邊了,說是去打工去了。這事要跟大姑父說嗎?”


    再怎麽說,那是大姑父的親外甥和外甥女。


    林雨桐嚇了一跳:“怎麽就打工去了?”


    喬斌和因緣因果一般大小,初中畢業沒上高中,上技校學開挖掘機去了。


    因果搖頭:“聽那幾個跟他關係好的說,他妹妹哭著去找他,他就沒回家,從幾個關係好的那裏借錢……前兒黑猛子從我借錢,我還當是他自己用的,沒想到他是給喬斌湊錢的。我當是借給他二百,他今兒先還了我一百,說剩下的一百以後慢慢還,我說不急……還問說喬斌到底去南邊哪裏了,結果他也不知道,隻說人走了,具體哪裏還沒說。我說替我大姑父問的,叫他有了那邊的消息一定跟我說一聲……”


    林雨桐就說:“那你給你大姑父打個電話說一聲。”


    那麽大點倆孩子出去了,怎麽著也得說一聲的。


    那邊李國槐以為聽錯了:“你說去了南邊了?”


    “是!”因果看了一眼自家媽,才說道:“大姑父你別急,他身上當時有八百多塊錢,暫時夠安頓的。”


    李國槐急也沒用啊,具體地址都沒有,上哪找去?


    他掛了這邊的電話就給李老太打電話,問她倆孩子呢。


    李老太還罵呢:“能去哪,去看他們爹媽去了。那也是你妹妹,你也不說去看看。”


    感情到現在都不知道孩子走了。李國槐氣的什麽似的把事情一說:“……你就是老糊塗,弄一混混在家,還不把孩子看好……”


    李老太心裏也慌了,但越是慌越是辯解:“……那死丫崽子就是事多,她屁點大的年紀,不就是洗澡的時候人家不知道把門推開不小心看了一眼嗎……”


    李國槐一下子把電話給掛了,初三的姑娘是小孩子嗎?衛生間的門鎖就算是壞了,可衛生間才多大點,洗澡不洗澡的,外麵聽不見水聲嗎?明明聽著有水聲,還說是不小心!?


    因大叔就說女婿:“你回去一趟,看看孩子去哪了。有了消息也好有譜!”


    因大姐給裝了錢:“把借人家的錢先替孩子還了,人家有消息了能及時告訴咱們。有地址了咱們才好找……”


    回來是把跟喬斌喬姍關係好的孩子家挨個的跑了一遍,然後一肚子火回家敲老太太的門,結果門是死活敲不開。對門挺尷尬的,開了門說:“大概人不在吧。”


    李國槐聽見對麵的嬰兒哭聲,知道人家家裏添孫子了,吵到人家孩子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沒法說了。人家說了‘大概人不在吧’。什麽叫大概,對門開個門關個地,人家肯定知道。隻怕是老太太在家,知道自己要責難,幹脆就不開門了。


    他轉身就走,家都沒回,直接就返回西澤了。


    因唯就說:“這人要是年齡大了還闖禍,就叫人覺得比孩子闖禍可惡多了。”


    誰說不是呢。


    世上這人啊,有人是越活越明白,有人卻越活越糊塗。


    於是今年團年,難得的是一家六口在家過年。年夜飯吃了三個閨女幫著收拾,收拾完了,一邊開著電視看春晚聽春晚,一邊玩撲克,玩錢的那種。四個人串通贏爹媽的錢呢。如今城裏還能放炮,外麵鞭炮聲陣陣,因果也不是玩鞭炮的年紀了,出去放了一鞭被羅加索拉著跟他玩,他堅決不玩,溜回家創收呢。


    羅加索回去還說他媽:“咱家太冷清了。您其實可以找一老伴,帶上一兩三個孩子都行的那種,咱家也熱鬧熱鬧。”


    被他媽扔了個抱枕過去才消停了。羅勝蘭說:“要不出去找你的狐朋狗友玩去?”


    大過年的我能把你一個人扔下嗎?


    羅加索往沙發上一躺:“我還是在家繼續礙您的眼吧。”


    大年初一一大早,七點吃了早飯,接了因二姐一家三口,那邊因琦家四口一輛車,這邊四爺和林雨桐各開了一輛車,三輛車往西澤趕。


    今年家裏多了一個客人,就是因大姐家的俊文帶女朋友回家了。


    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因大姐就低聲問林雨桐:“你看著咋樣?”


    林雨桐還沒說,程開秀就問說:“家是哪裏的?父母是幹什麽的?”


    因大姐倒是沒不搭理,也說呢:“家就是陳留縣的,父母都是下崗職工,跟我和你姐夫差不多。”


    “那姑娘呢?”程開秀朝客廳看了一眼,見那孩子拘謹的很,就問道:“也在陳留縣工作?”


    “中專畢業留在縣上的民政局了。”因大姐說著,也皺眉:“按說也是端著鐵飯碗的……”


    “端著鐵飯碗的有什麽用?”程開秀卻道:“咱們是下崗了,才覺得有個鐵飯碗比什麽都強。可你看端著鐵飯碗的那些人,多少人現在撲騰著下海呢。要錢掙不到幾個錢,要是看好將來發展也好。就說咱們家俊文吧,你們在省城本來就有房子,在城中村還有院子,有鋪子。這幾年攢下來的,夠給他們兄妹倆再一人買一套,交給首付肯定是沒問題。聽說城中村要改造,將來那院子拆遷了,還是房子。你是打算叫俊文一輩子在縣城裏呆著?以後有機會當然是要往上調的呀。西澤也好,在省城也好,咱家都有他住的地方。說實話,就咱家這條件,在省城找條件各方麵都好的姑娘,一挑一大把。那姑娘家父母下崗了,還是縣城的下崗職工……那現在幹啥呢?”


    因大姐就不說了,也沒法說了。這姑娘倒是實誠的很,說了:“下崗後,我父母也是不是做生意的人,就去城郊包了幾十畝山地,伺候果園了。”


    果園的收入其實有限的很。在農村有幾十畝果園,那收入還算行。花費小嘛。擱在城裏試試,那錢夠幹啥的?


    但這話因大姐覺得這種場合不適合再說了,也覺得大弟妹說的話她聽著心裏別扭。其實,她瞅著那姑娘也還行,人挺實在的。


    因大媽進來聽了一耳朵,就拉著臉道:“……隻要孩子好,管那麽些幹什麽?還得看人有沒有本事……”


    這是把程開秀懟了。


    程開秀一聽婆婆那話,就不說話了。她覺得婆婆話裏有話,當年結婚的時候,自己是各方麵都好的。家是廠裏的,父母是雙職工,自己也是正式工人。可那個時候,林雨桐是啥?鄉下來的臨時工,後來連臨時工也沒的幹了。可如今呢?時代變了,自己在婆婆眼裏那就是變壞了的,可桐桐在婆婆眼裏,那就是變好了的。當年要是挑揀什麽農村來的,如今家裏能有現在這日子?


    因二姐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示意她:大過年的,別老提不痛快的事。


    事實上是老太太看見大兒媳婦心裏就不得勁,連同生的小孫子也瞧著親近不起來。她就是別不過那股勁。


    躲著人了,因大姐才問林雨桐:“你瞧著怎麽樣?”


    其實公務員在以後是非常好的職業,不知道多少人想踏進這個門檻進不去呢。她就說:“工作穩定,也輕鬆。如今這交通便利,其實在哪裏上班都無所謂。你要是真覺得行,孩子要是首要的,別的都是小事。在縣城上班,周末開車回省城,將來有孩子了,你跟我姐夫帶。他們肯定是沒時間的。一周七天,上班五天,在城裏兩天,很可以了。孩子的戶口可以隨你跟我姐夫留在省城,將來在省城上學很方便。”


    考慮的也很現實,但要是這麽一說,其實叫人心裏就好多了。


    孩子們都年輕,肯定得在基層幹幾年的,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在下麵就未嚐不好。


    回去的車上,因果還問他媽說:“我發現您夠開明的。趕明我也帶這麽一個姑娘,你不會跟電視上演的那樣,給人家扔上一張支票,叫人家離我有多遠走多遠吧。”


    美的你!


    “你要是能找個人家父母給你錢要你離人家孩子有多遠走多遠的姑娘,那我更高興。”林雨桐逗了他一句。


    因緣就笑:“那咱家發了,我弟指著這個能發財致富了。”


    一家子說的挺高興的,結果電話響了。林雨桐開車不方便接電話,因唯就幫著接起來,先看了來電顯示,“是我姨!”


    林雨枝?


    林雨桐就說:“接吧!估計是問明兒回不回去看你姥爺的事。”


    因唯就接起來:“姨,怎麽了?你忙著回不去嗎?要捎帶什麽不?”


    林雨枝就說:“不是……你媽呢?”


    “開車呢?”因唯說著就開了免提,“我開了免提,我媽能聽見。”


    林雨桐就問了一聲:“怎麽了?你回不去是吧?”想著她婆婆在醫院,離不開人。


    林雨枝低聲道:“不是!我就是報喪的!我婆婆沒了。”


    林雨桐嚇了一跳,趕緊穩住方向盤,也先不問,而是道:“我知道了,還有一個小時我就到家,然後就過去。”


    一個半小時以後,林雨桐和四爺都過去了,曹家地方不大,但一個單位的人來了不少,屋子裏擠的滿滿當當的。


    林雨枝已經帶著白花和黑袖了,林雨桐就低聲問:“怎麽了?”之前在醫院不是好好的嗎?


    林雨枝能氣死:“……我們都說叫她在醫院呆著算了,針灸還是起作用了,至少人扶著她,好歹能挪步了。可人家愣是發脾氣,說大過年的把她仍在醫院不管。誰家過年在醫院的,鬧騰的厲害,你知道她的脾氣的,醫生也說,這病就不能氣,不能激動。你說我們能咋辦?昨兒都大年三十了,又趕緊把人接回來。”


    她自己不能動,上樓還得人背著。曹經那腿又不是很利索,多虧了兩個孩子長大了,能幫把手了,弄了一凳子,叫坐在凳子上捆好,然後兩孩子和他爸,愣是把人這麽抬到樓上去了。


    “今兒我跟曹經帶著倆孩子在附近關係好的人家拜年,老兩口在家。我公公就是出去送了個過來拜年的客人,然後她自己就覺得不能忍了,自己起來挪著上廁所了,大概是扶著牆走的……我公公把人送到樓下,又站著跟路過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再上去也沒進臥室,以為她睡著呢。都等到我們回來了,倆孩子急著要上廁所,結果推開門一看,她摔倒在廁所了,人已經去了……”


    去了的時間都不短了,人都僵住了,衣服都不好給穿。


    林雨枝就說:“一輩子好強,也不看強的是不是地方。這不,把她的命給強進去了。”


    剛好還趕上大年初一,你說這事鬧的。


    如今人沒了,大家也沒人說馬大姐這不好那不好的了,反倒都說她是熱心人雲雲的。聯係了殯儀館,第二天就把人火葬安頓了,最多就是買了個不錯的骨灰盒,然後又趕緊在城外買了墓地。


    因家老兩口當天還都回來了,看到那麽個人這說沒了就沒了,老兩口心裏怪不得勁的。就跟幾個兒女商量,說是不是也買一塊墓地放著。開始考慮身後事了。


    然後四爺在偏遠的如今算是郊縣的地方買了一個山頭,那塊地不好,風水也不好,但將來這是絕好的陰宅地。現在是不值錢的厲害,可將來這死人住的不比活人住的便宜。算是投資了。對這些事四爺倒是不忌諱,還專門拉著老兩口去看。


    林雨桐就笑:“您二老這身體,輕輕鬆鬆還能再活三十年。到那個時候,這城市發展的您都不敢想。”


    老人倒是不嫌棄偏僻,兒子說投資,兒媳婦也說這將來如何如何的掙錢。可叫兩人看,就是兒子媳婦花錢給自家買了個山頭做墓地。這怎麽會嫌棄偏呢?古代的皇帝也就是這樣的待遇了。


    回了西澤,因大叔就罵老伴兒:“你就是作……你現在看看,這多花了多少錢去?”


    反正不管怎麽著吧,這每年都有來的,都有走的。生生死死就那麽個樣子。


    林雨枝還偷偷的跟林雨桐說:“我公公說,我婆婆是因為當初收了那五萬塊錢,所以報應來了。”


    報應不報應的放一邊,但性格決定命運這話卻能印證。馬大姐要不是脾氣不好心態不好,她的病還能恢複的更好些。若不是好強,真要是上廁所著急,在曹海要送客人出去的時候你喊一聲,不用太顧及在別人麵前的麵子,那別人還能不知道家裏有病人別叫主人家送?


    林雨枝又開始踅摸樓盤了,“也想找個一樓的,有老人進出方便。至少得四室一廳,總不能叫我公公一個人過日子。”


    林雨桐就說:“要是錢不湊手就說話。”


    錢是夠的,首付就交了,然後沒出正月,林雨枝就懵了。


    曹海把兒子和媳婦叫到跟前,說了:“你媽沒了,但活人還得活。我呢,想等你媽過了百日忌日之後,跟白老師把證領了。”


    林雨枝腦子裏轉著圈圈,一時鬧不明白這前因後果。


    她一臉迷茫的看曹經,等著他解答。


    曹經麵色正常,但不抽煙的人卻摸了桌上招待客人用的煙,然後點了一根,抓著煙的手都有些顫抖,深吸了兩口之後才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我媽死前知道不知道?”


    這話問的曹海臉都白了:“你怎麽會這麽想?沒有的事!是你媽去了,這段時間我跟白老師倒是說的多些,心裏才好受一點。你不到這個年紀就不知道,你媽走了,我這心裏也害怕了。你說這到底是還能活幾天?活著的時候有個伴……”


    曹經被煙嗆得直咳嗽:“要是我不答應呢?”


    曹海朝後一靠:“不答應……那就算了,當我什麽也沒說。”然後起身去臥室了。


    林雨枝跟林雨桐打電話抱怨:“你說我都是什麽命,親爸是這樣,公公也是這樣。我婆婆在我看來,便是千不好萬不好,對我公公總是好的吧。打從我進了曹家門,我真覺得我公公挺好的一人,處處讓這我婆婆。真的,要不是我公公讓著,就我婆婆那性子,一天能幹三回架。挺好的兩口子,你說這都怎麽了?我跟你說,姐,我現在悟了!咱們啊,現在就得把自己保養好,一定得比男人長壽。他們都去見馬克思了,咱們還得活著。要不然他們真能惡心咱的孩子。男人這德行,我是不能再信了。”


    林雨桐也皺眉,心裏覺得這白老師真是……感情之前還是看不上自家公公的。一個在車間掄大錘的工人,怎麽能比的上有文化,有涵養,還做了一輩子領導的曹海呢。


    再說了,自家公公不可能跟婆婆離婚,但曹海卻是喪偶。


    可這也叫林雨桐別扭的夠嗆。


    本來她還給自家兩個小的周末補課呢,現在算了,隻說兩個都是有往特長生方麵發展的傾向的,所以得補專業課,文化課先停一停。白老師卻也明白林雨桐為什麽這麽說,她無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們礙著曹經兩口子的麵子,沒關係。這事其實我沒想那麽快辦的。本來也勸老曹,說等到馬大姐周年之後再說,可他那人啊,大概真是怕了,覺得活一天就是賺一天,我們這一輩子過了大半了,往後還能活多少年,誰也不知道。為了孩子忙活了大半輩子了,如今連孫子也能脫手不管了,想為自己也活幾天。什麽薄情啊,什麽寡恩啊,誰愛說說去。我丈夫在床上病了三年,我照看了三年,沒對不起他的地方。那時候孩子還小,我一個人拉扯孩子從沒想過往前走一步。如今我兒子也結婚了,如今也在京裏安頓下了。那邊是獨生女,將來孩子也有那邊的親家帶。我一個人突然就覺得想找個能說話的人。便是老曹,我也敢說,馬大姐癱著的時候,他真是一點旁的心思都沒有的。可人死了就是死了,再難過,也活不過來。這過日子,不就是過個熱乎氣嗎?那電視上演的,守著牌位過的,那都是戲。人生如戲,卻有時候卻真不如戲。”說著,轉身走了。


    過了大概一個月,曹經不答應也變得答應。因為曹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每天就是一碗清粥一碟子鹹菜,別的也不粘牙。一個人在家裏,關在臥室裏拒絕跟任何人交流。


    然後曹經能把親爹怎麽辦,看著他那麽下去?


    曹經咬牙:“行!你贏了!”


    這輩子都是老子讓著兒子,在兒子的事上就沒有當老子的不能妥協的。但老了老了,得兒子讓著他了。


    林雨桐就覺得,這就是曹海比林爸聰明的地方。


    一個是先斬後奏,一個看似是順著子女,孩子不答應就算了。可實際上了,非常聰明的避免了衝突,卻把事情給辦成了。


    人家曹海沒有說兒子一答應就好好的吃飯如何,人家還是繼續那樣:“我沒事……你們念著你媽,是我這事做的不好,這把年紀了,算了算了,當我沒說……”還是不繼續好好吃飯。


    你說他這一輩子又不是個糊塗父親,相反隻曹經一個兒子,可著勁的給兒子創造好的生活環境。對曹經來說,麵對這事,跟林雨枝麵對林爸快速結婚的事,從心理上來說還不一樣。爸爸還是那個爸爸,不能因為這事,幾十年的父子情說過去就過去了。


    媽死了,然後就看著當爸的往死的耗?


    一出馬大姐的百日孝,曹海跟白老師就結婚了。不光結婚了,還正兒八經的擺酒了。十幾桌人,林雨桐和四爺是禮到人不到,就這麽著吧。


    然後白老師就繼續管著林雨枝那倆孩子,晚上管作業,白天給做飯洗衣服,聽說月考的成績蹭蹭蹭的往上走。


    四爺又給自家孩子另外請了一個中年老師,是從下麵的縣裏剛調上來的。因為安家的問題,經濟拮據,四爺給出的課時費不低,就把人請回來了,周末在家上課。兩個孩子說,除了老師說話帶著點口音以外,別的還好。


    那就行了。


    因大姐跟林雨桐打電話,悄悄說:“人家白老師結婚了,爸有兩天胃口不是很好。被媽說了幾句,這幾天見好了。兩人還叫你姐夫開車,去你們說的那個山頭,拉著一後備箱的柏樹,種樹去了。”


    是說給他們的墓地種樹。


    是啊!一眨眼,這都四月份了,到了種樹的季節了。


    西澤那邊的廠子竣工了,得過去驗收。四爺這回跟著過去,沿路景致是最好的時候。漫山遍野的花,因為各地的氣溫不一樣,各地的花開的也不同。在西澤,山區的氣候,花開的算是晚的。四月份了,梨花雖然有敗了的跡象,但看上去還是一片一片的白。而桃花卻正開的花,灼灼華燦。蘋果花剛冒出點花苞,遠遠看去,也是春意濃烈。


    林雨桐側臉看四爺,四爺卻透過後視鏡看後麵跟著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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