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主帳,法器白骨遊魂旗大顯神威,一百零八道來自九幽黃泉的散魂氣如篦垂落,沒等主將反應過來,隻是輕輕一刷,就當場魂飛魄散,頭一歪,上半身軟軟地趴在麵前的桌案上。


    卞吉看見實力深不可測的目標,大意輕敵之下竟然不支倒下,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快步走上前去,“倉啷”一聲,右手抽出隨身佩劍,三尺劍身泛起昏黑怪光,烏煙繚繞,怨聲驟起,顯然是一件邪道法兵。


    他深知對手實在不是易於之輩,當心白骨遊魂旗壓製不住,烏煙劍甫一出鞘,就往葉知秋的脖子斬落。


    哢嚓一聲,大蓬血光綻現,卞吉左手抓住發髻,提起敵軍主將的首級,忙不迭地轉身走出大帳,玄幽法力驀然高漲,催動帳外兩側火盆,頓時光焰暴漲,照亮附近方圓畝許的地界。


    “敵軍主帥已死,有此首級為證。”


    就在附近的上洞鬼兵,看了壺關守將高舉過頭的“首級”一眼,眉目之間的神色有些古怪,可是他們卻什麽也沒說,奮盡全身力氣與敵人交戰,同時大喊大叫,附和卞吉的話,認為此舉能夠渾水摸魚,攪亂夜襲不成反被坑的戰局,試圖打擊敵軍的士氣。


    衝到近前的飛羽營統領曹性,借助陡然暴漲的火光,看清楚壺關守將左手擎起的“首級”,不是葉知秋的頭顱,而是一個半滿的酒壇子,可恨又可憐的卞吉卻恍若無覺,立即明白性喜戲謔對手的葉知秋又在捉弄人了。


    曹性冷哼一聲,對同是道將的卞吉很是不齒:“後學末進之輩,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竟然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簡直是在丟我們的臉。”


    想到這裏,浸淫弓道武技頗深的曹性,立即彎弓搭箭,弓弦拉成滿月,同時調勻呼吸節奏,待體內真氣走手太陰肺經,來到右手拇指少商穴,注入特製的雕翎箭中,瞄準壺關守將的腰胯之間,驀地鬆開手指。


    隻聽“仙翁”一聲,蘊含太陰真氣的雕翎箭被牛筋弦射出,電光火石之間,箭矢穿過人牆縫隙,命中卞吉的胸膛,結果卻被突然顯現的一團五色煙雲擋住,盡管餘勢不減地往前突進,速度卻越來越慢。


    夜襲敵軍,陣斬主帥,正值人生巔峰的卞吉,感覺前所未有的美妙,渾身如同過電似的酥麻發漲,突然發現此箭距離自己的心髒隻有四分之一寸,皮膚都能感受到鐵質箭尖的冰冷,頓時嚇地後背冷汗直冒,不過躲在暗處偷襲的陰險小人沒有得手,卻是不幸中的萬幸。


    盡管壺關守將的護身法器“五煙羅”應聲激發,擋住一擊斃命的箭矢,可是箭杆蘊含的太陰真氣驀地爆發開來,三棱箭尖一點月光暴起,瞬息間在卞吉的胸膛升起栲栳大的太陰月華。


    暴走的真氣勢如滾雷,當場將護身法器“五煙羅”炸成雲絮碎片,壺關守將也並非毫發無傷,玄幽法力祭煉的寶甲“百獸吞蠻鎧”,輕易抵消掉太陰真氣的餘波,護住卞吉的身體,隻是往後震退半步,臉色微微發白,卻沒有受到任何內外傷。


    卞吉執拗地高舉敵軍主帥首級,不敢相信這支大軍還能繼續頑抗,聲嘶力竭地大吼大叫:“爾等主帥已被我斬殺,有此首級為憑!”


    周圍的上洞鬼兵盡管沒有多少人類的感情,卻也知道羞恥是怎麽回事,發現主將神情已近癲狂,都忍不住扭過頭去,寧願與對手拚殺至死。


    中軍眾將士麵色古怪,看著夜襲的敵軍主將,抓住一個酒壇在賣弄自己的大嗓門,誇耀自己的武力,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或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罷!就讓壺關守將卞吉繼續做他的好夢罷!


    就在這時,葉知秋的分身,鬥戰勝真君悄聲無息地出現在卞吉的身後,伏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笑道。


    “道友,勝利的滋味如何?甘甜醇美?令人顛倒迷醉?你是否沉浸其中,太久了?”


    卞吉驚駭欲絕地扭過頭去,近距離地看到一張記憶深刻的臉,微笑中帶著三分可憐,三分戲謔,三分睥睨,還有一分淡淡的嘲諷,頓時令他出離憤怒了。


    壺關守將立即將左手收回來,發現敵軍主帥的首級,竟然是一個半滿的酒壇子,立即明白自己被人用高明的障眼法迷惑了,同時也惶恐不安起來。


    因為他賴以成名的法器“白骨遊魂旗”,竟然壓製不住對手不說,還被他反過來利用,將自己耍地團團轉。


    “照此看來,我不是此人對手,換成師父來還差不多!趁早脫離接觸,溜之則吉!”


    想到這裏,卞吉立即將手中酒壇朝葉知秋砸去,背後迅速升起法器“白骨遊魂旗”,一百零八道散魂氣往周圍環狀爆發。


    葉知秋站在原地,伸手一抄,將勢大力沉的酒壇接在手裏,在腰際背後交替換手,趁機卸走力道,竟然連一滴酒都沒有浪費。


    與此同時,法器白骨遊魂旗爆發出來的凶威,如同颶風過境掠過稻田,茁壯成長的水稻,整齊地伏倒在地上——無論上洞鬼兵,還是鬥部新軍,都魂飛魄散,當場一頭栽倒在地。


    可惜,白骨遊魂旗散掉的是凡人的魂魄,以《玄幽經》法決祭煉而成的上洞鬼兵,迅速接管寄宿的身軀,連滾帶爬地站起身,追隨著卞吉的腳步,向壺關所在的方向狂奔。


    葉知秋佇立在原地,任由九幽黃泉深處的陰氣掠過身體,卻連衣角都沒有掀動,目送道將卞吉開大後逃走,頓時忍不住搖頭曬笑。


    “全地形大範圍震懾昏睡術!針對魂魄的攻擊,不分敵我的全領域覆蓋。上洞鬼兵附魂寄宿,罕見的道術共鳴,免除法器傷害。頗有趣!”


    葉知秋難得看見如此有創意的道友,有心深挖對手的潛力,就沒有脫口而出那“道友請留步”的禁句,任由壺關守將卞吉退去。


    “並州老兵五十七,道兵二十一,中軍精銳近百之數當場魂飛魄散,的確不同凡響!”


    葉知秋雙手五指張開,抓住什麽似的,驀地突然虛握,當下念了一聲:“魂歸來兮,魄乎回返!”


    瞬息間,法器白骨遊魂旗爆發出的赫赫凶威,引發的陰氣大盛之狀,被葉知秋平平無奇的一句話,清掃地幹幹淨淨。


    魂飛魄散的七十八人,先後恢複知覺清醒過來,隻是不停地咳嗽,畢竟重新恢複呼吸,生氣注入體內,難免有些異樣的不適。


    精於弓道的曹性,修煉《太陰之葉》的緣故,比中軍精兵更勝一籌,隻是輕咳了一下,就徹底恢複過來,他滿臉羞愧,來到葉知秋麵前請罪。


    “將軍何罪之有?壺關守將卞吉,畢竟是玄幽道脈的直係傳人,精通幽冥法術,法器也非凡品,除本道以外,無人是其對手。你畢竟初窺門徑,還需歲月積累沉澱,待日後弓道大成,磨練出獨一無二的神技,此人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你可明白?”


    被葉知秋當作弓道道將培養的曹性,聽完這一席話,臉上的羞愧神色漸漸退去,他立即明白自己被鬥戰勝真君砍中,日後必定前途遠大,就幹淨利落地起身告退。


    葉知秋目送曹性離開,卻沒有直接回營駐守,而是率領麾下弓兵,繞道駐軍營門前,趁夜襲不成的敵軍潰退時,接連格殺幾十個上洞鬼兵。


    “鬼兵,不是這樣殺的!曹性等人殺掉的不過是普通士兵,上洞鬼兵隨時可以附體重生!其中的奧秘,正是我想知道的!照這樣看來,玄幽道脈也有可取之處。”


    葉知秋嘴裏喃喃自語:“一氣仙馬蚖!不起眼的小小蟲豸,竟然也能得道成仙?究竟得了何等驚世駭俗的機緣?方能成為開辟道脈的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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