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二天開始,在眾位大媽的強烈要求下,劉芒無私貢獻出了更多的寶貴經驗和大家分享。這裏天氣炎熱幹燥,人們容易出汗,所以她還特別教給大家如何延長衣服壽命的方法。其實也非常簡單,每次穿了以後先用毛巾吸去汗漬,這樣就能延長衣服的使用時間。這個方法對於缺水的沙漠地帶是再適合不過了。礙於無法用語言表達,劉芒隻能用肢體語言和眼神進行解說,幸好大媽們還是基本看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反正隻要按著她示範的照做就沒錯。


    盡管語言不通,文化不同,但有些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卻是彼此共通的。所以這也讓劉芒更加深信自己那個節目策劃方案的可行性,堅定了她一定要將這個節目做出來的決心。


    當阿布杜拉的保鏢來請她過去時,劉芒正熱火朝天地向大家演示著如何延長肥皂壽命的方法。眾大媽對於保鏢在這個時候來請人很是不滿,麵紗下齊刷刷射出的鄙視眼神令英俊高大的金發保鏢很是受傷。


    劉芒一走進王子的房間,就看到阿布杜拉正斜倚在窗前打手機。窗外吹進來的沙漠熱風輕輕拂起他垂落在額前的褐色發絲,不知怎麽回事,那些柔軟的發絲仿佛能輕掃到她的心口,讓她瞬間有種被莫名觸動的微妙感覺,癢癢的,淡淡的,似有似無,卻又好像無處不在。


    阿布杜拉收了線之後也沒有抬眼看她,隻是隨口問了一句,“昨晚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不習慣,睡在地上有點腰酸背疼。”她如實地回答了王子的問題。這也不能怪她太嬌氣,因為在這裏根本沒有一種叫做床的家具。


    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像是發現了什麽目光微微一動,帶著幾分促狹的口吻問道,“昨晚被蟲子咬了吧?”


    劉芒鬱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方,被咬了已經夠倒楣了,最可惡的是還偏偏咬在這個部位,看起來就像是一撮猥瑣的小胡子,也難怪對方要取笑自己了。


    “還不止呢,你看看這裏,看!”她索性撩起了袖子,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白皙的手臂伸到他的眼皮底下,“都不知是什麽蟲子,咬了我好幾口呢。”


    他的神色似乎變得有些奇怪,飛快掃了一眼就幫她將袖子卷了下來,頗為不悅地說道,“在我這裏就算了,但是在外麵不要隨便把袖子撩起來,尤其是有男性在場的時候。聽到了嗎?”


    對於他這種大男子主義的論調,劉芒一般都是當作耳邊風。


    “對了,你把我叫過來有什麽事?應該不會是隻為了這個吧?”她趕緊岔開了話題。


    阿布杜拉走到桌子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才慢條斯理說了一句,“想不到你這麽快就能和她們打成一片了。”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所以也令人無從判斷他的情緒。


    劉芒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麽,連忙答道,“我隻是教給她們一些簡單實用的節約方法而已。”


    “哦?”他倒好像來了興趣,半眯起了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比如說呢?”


    “比如——”她環視了一下周圍,正好看到擱在旁邊的一盒肥皂,順手就將那個拿了起來,將剛才傳授給大媽們的方法以語言的方式清楚表達出來,“比如說這塊肥皂,如果改用比較小的盒子裝,讓肥皂斜立著靠在盒子裏,就可以至少延長肥皂一倍的壽命哦。”


    王子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頗有點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這就是你的節約方法?可就算是這樣,又能省下多少錢呢?”


    劉芒沒有笑,臉上呈現出來的是非同尋常的認真和執著,“這樣的摳門並不僅僅是為了省錢,也是為了節約地球上的資源。錢花光了了可以再賺,沒有關係。但是一旦資源枯竭了,那就什麽都沒了。”她頓了頓,“就像殿下你的那個低碳城鎮,其實不也是倡導同樣的道理嗎?”


    阿布杜拉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眉宇間又隱隱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悅之色,“你看到這則新聞了?”


    她點了點頭,“我看到了,那的確是個偉大的構想。我也知道,這是殿下你的夢想。同樣的,我現在的夢想,就是可以做出一檔提高大家節約意識的節目,讓更多的人能珍惜地球上現有的資源,同時也能用最少的金錢享受到金錢所帶來的一切。王子有王子的夢想,平民也有平民的夢想。在這個方麵,王子殿下,我和你都是絕對平等的。”


    阿布杜拉沉默著,隻是用一種非常特別的眼神注視著她,深邃眸底似乎湧起了一簇小小火焰,就像是銀燭台上燃燒的蠟燭輕快地跳躍著。忽然,他輕輕笑了起來,“如果隻看著你的臉,實在沒法把這和你所說的話聯係起來。”


    “那麽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過吧。”劉芒也沒指望高高在上的王子大人能理解她在說些什麽。


    阿布杜拉眼底的小小火焰不知何時已經迅速消失,話題也隨之轉換,“對了,今天正好是法迪大叔的生日,到時晚上會有個慶祝活動。你也一起過來。”


    又來了,那種慣用的命令口吻……劉芒無奈地歎氣,“這裏的女人不是都不能拋頭露麵的嗎?”


    “這次是破例。”他頓了頓,語氣放軟了一些,“我想讓你看些特別的東西。”說這句話的時候,金色的陽光正好投映到了他的眼底,折射出一抹若隱若現的明亮。


    劉芒心裏驀的一跳,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麽。在短暫的忡愣後才胡亂又找了個話題,“阿布杜拉,你這幾天都待在這裏,難道就不需要處理國事嗎?”


    “你這是關心我,還是希望我快點消失呢?”他挑了挑眉毛,“等法迪大叔生日過後我要回一趟阿布紮比。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我很快就會回來。至於這裏……你也不用心存僥幸,他們是絕對不會給你機會逃走的。”


    “那你幹脆把我鎖在房間裏好了,那不是根本沒可能逃走?”她語帶譏諷地回道。


    “嗯……”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危險的光芒,壓低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帶著某種邪惡的意味,“你倒是提醒了我,這倒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


    劉芒很快意識到再繼續和他打嘴仗的話,最後吃虧的必定還是自己。


    “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她覺得還是少和他正麵接觸會更加安全。


    這次他倒沒再說什麽,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這個類似撣蒼蠅的動作又刺激到了劉芒敏感脆弱的心靈,氣得她轉身就走。就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聽到王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芒,你能這麽快融入這裏,這——很好。”


    她的腳步稍稍停滯了一下,還是當作沒有聽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沙漠的夜晚,很快就降臨了。


    小村莊裏的夥食情況雖然比魔鬼沙漠的綠洲是好了很多,但總的來說還是比較單調乏味。除了居家旅行必備的大餅以外,每天的主食就是米飯配上用西葫蘆,西紅柿,洋蔥和牛肉燉在一起的大雜燴。這種高能量的食物偶爾為之還不錯,但要是天天吃這個可就要了劉芒的小命了。不過在這個“款待之情勝過奉上之物”的沙漠部落,她除了忍耐外也別無它法了。


    村子的露天中央場地已經點燃了明亮的篝火,架在火上的烤肉不時滴落的熱油發出滋滋的聲音,散發出的香味隨風飄散在空氣中,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劉芒跟著阿布杜拉來到這裏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具不停轉動燒烤的龐然大物。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她她沒有看錯,那居然是一隻貨真價實的烤駱駝!


    之前劉芒也聽說過,沙漠遊牧民族在喜慶宴會時,會用“烤駱駝”這道菜來款待貴賓。不過,她可從來沒想到過自己也有親眼見到這道名菜的一天!她的耳邊裏忽然回響起阿布杜拉說過的那句話,“我想讓你看些特別的東西。”


    她的心裏迅速泛起了一絲說不清的複雜感覺,下意識地抬頭去看身邊的阿布杜拉——他正笑著對法迪大叔說著什麽,似乎並沒有留意到她情緒上的細微波動。


    劉芒嚐了一口放在麵前的椰棗汁,聚精會神地盯看著兩個健壯的男人將那隻烤好的駱駝慢慢解了下來。接著,其中一人用鋒利的刀子破開了駱駝的肚子,原來裏麵另有乾坤,居然還裝著一隻香噴噴的烤全羊。而烤羊的肚子被破開之後,卻是露出了一隻芳香四溢的母雞。再將母雞的肚子破開,就能看到一隻肥美的鴿子,而鴿子的肚子裏呢,則是一條不大不小的烤魚。最奇妙的是,當最後魚的肚子被破開時,裏麵居然還有10個鵪鶉蛋!


    “怎麽樣?”王子側過頭,略帶得意地問道。


    “好奇妙!”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舍不得錯過一點細節。畢竟,這種機會可不是經常可以碰到的哦。這麽說起來,她也算是沾了王子殿下的光吧。席間王子和法迪大叔他們具體說了什麽,她一概隻能用三個字來形容,“不知道。”當然,她也並不關心到底雙方說了些什麽,隻管自顧自地享用美食。


    這道大餐不僅視覺效果驚人,而且味道也是相當不錯。隻是實在太過油膩,又沒什麽蔬菜搭配,劉芒吃了幾塊肉就感到很飽了。說實話,就算是看看也能看飽了。


    酒足飯飽之後,男人們三三兩兩懶洋洋地地坐在了地上抽起了水煙。這水煙劉芒是見過幾次,但也不清楚到底和普通的煙有什麽區別。不過這樣的氛圍倒讓她想起了曾經讀過的古代詩歌中的一段話:騰雲駕霧間,水迷煙醉中,經典的時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阿布杜拉也低下頭抽了幾口,抬眼看到劉芒一臉好奇的表情,不禁彎了彎嘴角,出乎意料地將水煙推了過去,“想嚐嚐嗎?”


    “我才不要。”她搖搖頭,”吸煙有害健康。”


    “身為新聞工作者,你的知識麵似乎太狹窄了。”阿布杜拉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我們的水煙起源於800年前的印度,後來才開始在波斯流行,傳到我們這裏大概已經有500年的曆史了。而且現在的水煙絲大多是由鮮煙草葉、幹水果肉和蜂蜜等製成,再加上麝香、冰片等傳統秘方,尼古丁含量幾乎為零。所以這水煙非但沒有你所想像的危害,相反還具有消炎止痛的功效。”


    劉芒有點驚訝,想不到這水煙裏還有這麽多名堂。而且聽他這麽一說,她倒是對這改良後的水煙更加好奇了。


    “我這個是水蜜桃味道的。”王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適時地再次誘惑她。


    “那……我就嚐一口吧。”她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新事物的誘惑,也學著阿布?拉的樣子抽了一大口。


    這不抽還好,一大口下去立刻嗆的她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連著眼淚都飆出來了。這糟糕的體驗令她忍不住抱怨道,“你不是說加了水蜜桃嗎?怎麽還是那麽嗆!”


    “那是當然,畢竟這叫水煙,不叫水——果。”王子愉快地笑出了聲音,彎彎的眼睛裏閃著戲謔的光芒,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她的反應。


    劉芒鬱悶地感到自己被忽悠了,但是又不好當場發作,隻能氣鼓鼓地連喝了兩大杯椰棗汁。


    sigh!這個家夥,等著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遠處的法迪大叔看著王子,又看了看劉芒,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都快記不清楚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到王子這麽愉快的笑容了?十年?還是十五年?或許,這個來曆不明的異族姑娘,就是神替王子所選的命中之人吧。


    晚上回到房間的時候,劉芒驚訝地在房間裏看到了一張——“床”。之所以要打個引號,那是因為這張所謂的床實在是有些簡陋。整張床看上去隻是用粗細不同的木頭搭建而成,最上麵還鋪了一層厚厚的毯子。麗瑪笑著衝她做了幾個手勢,示意這是給她準備的。


    劉芒不禁感到有些納悶,為什麽今晚會特別給她準備一張床呢?啊,對了!自己睡得不舒服好像沒有和其他人說過,除了——他。


    難道真的是他……她伸手摸著那床柔軟的毯子,隻覺得仿佛有一些溫暖又明亮的東西緩緩流入了內心深處……不過,一碼歸一碼,如果他以為這樣就能抵消之前的戲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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