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淨坐在賓館前的石階上,有些呆愣地看著頭頂上藍的透明的天空。


    這裏不是鬧區,因此賓館附近沒有什麽店鋪,於是當他望過去的時候,他看不到天空的邊際。


    一淨最喜歡的時候,就是他望著天空的時候。


    他喜歡伸出手做捕捉雲團的模樣,隨後又緩緩舒展手掌,這時候的雲就仿佛從手掌中流出一樣,然後被風吹向遠方。


    每個漫長的午後,他都沉醉在這個遊戲中,一次次舒展手掌,恍惚間,就好像有一朵蓮花在手心綻開。


    寺牆角的花靜靜地開放著,這時候就會有師父拿著戒尺敲他的光頭。


    有時候他會聽著師父講佛的故事,伴隨著師父悠遠淡然的語調,他的思緒就會飄出寺院,向著有著稀疏雲流的天空飄去。


    隻是現在再也聽不到師父給他講的故事了。


    一淨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腦門,眼神有些迷離。


    他的衣角隨著風晃蕩來晃蕩去,就像是他以前喜歡坐在石台上那般晃蕩著雙腳。


    一淨從小生活在寺廟裏,聽說他是被遺棄在山下時,被下山的師父撿回來的。


    那時候他不知道什麽是遺棄,寺裏的師兄師叔也從來沒有說過,他當初以為自己是像齊天大聖那樣,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唯有天地是他的父母。


    寺廟裏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都是念經習武,可是一淨卻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有樂趣。


    有時候師父會摸著他的頭輕輕歎息,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歎息,隻記得師父每天都會問他,一淨,你幸福麽?


    他看了看天空中的飛鳥和流雲,看著牆角那一樹一樹的花開,看著師父慈祥的麵容,他點了點頭,說,我很幸福啊。


    之後,一淨跟隨師兄下山了,他看著繁華紛擾的紅塵,眼裏隻有純粹的好奇,卻沒有絲毫的心動。


    他喜歡看著蒸籠裏的嫋嫋霧氣,喜歡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喜歡看著人們的歡聲笑語。


    直到他看見了一個姑娘。


    ……


    *


    昨天的雨延續到了今天,又從綿綿細雨變成了磅礴大雨。


    蘇長青撐著傘走在街上,不時朝著路邊的乞討者扔下幾個硬幣。


    有時候得到了他們滿口的謝謝,有時候卻得到了他們輕蔑的聲音。


    蘇長青也不在意,隻是朝著茶館走去。


    最近他是這裏的老顧客了,與店老板也成了熟識。雖然係統說這茶館一定不簡單,可是這麽多時間過去了,他卻怎麽看這店都是普通的不得了。


    蘇長青已經不太想去工廠上班了,關鍵是他太累了,每天上的都是夜班,一整天下來做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天天都是格外地困倦。


    隻是辭職了之後他的經濟來源怎麽辦呢。蘇長青對於這個問題很是苦惱。


    “大爺,要不您來我們這裏拉琴怎麽樣?”


    茶館老板是個和氣的中年人,在聽到蘇長青這個問題時候,他建議道。


    店老板之所以這麽建議,是因為有一次他聽到了蘇長青的拉琴聲。


    “您拉得很好呢。”老板笑嗬嗬地說。


    “工錢的話……一小時25怎麽樣?再加上客人給您的小費。”


    蘇長青一聽,連忙拒絕,“誒那可別,我當不起這個工錢。”


    “不不不,您還真的當得起。”老板笑著說,“我第一次聽到這麽好聽的聲音呢。”


    蘇長青的老臉略微一紅,雖然知道有可能是因為二胡自身所帶的技能的緣故,但是現在被誇了,他也是很高興的。


    “那我一天工作多長時間呢?”蘇長青問道。


    “嗯……一天4小時怎麽樣?”店老板笑容滿麵地誇讚道,“說實話,您拉得太好了,我可是希望我能聽一整天呢。”


    “好好好。”蘇長青很高興地承諾了下來,同時又砸了砸嘴,覺得這店老板也忒會說話了,誇的他都有些飄飄然了。


    把茶水錢付了,蘇長青撐著傘走出了茶館,隨後直接朝著工廠走去,因為離上個月發工資才僅僅過去幾天,所以他打算現在就向許廠主提出辭職。


    聽到蘇長青要辭職,許廠主似乎很高興一樣,雖然對方極力掩飾,但是蘇長青卻注意到了這一點。


    倒是許昌盛對於蘇長青的離去很是惋惜。


    有些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蘇長青雖然有些疑惑,但是卻也不去想許廠主的事情了,直接把雨披披在自己的身上,騎著三輪車就往半山腰上騎去。


    雨水劈裏啪啦地砸在他的雨披上,天空早已不複早晨時的清朗,白茫茫的像是開水傾灑而出。


    蘇長青騎著三輪車,一路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家。


    一會到家,樹葉就站在廳堂前望著他,隔著雨幕,蘇長青有些模糊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二胡靜靜地放在廳堂的木椅上,外麵還包著一層厚厚的柔軟的衣服。


    蘇長青換了一身衣服,又洗淨了雙手,這才興致勃勃地把二胡從衣服外套裏拿出。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彈了,蘇長青調了調音,然後用耳朵細細地聽著音調,發現沒有什麽偏差之後,這才緩緩拉動了弓弦。


    二胡聲略微有些沙啞,蘇長青拉著一曲他平常總拉的小調,拉了幾次之後,他又拉了些別的曲子。


    隻是他會的曲子太少了,拉來拉去隻有這麽5首。


    蘇長青是第一次登台,因此他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表現能否有登大堂之雅。


    或許明天他可以去書店買一些樂譜書。


    蘇長青苦著臉,他這兩輩子都沒有怎麽看過樂譜,沒想到現在老了之後卻有機會看看這些東西。


    隻是聽說這樂譜書上都是五線譜,也不知道自己看懂看不懂。


    蘇長青學這二胡是野路子,教他拉琴的人從來沒教他什麽簡譜五線譜,就是這麽手把手一首曲子一首曲子教出來的。


    或許自己可以自學簡譜。


    蘇長青暗暗想著。


    隻是如果明天去買的話,那時間就來不及了。


    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蘇長青放下手中的二胡,打算現在再跑到山下去買本二胡初學者所用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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