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蛇……雞冠蛇,隻要是蛇類,無論成精,還是妖怪,都會畏懼雄黃。我記得,百寶囊裏有一顆老雄黃,可以用來克製此蛇。”


    葉知秋聽著陶鳶喃喃自語,低頭在腰間錦囊裏仔細翻找,不慌不忙地暗中溝通五毒道脈的源流,與銜環的幽水巨蟒分說一二。


    旋即,它沉思片刻,就將雞冠蛇的習性,以及相關的弱點盡數相告,葉知秋對此心領神會,暫作壁上觀,任由煉器宗弟子放手施為。


    陶鳶的百寶囊果然名副其實,竟然被他找出一顆澄黃透亮的珠子,內中蘊含雄黃精華,隔著十幾丈遠的距離,葉知秋竟然也隱約聞到味,不由地暗中咂舌,估摸著煉製此物,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苦功,


    這位煉器宗弟子也是靈醒之輩,發現風向已發生變化,自己位於上風口的位置,立即張開嘴巴噴出一口真氣,催發這顆百煉雄黃珠,猛地釋放出大團的藥霧。


    淬不及防之下,成精的雞冠蛇沾染上少許雄黃霧氣,出人意料的是,它不僅沒有萎靡不振,受到藥性克製變得虛弱,反而被激怒了。


    頭頂軟趴趴的雞冠,遍布褶皺和皺紋的玩意,陡然雄風大振,變成硬朗筆直向上豎起,整個雞冠往外打開,鮮紅如火的顏色,在灰暗的陰雲下顯得格外刺眼。


    葉知秋忍不住歎了口氣:“頗有趣!這頭千年雞冠蛇幾乎無視雄黃的藥性,反過來借助此藥激發自身的蛇性,令衰朽的身軀掉頭逆轉,似乎進入壯年時期。這就有點反常了!”


    反常者是為妖!


    葉知秋開始有點不看好陶鳶的除妖之舉了,畢竟他的百煉老雄黃都失了手,一步錯便是步步錯,估計他不會討得了好處去。


    “必要的時候,我也得出手扶助,否則這位旁門修士,必定歿於蛇妖吻下,我可看不過眼。”


    與此同時,這位煉器宗的弟子,自以為百煉雄黃已開始生效,便借助附近山林的掩護,悄悄地潛行到雞冠蛇的下風口位置。


    葉知秋注意到,陶鳶身上流淌著一層薄薄的液光,不知道是某種玄妙的法術,還是法器自帶的禁製,竟然連氣息、體溫都察覺不到。


    他混跡在茂盛的草木之間,液光似乎有迷彩偽裝之用,不是仔細查看,都分辨不出。


    “可惜,光影、氣味都能隱瞞過去,我卻能憑借望氣術,看到你的運數引發的氣象,火候不到家啊!現在也就隻能祈求這頭雞冠蛇怪,也是俗眼凡胎,可是它畢竟千年修行的老怪,豈會沒有壓箱底的手段?”


    盤踞奇峰怪石上的雞冠蛇,被百煉雄黃刺激到後,不僅雞冠紅豔如火,妖豔的顏色還不斷彌漫而下,令長年累月待在地底,發青泛白的身軀,騰起一抹令人驚豔的桃花紅暈。


    陶鳶眯著眼睛,細數雞冠蛇身上的變化:“此蛇身軀斑紋狀若錢眼,肯定有惑人心神的妖術,我須得小心提防,不能中了它的詭計!”


    計議已定,這位煉器宗的弟子,左手按住腰帶,右手往百寶囊裏掏摸。片刻過後,他取出尺許長的木匣,拇指按在扣簧輕壓,剛剛打開一條縫隙,就有一抹寒光透出來,顯然不是一件凡物!


    葉知秋的眼裏早已今非昔比,隱約看見木匣裏藏著的是劍器,而且還是不世出的名劍,竟然引得貼身的法劍“魚腸”微微震動,顯然不是俗物,而是煉氣士親手打造祭煉的配兵一流。


    陶鳶盤腿坐下,將木匣放在膝蓋上,雙手連續掐了十二道法決,凝聚出體內的靈力,輕輕地點在匣中的寶劍上。


    隻聽“嗡”的一聲,此劍發出輕微震動,仿佛劈開棺木灌注仙氣給一具朽骨,令它生出血肉毛發重新活過來。


    驀然之間,葉知秋看見一道精光從匣中躥起,初時不過尺許長,稍後就露出晶瑩剔透,仿佛水玉似的質地,奇怪的是此劍沒有劍鞘、劍鍔,隻是一截沒有開鋒的劍刃。


    不過,雞冠蛇卻憑著精怪的本能,察覺到天敵的出現,緊緊閉上的嘴巴突然張開,露出銳利的毒牙和危險的蛇信子,令人牙酸的嘶嘶聲不絕於耳,令葉知秋也皺眉。


    與此同時,它的“七寸”位置不斷地鼓起,陶鳶看出來了,雞冠蛇是在蓄力,準備爆發出驚世駭俗的一擊。


    葉知秋心裏暗歎:“雙方都在初次交手就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根本沒有試探的打算,我真是服了他們!雞冠蛇可以說是麵臨此生的關鍵時刻,不得不如此決斷。陶鳶卻是怎麽想的,一上來就開大,成功了還好,若是不成功,沒有一擊得手,就會變得很被動。”


    沉吟片刻,葉知秋恍然大悟過來:“莫非,這位煉器宗的弟子,想將自己置在險地,試探一下我會不會出手相救。如此短促的片刻功夫,竟然想出許多事來,這個人肚子裏的彎彎繞繞恐怕不比我少!”


    就在這時,陶鳶雙手掐決,遙控飛劍繞著目標洄遊。剛剛轉到雞冠蛇的背後,眼睛看不見的死角處,沒等它反應過來,遊魚似的劍光暴然大漲,仿佛離弦之箭,直接射向雞冠蛇的脊骨,瞄準“七寸”這個要害部位。


    不料,妖心無常的雞冠蛇也在等待著這一刻,原本盤繞在奇峰怪石上的尾巴,猛地彈射而出,避開劍光的兩側鋒刃,分毫不差地拍在劍脊部位,竟然強行改變其軌跡,往上飄飛而去。


    與此同時,蓄勢已久的雞冠蛇,猛地張開嘴巴,“七寸”部位積蓄多時的絕招,頓時爆發出來。


    一蓬岩漿似的血色火焰,雨打芭蕉似的落在劍光上,滋啦啦冒出許多青煙,原本晶瑩剔透的劍刃,仿佛經曆無情歲月的洗禮,沾染上幾十點紅褐色的鐵鏽,靈氣大失地往下墜落。


    陶鳶瞧見自己祭煉多時的衛道之劍,竟然不敵雞冠蛇的火象毒液,心痛地幾乎暈過去,好在他剛才被葉知秋打磨了一番,心境變得豁達許多。


    可是這樣一來,他的藏身位置就徹底暴露了,雞冠蛇畢竟是千年修為,知道趁勝追擊的道理,便再次提取體內的火毒,朝藏在暗處,窺視自己的敵人,用力噴發出火雨。


    葉知秋看見陶鳶大驚失色,連藏劍的木匣都顧不上收拾,就像起身往後放逃離,可惜飽含劇毒的火雨已經落下,在他身上流淌的液光,根本抵擋不住多久,轉眼間就被腐蝕出幾個大洞。


    “豈有此理!不管他是不是在做戲,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了。”


    葉知秋雙手振動大袖,風馳電掣地趕了過去,呼吸間飛到陶鳶的頭頂,伸手一抓就將這位煉器宗弟子從地麵拔升上來,直接丟在附近的樹杈上。


    麵對千年雞冠蛇的劇毒火雨,葉知秋生生地承受了,由於精煉《五毒真經》,不僅身體有很高的毒抗,體表瞬間浮現出的細密蛇鱗,火雨蝕穿道袍落在上麵,就像荷葉走露珠,飛快地滾滾而落。


    盡管自己毫發未傷,不過火雨的溫度也頗為可觀,尤其是熱毒入體,著實是令人心情鬱悶,生出幾分燥意。


    葉知秋伸手隨意虛握,立即將先前被毒火損傷,掉落在地上的劍刃攝取到手裏。粗粗一看,此劍材質極為不俗,山澗水玉磨製而成,可惜祭煉手法有些欠缺,竟然會懼怕妖毒的汙染。


    有五毒珠之助,葉知秋伸手在劍刃上一抹,就將餘毒全部收攝進來,十幾處鏽跡自然抹平消失,令此劍恢複幾分靈動。


    “五毒真經裏也有一路劍訣,走的是劍意的路子,總共有五式,卻可以化簡為繁,變化出許多劍招。例如……”


    葉知秋伸手戟指,劍刃再次化光,卻不再是鋒芒畢露的直劍真形,而是兩側長出蜈蚣的百足,蜷曲、旋轉、舒張自如的靈物。


    “火象蛇類精怪,我就用火象的百足蜈蚣劍光,倒要仔細看看,是你妖高一尺,還是我道高一丈?”


    話音剛落,千年雞冠蛇明顯感受到威脅,對敵的人類修士替換上場後,竟然給它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是前所未有過的滋味,令其百思不得其解。


    葉知秋察覺到對手的破綻,右手掐決牽引,劍光化作的百足蜈蚣,立即伏地而行,一口咬住雞冠蛇的尾巴,直接咬破劍刃的皮肉,使勁地往裏麵鑽。


    這一手怪招,出乎煉器宗弟子和雞冠蛇的意料,陶鳶使勁地拍了一下大腿,掛落在樹杈下的雙腳前後擺蕩,看得出來,他現在作壁上觀,可是輕鬆愜意地很,根本沒有先前的狼狽,也知道剛才是不是做戲。


    化形百足蜈蚣的劍光順利鑽進後,不斷地破壞雞冠蛇的生機,同時沿著脊骨往上溯流而去,很快攻擊到“七寸”部位,將那顆妖性狠毒的蛇心徹底絞碎。


    “收!”


    就在這時,陶鳶不知從何處找回藏劍木匣,憑著這玩意竟然越過葉知秋,控製住化形的飛劍,直接破開雞冠蛇的嘴巴,順帶削掉它的雞冠,攜裹著戰利品回到手中。


    葉知秋回頭看了這位煉器宗弟子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畢竟妖怪化形的考驗來了,黑壓壓的濃雲鋪天蓋地而來,金黃雷光乍現,此地不宜久留了。


    陶鳶跳下樹杈,伸手拉著葉知秋離開,走出了裏許地,兩人才默契地駐足。


    葉知秋回頭望著天雷忽閃忽滅,忍不住歎了口氣:“你幹了一件蠢事!沒有徹底泯滅雞冠蛇怪的生機,卻讓它借助我們二人之手斬除過去冤孽,很快就會迎來新生。從此,世上變回多出一頭大妖!”


    陶鳶先前還自以為得計,從葉知秋身上騙來獨門的劍訣,又獲得這頭蛇怪的雞冠,以及內中蘊藏的毒珠,現在得了葉知秋的提醒,立即恍然大悟過來,掙脫了雞冠蛇的惑心術。


    他的臉上再無笑意,恨聲不斷,鼻子噴出冷氣:“原來是我中了招!可惡的蛇怪,竟然敢將我耍著玩!”


    話音剛落,陶鳶轉頭就走,向著天雷轟鳴的方向,天色一刻陰暗灰黑,一刻炫目慘白的伏牛山陰走去。


    葉知秋輕輕搖了搖頭,忍不住也跟了上去,剛才對雞冠蛇出手,肯定也被它記恨上了。


    要麽不動手,一動手就要置敵於死地,打蛇不著反被咬的蠢事,普通人攤上都恨,更別說天性涼薄的修士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左道之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牙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牙齒並收藏左道之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