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睜大了雙眼,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聽錯了吧?一定是聽錯了吧?這怎麽可能是葉幕會說的話?


    如果要拿這個家夥的安全來換信物,那麽,從這一刻開始,交易終止。


    交易終止……交易終止……這幾個字不停在她的腦海中回旋,就像是小鼓槌般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她的心髒,令她的心跳不停加快,快到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阿布斂起了笑容,眼中閃動著冰冷的光芒,“沒那個必要,我會保證她的安全。”


    “你?”葉幕輕輕挑了挑眉梢,表現出了幾分不以為然,似乎對方說的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阿布的眼角猛烈地收縮了一下,提高了音量,“對,我。”


    聽到這個簡潔又堅決的回答,葉幕這才正眼打量起了他,而阿布也一反常態地迎上了他的視線。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瞬間的對撞,仿佛有冰冷的金屬光澤一閃而過,滋生出了一種奇特而詭異的氣場。


    楊瑞此時的心跳已經逐漸平緩下來,可她沒想到回過神後卻看見這麽一幕,額上不由冒出了一排華麗的黑線。


    “姬瑪妮,你也覺得我沒用是嗎?”阿布忽然轉過了頭,用一種略帶傷感的眼神注視著她。


    一旁的葉幕有些不爽地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個名字極其不順耳。


    在逆光處阿布的麵孔模糊不清,但楊瑞卻清晰地感覺到他那種無奈的傷感,甚至可以看見那陰媚的眼眸中淡淡的流光,似乎有幾分渴望,幾分期待,幾分祈求,還有那種想要證明自己的迫切感。


    “我……留在這裏。”她抬起頭看著葉幕,以沒有絲毫猶豫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決定,“我相信他能保護我。”


    是,她想給阿布一個機會,她想用自己的信任做一次賭注。


    她想讓他明白,他有保護別人的能力,他並不是那麽沒用的。


    還有……為了那件信物,她也不想半途而廢。


    葉幕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也絲毫看不出有任何不悅的跡象。相反,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淺笑,勾勒著漫不經心的弧度。可楊瑞還是留意到了他那雙異色眼眸深處呈現的幽暗,仿佛裏麵有無底的深淵,隨時隨地可以將一切生物卷入其中。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在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


    看著他優美的側麵線條,楊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聽他忽然又輕輕笑出了聲,“好,那就隨你便,反正你是死是活也和我無關。”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的身影就如一股輕煙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在生氣,他絕對在生氣。楊瑞強烈地感知到了這一點,心裏又是失落又是內疚。


    他明明是因為擔心她才過來的吧……甚至還說出了取消交易那樣的話……


    可是……正因為這樣,她才更想拿到那件信物啊。


    阿布側著頭靜靜地凝視著她,那雙嫵媚迷人的眼眸裏閃過一瞬間的紊亂,原先那患得患失的陰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堅定無比的自信。


    “姬瑪妮,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過的話,他又再次重複了一遍。


    楊瑞微微一笑,朝著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就全靠你了。”


    此時,位於大馬士革南部的一棟別墅中,帥哥三人組的其他兩位成員正百無聊賴地對著手指。這座華麗昂貴的歐式別墅同樣是屬於維親王的名下,除此之外在世界各地好像都有他的不動產,實在讓人懷疑他所管轄的一族是血族世界裏最善於斂財的。


    “小維,你怎麽看?”弗朗西斯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維這次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指——小幕嗎?他向來是口不對心。”


    “小維你倒是清楚的很,”弗朗西斯笑了起來,“一聽蘇特來了大馬士革,這個家夥嘴上說著什麽無所謂,一轉身就去找小瑞了。我看他是想把她帶回來吧。”


    維正想說什麽,忽然感覺到了身後驀然起了一陣陰風,回過頭時隻看到一個身影迅速掠過大廳,徑直進入了最後一個房間,隨後就傳來了“咣”的關門聲。


    兩人麵麵相覷,默然無語,好半天弗朗西斯才先發出了聲音,“是小幕?”


    “嗯。”小維還是那麽淡定。


    “他一個人?”


    “嗯。”


    “他——好像在生氣?”


    “嗯。”


    “不知是不是因為小瑞的關係……”


    “嗯……嗯?小瑞是誰?”


    咣當!這次是弗朗西斯崩潰地一頭栽在了地上。


    第二天夜晚很快就來臨了。


    今天的晚宴是絕對私人化的,因為入席的人一共隻有三位,阿茲姆,阿布和蘇特。


    核桃木長桌上放置著晶瑩剔透的捷克水晶杯,杯子中的腥紅色液體在淡淡的光線下微微蕩漾,泛起了一片浮光瀲灩,看上去就像是溶化了的紅寶石般魅豔誘人。


    除此之外,桌子上任何多餘的食物都沒有。若大的一張桌子上隻有三杯紅色飲料,這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對於血族來說,這些比紅寶石更加迷人的新鮮血液無疑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蘇特在餐桌上並沒有談論關於葉幕的事,反而頗為關心地詢問起了阿布的事情。阿茲姆顯然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一下子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自然也將他新交了女朋友這件事抖了出來。


    “這個女孩應該是夠特別吧,要知道這可是上千年以來,我們阿布頭一次將女朋友帶回家,”阿茲姆談起自己弟弟的時候,完全就像是慈愛的兄長,讓人根本無法將他和殘忍的吸血鬼聯係在一起。


    “聽你這麽說,我倒也想見見這位與眾不同的女孩了。”蘇特伸手拿起了杯子,優雅地抿了一小口,他那淡定自若的姿態就好像高級品酒師在細細品嚐著優質的法國紅酒。


    “隻是一個普通女孩而已。”阿布不動聲色地接過了話題,想要終止這樣的討論。


    “不管是普通還是與眾不同,阿布,你要記住,”蘇特的銀藍色長發在燈光下閃耀著死神鐮刀般的幽幽光澤,“那個女孩始終是人類,換句話說,她們是我們的食物,而我們,是他們的捕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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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現在的他隻是在心裏尋思著到底該找個什麽借口離開這裏。雖說楊瑞已經照他的吩咐乖乖待在房間避免外出,但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還是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


    隻有在她的身邊,才能好好保護她吧。


    “對了,蘇特,最近我收集到了一件好東西。”阿茲姆的眉宇間挑起了幾分難掩的得意之色,“就是傳說中的血杯。”


    “血杯?”蘇特聽到這個名字似乎也來了幾分興趣,立即接過了話題,“就是那個能自動溢出鮮血的魔杯?聽說這個杯子隻要沾過誰的鮮血,就會溢出誰的鮮血,而將它喝下去的人也會在短時間內擁有這個人的力量。”


    阿茲姆點了點頭,“不錯,聽說這個血杯還有一個秘密,不過我也不大清楚。”


    “哦?”蘇特的眼底微微一閃,“那麽真是要好好見識一下。”


    “阿布,”阿茲姆側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你去把我的血杯拿到這裏來。”


    對於這個提議,阿布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就起身離開了房間。不過他的目的地並不是收藏血杯的地方,而是——另一個比這裏更重要的地方。


    淡淡的月色籠罩著大馬士革,為這座古老的城市平添了幾分優雅古樸之美。此時,城內大大小小的清真寺裏都回蕩著低沉而神秘的祈禱聲,無數虔誠的阿拉伯人正在這裏同時衷心讚美著真主阿拉,仿佛每個人的靈魂也隨著這祈禱聲在過去與現實間遊走。


    楊瑞站在窗台邊望著月光下的古城,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祈禱聲,心裏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一連串的疑問她的腦海中不停閃過——蘇特真的是因為他們才來到這裏嗎?接下來他又會怎麽做?派出更多的殺手還是……


    不管怎麽樣,隻要搜集齊七件信物,打開回憶之鏡的封印,到時就能證明葉幕的清白了吧。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葉幕這個家夥現在不知在做什麽?是不是還在生氣?為什麽……一想到他生氣的表情,心裏就莫明其妙的不舒服?


    又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開始介意這個家夥的反應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忽然被推了開來。楊瑞驚訝地抬起頭朝那個方向望去,隻見一個年輕的褐發男子正站在門口。看到屋子裏的人,那男子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愕然,脫口道,“抱歉,我想我走錯了房間……”


    說還沒說完,男子的瞳孔驟然一縮,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無比詭異,不敢相信地直瞪著她,喃喃說了一句,“咦?你不就是葉幕身邊的那個女孩——”


    聽到這句話,楊瑞隻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麻,一股森冷的寒氣迅速從背脊上爬了上來。她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男人的膚色白得不似正常人,渾身上下似乎散發著一種非人類的冰冷氣息。


    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男人居然認得自己,難道他是——蘇特身邊的血族成員?


    時間已容不得她多想,那男人在反應過來之後就眼露凶光,準備向她發起攻擊。但楊瑞也不是泛泛之輩,她早就先他一步,敏捷地拿出了窗台邊的銅燭台,狠狠地對準他的頭部扔了過去!


    隻聽當的一聲,沉重的燭台頓時在他的額頭上砸出了一個深深的傷口,紫紅色的血液立刻從那個部分泉水般湧了出來。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同一時刻這個傷口卻又開始自動愈合。


    果然是吸血鬼!


    蘇特身邊的……吸血鬼!


    楊瑞在證實了這一點後又立刻褪下了自己的銀手鐲,現在自己身邊能用來對付吸血鬼的東西也隻有這件了。


    還沒等她再次動手,不可思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就像是喝醉了酒般,那個吸血鬼毫無預兆地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而如幽靈般出現在吸血鬼身後的那個偷襲者,居然是——


    “阿布!”楊瑞詫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阿布飛快地將門關上,隨即又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楊瑞,在確認她沒什麽事時才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個家夥是蘇特身邊的人,被他知道你在這裏就不妙了。”阿布瞥了一眼那個吸血鬼,“放心,他現在已經暈過去了,不會傷害到你。”


    “阿布,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在吃晚飯嗎?”楊瑞對於他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感到有些驚訝。


    阿布像是孩子般地撇了一下嘴角,“我說過要保護你,我不會讓葉幕小看我。”


    楊瑞想起了他之前和葉幕的對話,不由輕輕笑了起來,她笑得無比真誠,無比坦率,“看來我的選擇沒有錯。阿布,謝謝——你剛才保護了我。”


    阿布微微一愣,眼中仿佛有什麽閃動了一下,又立即隱沒在了眸底。他一反常態地沒有趁機說些輕佻的話語,而是沉默了幾秒,清晰地回了一句,謝謝。


    楊瑞明白這個謝謝的涵義,她抿了抿嘴角,也報以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銀色的月華自深遠的天際緩緩落下,透過半闔半開的窗子傾灑進來,映出了一地淩亂的月光碎片,點點瑩光浮動,隱約帶著一種特別的柔和。或許是受到了如此撩人月色的蠱惑,阿布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深邃起來,空氣裏也似乎暗暗湧動著幾縷曖昧的氣息。


    楊瑞稍稍側了一下臉,像是想要避開對方灼熱的視線。但就在轉頭的一瞬間,她發現那位被打暈的吸血鬼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中還含糊不清地發出了聲音,“阿布少爺,這個女人就是蘇特大人要找的人……我必須去告訴蘇特大人……”


    可憐的他顯然還不清楚剛才的凶手就是眼前的這位阿布少爺。隻見阿布的臉色一斂,妖媚的雙眸仿佛籠罩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楊瑞聽了這話也是微微一驚,一時倒也不知該怎麽應對才好。如果讓他出去的話,一定會告訴蘇特,但如果要阻止他的話,讓他閉嘴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


    她下意識地望向了阿布,卻意外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稍縱即逝的一絲殺機。


    楊瑞的心裏更是一驚,難道阿布想要……


    “你確定這就是蘇特大人要找的女人?”阿布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好還是請蘇特大人來確認一下比較好。”


    那吸血鬼一愣,似乎覺得阿布說得也有道理,就轉身朝門外走去。


    楊瑞一邊在腦子裏思索著應對的方法,一邊朝四周張望。不遠處一件銀閃閃的東西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居然是一把純銀的餐刀。


    作為血族的居所,這座別墅內是根本不會出現任何和銀有關的器物的。對於血族來說,銀從來就不是一樣令他們感到舒服的金屬。所以,這把餐刀的出現實在有些詭異。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幾分鍾前,這把餐刀還沒有出現在這裏。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在阿布打算故伎重演的時候,那個吸血鬼卻忽然掉轉了方向,直衝著楊瑞走了過來,並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阿布少爺,我看還是帶她一起去見蘇特更加合適。”


    阿布神色微變,但立即又恢複了正常。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朝旁邊一瞥,似乎眼底暗光一閃,唇邊卻浮上了一絲笑意,“你說得沒錯,那麽我們就一起……”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他已經伸手奪過了那把離他也不遠的銀餐刀,借著靠近那個血鬼的機會,準確無比地將餐刀紮進了對方的心髒!


    就在褐發男子倒下的一瞬間,房間的門被輕輕推了開來……出現在門口的人類女仆在見到眼前的情景時驚恐地慘叫了一聲,手裏的水晶壺也掉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盡管阿布及時將她打暈,但走廊盡頭已經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阿布不假思索地擋在了楊瑞的麵前,伸手為她挽上了麵紗,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看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了。不過不要怕,姬瑪妮,之後的一切都有我來應付,你隻要乖乖地保持沉默就好。我一定會保護你。一定。”


    在隨後的一片沉寂之中,楊瑞隻聽見了自己加快的心跳聲。此時她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弗朗西斯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殺死自己的同類,這是血族中最為嚴重的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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