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江湖分成幾個等級,氣是其中最玄妙的東西,有的人練了一輩子也沒有起氣勁,上乘下乘功夫看氣勢便知,是不是高手,這也得看勁氣。


    那銀木倉從屋頂襲來,刹那功夫,可憐的客棧內裏破爛不算,屋頂也是瓦片四濺,跟著木倉勢便過來了。


    體體麵麵的好客棧,就丟了半個屋頂子,客棧老板到底不想活了,就在下麵哭嚎:“榆樹娘娘廟的,老子曰你們八輩兒祖……”


    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瓦片落下,原本倒地未醒的道姑倒黴,砸中的紛紛哀嚎起來,發現屋頂上人,便哭嚎喊到:“廟主救命!”


    霍七茜沒有管這些閑事,那木倉頭到麵門前,她便微微側身,順手拿住了木倉杆,拿住之後便一皺眉,隻覺好熟悉的招式?


    好像多年之前,某個老頭兒也喜歡用這一招的,叫啥來著?


    對了,那廝叫做龐圖!


    他弄壞自己一身上好的衣裳,還想進京毀了陳臭頭,前後恩怨積存起來,自己便把他捶成了肉餅兒。


    那會子自己什麽心境,從仇恨裏出來沒多久,滿肚子的地獄鬱氣,隨意一點就是燎原火,若不是辛伯悉心嗬護慢慢引導,她還真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兒。


    說不得就成了個陰陽人,白天做人,夜裏就是惡鬼。


    哎!也不是不後悔的。


    當年到底是做事狠辣了些,也不知道給孩子們積德,有人該死,那就給個痛快,又何苦弄成個肉餅。


    想到這裏,七茜兒扭臉去看滿麵猙獰想要抽木倉再刺的道士。


    這道士打扮的不倫不類,他頭戴道觀,身著藍色道袍,與一般道士不一樣,便是日月星辰圖案所在,他繡了一顆大榆樹,還有自己百泉山正廟裏麵的神像樣兒?


    甚至他腳下布靴上竟然也繡著榆樹?還有自己那泥胎像?這到不像是榆樹娘娘廟的廟主,倒是有點把自己踩在腳底下的意思。


    用吃奶的力氣,連續幾下搶奪木倉杆不開,這道士便唇邊陰冷,對著木倉尾部一擰,□□瞬間一分為二,取短木倉對著霍七茜麵門便是一紮。


    嘶……這招~也熟。


    從見麵起,這廝處處不留情麵,打的都是霍七茜的死門,眨巴眼兒,霍七茜又拿住了這支短木倉,這道士有恃無恐冷笑威脅道:“小子~好大膽兒,入了百泉山的地方,竟敢在榆樹娘娘她老人家地頭動土?


    你難道不知,她老人家已經武入半聖,天下罕有敵手,你若不想活就自己死去,莫要連累家裏被我們滿門追殺……”


    霍七茜一聽這個名聲就有有些煩躁,還,還滿門,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門派?


    她這新的一輩子,若說家裏的事情,那是事事如意,唯一點不開心,就是榆樹娘娘廟那邊的雞毛蒜皮。


    這惡心勁兒的。


    以後宅婦人的角度去看,就他先人的,老娘拿你們幾文錢,家裏動土都要去廟裏問詢問詢,她又不是真神仙。


    更惡心的是,廟會越來越大,她還得年年出份子唱戲給自己泥巴胎聽,還得陪著阿奶去給自己上香,這都是什麽事兒!


    想到此處,根本不與這廝羅嗦,七茜兒將木倉往懷裏一帶,從側麵直接擊暈了這廝。


    這道士一倒,把他看做活神仙大依靠的道姑們便傻眼了。


    安靜片刻,那邊有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哀求:“好漢饒命,我也是好人家的閨女,是被她們拐騙來的……”


    那個哭告:“滿家性命被她們攥在手裏,實在是冤枉……”


    七茜兒擺擺手,自有人堵上這些神神鬼鬼的嘴巴,不讓她們出聲。


    才將的嘴臉可不是這樣的。


    是非黑白,也輪不到霍七茜給她們斷案去。


    她走到桌前將狀紙一收,遞給白英道:“勞煩丐門兄弟,連同地上這些,趕個夜路,就全部送到兵部陳大人手裏。至於這狀紙,就勞煩辛伯去幫著敲一下登聞鼓了。”


    反正,自己的麻煩都是這老頭兒給帶來的,她不好過便誰也不好過,好歹得細白自己,不然便大糟糕了。


    白英哭笑不得:“您,您至於麽,這是江湖的事兒吧?”


    該按照江湖規矩,請了附近的門派共商此事,再一起跟這些混蛋算賬。


    七茜兒瞪了她一眼:“見識短淺了不是,趕緊去,先送他們出城你再回來。”


    白英聳肩,將狀紙放好,跟著一群乞丐把這兩廟道姑往驢車上丟。


    也虧得本地丐門的小頭目機靈,不然還真不好找這般多的車兒,仔細看清楚,還有卸了糞桶的糞車兒。


    等他們走遠了,霍七茜就坐在那兒尋思,怎麽是道姑呢?要說體麵,如今這世道還是和尚體麵呀。


    正尋思間,老街那邊就慌張張跑來幾人,待到近前看清楚,卻是一名皂役帶著白役。


    等看清楚發生何事,這幾位也不是膽大的,便警醒的遠遠住步,紛紛握住腰下長刀喝問:“好膽,敢在廣順縣境內作亂,就不,不怕王法麽,趕緊把人放了,你可知那是榆樹娘娘廟裏的姑奶奶,你,憑你是哪個,告,告訴你,你可吃罪不起……”


    該幫忙的時候這些人都神隱了,看著要帶走人,這幫子人才敢出來。


    七茜兒心裏對王法有些鄙夷了。


    她探手又摸索了一次袋兒,選了一麵品級最大的身份牌兒,抬手丟過去道:“廣順縣好大的膽子?威脅到本官身上了,我不與你們說,去叫爾等縣尊過來說話。”


    那邊顯見是個不識字的,便舉著牌子回身又跑。


    看他們走了,霍七茜才跟白英丟了個眼色。


    白英迅速指揮人將這群道姑弄走,期間有道姑大聲嚎啕,便順手打暈,消失的極其快速,隻剩下那使木倉的道士孤零零躺著。


    看現場打的凶悍,飯鋪老板又躲在了桌麵之下,心中畏懼哆嗦如篩糠,便連累的桌兒嘎達作響。


    七茜兒回手按住木桌,好脾氣的對桌下道:“勞煩老板,再燒些熱水來。”


    半晌,老板哆哆嗦嗦出來,回身拍自己家門,待那門開了,他便快速進去立刻反扣了門板。


    又聽幾聲慘叫沒多久,他提著茶壺出來架在火麵燒水,邊燒邊繼續哆嗦。


    待茶壺開始喘氣,霍七茜便從腰下取了五文錢兒一枚一枚的認真放在桌麵上。


    她是個會過日子的,有多大家底出門也不會亂賞人,一碗粗茶最多一個大子兒,給五文,也是夠大方了。


    不成想,這五文錢竟給畏懼的店家壯了膽子,他便哆哆嗦嗦道:“就是一口白水,不不,不敢收老爺錢兒,可不敢……”


    霍七茜笑笑,從袖子裏取出個布包,打開捏了一小捏茶葉放在陶碗內,正衝泡間,街口那邊又呼啦啦來了一群人,到了她麵前也不敢大聲打斷,就齊刷刷從文到武跪了一地。


    最前麵那個過來便是滿身的酒氣,他白白胖胖趴在地上,就如個老鱉一般,還雙手還托著一個牌子,這手也哆嗦著。


    此牌叫做金麟牌,是直屬皇爺麾下的巡查官牌,武職。


    最近幾年皇爺三不五時就要弄上一個衙門,再過幾日他不對勁兒了,就再消減。


    他總這樣,大家也總習慣了,知道他現在是越發的不相信人了。


    這般多官吏跪著,看到此情此景,七茜兒先是一愣,一種微妙的滋味便從心底溢出,怪道他們手段用盡上躥下跳,原來這般威風呀。


    這一個個也是讀了多少本書,做過學問,一層層考出來的官僚,手握一縣百姓生殺大權之人。


    就這樣跪自己了?就跟狗兒一般,做官卻是這種滋味啊。


    官大一級,便令他們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她站起來,抬手拿過自己的牌子,這回倒不隨意了,是穩穩當當的揣進懷裏的。


    她也不想問這些人誰是誰,誰管著哪一攤兒,官場上的事兒就怕計較,不計較好說,計較起來誰家都能找出點錯兒來。


    看著跪著的姿態,虧心事兒指定沒少做,這群吃民脂民膏的,犯到自己手裏就算他們倒黴了。


    再者,此事早晚傳到燕京,這事兒便小不了,誰又知道百泉山一代,甚至這天下又有多少榆樹娘娘廟。


    坐下來,端起陶碗霍七茜喝了一口粗茶,感覺腸胃舒服了些才不緊不慢,言語間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充滿佘青嶺範兒的尖酸刻薄味兒道:“廣順縣可知,凡舉是個僧侶道場,想在新地兒開壇宣講,也是要正兒八經去僧錄司,道錄司,聖隱司登記之後查驗資格的。”


    聖隱司是個新起衙門,如今老隱還有江湖武聖人,都該去朝廷做個登記,其實很寬泛了,起碼如今兒朝廷沒有明文禁止老隱們收取供奉。


    然而也很少有人去登記,霍七茜那個榆樹娘娘的身份,是少有幾個在朝廷登記過的,她有官方身份的。


    白胖的縣尊老爺一腦門汗的哀求:“下官,下官,下官等乃是廣順縣……”


    霍七茜擺手打斷:“甭囉嗦~!你們下麵的事兒歸吏部管著,便是爾等有錯,也有都察院的來查你們,跟我~咳,本官犯不著!你也不必告訴本官你是誰,又是誰的門生舊故,憑是誰,某不認!”


    她放下陶碗,抬手給自己添水繼續道:“說白了,今兒算爾等倒黴,本官確是路過的,職責所在,看到了聽到了,大事兒~!自然是不敢怠慢,鎖拿案犯壓回燕京也本分。”


    那縣尊抬袖子擦汗道:“非,非我等不管,實在是百泉山一代,這榆樹……”


    七茜兒震怒,先是一拍桌,接著站起來拱手對燕京方向道:“屁話!從前榆樹娘有功,皇爺也隻賞了一座廟,從沒有聽說有第二座的!


    你個朝廷命官怕她作甚?她又對爾等做了甚威脅之事?


    爾等也不必跟本官羅嗦,她們要開道場,凡舉你們這些做父母的多一份心,查驗一下資格,也沒有今兒的羅嗦了,我說的可對?”


    偏偏這廣順縣尊十分嘴硬,便是哀求也是極無恥道:“大人,咱們不過手無束雞之力的文官,就怕一下不察,上下人頭都被人無聲無息索了去……”


    霍七茜好氣,強忍住了喝止道:“且閉嘴吧,此地離京不足二百裏,驛站一封密信送到燕京的事兒,到那時自有該管的來問案,怕是,這裏麵有些貓膩兒,拿了人家的好處吧?”


    “沒有!”那縣尊嚇的連連擺手:“大人明鑒啊,下官等……”


    白英從外麵跑回來,對七茜兒點點頭,七茜兒對那邊的馬匹一擺手,站起來道:“甭跟我在這裏辯白,有爾等的取出,有爾等辯白的時候,走了!”


    她留下作甚,受賄麽?


    待廣順縣上下官僚反應過來,那位上官已經提著人上馬走了。


    折騰成這樣,城裏高低是住不得了,好在她男人給她考慮的周全,竟是牛皮帳篷,夜宿的家夥事兒都預備齊全了。


    白英滿眼都是崇拜,對著霍七茜舉起雙手大拇指,霍七茜心裏得意,卻故意不知的問她:“你這是做什麽?”


    白英一笑:“才將娘娘往那邊一站,嘿!給那幫王八蛋嚇的,那威風!竟是不虛男子半分,比平常坐堂打板子的老爺還端的住呢。”


    啊,是嗎,有這麽好麽?


    心裏有些飄,霍七茜卻端的住架子,隻小事般的擺手道:“嗨,當什麽大事兒呢,小事兒,不過為此地百姓有個安穩時日,出些綿薄之力罷了,我最看不慣這個。”


    “娘娘義薄雲天。”


    “誇張,我不愛聽這個,嗬嗬,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誰能想到那臭小子闖禍,路上還能遇到這樣的事情,就當為他平安積德了,且……”她看看昏沉的天色後道:“此事,怕是沒有那麽簡單的。”


    夜風穿過老樹林,遠處烏穀夜貓子咕嘟嘟的叫,篝火燒的紅旺,劈劈啪啪的燎烤兩隻滴油的兔子,木材支架成的三角杆子下吊著小鐵壺,水眼見又要開了。


    那道士昏昏沉沉的醒來,先是滿鼻子肉香,他還想糊塗的左右搖擺腦袋,想說,時候不早了,也餓了,就上菜吧?


    接著驚詫!警醒,想坐起卻發現,自己的兩條胳膊被人卸了下來,一條布條草率的將他拴在樹上。


    篝火邊,那該死的家夥正盤膝坐在一塊羊皮墊子上,拿著他變成兩截的槍來回端詳,聽到動靜便沒抬頭的問話道:“醒了?龐圖是你的什麽人?”


    這話一出,道士滿頭冷汗,從腸子裏扯出一聲怪調兒問:“你~是誰?”


    七茜兒對白英歪下嘴說:“這廝我仿佛是認識,你去吧他胡子刮了,我且瞧瞧他的臉。”


    白英點頭,抬手從馬肚兜裏取出修馬蹄的平口刀兒,走到道士麵前,雖這道士激烈掙紮,然而也被人將胡須收拾的幹幹淨淨,白英手法不好,給人添了不少傷口。


    等到收拾好,霍七茜才借著火色好一番打量,最後便笑道:“我就說麽,那麽大的仇恨呢,原來是,咳,榆樹娘娘的仇家啊,怎麽?玥貢山敗落在秦舍之下,你這是外郡混不下去,到仇人的鍋子裏攪合飯勺了?恩,也~挺聰明,是一舉兩得了。”


    道士一下子被人點出老底,便一身冷汗往外冒,下巴劇痛他也不敢動,就強忍耐著問到:“你,你是誰?你是~南北……”


    霍七茜迅速擺手:“得得得得~閉嘴!”


    最不愛聽這一套了,又是擺碗又是擺茶壺,誇張了還得唱念做打,跟個唱戲的一般,江湖這些套套從來囉嗦。


    她說完一拍身上衣裳,清清嗓子官威十足道:“老爺我是朝廷命官!甭說你們那個繞口的江湖切口,現世安穩,你們的江湖早就死了!”


    這話說的這道士一愣,先是滿麵淒然,繼而哈哈大笑,恩,這人吧,遇到大事兒總是要表演上一番的。


    待他笑完,他才說:“對,對!像是大人這樣的高人都給朝廷賣命了,還有什麽江湖……”他語氣一頓,忽扭動身子往前供著道:“這位,這位前輩……”


    七茜兒丟下那木倉,拿起布巾擦擦手,指派白英道:“打他!”


    白英抬手用手背啪的一下,把這道士打的趔趄,嘴唇子都出血了。


    這倆女子也是個狠人呀。


    等打完了,霍七茜才擰下一條兔腿吹氣道:“老爺我是朝廷命官。”


    這野外的兔子雖然土腥氣,卻也有別樣滋味,她低頭啃了沒兩口,又聽那道士用誘惑的聲音道:“大人,大人投身江湖,風裏來雨裏去,不為錢麽,小人,小人廟裏的暗室內,少說也弄了五六十萬貫……”


    這廝把自己利用的透透的,六十萬貫,這是做了多少惡事,背後還牽連了多少案子,七茜兒心裏氣,便抬頭對白英抬抬下巴。


    白英抬手又是一巴掌,許是覺著手疼,人家撿了一根劈柴拿著。


    這道士又聽那狠人道:“老爺我是清官。”


    他看著那根劈柴,掙紮的往後躲躲,心裏暗想,這,這是不行了?


    這打也打不過,見麵不過兩招就成了這德行,又遇到個軟硬不吃的東西,自己真就要死在這裏了不成?


    心裏畏懼,萬念俱灰,道士總算老實了,就低頭半晌才抬頭道:“大,大人要做什麽?”


    霍七茜胃口小,吃了一條兔腿就飽了,取了帕子擦擦嘴角,就著竹筒喝了幾口熱水之後,霍七茜才問到:“姓名?”


    道士自己想了半天後才說:“裴,裴倒海。”


    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沒用過了。


    七茜兒眉毛一挑,暗道果然是他。


    當日鬥台氣死他師爺管竹屏之後,這小子便失蹤了,當然,按照江湖規矩,追殺追殺也是常理,偏七茜兒不太在意這些,她也不太關心江湖事,人跑了便跑了。


    後來知道的消息裏,唯一跟這小子有聯係的便是,秦舍找玥貢山報仇,朝廷的心是偏心眼,自然是暗地裏多次打擊,折損了大量老隱之後,玥貢山這招牌就倒了。


    說是沒多久,玥貢山就隻剩下流寇了。


    想到此處,霍七茜站起來,拖起自己的羊毛墊子又坐在了這裴倒海的對麵問:“怎麽到百泉山來了,又怎麽想起修榆樹娘娘廟斂財?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誰的主意?”


    她這話問出,這裴倒海便閉了嘴。


    霍七茜不會用刑卻會威脅,就笑著說:“不想說呀,沒事兒,我聽說,孟鼎臣心裏憋著一股子邪火,他正想立功起複,卻恨無機緣呢,你說~我把你送到他那邊去,人家現在就是個無事牢頭,也不必上朝,也沒得球兒事,我們一場同僚,送他個大功勞如何啊?”


    裴倒海驚懼萬分,當下臉色蒼白起來。


    整個江湖不分黑白,不分南北,對當初的九思堂,對當初的孟鼎臣是恨之入骨的,想當年滅門的事情人家也不是做了一件兩件,人家才叫做狠人呢,除了白石山動不得,穀紅蘊後台大招惹不起,他是件件斬草除根。


    氣氛凝結,半晌,裴倒海恨聲威脅到:“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霍七茜冷笑,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裴倒海的眼睛笑說:“你信我,我這人給人用刑不忍心,看人是看不錯的,你想活著,想翻身,想大富貴,你這雙招子裏住著貪欲美色,人間這麽好,你且舍不得呢。”


    這話說完,她抬手啪啪兩下,幫這廝裝上胳膊,又將這廝的銀槍丟在地上笑道:“來,死一個我看看!”


    裴倒海驚懼倒退,背後頂到樹幹才停下,看看自己的武器,先伸出手,手指顫抖,滿額頭是汗間,便又聽這惡賊在他耳邊說:“當日,你師父死了,你師爺死了,師哥也死了,你若有心,早會如你們的名姓,翻江倒海也要折騰出一些水花兒來。


    嗬~偏偏你什麽都沒做,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這臉麵都不要了,一點點風險都不想擔著了,半點血性都沒有的人,你也配說死……來,死一個我看看,你若敢死,我還真敬佩你是個漢子。”


    裴倒海猙獰著問:“你,你到底是誰?”


    霍七茜笑的極仙:“神仙。”


    裴倒海滿嘴血的怒罵:“無恥,要殺就殺,何苦辱我。”


    說時遲那時快,霍七茜手裏忽然亮出一把匕首對著裴倒海的眼球就紮了過去,裴倒海大喊一聲:“不要!!不要……”


    耳邊,那惡人笑著譏諷道:“就說了,你沒骨頭,不敢的,你那師哥雖是個魯莽東西,你卻差人家遠了去了。”


    這話紮心至極,裴倒海心裏的老疤都揭開,還流出一股股的惡臭膿血。這些年,他無法麵對的何嚐不是他們。


    實在無法忍耐,裴倒海瞬間拿起半截木倉,對著身邊的白英就紮了過去。


    白英先後退了一步,他一下紮空,隨即挨了兩劈柴。


    兩顆牙齒吐出,裴倒海趴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木倉,半晌,他終於伸出手拿起木倉坐起,對著自己的咽喉,語氣顫抖道:“我,我,我便是化作惡鬼……”


    霍七茜點頭:“成!來找我報仇吧。”


    “你,你你……”


    霍七茜嘖了一聲:“你快死吧,天色不晚了,咱們還要支架帳篷,明兒還要趕路呢。”


    然而裴倒海也不敢死。


    他們相互對視半晌,裴倒海木倉頭比劃著自己,被撅的一個字兒說不出來就開始哭。


    其實他的膽子大過,後來又削薄了。


    是在秦舍尋仇上門那次嚇破的,當年他師爺沒了,他還敢慶豐城下與霍七茜叫板,然而回到玥貢山,一峰家業被人瓜分,失了儀仗被人欺負,待秦舍上了門,門裏卻點了他們出去應對。


    那一次,秦拙殺人如砍瓜,他被當胸一劍,差點腸子都流出來,若不是當日師爺好友看不慣出手相救,他這條命真就沒了。


    他這條命回來的不容易。


    輾轉病榻一年多,再出來玥貢山倒了,他又隨著長輩四處奔命,想找個窩子落腳,可天下之大,誰敢收容玥貢山人?


    裴倒海到底沒有勇氣死,終是拋下武器,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道:“我,我家裏真有,真有三個閨女兒,我,我還不能死……”


    七茜兒點點頭:“這就對了麽,憑是心裏什麽想法,首先你得活著,對吧!”回手扯了一條焦香的兔腿遞給他,還很隨和的笑道:“餓了吧,想說什麽,不急,咱吃了再說。”


    婦人軟刀子總是厲害的。


    可裴倒海現在哪兒吃得下去,他就舉著兔腿又一陣哭,一直哭到霍七茜有些煩了,就說:“別哭了。”


    裴倒海迅速止哭,那麽大的年紀了,據說是當了爹,就哭的不成樣子跟個娘們一般,他邊哭邊說:“八年前,家裏的長輩帶著我們去金滇投奔了老大人。”


    “老大人?”


    裴倒海點頭:“是,哦,就是開國候,金滇布政使司譚守義……”


    七茜兒呲呲牙:“哦哈哈~!”


    裴倒海卻不知這位心裏怎麽想,反正是他知道什麽,就盡數禿嚕出來了道:“我家長輩說老大人心有宏願,要開創盛世,奈何被奸人迫害,我們玥貢山世代與之交好,若想山門再開恢複從前榮光,非從龍之功不可……”


    這話一出,就聽咣當一聲,一節劈柴跌落在地,就把白英一個江湖客嚇的麵目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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