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來路(19)


    夜裏, 太上皇已經不回後宮睡了。就在禦書房, 而四爺呢, 在下麵的榻上睡著呢。


    如今天慢慢熱了, 禦書房還是比較舒服的。沒有汗津津的感覺,晚上窗戶開著,夜風吹著,也著實是愜意。


    他不敢睡的太實在,把驅邪的符籙帶著,可嘴裏卻含了桐桐給的丹藥。這玩意含著也行,不小心咽下去也沒事,一般的像是迷藥之類的東西,對他根本就沒用。


    他不能說這個世界真的有所謂的鬼神, 但這惶惶皇城,兩代君王也不是昏聵之人,就算真有邪魅,那也是不敢進這樣的地方才是。


    所以,他當然更傾向於人為。


    這宮裏鬧鬼的話是從哪裏來的?


    別忘了冷宮那邊還住著義忠親王的子女和女人呢。


    先是義忠親王的一個五歲的庶女病了, 宮人不敢瞞著,請了太醫。但是這孩子就是高燒不退, 迷迷糊糊中喊父親, 還說看見他的父親了……又說什麽父親流血, 口鼻眼睛哪哪都是血……


    都說孩子的眼睛幹淨, 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所以, 這話先在冷宮裏蔓延, 女人哭孩子叫的。又有宮裏的宮女太監夜裏總是瞧見先太子早前在宮裏愛去的地方有他的身影。沒兩天,東宮也鬧動靜了。據說是皇上寵幸過的幾個宮女子,夜裏都瞧見過東西。


    而太上皇,不知道是因為這事,還是因為心病,總之,是晚上睡不安穩了。


    冷宮那邊,留下的女人不管是為了她們自己還是為了孩子,不是沒有動機這麽做的。隻不知道是被誰利用了而已。五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許是真看見了,但看見的一定是假的。東宮那邊也隻是幾個被寵幸過的宮女子瞧見過所謂的魅影,這其中就包括元春。可為什麽隻她們看見了?真有鬼魂,不是應該找正隆帝才對嗎?連皇後都沒被驚擾,這說明什麽?說明那些所謂的鬼魅隻能出現在容易動手腳的人身邊。


    那這不是人為能是什麽?


    晚上,四爺基本沒睡。太上皇也睡的不好。第二天起來,他跟四爺說,夢見先太子了。


    神情有些蒼涼。眼前的太上皇,就真隻是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


    要是先太子真有靈魂在宮裏飄蕩,那麽唯一一個不會害怕的就是太上皇了。


    但這次的事真不是鬧鬼。


    隻能說,那些人鬧的,給太上皇下了心理暗示了。


    太上皇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揉著額頭:“老大已經沒了,剩下的又都是孩子。”


    四爺就明白了,太上皇這是想把忠義親王這一脈遷出去而且要傳下去。而這些,卻需要皇上的準許。太上皇能自己冊封下決定,也不是非要征詢正隆帝的意見。但他冊封的了一時,保不了他們一世。真要為了這些孩子好,還得皇上答應,且心甘情願的答應。


    做到這一點,宮裏的‘鬼’自然就不鬧了,也沒理由鬧了。


    等不鬧了,然後再由著皇後整頓宮務便是了。


    可如今才過去一年,外麵的局勢又是那樣的。這個時候叫先太子一脈出去開府……皇上隻怕是會擔心,給那些勳貴人家一個錯誤的政治信號。


    但四爺還是說:“您的意思就是聖意,您歇著,臣去傳旨便是了。


    太上皇也知道,這個‘傳旨’就是個客氣的說法,他是去跟正隆帝說,並且要做到說服對方。


    良久,太上皇才點頭:“這件事了了,你也能回家歇幾日了。”


    四爺就告退,去東宮求見正隆帝。


    正隆帝直接賜坐了:“太上皇的意思,朕知道。”他臉上的神情不好看,甚至帶著幾分冷厲。


    是!誰被人脅迫幹不願意幹的事都會不舒服,何況是帝王?


    況且,這明顯是有人在利用先太子的遺孤設局。


    可偏偏的,明知道是局,也衝不出去。這裏麵牽扯到太上皇。太上皇對先太子的愧疚和不忍,是最大的障礙。


    四爺就說:“……外麵的終歸是沒得到承認的,與其放任他不知道在哪裏興風興雨……倒不如名正言順的冊封一個放在眼皮底下……”


    正隆帝眉頭一挑,轉過身坐下去,倒也覺得這話有道理。


    當時,自己是接到父皇的密旨,叫自己帶著老六救駕的。先太子圈禁在宮內,到底是他想謀反,還是手底下的人受不了出不了的頭的日子要謀反,這都說不清楚了。總之就是事做的不機密,父皇得到消息了。而那個時候,恰恰是父皇病了,還病的不輕。知道這事之後,更是病上加病。


    於是,自己勤王的,在很多人看來,隻怕都成了謀逆的了。


    控製了局麵,進了宮,先太子已經去了。


    之前,他還想著,許是先太子壓根就沒想謀反,這不是被下麵的人推的不得不走這一步了嗎?可要是知道宮外還有先太子的遺孤的話,他倒是覺得,先太子未必就是無辜的。


    這個人藏在哪裏,跟誰勾結,這些一概不知。這件事後麵有沒有這雙手在推波助瀾,目的又是什麽,更是無從知曉。但這樣的流言卻不能再任由發展下去了。若是不顧忌太上皇,事情就簡單多了。沒有什麽問題是殺人解決不了的。


    但現在這種局麵,左右得顧忌。想從中找到一條路走,卻也難。


    賈珩的這個提法,越琢磨越有味道。


    隻要冊封了先太子的遺孤,那麽,那個不知道藏在哪裏的所謂的遺孤,就不再是正統的地位了。他說他是,也得先太子的遺孀們答應啊!所以,他們自己內部,必然就有不一樣的聲音。先是從他們內部分化,接著可以挑起兩邊互鬥。他隻在一邊看著,便於監視,隨時都能抓住他們的痛腳進而解決問題。同時,可以安撫太上皇,而這又對自己的名聲是有利的。


    竟是再妥當沒有的法子了。


    就是如今冊封了又如何,先太子的嫡子才不滿兩歲。另外還有幾個年長的庶子。不說外頭這一個,隻為了爵位,這嫡庶之間,就夠他們關起門來鬧的了。


    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皇上冊封了先太子的嫡子為郡王,賜了府邸,擇日便能搬出去。


    那府邸不過一位犯官的府邸,兩排五進的院子,不算是大,叫禮部拾掇拾掇,也就能住了。


    前前後後的,四爺在宮裏呆了七天,才得以回來。緊跟著,四爺有一個月的假期。


    林雨桐就笑,這太上皇對四爺還真挺好的。出了這事了,宮裏必然是要大動幹戈的。他一個外臣,總跟著太上皇在宮裏晃悠,看多了皇家的陰司,這對四爺沒好處。因此,特別貼心的,叫四爺放假了。


    放假了,在家裏能幹什麽?


    怕有訪客來打探消息,他是基本不出門的。隻說是中了暑氣了,不太自家,在家裏歇著呢。晚上得閑了,問問賈瑕的功課,然後剩下的時間,兩口子就在一塊兒膩著。


    膩來膩去是有效果的,林雨桐覺得自己是有了吧。


    懷上了,月份淺,也隻告訴了邵華。邵華和餘梁一直懸著心呢,心說這沒個孩子可怎麽好。如今懷上了,兩口子直念阿彌陀佛。


    邵華帶了不少東西過來,還跟林雨桐道:“先別跟別人說,一則是月份淺,二則是……璉二嫂子掉了一個哥兒。”


    從秦可卿死了開始,王熙鳳就忙。一天睡不了兩個時辰,風風火火的。


    林雨桐不是沒變相的提醒過她,第一次是在邵華懷孕的時候,她就當著王熙鳳的麵說邵華了,說家裏的擺件熏香這些都要好好瞧瞧之類的話。也不想想,邵華這邊人口簡單,哪裏有那麽多的齷齪事?那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的。她聽得明白不?肯定是聽明白了。估計也叫人查了,可惜啊……什麽也沒查出來。隻能說,她身邊可靠的人未必就真可靠。第二回提醒她,就是在辦秦可卿的葬禮的時候,那天有個有身孕的命婦沒來,隻打發家裏的仆婦來說了一聲。林雨桐就半開玩笑的說,你得注意著點,常請太醫給把脈,懷上了就別折騰了。她自己懷沒懷上,自己不清楚?又不是頭一次生孩子了。可還是撐著跟個鐵人似的,喪禮照樣奔波。不知道跟誰較勁呢。


    如今自己懷上了,她的孩子偏掉了。這個時候,再高興的事也不能拿出來說招人眼啊!


    於是,她越發的不願意往那邊去了。


    她是推辭了賈母推辭了王夫人,可擋不住賈政打發人來請四爺,說是有事商量。


    這來請的人不是旁人,偏還是賈璉。


    得了,四爺得走一趟吧。


    賈璉偏又說:“大妹妹若是得閑,過去一趟。老太太可是念叨了不少時候了。我來的時候還吩咐我了,要是再不去,她就得過來。這大熱天的,再給鬧的心裏不自在了。”


    倚老賣老,非去不行。


    林雨桐坐著轎子,四爺騎著馬,就這麽去了。


    四爺在外麵的書房,林雨桐進內院。在二門要換轎子的,所以就下來了。結果正要走,就聽見一聲叫人怪不舒服的問好:“嫂子好,給嫂子問安了。”


    林雨桐斜眼一瞧,這不是賈瑞嗎?


    怎麽他還沒死,竟是那一副惡心的樣子瞧自己?


    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林雨桐隻點點頭,直接就上了轎子了,連搭理都沒搭理。


    上了轎子走遠了,才問一邊的婆子:“這內院,哪怕是去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也得有體麵的婆子丫頭跟著吧。怎麽在裏麵倒是亂跑起來了。這是自家人,碰上了就碰上了。這要是哪家的夫人奶奶來了,也叫他這麽亂撞?”


    那婆子吊梢眼,瞧著有些刻薄。她一臉討好的對林雨桐笑,然後就道:“哪裏是給老太太太太請安去的,說是給璉二爺請安去的。偏誰不知道璉二爺不在去請珩大爺了。這邊前腳出門,他後腳就來,跟躲在一邊瞧著似的。人來了,門子上說了不在,偏是不信,還說要給二奶奶請安……這怕是剛從二奶奶那院裏來。”


    一個男客,就是要見男主子,你在外院等著才是道理。進去做什麽?偏王熙鳳沒把人給直接打發了,隻怕還真就見了。這不,閑言碎語就來了。話裏話外,就差沒明說,賈瑞是去見王熙鳳的。


    這話好說不好聽,她也就不說了。下了轎子叫丫頭多給了點賞銀,一個個千恩萬謝的。


    她這會子往過走,還在思量著,心說,這是哪裏蝴蝶了,賈瑞怎麽沒死?


    想了想,怕是去東府瞧秦可卿的時候,本是王熙鳳自己去瞧的,那次不是剛好自己找人家一塊嘛。兩人一起進進出出的,賈瑞怕不是沒逮到機會。之前不知道在哪裏又逮到機會了,這會子又來試探王熙鳳了。跟自己走了個對麵,那眼神直勾勾的叫人惡心的不行。


    這樣的玩意,那真真是怎麽死都不可惜。


    尋思著,就到了賈母的院子。賈母這裏,不拘什麽時候都是熱鬧的。黛玉也在,見了林雨桐就說:“比上次見還清減了些。”


    “苦夏。”林雨桐這麽解釋了,又問她是多早晚來的,要住幾天這樣的話。


    賈母就又招手叫林雨桐到跟前去:“打發人去叫你,也不見你過來。一個人悶在府裏做什麽……”


    林雨桐就湊到她身邊低聲道:“先是我們家爺中暑了,鬧了一場。如今好了,進宮去,早上去晚上回,日日伴著聖駕。小叔子又得念書,橫豎不能扔下小姑子一個人在家的。有心說帶著小姑子上這邊陪外祖母消遣消遣,家裏又離不得人。前兒出門給王翰林家的老太太拜了壽,出門不過大半個時辰,結果回來偏又錯過了忠順王妃打發過來的人……”


    王夫人就笑:“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在家未必天天有事,可這一出門,一準有事……”


    “太太聖明。”林雨桐就道:“我也在家呆的煩,可有什麽法子。”


    邢夫人就道:“終是人口簡單的緣故,沒個幫襯的人。”


    “大舅母說的是。”她應了。張嘴老聖人閉嘴王府的,把賈母要說的話直接給堵住了。


    言下之意:以後我要來不了也別怪我,實在是騰不開手。


    在這邊說了一會子話,沒見王熙鳳,她故意就問:“二嫂子忙什麽呢?”


    王夫人就歎氣:“你跟她是最好的,去找她說說話。一會子過來吃飯。”


    林雨桐樂的出來,賈母身邊的腳踏上,坐著賴嬤嬤。看那婆子的樣子,好幾次都想插話跟自家搭話,她不想搭理,直接給出來了。


    找王熙鳳,到了門口平兒迎出來,才低聲把流產的事跟林雨桐說了:“……別人的話,我們奶奶再是聽不進去的。奶奶跟我們奶奶好了一場,您多勸勸。如今這樣,可不就是太要強的緣故。”


    林雨桐卻問:“叫大夫給瞧了嗎?到底是因為什麽緣故,這誰能說的清楚?要說是勞累所致,那莊戶人家的婦人前腳放下挑水的扁擔,後腳就生孩子的多的事,也沒見如何?你還是小心為上。”


    在外麵說話,王熙鳳能聽個大概。


    林雨桐這是第三次提醒了,她要是再不驚醒,那真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王熙鳳確實是聽見了,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來,就在裏麵道:“別在外麵鬼鬼祟祟的,進來說話。”


    她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的,拿著把扇子,臉色有些蠟黃,肚子上還蓋著小被子。


    林雨桐坐過去:“什麽都是別人的,隻身體和孩子是自己個的。你自己不把自己個的看緊了,反倒是盯著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麽?”


    王熙鳳搖頭:“你少慪我。心裏正不自在呢。”隨即又問:“你怎麽舍得過來了?”


    “璉二哥哥請了,我就是再大的事也得放下來一趟不是?”林雨桐也搖著扇子,“老爺請我們家那位,為的什麽,你可知道?”


    王熙鳳就問:“莫不是賴大家的想給他家的兒子求個前程?”


    林雨桐就瞪大眼睛看王熙鳳:“這話怎麽說的?你身上還沒個誥命呢,偏縱的奴才一個個的都成了老爺夫人了?你覺得他們得跪著你,可朝廷的律法,卻得你跪人家?穿上官服,人家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臉麵……你當還能叫你行家法?人家怕下人有二心,這才寧肯用買來的不要外麵雇來的。你們可倒是好,不怕手裏攥不住,偏寧肯當人的墊腳石,叫奴才踩著自家的肩膀往上走。這主子當的……果然是慈悲。”


    她直接起身,輕哼了一聲:“要知道是為了這個事,誰請我們也不來。”


    說著,就往出走,還說平兒:“你奶奶病糊塗了,腦子不清楚,你伺候著吧,不用送了。我認識路!”


    “嗐!”王熙鳳蹭一下從躺起來坐起來,手指著晃悠的門簾子:“這是教訓我呢?!”


    林雨桐早走遠了。


    平兒隻笑著:“果然,她是比奶奶更厲害的主兒。”


    王熙鳳恥笑一聲:“到底是小戶人家的見識。這是她家男人七品的官位,如今聽著咱家的奴才花銀子也一樣能是七品,她心裏不自在了。什麽朝廷,什麽臉麵,那國有國法,家還有家規呢。他得守著國法,更得守著家規。這樣的大家氣派,她不懂!”


    “您說的這話,可千萬別在外麵露。”平兒低聲道:“顧著些麵子,瞧著老太太太太還是看重的。”


    王熙鳳朝後麵一靠,“這個我還不知道?”說著輕哼一聲:“沒聽見嗎?人家嘲笑你家奶奶,連個誥命都沒有?”


    “她也沒有誥命不是?”平兒就道:“那是敕命。”


    “一個七品的孺人就張狂了。”王熙鳳閉上眼睛:“早幾年,七品的孺人來了,咱家的繡墩都沒資格坐的。”


    看,身份不同了,心態不同了,一樣的話說出來的效果就不一樣。


    出了門,林雨桐其實就後悔了。很是不該那樣說話,一個不好,人家就想偏了。


    回來還跟四爺說了,四爺就哼笑:“把自己放在國公府的架子上下不來了。別人都是小門小戶,他們是世家大族!宰相門人都七品官呢,難道他們家的管家還做不了七品官?”


    聽這意思,還真是為了賴尚榮的?!


    之前四爺沒搭理賴家就算了,這會子這要謀官了,還想讓四爺搭話是怎麽著。


    林雨桐就問:“得給點教訓吧?”


    四爺冷笑:“人家叫幫忙,那自然是要幫忙的。”


    然後四爺第二天進宮,一邊跟太上皇在稻田裏幹活,一邊就把事情給說了。


    太上皇最近心情還不錯。水稻黃燦燦的,眼看就成熟了。產量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但至少種成了。結果正想著問哪天收割,把滿朝的文武大臣叫進來,叫大家給看看這功勞。可怎麽也沒想到卻突然聽到這麽一個叫人覺得惡心的事。


    “家養的奴才給朕當臣下?”太上皇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沒了,然後問了一句:“那這是先給他們家當了奴才,才跟朕當臣下的吧。”


    朕的臣子是他的奴才,是這意思吧!


    說著,就把手裏的農具給扔了。當即就把正隆帝給叫來了,發了好大一通的火。


    正隆帝挨了一頓訓斥,可心裏卻高興。早就想動刀子了,一直沒找到切入口。如今呢?先從清理最要緊的吏部開始。


    官員的履曆很是該清理一遍了。順便也就把不聽話的剔除出去了。


    像是賈雨村那樣的,這次鐵定就在清理的名單之中。


    這些事,賈家是一點也不知道的。賈政照樣給名帖,照樣叫賴大打著賈家的招牌四處活動。四爺和林雨桐也不搭理,撲騰吧,不怕死就隻管撲騰。


    四爺最近要忙了,稻子得收割了,偏沒趕上好天氣。怕把稻子給捂壞了,這不是得連夜的烘幹嘛,自己又陪著太上皇住去了。


    這邊把人送走,結果前麵來稟報,說是賈瑞求見。


    林雨桐皺眉:“告訴他,大爺不在。”


    結果這沒皮沒臉的竟然說給嫂子請安也成。


    林雨桐冷笑一聲,叫了琉璃來:“你去把人打發了,就說不方便見客。”說著,就把正在分裝的茶葉拿了一小瓷瓶,手指頭輕輕的往裏點了點,塞上木塞之後直接遞過去:“再湊幾樣水果幹果,就說不方便待客,請自便。把人客氣的送出去就行了。”


    賈瑞拿了幾樣禮被打發了,一步一回頭的。隻覺得這位嫂子比璉二嫂子可有味道太多了。


    隻是不如璉二嫂子好親近罷了。


    之前想找璉二嫂子的,偏璉二哥在家呢,想來也有許多的不方便。腳步一轉,不由的就過來了。可這卻是個尊貴人,等閑都見不上麵。怪可惜了的。


    回家去拿著手裏的東西,看書也隻看不進去。光是想著那冷著臉的光景了,竟是覺得比滿臉含笑還要動人。


    不由的就把包裹打開,細細的聞了聞,仿佛之間還有脂粉的香味迎麵撲來。


    果子嚐了嚐,甜!


    茶也泡了起來,香味更濃烈了。


    不由的品了一口,滋味是前所未有的好。一時就愛上了。


    當時也沒覺得怎麽,晚上偷著從床鋪下麵把那豔|情的畫本拿出來翻了翻,□□裏那玩意卻怎麽都沒有動靜。他用手扒拉了扒拉,也是怪了,心裏想的不行,可就是硬不起來。一時間焦躁難耐,自己洗了涼水澡,好容易壓下這股子燥意,胡亂的睡了。


    早早的又被祖父叫起來讀書,這白天一打岔,也就把晚上那事給忘了。


    在族學消磨了一天,晚上有薛大傻子請客,隻說去他置辦的宅子樂上一樂。又有香憐、玉愛作陪,他也不免動心,就跟著去了。


    不知哪裏的姐兒請來了好幾個,但薛蟠請的人多了,賈蓉賈薔這些都在,他這樣的身份,是沾不上邊兒的。一樣的爺們,自己有些窮酸,難免被人瞧不起,心裏就有些不自在。


    出來隻說醒酒,卻見那香憐因薛蟠拉著那姐兒幹那樣的事,全沒搭理他的意思,躲出來抹眼淚。那模樣嫵媚風流不輸給女子就罷了,如今一哭,平白又多了幾分楚楚可憐。他借著幾分酒勁就過去,拉著香憐就要去偏房裏弄。


    卻不想玉愛更衣出來,正好瞧見了。見香憐滿是不願,卻不敢叫嚷。利索的就去找薛蟠去了,說瑞大爺要強|奸香憐雲雲。


    薛蟠那是大怒,衣裳也不穿帶著人就過去了。


    賈蓉賈薔隻要有熱鬧瞧,哪裏能少的了他們。


    結果踹來門就見賈瑞都脫了衣裳,隻拉著香憐,把香憐的褲兒都褪下來了。


    香憐見薛蟠來了,一扭身就撲過來:“大爺救命……他那玩意都不行還非撕扯著人弄……”


    這麽一喊,大家都瞧那軟趴趴的物兒。


    把個賈瑞臊的無地自容,偏巴結薛蟠的幾個小子進去把賈瑞脫下來的衣裳拿走了。這些個人也都不是好東西,隻押著光溜溜的賈瑞回去。還叫那些姐兒都去伺候賈瑞,也好驗證驗證他是不是真不行。


    結果那些風月場中的老手個個敗興而回。


    那芸兒還道:“別人是銀樣鑞槍頭,好歹還有個槍頭,這位大爺那是個什麽玩意?”說著隻捂著嘴笑。


    賈瑞是心裏躁動的很,渾身都滾燙漲紅,可就是發泄不出來。


    又有香憐報複性的給他灌了半壇子的酒,徹底給醉死過去了。


    然後第二天醒來,耳邊亂糟糟的。原來是光著被仍在寧榮街上了。而他‘不行’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大夏天的,光著在外麵睡一晚,其實也沒事。隻是這醜丟的大了,隻說是病了,其實真是不好意思出門了。


    晚上的時候,偷著出去,四處找大夫求醫。看看這毛病該怎麽治。


    賈代儒甚至上四爺和林雨桐家的門,想借著這邊的手,請太醫。東府西府,他都沒那個麵子。


    四爺忙著跟什麽似的,這事他真壓根就不知道。可求來了,一說是賈瑞,四爺才皺眉。


    頭一個反應也是:怎麽還沒死?


    隨即一聽這病症,就有幾分明白了。賈瑞那好色的毛病,該不是衝撞桐桐了吧。要不然這不舉……怎麽來的?


    心裏有數了,臉上帶著笑,眼裏卻成了冰碴子。


    弄死他?


    太便宜他了。


    不就是找個太醫給瞧病嘛,成!


    太醫要是能診斷出病根在哪,也就不是林閻王的手段了。


    他答應的特別利索,還給請的是賈府常用的王太醫,順便當閑聊的,把從賈蓉那裏聽來的他們怎麽羞辱賈瑞的事,大致告訴太醫了。


    王太醫心裏就有數了,去了一診脈,果然身體沒什麽毛病。


    他就照實說了:“病不在身,而在心。”


    賈代儒以為是因為被羞辱心裏種下病根了,而賈瑞也以為,是光著身子被那麽些人瞧著又幹那麽些沒羞沒臊的事,心理上適應不了才這樣的。


    那這就不是藥石能醫治的。


    這都想著,過一陣子,過一陣子許就好了。


    可這一個月過去了,不見好。兩個月過去了,還是不見好。


    賈瑞心裏不是不想那事啊,想!越是不能弄就越是想。這不就去找偏方去了嘛。


    咱們找不來禦醫,而不著禦醫了。好大夫多的事呢。


    於是找了幾個大夫,人家大夫的神色都很詭異,結果不知道怎麽的,賈瑞‘斷|袖’這話卻傳出去了。


    隻要上了街,這個指那個點的,賈瑞越發是有嘴說不清了。


    賈代儒家隻這一條根了,聽了這些個閑言碎語,鬧到了寧國府。在賈珍麵前告了賈蓉一狀。賈珍不待見賈蓉,這個誰都知道。所以,他不敢去西府裏鬧到賈政跟前說薛蟠,卻能鬧過來告賈蓉的刁狀。


    賈珍不問三七二十一,先叫人拿了賈蓉給了一頓板子。


    賈蓉能咽下這口氣?稍微能下床了,就叫了賈薔賈芹這些人,嘀嘀咕咕一番。


    趁著賈瑞出門,兜頭套了布袋子拉上馬車,送到小館兒去了。


    林雨桐再聽到賈瑞的消息,還是從王熙鳳這裏知道的。


    暑熱過去了,秋上了。


    王熙鳳帶著人過來送節禮,瞧著林雨桐的肚子才道:“竟是有這樣的大喜事,怎麽不支會一聲?”


    “你怎麽還親自來了?”林雨桐拉她往屋裏走:“隨便打發夫人來一趟,又不是外人,何苦這麽見外。”其實,她知道王熙鳳這回又突然這麽屈尊降貴是為了什麽的。之前都不帶愛搭理自己了,這回又親親熱熱的。不外乎是賈雨村的官位保不住了,薛蟠那邊的案子好像又要重審了,薛寶釵候選的事直接給黃了,給賴尚榮的官位沒謀劃下來,反而賈赦又被申斥了一頓。如今知道四爺和林雨桐說的話都是對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了,這才想起自家的好了,親自上門表態來了。


    王熙鳳是個放得下身段的,進了門就誇張的要對林雨桐行禮:“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了,我給奶奶陪個不是,快別跟我這大字不識幾個的計較。”


    林雨桐扯她:“別惺惺作態了,趕緊起來吧。”她叫人上了石榴汁,“快嚐嚐。”


    那些話題,暫時就被扔過去了。


    兩人說起了閑話,王熙鳳就說賈瑞:“那東西才說等我騰出手來收拾他呢,卻沒想到自己作死。”把那些個事七七八八的都跟林雨桐說了,“蓉哥兒也是胡鬧,竟是把人弄到那髒地方去了。我當時聽的時候還想著,堂堂男兒受此侮辱,定是沒法活了。可誰成想,人家還真就樂意了,不光不愛女人,竟是還愛上了男人……聽說,交了好些個相好的,日日上家裏去……也不怕氣死了他的老祖父……”


    林雨桐:“……”這事怎麽聽著那麽叫人覺得玄幻呢?人能這麽輕易的掰彎嗎?


    這事好像不是吧。


    不過是不是的,跟自家也沒關係了。


    不長時間,賈代儒真被氣死了,喪禮跟自家還是有點關係的。


    不過,他們家的喪事簡單的很,也沒什麽人去。林雨桐叫送去了一份祭禮,就完了。不管是四爺還是她,都沒有露麵。好些個族人也不願意去,覺得賈瑞這樣的,不堪與之交往。


    不管是賈代儒還是賈瑞,林雨桐和四爺全沒有好印象。死了就死了吧,以為這事就這麽過了。跟自家有什麽相幹呢?


    可是還真不是。


    賈代儒死了,這族學怎麽辦呢?


    族裏就開會了,四爺是重點邀請的對象,他如今是族裏最有學問的人,也最有發言權。


    四爺壓根就不想接手,天冷了,他又陪著太上皇鼓搗抽水機的模型呢,真挺忙的。


    那邊來請了,四爺就把人打發了,說怎麽決定他都沒意見,正忙著老聖人交代的差事呢。


    可這隔了三天,四爺剛回來,洗漱了,衣服剛換上,頭發還沒擦幹呢,外麵稟報說,有人拿著拜帖上門了。說是族裏聘請的先生,特來拜訪的,為了族裏子弟的功課的。


    話說的冠冕堂皇的,還是得見一麵應付。


    四爺換見客的衣服,林雨桐就伸手把拜帖接過來打開看,拜帖的內容不用看,差不多都是一些恭維話和謙詞,隻要看落款就行。也好知道這人是誰吧。


    兩人之前可沒怎麽關注族學的事。


    結果一看,林雨桐就冷哼,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賈家族學另外聘請的先生竟然是——賈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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