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鶴著實沒有想到陸難會這麽說。


    他的腳步一滯,落後了半步,怔怔望過去時,視線正落在陸難的側臉。


    近距離看,林與鶴才發覺男人的下頜線條極為鋒利,側顏英俊硬朗,他是那種侵略性十足的長相,再加上冷峻懾人的氣質,就更顯得難以接近。


    可當真正相處時,林與鶴腦海中幾次三番突然冒出的想法,卻並不是不好接近。


    而是太近了。


    近到分毫必現、無法忽視。就像現在,察覺到他視線的男人垂眼看過來,目光相對,林與鶴看著對方那坦然的視線,突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難道陸先生剛剛的話是認真的?


    幾個客人交談走動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林與鶴回神,反應過來對方還在等他的答複,忙點了點頭:“好。”


    不管是不是認真的,他都需要給出一樣的回答。


    陸難的目光又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才挪開:“走吧。”


    兩人又一起去見了些客人,等流程真正結束,事情都忙完時,已經接近傍晚了。


    林與鶴把西裝脫下來,換回了棉服和連帽衫,他從更衣室走出來,就見方木森過來了,正和陸難匯報著什麽。


    即使是在訂婚這一天,陸先生依然很忙。


    方木森說的都是泰平的事,林與鶴正想著自己要不要避嫌,就見陸難的目光落了過來,在他身上停頓了幾秒,隨即朝他招了下手。


    林與鶴走了過去,和對他頷首示意的方木森打了個招呼,他正要和陸難說話,卻見男人直接將手伸了過來。


    骨節分明的大手蹭過臉頰,落在了林與鶴身後。頸後傳來了一點輕微的拉扯感,林與鶴這才反應過來,陸難在幫他整理帽子。


    他有點不好意思:“謝謝。”


    陸先生真是個細心的人。他想。


    方木森很識趣地打住了匯報的話題,道:“海滇的三處住宅都已經收拾完畢,今晚就可以入住。”


    林與鶴心裏“咯噔”一下。


    入住?他不是訂完婚就回學校嗎?


    陸難正要說話,看見林與鶴的表情,忽然改了主意,問:“寧寧想去哪個?”


    林與鶴有點無措,他完全沒想過外宿的事,更不要說是和陸難同.居。


    “我嗎?我明天還有課……”


    剛剛才被誇過細心的陸難卻像是完全沒聽懂林與鶴的暗示一樣:“那三個地方離你們學校都不遠。”


    他還說:“有一處就在燕大西校門外兩公裏的地方,十分鍾就能……”


    但說著說著,陸難卻突然把話打住了,他皺著眉,伸手輕輕掐住了林與鶴的下巴:“別咬。”


    “唔?”林與鶴雙.唇微張,被掐得有些茫然,直到陸難從方木森手中接過剛拆開的濕巾,用濕巾在他唇.瓣上輕輕擦拭了幾下,林與鶴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的唇出.血了。


    忙了一天沒怎麽喝水,剛剛林與鶴在緊張之下不自覺抿唇,就又把嘴巴給弄破了。


    陸難的臉色不怎麽好看,擦拭的動作卻還是很輕緩。幫林與鶴擦完唇上的血跡,他也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直接道:“先送寧寧回學校,晚上去鳳棲灣。”


    方木森輕咳一聲,頷首應下了。


    林與鶴有點懷疑,他咳的那聲好像是在忍笑。


    方木森先離開,剩下兩人簡單吃了些晚飯才走。林與鶴被盯著喝了一大碗湯,倒真是暖和了不少。


    吃完,兩人一同離開。汽車駛出酒店,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沒走出多遠,路旁街燈便亮了起來。


    燈光明滅閃爍,車流緩緩交錯。林與鶴透過車窗向外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他轉過頭來,卻意外發現身旁一直沉默著的男人居然在看他。


    陸先生為什麽一直盯著他看?林與鶴疑惑,是他的帽子又沒弄好嗎?


    林與鶴正想去摸帽子,被他察覺了視線的男人已經淡然地收回了目光,平靜開口道:“今天上午扭傷腳踝的那個人,叫方子舒。”


    林與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他沒想到男人會主動提起方子舒。


    “她的父親方強是大誠基.金的總.理事。方強之前想收.購我手裏的投資公司,因為他和我的接觸,外麵傳出了一些消息,說我們有聯姻的意向。”


    林與鶴聽沈回溪說過這些,點頭:“嗯。”


    陸難道:“但我無意出.售公司,這合作到最後也沒有談攏。我們之間隻有商業洽談,沒有其他聯係,我和方子舒從始至終沒有接觸過。”


    林與鶴聽到這兒,才反應過來對方竟然是在和自己解釋。


    他道:“我明白的,您不需要解釋這些……”


    陸難卻說:“不,我需要。”


    他看著林與鶴,目光和語氣都很認真:“我知道你可能不介意這種事,但我必須解釋。”


    他說:“這是我的義務。”


    林與鶴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陸先生的態度如此鄭重,他簡直要懷疑車廂內也有攝像頭在拍了。


    其實林與鶴之前就發現了,陸先生是個很負責任的男人,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冷情冷心。如果當真有喜歡他的人能和他在一起,大概會過得很幸福。


    他這麽想著,卻完全沒有多少和對方結婚的人是他自己的自覺。


    陸難問:“上午你和她發生了什麽?”


    林與鶴一五一十地說了,沒有隱瞞。


    他說得很詳細,畢竟方總現在還持有不少泰平的股份,林與鶴不想因為自己的事給陸先生添麻煩。


    但他沒有想到,陸難聽完之後,第一句話卻是:“她加你微信了?”


    怎麽感覺陸先生的關注點有些偏?林與鶴想著,點了點頭:“她要了我的號碼。”


    男人的神色有些微妙,他問:“那你加她了嗎?”


    林與鶴有些拿不準他是想讓自己加還是不想,如實道:“我還沒來得及看手機,回去看一下。”


    陸難:“……哦。”


    他沒再說什麽,表情卻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不久,汽車抵達了燕城大學。訪客門牌隻在單次有效,汽車便停在了校門口。


    剛剛在路上,陸難已經接過兩個電話,臨下車時,他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林與鶴很清楚他有多忙,堅持沒有讓人送他進去。


    陸難沒說什麽,隻把自己的大衣給了他。


    長款大衣垂到小.腿,正好能把林與鶴嚴嚴實實地裹住。那種木質香水的淡淡沉香味縈繞在周.身,很好聞。


    很多人會覺得木質香水有些澀,不過林與鶴很喜歡。


    這種氣味讓他感覺很安心。


    陸難看著男孩乖乖被自己的衣服裹住,忍不住又有些手癢。不過他最後還是克製了下來,隻抬手幫人整理了一下衣領。


    “到宿舍之後給我發個消息。”


    這也是那種家長式的叮囑。


    林與鶴點頭:“好。”


    夜晚的風很涼,但宿舍離校門不遠,又有一件大衣護著,回到宿舍時,林與鶴的身子還是暖的。


    宿舍幾個人都在,正在咋咋呼呼地討論著成績。林與鶴和大家聊了幾句,坐在椅子上給陸難回了條短信。


    “鶴鶴,”沈回溪叫他,“下個月有個極限運動聯賽要在北京舉行,你要不要去看?”


    祝博周末要直播,甄淩又有嚴重的恐高,所以這種事沈回溪一般隻問林與鶴。


    林與鶴一聽,眼睛都亮了:“想去!”


    雖然他的身體受哮喘的限製很大,但林與鶴對極限運動一直很感興趣,之前還去攀岩社和滑板社觀摩過。


    沈回溪走過來:“那你關注個公眾號,這比賽我有個朋友投了讚助,我讓他們在後台給你發個電子門票。”


    林與鶴依言打開了微信,他剛想搜索沈回溪說的名字,屏幕上突然跳出來了一個消息提醒。


    是好友申請。


    站在他身旁的沈回溪隨意瞥了一眼提示:“誰啊,方子舒?”


    “嗯,她今天說了要加我。”林與鶴說著,點開了“新的朋友”,卻是愣了一下,“咦?這怎麽有兩個好友申請?”


    等他看清另一條申請時,卻是徹底驚住了。


    隻見屏幕上那條顯示著——


    【新的朋友:我是陸難】


    沈回溪:“……?”


    林與鶴:“……???”


    陸先生?!這是什麽時候的好友申請?!


    沈回溪好奇:“不是,這怎麽回事,你沒加陸董微信?”


    “不是……”


    林與鶴思緒正混亂著,聲音都變得有些虛弱。


    他想起來了,這個好友提示其實跳出來過不止一次,但每一次林與鶴都以為這是通訊錄的自動推.送,直接點了忽略。


    林與鶴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忍不住開始心慌。


    這些天的幾次提示,不會都是……陸先生主動加的他吧?


    他越想越心驚,他到底把這申請忽略了多久?


    林與鶴的語塞落在沈回溪眼中,卻已經變成了另一種含義。


    看過訂婚宴上陸難對林與鶴的態度之後,沈回溪早已改變了之前的想法。他輕咳一聲,問:“咳……是不是你們吵架,然後你把他刪了?”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在忍笑:“我看陸董挺嚴肅的,沒想到他也會被對象拉黑,還得主動把對象重新加回來。”


    林與鶴:“……”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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