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入夜就鬧騰, 不管白日裏這是個多麽仁義的孩子,入夜他就要一個娘,必須要, 不妥協。


    七茜兒沒辦法隻得將他放進小鬥篷背起, 用繩子捆紮在身上。


    臨出門的時候, 她看著在牆角裝佛像的佘青嶺, 許是心有不甘,就去隔壁將根奴, 安兒整過來丟甩在爹身上。


    “爹呀, 我奶說她要幫襯呢,您自己的大孫兒,您自己看著。”


    佘青嶺本滿腦袋的大梁宮,被人把魂魄喚回來,再看著兩個孫子滿麵依賴, 總歸是一聲歎息心道罷了,這才是我自己的。


    他笑笑, 把倆孩子摟住。


    七茜兒看他不亂想了這才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 爹就在後麵囑咐:“茜兒,你, 你要小心些。”


    七茜兒笑笑, 扭頭跟孩子擺擺手:“知道了,您安心,你們乖, 娘一會兒就回來。”


    孩子們心思敏感,就一人抱住阿爺一條胳膊,眼巴巴的看著娘囑咐:“那要早些的。”


    早些啊, 七茜兒點點頭,扭臉看到入門的地方,今晚的飯食裏有著一堆並不值錢的鹽豆兒,如此她便尋了口袋,抓了半袋子出去。


    看著母親離開,安兒低頭想了一會,到底是抓住腰上的桃木寶刀,舉起來對阿爺安慰說:“阿爺莫怕,安兒保護你。”


    根奴眨巴下眼睛,也從腰上拿起小刀舉起來,對著阿爺點點頭。


    這下子真就把佘青嶺的心都疼碎了,他笑了起來,摟住兩個孩子一人大腦門上親了一口樂到:“成,那阿爺就交給你們了。”


    倆孩子麵目嚴肅,一起護衛在阿爺身前。


    陣陣慘叫在泉後街響起,沒了腳掌的惡客滿地打滾。


    原本這街裏還有幾戶不是六部巷的人家亮著燈火,便很快熄滅了。


    大地一片漆黑,巷道更黑,月娘娘穿過烏雲,便把人間照的個慘兮兮。


    挺著肚子的許熙美是個天生的帥才,趁著那邊沒有反應過來,她便一擺手利落的喊了:“呦~退!”


    喊完,自己捂著肚子小步跑了,極快。


    她並不擔心手下,這些嬸子大部分出身地鏜門,作為兵仆與她一起回到家裏,又趕巧遇到戰爭,她們在城戰裏嫁人生子,也隨著她立下一次次戰功,她們是極會巷戰的。


    區區逃跑,不在話下。


    三禮學堂牆外的大柳樹,惡客手扶武器在大樹上縱身,後來匯集,齊齊想從樹上利落的躍下,一般是整齊的肩背厚肉著地落下,順手抽出利刃,這正式開始夜襲就開始了。


    線報說,目標都躲進了三禮學堂,這是好事兒,一窩端了就是。


    然而今夜,這個目標是不能實現了,他們被草率的掛在了樹上。


    是的,十分草率,像是這樣粗糙的陷阱他們的江湖初路都不屑遇到,可就是這樣的套子將他們齊齊懸掛起來,真是夜路走多遇到鬼大意了。


    卻也沒有關係的,他們反手抽刀剛想斷繩索,卻被暗處忽然出現一群嘴裏亂七八糟喊著莫名其妙話的婦人襲擊了。


    “你去你去你去……”


    “呀呀呀呀呀……”


    “誰推我誰推我……”


    那些聲音嬌嬌軟軟,人衝過來還帶著上等香粉的氣味兒,待人到身前不遠,也不知這群婦人為何要蹦一下,反正她們沒商議的做了一樣的動作,吖~的蹦起來對他們就揚一把粉末,又嬌嬌軟軟捂著心口喊著:


    “嚇死了嚇死了嚇死了……”


    排著隊揚撒完,她們就跑了?


    惡客行走江湖,從未接觸過這樣的敵手,還,挺可愛的?


    這樣精致的人兒,周身噴香的婆娘排隊來他們麵前蹦躂一下拿香風懟他們,這是?作甚呢?如此便都有些愣怔,不過瞬息的功夫,他們便道不好,隻覺腦袋陣陣發暈。


    壞了!女人,老人,孩子這是江湖客最需防備的三類人,怎麽就把這些經驗丟了呢。他們開始掙紮,卻覺周身無力,腦袋是清醒的,肉卻歸了隔壁的榆樹娘娘吧?


    成師娘隻撿官倉有的藥做出一些簡易的迷藥,畢竟好東西就是好東西,是需要一個繁瑣過程,才能襯托出不易以及身價的。


    這草率的不太舒服,肉不歸自己管,腦袋卻清醒。


    帶頭大哥喊了一聲:“不好!點子,紮……紮……呃。”


    十數把武器墜地,掛在空中的惡客成了無依無靠的小可憐。


    躲在暗處的幾個媳婦兒抬臉看,見武器落地也不敢過去,還不放心齊齊撿了石頭去丟,這不是一般的丟一兩顆石子兒,是一大堆石頭雨丟過去,挨著暗處最近那位就倒了血黴,瞬間就是無依無靠的鼻青臉腫,偏他們腦袋還清醒。


    最軟弱的人出於安全考慮,往往會選擇兩種傷人方式,一種是下毒,一種是給予她們安全感的重器。去衙門翻翻婦人犯案記錄,一般手段都是五毒教或斧頭幫出身。


    確定無事後,掛樹組的婦人一陣歡喜,抬手就從身邊拿起早就預備好的搗衣錘,歡呼跳躍著出去,帶著自己的丫頭婆子一家承包一個惡客,如大夏日晾曬被褥使拍陳年灰那般力道,圍著這些惡人用力透徹均勻的拍打了起來。


    半點都沒如往日那般偷奸耍滑,邊打還邊驚悚的笑說:呀!嚇死了!呀,別打到這邊兒!呀!你老拍鼻兒,都,都拍進去了!


    呀!拍背麵啊,背麵是你的,別打我這邊……我新作的襖裙,我這是燕京的遍地金,呀~!


    誰說背麵是你們的?這是什麽什麽時候商議好的?


    有時候女人的地盤意識極可怕。


    那一頓毫無章法蹦起來的毆打,七茜兒就單手掛在屋角,看的呲牙後仰。


    狠了!


    背麵山牆聲音越來越大,南邊幾個惡客就有些迷糊,他們互相看看,便選了三禮學堂最矮的屋子紛紛上屋頂,原本想探查究竟,可屋似乎是承受不住重量,瞬間便塌了下去。


    塵土飛揚間,江湖高手給個支點就能飛躍,他們合作已久,空中幾個擊掌,足尖點地,衝天飛起,卻遇幾顆鹽豆從角落射出,豆子不大,卻足夠他們膝骨碎裂。


    幾聲更加慘烈的叫聲,這幾人從空中墜落,這次是真的疼,可不等喘氣的功夫,有滾燙的熱水從一邊的屋頂被灌溉下去。


    這一頓十年公雞褪老毛的熱度,下麵很快沒了生息,膀大腰圓的廚娘掐腰看著下麵皮開肉綻的惡客陣陣冷笑。


    這幾位一擺手,就有身材瘦小的家養匠人上屋頂,先舉著桐油布罩好平頂,有人隨即上了兒臂粗木杆子支撐,又是一層油布,再拿預備好的瓦片挨個疊放起來。


    夜裏視線模糊,有個瓦頂的意思就好,也沒人會細細查看,又都是家中常用的熟工,做這樣的事兒不過幾息功夫。


    三禮學堂灶房,五大三粗的婆娘一邊整齊做活,一邊散發怨氣,好不容易戰爭結束了,好不易找個好東家掌握了灶上的大權,可油水沒刮多少,這群王八蛋卻想禍害東家娘子,這是沒門的。


    一切都井井有條,七茜兒背著孩子,猶如猿猴兒般的在屋簷上下翻騰,看那邊不太成她就支應幾豆兒。


    有時候跑著遇到隔壁巷嬸子還會被埋怨:“你這小媳婦大半夜的背著孩兒翻騰什麽,趕緊院兒裏幫襯去!外麵帶娃的不要!”


    嬸子訓完人,帶著婆子們舉著新得的武器跑了,七茜兒就看著她的背影笑。


    一切都在掌握中,甭看一群婦人打架,那是絲毫沒落了下風,還越打越起勁兒……


    好不容易有惡客找到空隙,從矮門牆入院,落地左右打量半圈,看到一景,發根忽然就炸了。


    牆邊坐著一排麵上帶笑,滿麵褶的白粉老太太,唇上一丟丟小豔紅,還都貼牆一動不動坐著,這黑漆漆烏暗暗,說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刹那這人童年噩夢複蘇,那偷小孩的老太太到底是來了,他就驚恐喊了一聲啊!


    幾個老太太齊齊抬手,準確無誤的往他嘴裏各添了一勺粉末,順手還把他下巴合上,四隻手一把捏住他的耳垂往下一揪,夢裏早就消失的慈愛聲音說:“乖寶,聽話~咽了!”


    咕咚!


    恩,咽了!


    甭看這是個高手,他也快不過拿著勺子追淘氣孩子喂一輩子飯的老太太們,說喂到你嘴裏,絕對不會進鼻窟窿裏。


    陳家老太太麵露得意,挑眉看著滿麵驚的江太太得意說:“就跟你說了,是個人就怕這個。”


    江太後今日有些興奮,這大概是她人生最好的經曆了,還,還能還手!還能保護屋裏的孩子們,這是多麽好的一件事啊。


    她斜眼看那在地上轉圈,越來越迷糊的惡客,就試探問:“那,老妹子,那這個咋整?”


    咋整?打呀!


    戰場上被老太太卸甲的士兵不知道有多少,有裝死不想的一棍兒下去就老實了。老太太哼了一聲站起,得意洋洋的看看小夥伴們,看完拿起拐杖大頭朝下,對著早就暈了的惡客就是畫半圈的一下狠的。


    啪!!!!!


    一群老太太齊齊呲牙抬頭,敬仰的看著陳家老太太,心裏想,老姐姐!從此你就是六部巷的大把頭了。


    就這樣,七八根拐杖大頭朝下這一頓打,仿佛要把一輩子受的婆婆氣全部宣泄完般,打完老太太對那邊嚇傻的婢仆罵道:“趕緊弄走,再打打死了!浪費米糧的玩意兒,趕緊捆了拖走!”


    如此,倒黴蛋兒被拖走了。


    老太太抱著拐棍再次貼牆坐好,等了一會兒沒人來,就扭頭發根些許支棱,老江太太正拿著粉墊給自己撲粉。


    倆白粉老太太互相看看,老太太把腦袋伸過去,江太後貼心的給她補了幾下,又木然各自回頭目視前方,滿眼都是蓋不住的興奮。


    七茜兒掛在屋頂,也就做一件事,看到動作快速的,功力很高的,就拿豆兒打人家的膝蓋,脖頸大筋……有時候,勝負就看這一豆,惡客們倒的是莫名其妙。


    謝六好與周無咎連同郡王府的幾個隱衛本想今晚拚死獻命,然而他們占據高處,便發現自己基本沒啥用處了。


    其實開始還是十分負責的,一個個伏在屋頂,提著武器警醒防禦,然而院裏是加著大火煉油的煉油,燒水的燒水,嚇人的嚇人,捆人的捆人,熱油滾水一過肉,這院裏生就有了過年的氣味兒。


    隻要進了這院子要麽嚇斷魂,要麽沒有魂,兜頭一勺滾油沸水,不待叫喚出聲後腦就是一下繼而拖走。


    許熙美本以為自己是個主力,誰能想到最後就成了牢頭,她跟自己部下刀也用不上了,就人手裏被發了一個捅火棍兒,看到越堆越多的倒黴蛋哪個動了,就打著哈氣兒上去補一下。


    而外麵就是各家奶奶帶著一群彪悍婆子丫頭,一手迷藥一手搗衣錘的來回躥騰,一會過來了,一會過去了,反正就圍著屋子繞圈唄。


    六部巷的婦人並不知道自己被保護了,她們就看著那些人如願的從樹上掉下來,如願的從牆頭掉下來,如願的在陷阱附近摔倒,大腦袋正好扣針豆腐上……


    反正怎麽下的套子,就能怎麽套住倒黴蛋。如此,本想今晚出大力氣賣命的郡王隱衛就看到一群婦人呼嘯著從樹上拖人,從陷阱裏拖人……


    她們排著隊,歡快的輪流踩在掉在陷阱裏的惡客身上,來來去去,硬是踩出踏歌的氣勢。


    偶爾不過癮,還得再回來夯實幾下,再喊著,嚇死了嚇死了……就跑了?


    可隨著倒黴蛋越來越少,這人就有些不夠分了,好不容易絆一個迷藥都沒上呢,就是二十多個用了許多年,都磨出皮殼的搗衣錘撲麵兜頭如雨下……


    再後來,謝六好他們屋頂也是不趴了,偶爾看到不對才會飛下房頂去幫幾刀,又被婦人們滿是厭惡的攆走。


    實在沒辦法,就都盤腿坐在屋頂,支著下巴腦袋隨著五彩繽紛的襖裙來回動……表情是統一的,也是生動的。


    他們呲牙後仰,呲牙護蛋,呲牙捂臉,呲牙把五官擠在一起,呲牙鼓出大鼻窟窿呼扇氣兒,腦袋就僵直的猶如架在磨盤上,一圈一圈一圈……過去了呦,跑回來了呦,又拖走一個啦……又過來了啦……


    還有趙二奶奶繡鞋飛了,李太太金簪子掉了,一輩子腦袋朝下都看不到的奇景,今兒是看到吐,還有那齊家姑娘眼神那是真不好,拿著棒子早就蹦出去了,就哭著一個人敲了半夜的樹幹?


    這咋沒人勸呢?


    勸,不可能了,不知道哪位婦人忽然發現,這些惡客拿著的武器,那也有鑲金嵌寶石的,甚至他們身上掉出來的暗器袋兒,一打開,好家夥,十足真金金錢鏢?


    如此便開了地獄的閘門,便是奶奶太太們無所謂,婆子丫頭小廝也不能放過這種發財的機會,便更加賣命跑的比誰都積極。


    那邊好不容易來了個惡客,看一個撕心裂肺哭嚎,穿著粉裙的女鬼正在沒命打樹,嚇的轉身就走……走沒幾步膝下一軟,後腦勺便是無數下,還有惡魔的手在他身上一陣翻動,等他迷迷糊糊清醒剛想看下人間,鼻翼一陣烤肉味道,腦袋便又是一悶棍,這,這是地獄麽?


    頭雞打鳴的時候,又有落單迷路的一位手持寶劍,滿麵都是驚喜的抬頭,他繞著泉後街走了好久,終於找到線客指的地方,三禮學堂。


    他就想,媽的來晚了跑錯了!點子都在這裏呢,就是這裏了,老子可算趕上了……


    可,咋就不對勁兒呢?那麽些兄弟出去了,這裏麵還有老供奉呢?這都天要亮了,可人呢?


    不是應該滿地慘叫呼救,最起碼也得有個打鬥的痕跡吧?


    不對!肯定不對!


    本想上前的腳悄悄後挪,這人慫著脖子沒退幾步,借著清晨逐漸稀薄的霧靄,他就隱隱約約看到了許多的人,隨著接近,越來越清楚……那一刻,他便看到下半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幾十位衣著狼狽,花紅柳綠,披頭散發,妝容驚悚,不是血盆大口,就是血盆大口還目露凶光婦人,瞧見他,就一個個驚喜了?


    她們看著自己,還滿目貪婪的在那邊?


    分贓?


    人更近了,更近了。


    這位便聽到這群女鬼說,這是我們吏部巷看到的。


    屁!這是兵部巷的地盤。


    鬼咧,咱們工部巷子下的套子兒,這是我們工部巷的。


    傻子,你那套兒呢?


    這人拿著寶劍的手滿是汗,他無辜的左右看著,就像個走失在街巷離了娘親的小可憐,心想,這些人,是,是來吃我的麽?


    然後,他就看到她們齊齊舉起各色凶器,搗衣錘,鐵鍋,銅蓋,笊籬~五官扭曲猙獰,撐著大嘴衝著自己喊著:“是……我們……的……”


    還是要吃我的……


    這人丟了寶劍,慘叫一聲扭頭就跑。


    攆了一段路,實在追不上張婉如對著遠處吐了一口吐沫,十分江湖的罵道:“艸了個蛋的,算你跑的快!”


    這話絕對是跟昨晚惡客學的。


    她剛罵完,打更歸家的幾個和尚排著隊從泉後街門口走過。


    打更的鑼當啷落地,幾個和尚大叫一聲佛主呀~轉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


    張婉如驚愕扭臉與自己娘親對視,娘倆都在晨光中嚇了一跳,各喊一聲~嘢!!


    就屬實嚇死人了。


    慶豐城內,驚飛的和尚終於喊起了夢中人,有無數人敲著銅鑼撕心裂肺的喊著:“歹人襲城!街坊幫忙!歹人襲城……”


    天明壯膽,無數人從家中走出,拿著家夥集結成了隊開始尋找。


    這是戰後沒幾年呢,家家也有防身的武器預備著,民間民風依舊彪悍著,尤其是慶豐府,哪回打燕京不是先揍這邊,時候久了,燕京人都愛說慶豐府人難鬥又賴,


    而現在,半城壯丁往慶豐府衙擁擠,到了近前才看到那邊已經是滿地屍骸。


    咱大梁朝的官員可比前朝仁義,昨晚慘烈,硬是不敢發聲怕驚動百姓添亂,打了一夜都是無聲無息的。


    那一看衣裳老百姓也知道幫襯誰啊。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打,這街坊拿著家夥就要齊齊的上去。


    攻打了半晚府衙的江湖客見勢不妙,被迫撤退。


    幾個慶豐府的衙役趴在屋頂四麵看了一圈,對衙內喊了一聲:“老爺們!可以出去了……”


    這話音才落,就有被鬆綁的幾個老爺,頭套都脫了,就滿麵是淚的哭喊著娘呀,還有媳婦的名字,孩子的名字往著泉後街那邊去。


    這世上並非都是沒出息的爺們兒,昨晚襲擊府衙是大頭,這群坐班老爺隨便出去哪個都是人質,偏偏他們不安心家裏,都是想出去拚了的。


    無奈,慶豐府尊隻得讓人捆了他們看管起來。


    這一夜心內刀砍火燎燒,總之是萬念俱灰的。


    這會子是沒人攔著了,這滿慶豐府的人就看到一群青袍老爺鬼哭狼嚎往那邊滾,剛滾了半路,又從燕京狼狽的來了一大群車馬。


    這群老爺們也喊著娘名齊齊到達泉後街,還未來至近前,就瞧見那邊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


    張婉如她大哥張子維都瘋了,官帽也掉了,官靴也飛了,他是從燕京衙門裏跑回來的,半路還劫了隔壁部五品上官的車,人家也不嫌棄他,就跟他路上互相安慰了一路。


    下車他喊一聲阿奶,又喊一聲娘……


    那位也一樣,就滿臉是淚的衝進去,好不容易掙紮過去,就看有人正從三禮學堂往外抬屍首。


    這就更崩潰了。


    張子維嘶喊著過去,不管不顧的看人,一看男人?又一看,男的?還是個江湖夜行人打扮?


    他慌亂著左顧右盼,正無依無靠呢,抬眼就看到自己娘靠在牆上一動不動。


    張子維眼睛放光,撲倒娘身邊大喊一聲:“娘呀!”


    董氏笑了起來,對兒子眨眨眼,嘴巴裏嘖了一聲,悄悄一動裙邊呲牙低聲說:“別亂喊啊,亂喊丟人啊,看!金的!”


    張子維愣怔,低頭看著自己娘悄悄揪起短裙,那裙下就露出一個足金六棱金瓜錘兒。


    張子維:“啊?”


    董氏挑眉:“這是一對兒。”


    張子維:“啊?”


    董氏得意:“你妹往家拖了一個。”


    張子維:“啊?”


    董氏伸手,又從琵琶袖取出一把滿鑲嵌的匕首道:“瞧,寶石的。”


    張子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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