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瑤從莫煙家裏出來時已是傍晚時分了,因為莫煙要出嫁了,作為她最好的姐妹,阿瑤覺得自己給的禮一定不能少了,最近便一直盤算著在清原縣的西麵集市上開一家分鋪交給王天勇和莫煙兩個人去打理,以後的盈虧都算她們夫妻倆自己的。


    畢竟他們二人成了家也是要養家糊口的,總幫著阿瑤打理這一家鋪子也不是長久之計,讓他們有了自己的營生,到時候兩口子過得也踏實些。


    衣鋪的生意一直被王天勇和莫煙打理得很好,生意也很紅火,而王天勇一直感念方斌和阿瑤給他找這件夥計的恩情,從來不願拿太多的紅利,這近乎一年下來,大部分的利潤都被阿瑤得了去,阿瑤覺得如今分出去一家鋪子給他和莫煙也是他們應得的。


    而這,也是阿瑤最近讓姚琪跟著王天勇學經營鋪子的原因,畢竟若是王天勇和莫煙走了,這鋪子還是要有人照應著的。


    隻是,這件事目前還隻是她一個人的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同方斌商量一下。何況,在城南找一家好的門麵鋪子還是要方斌出麵去做比較好。


    打定了注意,阿瑤決定今晚上好好地同方斌談一談這件事情。於是便想著去歸來居裏挑兩樣平日裏方斌愛吃的菜式,自己回去再親自做一些,到了晚上方斌看她這麽認真,想來一定不會拒絕的。


    到了歸來居,裏麵一如往常地生意興隆,不過大多數都是些談生意的富賈商人,一般的尋常百姓放眼望去卻是幾乎看不到人影的。


    一個夥計見阿瑤走進來急忙迎上去:“您好,客官,請問需要點兒什麽?”


    “我要一份蓮蓬豆腐,一份薑汁魚片,一份醬燜鵪鶉,再來一壇曲米酒,全都打包帶走。”


    “好嘞,客官您稍等。”那夥計說著請阿瑤在一張沒人的桌子邊坐下,又沏了一壺廬山雲霧茶,這才小跑著去後廚報了菜名。


    阿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邊喝著杯子裏的廬山雲霧,一邊掃視著歸來居的陳設。


    不得不說,這歸來居一直都這般生意興隆,價格高昂,還真是有其原因的。


    歸來居的飯菜做得好吃,這是這個清原縣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據說店裏的廚子曾經在上京城給大戶人家做菜,後來那主人家沒落了,便跑到這清原縣裏來做菜。


    歸來居之前生意並不怎麽樣,自那廚子來了之後,一下子便紅火起來,歸來居的掌櫃把這位大廚整日活祖宗一樣地供著。


    而除了飯菜的味道鮮美外,這酒樓的布置也與一般的店不同,每一件物品的擺放都極有講究,物件用的也全都是上等,看上去高雅大方。


    就說阿瑤現在喝著的廬山雲霧,在這清原縣裏也就隻有這歸來居喝得到,其他人家若想買來喝,怕是連賣家都找不到。


    阿瑤正兀自讚歎這歸來居的掌櫃心思靈巧,卻轉眼看到坐在不遠處正大口啃著一塊雞腿的虎子,阿瑤不由得愣了一下。


    虎子的旁邊坐著一個穿著華麗的夫人,看上去倒像是個有錢人家,如今正笑眯眯地看著虎子,還時不時地往虎子的碗裏夾菜,而虎子則是一個勁兒地埋頭吃飯,對那婦人的殷勤置若罔聞。


    看二人別扭的相處方式,阿瑤覺得有些奇怪,隻是自己並不認識那婦人,心中暗思許是虎子家的什麽親戚吧,既然不相識,阿瑤也不好過去打擾。


    阿瑤正準備裝不看見,不料卻突然聽到虎子喚她:“方伯母。”


    阿瑤一陣頭大,隻好笑臉望過去,裝出一副現在才看到兩人的樣子,起步走上前去:“哎呀,虎子,你怎麽也在這兒啊。這位是……”


    “我是虎子的娘。”那少婦淡淡地開口,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阿瑤,“聽我兒子說你是住在隔壁的方家娘子?”


    “虎子的娘親?”阿瑤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想起這人應該是王天勇的妻子郭氏了,這郭氏當初卷了王天勇的錢財跟人私奔,如今倒還有臉回到這清原縣裏來,難道這次回來是想重新回到王天勇的身邊?若是這樣,那阿煙怎麽辦?


    正思索著,店裏的夥計提了食盒過來:“客官,您要的菜做好了,酒也放在裏麵了。”


    “謝謝。”阿瑤伸手接過,並將準備好的錢遞了過去。


    “方伯母,你買了菜是打算回家嗎?”虎子突然問道。


    阿瑤笑著回他:“是啊,回去再做幾樣小菜,你今晚也過來一起吃。”


    “去什麽去呀!”虎子還未開口郭氏便已出聲打斷,臉上一副嫌棄的表情,“虎子跟我去禹城,那裏要什麽好吃的沒有,還會在乎你那麽一點兒?”


    阿瑤本就對著郭氏沒什麽好感,如今看她又這幅德行,更是心生不悅:“想帶虎子走,怕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事吧。更何況,你若真在乎這個兒子,當初會為了眼前的小利拋棄他?”


    郭氏聽罷氣的雙手掐腰:“你當你自己是誰啊,我們家的事何時輪到你個外人來插嘴了。我帶不帶虎子走怎麽也輪不到你說了算。”


    郭氏說這話時嗓門極大,引得周遭吃飯的人頻頻過來張望,阿瑤都被看得臉上一陣火辣,而郭氏卻依舊一副不自知的模樣,看阿瑤不說話還以為自己堵得她沒話說,心中洋洋得意。


    阿瑤心中暗歎,沒想到這郭氏竟然如此沒有教養,大庭廣眾之下吵嚷,也不想想自己做的都是什麽事,現在她若是吆喝出來,這店裏的客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了她。


    兩人正僵持著,虎子卻突然一臉怒意地伸手退了郭氏一把:“不許你這麽跟方伯母說話。”


    郭氏一不留神被虎子推得趔趄一下,幸好扶住桌子的一角才穩住,一臉詫異地看著虎子:“你怎麽回事呢,我是你娘,你怎麽幫著外人來欺負你親娘啊?”


    “方伯母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呢!”虎子氣呼呼地打斷她,嚇得郭氏都有些傻眼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虎子卻還嫌不夠,接著道:“你因為我爹腿受了傷,你便拋棄我爹,還偷了我爹辛辛苦苦十幾年賺來的銀子跟野男人私奔,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爹的腿是因為你才成那樣的?你不是不要我,不要這個家了嗎,現在又跑回來幹什麽?對我來說你就是個外人,方伯伯和方伯母一直幫襯我爹和我奶奶,他們對我比你對我還要好,他們才是我的親人呢!”


    吃飯的人聽到虎子的話也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有些人甚至憤憤地對著郭氏指指點點,顯然是對她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


    郭氏一時也覺得臉麵有些掛不住了,低頭看著跟前的兒子,再開口說話已沒了剛剛的底氣:“你如果真的怨恨我剛剛就不會跟我來這裏吃飯了,所以其實你並不責怪我的,你這是不想我說你方伯母的不好,對吧?”


    “不,我就是真的怨恨你,而且永遠也不打算原諒你!”虎子吼道,“你以為我跟你來這裏吃飯就是原諒你了?你的所作所為難道是這一頓飯就能彌補的嗎?跟著你來吃飯,那是覺得是你欠我的!”虎子說罷不顧一切地便跑了出去。


    阿瑤看他情緒激動,生怕他出什麽意外,也跟著追出去:“虎子,你慢點兒!”


    獨留得郭氏有些無措的站在那裏,接受著眾人的指指點點。


    一條沒什麽人的巷子裏,阿瑤氣喘籲籲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插著腰,對著不遠處奔跑著的虎子大喊一聲:“虎子,你快停下,伯母跑不動了。”


    虎子聞聲漸漸停下來,回頭看阿瑤靠在牆上穿著粗氣,又急忙跑了回去:“伯母,你沒事吧?”


    阿瑤搖了搖頭:“沒事,你這臭小子,怎麽跑那麽快。”阿瑤說著看了看前麵,“這不是回家的路啊,你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報官。”虎子一板一眼地道。


    “報官?”阿瑤聲音驟然提高,訝異地看著他,“去告你娘?”


    虎子氣呼呼地糾正:“她不是我娘,她不守婦道,跟人私奔,就應該報官!”


    “可是,她盡管再怎麽不好也是十月懷胎生下你的娘親啊,你怎麽能去告她呢?”阿瑤這般說倒也不是給那郭氏說情,她也是覺得那郭氏該被官府抓了去,可誰都可以去報官,虎子卻是不能的,畢竟是親娘,若被人傳出去親兒子把親娘給告了,終歸是要遭人話柄的。


    “不報官怎麽辦,難道由著她繼續回去跟那野男人過日子?那我爹受得苦不是白受了。”虎子想起爹爹之前頹廢痛苦的樣子,心裏便一陣難受。


    看著這樣的虎子,阿瑤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這虎子,當真是長大了。


    “不如這樣吧。”阿瑤突然建議道,“我先帶你回去,把這事跟你奶奶和爹商量一下,既然郭氏是來要你的,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走。該怎麽處置他,還是由你家裏的大人決定吧。”


    虎子聽阿瑤說的有理,鄭重地點頭:“行,方伯母,我聽你的。”


    .


    王大嬸正在灶房裏做午飯,見阿瑤和虎子一起回來,疑惑著迎出來:“你倆怎麽一起回來了,今天學館裏休息的這麽早?”


    “奶奶,我今天沒去學館。”虎子小聲道。


    “什麽,你沒去?那你去哪了?”


    阿瑤看王大嬸有些激動了,忙上前拉住她:“王大嬸,你不要激動,虎子是遇到了他娘郭氏。”


    王大嬸一聽到郭氏臉都綠了:“那賤貨還回來做什麽,當初不顧一點情麵的走了,如今還有臉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虎子你給我說清楚。”


    虎子聽話地將他去武學館的路上遇到郭氏,郭氏帶著她去歸來居吃飯,又在歸來居遇到阿瑤,發生爭執的事一五一十詳細地重複了一遍。


    王大嬸聽了氣得直喘氣:“她不守婦道跟人私奔,我們還沒找她算賬,如今倒是有臉來管我們要你,還真是不知羞恥。虎子,去把你爹叫回來,這一次她好容易出現了,我們可不能輕饒了她!想當初因為她我們全家受那麽多苦,如今定要從她身上討回來。”


    虎子聽罷忙應了聲跑出門去。


    阿瑤心知這是他們家的私事,自己不好過問,便也借口要回去做飯隨著虎子一起離開了。


    回到自己家,阿瑤洗了手,將食盒買來的菜擺在桌上,又進廚房炒了一盤木耳肉絲,和一盤糖醋排骨。


    剛做完晚飯方斌便回來了,看到屋裏桌子上擺的飯菜忍不住讚歎一聲:“今兒什麽日子啊,怎麽這麽豐盛?”


    阿瑤端了兩碗枸杞山藥粥走進屋,見方斌一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看你在外麵辛苦,特意慰勞慰勞你嘛。”


    方斌在木墩兒上坐下,伸手接過阿瑤遞過來的粥,眉頭微微上揚:“慰勞我,我看娘子你這是有什麽事想要賄賂為夫吧?”


    阿瑤笑著朝方斌擠了擠眼睛,一副撒嬌的嬌羞模樣:“知我知,相公也。”


    方斌喝了一口碗裏的粥,讚賞地點點頭,這才又抬頭看向對麵的阿瑤:“說罷,有什麽事?我想,為夫也不曾拒絕過娘子什麽事,娘子今日這般殷勤,該不是什麽小事情吧。”


    阿瑤吐了吐舌頭:“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情。就是,莫煙和王天勇不是馬上要成親了嗎,作為莫言的姐妹,我們和王天勇家關係又不錯,那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們二人送上一份大禮呢?”


    看她這欲言又止話裏有話的樣子,方斌笑道:“娘子是想好了送什麽禮吧,說來聽聽,什麽貴重的東西還需要這般同為夫商量?”


    “嗯……我想在城西的集市上開一家分鋪送給他們倆,你覺得怎麽樣?”阿瑤說罷一臉期待地睜著圓滾滾地大眼睛看著方斌,心裏砰砰砰的跳著,生怕方斌皺了皺眉頭給拒絕了。畢竟,再開一家鋪子的花費可不一般,想當初他們為了開這家衣鋪,那可是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呢。雖說這近一年來盈利了很多,早就賺回來了,可如今若是再開分鋪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可以啊,你一直拿莫煙和姚琪一樣看待,這近一年裏鋪子能盈利那麽多也多虧了他們兩個,我覺得你的想法完全可以。”


    方斌一口答應倒是讓阿瑤有些意外,愣神了半晌才站起身跑到他身旁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相公,你是說真的,你真的同意了?”


    看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阿瑤,方斌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兒:“你當你夫君是那種小氣的人嗎?你心疼莫煙,為夫心疼你,自然愛屋及烏了。隻是,為什麽是在城西?”


    “因為這個鋪子在城北嘛,那另一家分鋪自然要開在別處,我覺得城南和城東都離家太遠了,不太方便。”


    “可是城西和城北的集市離得太近,我覺得兩家鋪子離得遠點比較好,還是把地點選在城東吧,這樣他們可以管城東和城南的生意,城北的鋪子呢就管城北和城西,你看怎麽樣?如此一來,客人們買東西也會更方便些。莫煙娘家不是在城東嗎,我看在城東也挺好的。”


    聽方斌分析的頭頭是道,阿瑤也覺得這個建議可行,於是二人便愉快地商量完畢。雖說這城東和城南的集市不如城北做得大,但想來也足夠王天勇和莫煙二人養家糊口外加攢些積蓄了。


    這件事得到了解決,阿瑤便又想到了剛發生的一件棘手事:“對了相公,我還有件事情要和你說,虎子的親娘,就是王天勇的妻子郭氏回清原縣了,這個你知道嗎?


    方斌夾菜的筷子頓了頓:“她怎麽回來了?”


    阿瑤歎息一聲:“說是想帶虎子走,也不知她在外麵混的怎麽樣,如今倒想起要兒子來了。我突然想起件事來,王天勇不曾寫過休書,那郭氏還算是他的娘子,這樣的話會不會對他和阿煙的婚事有影響?”


    “不管怎樣這天勇自是不可能再跟郭氏有什麽結果,如今差的也就是一紙休書的事,重要的是,這件事最好不要讓莫煙知道,以免她自己胡思亂想。”


    阿瑤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隻是也不知這王天勇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他們家的私事,我們也不方便過問,隻希望他和阿煙的婚事別出了什麽岔子才好。要我說啊,這王天勇就該把那郭氏告到官府去,她這樣的人就該浸豬籠才是。”阿瑤一想起因為郭氏把王家搞成這個樣子她便忍不住想發火,這王天勇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方斌卻是麵色沉重的搖頭:“不,這件事不能報官。”


    “為什麽?”阿瑤有些不明白,郭氏這樣的女人有什麽值得同情的,不報官難道真這麽讓她繼續鬧事,繼續逍遙?


    “不報官自然不是因為同情她,你剛剛還說了最好不要讓阿煙知道這件事,可若是報了官,那整個清原縣的人可都知道了。到時候莫煙會傷心難過不說,王家和莫家也會遭人議論,這讓他們兩個還怎麽成親?”


    經方斌這麽一提醒,阿瑤也瞬間清醒過來,眼看著莫煙和王天勇就要成親了,的確不應該搞出什麽大的動靜來。興許這郭氏也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敢在這個時候跑到清原縣裏興風作浪。


    “可如此一來,那郭氏的事又改怎麽解決呢?”提起郭氏,阿瑤真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阿煙也真是命苦,什麽事都那般不順心。


    “怎麽解決看王天勇的吧,我相信他會處理好的,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幫忙瞞住莫煙,最後不要讓她知道任何風吹草動。”


    阿瑤連連點頭:“嗯,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多陪著她。”


    .


    “阿瑤啊,你怎麽最近經常往我家裏跑,家裏不忙嗎?”莫煙一邊繡著手裏的嫁衣,一邊看著斜倚在她床上聚精會神看著話本子的阿瑤。


    阿瑤一邊看著話本子一邊隨手在旁邊捏了一塊花生仁放進口裏咀嚼著:“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家裏悶嘛,再說了,我家裏能有什麽事啊,平日裏清閑著呢。”


    莫煙嗔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好命,嫁了個溫柔體貼的相公,什麽事都不用做,活像個闊太太。”


    “你倒是說我,你那未婚夫不也不錯嘛,將來有你幸福的小日子過。”


    聽阿瑤提起王天勇,莫煙的臉又忍不住升起層層紅暈,看著那嫁衣的目光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對了,你這嫁衣繡的怎麽樣了?”阿瑤丟掉手裏的話本子從床上跳下來,又在莫煙身旁坐下。


    莫煙把手裏的嫁衣遞給她:“已經做好了,這裙子下擺的圖案也是按照你的建議改的,你看看怎麽樣?”


    阿瑤伸手接過來看了看,這嫁衣的料子是上好的錦緞,繡著的蝶戲牡丹圖案用金線勾勒出邊際,泛著粼粼金光,外麵又添了一層薄薄的縐紗,領口邊是流線型的金線,曲曲折折直至腰際,束腰上繡著點點紅梅,最前方的一朵紅梅用紅曜石鑲嵌而成正,泛著晶瑩剔透的光亮。裙子的下擺是百褶鳳尾裙的樣式,後麵最外層多出一部分逶迤拖地,通體的紅色讓人看了隻覺眼前一亮。


    “我看著倒是不錯,你穿給我看看。”阿瑤左右看了幾遍將手裏的嫁衣遞給她建議道。


    莫煙低著頭臉上有些羞澀:“現……現在啊?”


    阿瑤點頭:“當然是現在啊。”說罷看莫煙一臉糾結,阿瑤又忍不住調侃,“我說你現在怎麽那麽容易臉紅啊,以前我剛嫁給方斌那會兒,你不是臉皮挺厚的嘛,還跟我說那什麽什麽來著,如今怎麽一扯到王天勇的事就害羞起來了,這可真不像你。這不知情的,還以為你不是以前的阿煙了呢。”


    “你最近閑著沒事就愛打趣我。”莫煙嗔惱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嫁衣:“怎麽不像我了,穿就穿。”


    阿瑤見她這樣忍不住捂嘴偷笑。


    二人正笑鬧著,卻見莫大娘走了進來:“誒,阿瑤也在啊。”


    “是啊大娘,莫煙不是快要出嫁了嘛,我來陪陪她,省的她一個人在家寂寞。”阿煙笑臉盈盈地回道。


    莫大娘臉上的笑意淡了淡,漸漸露出些許不悅:“說起這王天勇,阿瑤可知道他們家的事,我怎麽剛剛在外麵聽人說他的娘子回來了,還不停的去他們家裏鬧騰,家裏都快鬧翻天了。這是怎麽回事?你和他們家離得近,這事兒你知道嗎?”


    “這個……”阿瑤一臉的糾結,心中暗暗叫苦,這莫大娘是在哪聽到的這事啊,她這天天防著阿煙出門,倒是把莫大娘給忘了。


    莫煙也是一臉意外地看著阿瑤:“這事你知道的是吧,我說你怎麽最近來得這麽殷勤,合著你是打算瞞我呢?”


    “不是的阿煙,你聽我說,這郭氏回來就是想要把虎子帶走,她不是要來破壞你和王天勇的親事的。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多想……”


    “那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我們是不是就暫時不成親了?”莫煙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生氣的,郭氏拋棄王天勇和虎子跟人私奔的事她也是知道的,畢竟這算不得是王天勇的錯,想當初崔錫不也找上門向她要女兒嗎?隻是,眼看著兩人就要成親了,卻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她是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的。


    “你們倆眼看著就要成親了,為免遭人非議,我們不可以讓衙門知道,所以隻能自己私下解決,可能會難辦一些,不過你要相信王天勇,即便是為了你他也會盡快讓郭氏遠離的。”阿瑤這般安慰著,心裏且也跟著著急起來。


    莫煙有些無神地看著手裏的嫁衣:“事到如今,我除了相信他還能有其他的辦法嗎?你說我和王天勇是不是沒有緣分,是上天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所以才讓郭氏這個時候出來鬧騰。或許,我本就該一個人安安穩穩的和阿梨過日子。”


    莫大娘聽了忙打斷莫煙的話:“你這丫頭,說什麽胡話呢,什麽有緣沒緣的。那王天勇對你不好嗎,那郭氏怎麽鬧騰隻要最後不影響你們的親事不就結了。”


    “是啊,莫大娘說得對。我就知道你現在變得比較敏感,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你這件事,但你要相信,天勇她會解決好一切的,而你們也一定會幸福的。”阿瑤也跟著安慰道。


    莫煙卻是沒怎麽聽進去的樣子:“娘,阿瑤,你們倆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莫大娘張開還要再說些什麽卻被阿瑤攔下,兩個人沉默著出了屋子。


    .


    晚飯時,阿瑤和方斌在飯桌上又談起了莫煙的事。


    “就知道莫煙知道了定然會胡思亂想,果不其然。自從和王天勇訂了親,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即將到來的幸福會發生什麽變故,這件事對她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你說郭氏這件事到底該怎麽辦呐?”


    方斌看阿瑤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用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茄子放在她碗中:“娘子放心吧,肯定會解決的。”


    阿瑤沒胃口地戳著碗裏的飯:“你說的倒是輕巧,報官又不能報,這郭氏死纏爛打的趕又趕不走,怎麽解決啊。”


    “我已經想到將郭氏趕走的辦法了。”方斌說著朝阿瑤神秘的笑。


    “真的?”阿瑤一臉欣喜地看著方斌,“什麽辦法?”


    “我已經查到了,這郭氏來要虎子並不是真心的想要撫養虎子,而是跟他一起私奔的那個孫正沒有生孩子的能力,卻又一直想要個兒子,便攛掇她想辦法把虎子帶去禹城教養,將來好給他們二人養老送終。”


    阿瑤一臉驚訝,好似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不會吧,這些你是怎麽查到的?”


    方斌輕笑:“你可是又忘了你家相公以前是做什麽的?”


    “那這件事你告訴王天勇了嗎?”


    方斌點頭:“王天勇是個生意人,我告訴他這些,想來他能夠想到如何把那郭氏趕走了。”


    阿瑤卻是有些半信半疑:“真的嗎?萬一王天勇想不到辦法怎麽辦?”


    方斌看著阿瑤一臉擔心的模樣,伸手去捏她的臉:“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家娘子那麽……笨嗎?”


    阿瑤不悅地打掉他的手,氣呼呼地道:“你經常捏我的臉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可是你怎麽能說我笨呢,我可是娘子,就算是笨,那也是因為跟你在一起呆的久了。”


    方斌一個伸手將阿瑤帶入自己懷裏,阿瑤被他拽的一個旋轉,順勢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方斌親昵地抵著她的額頭:“看來,我的娘子也不是那麽笨。”


    阿瑤哼哼一聲別過頭去:“我倒是要看看你覺得比我聰明的王天勇能想出什麽好辦法來。”


    方斌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


    王天勇當真是個有辦法的人,第二天一大早,阿瑤和方斌剛吃罷早飯便見王天勇一臉高興的過來找好方斌道謝,並說郭氏已經自己離開了清原縣。


    對此阿瑤表示很意外,經過一詢問才知道,王天勇是借孫正的身份寫了一封書信給郭氏,信上說孫正無法生育這件事是假的,他隻是以此為借口引郭氏離開,而如今他已經和另外一個女子成親了,並告訴郭氏今後不必再回去找他。


    郭氏看到這信後激動無比,當即什麽都沒想便匆匆離開了清原縣。想來等她回到禹城發現自己被騙了,再想折回來鬧事,莫煙和王天勇怕是也已經成親了,到時候又豈會怕她再鬧。


    而至於郭氏回到禹城,不僅沒有把虎子帶回去,又誤會孫正要娶別的女人,到時若和孫正鬧起來,估計她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孫正是個什麽人,若他心無歹意就不會攛掇著郭氏偷竊王天勇的積蓄與之私奔,絲毫不顧及王天勇對他的收留之恩。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容忍郭氏在他跟前鬧騰?


    說起來,這郭氏也是個有心計的,挑了這麽個時間來鬧著要兒子,定然是了解王天勇的個性,知道他怕莫煙因為此事被人議論不敢報官,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更是知道王天勇若想順利和莫煙成親便必須盡快將她解決,說不定到時便會妥協把虎子交給自己。


    隻是,她算計別人的同時,卻又遭人算計。


    郭氏離開,阿瑤開心之餘卻又覺得可悲,一個女人,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僅僅隻有利用的心思嗎?


    .


    九月初六,莫煙和王天勇終於順利的成了親。


    看莫煙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幸福,阿瑤打心眼兒裏替她開心。


    關於城東的鋪子,方斌也早早地盤了下來,並將一切收據給了莫煙,對於這份突如其來的大禮莫煙和王天勇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推推嚷嚷著不願意接受。


    阿瑤好說歹說,他們二人才算收下了,隻是盤鋪子的錢卻又退給了阿瑤一半回來,阿瑤看執拗不過,也便收下了。


    至此,一切的生活似乎都回歸平靜了,而未來的日子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方斌獨自沉思,默默不語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了。


    上京城離清原縣太遠,遠到那裏發生了什麽根本無從得知。隻是,上一世的記憶告訴方斌,朝堂的天快要變了。


    .


    入了冬的天氣越發涼了,呼嘯而至的狂風一日日地刮著,沒多久,樹上枯黃的葉子便被這猛烈的狂風吹刮的不留痕跡,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在風中矗立。


    一臉五日的大風刮得縣城裏的人紛紛抱怨,家家戶戶都不得已關了門,躲在家裏足不出戶。


    鋪子裏沒有生意,早早地關了門,阿瑤隻好躲在家裏隨便繡些什麽花樣來打發時間。


    可是不知怎的,她總覺得自己心中一團亂,右眼皮也鬧騰的厲害,好幾次因為眼前恍惚而用繡針紮到手。最後,阿瑤隻好煩躁地扔掉手裏的針線活起身走出屋子,想要透透氣。


    剛打開屋門,外麵的冷風便呼呼地刮進來,阿瑤驚得又迅速把房門關上,用後背抵著門板暗自歎氣,這天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放晴。


    這時,卻聽得房頂上傳來呼啦啦的聲響,接著便覺得有什麽東西被風刮落在地上,劈裏啪啦摔得粉碎。


    阿瑤聞聲急忙開門去看,卻原來是房頂上一些疏鬆的瓦片被大風給刮了下來,正好掉落在屋門口的石階上,而隨著那些瓦片掉下來的竟然還有一隻乳白色的鴿子,那鴿子好似被吹得沒了力氣,如今又被落下來的瓦片砸到,後腿已經有了血漬。


    阿瑤見了慌忙跑出去將那鴿子從地上捧起來,這才又急急忙忙進屋關了門。


    “小東西,這大冷天的你怎麽還四處瞎跑呢,這小小的身板被風一吹還不吹跑了?”阿瑤對著手裏那隻受了傷的鴿子自言自語道,也不管鴿子能否聽得懂她的話,“還好我家裏有治傷的要,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包紮。”


    阿瑤將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又去取了放傷藥的木匣子過來,看著它腿傷的傷忍不住心疼:“哎呀,怎麽傷的這麽重呀,真是危險。”


    她拿了棉花占上藥水小心點為鴿子清理傷口,卻見它的腿上竟綁了個細小的竹筒,阿瑤疑惑著將竹筒從鴿子的腿上解下來,左右瞧了瞧,又看向那奄奄一息的小東西:“原來是隻信鴿,真是個忠心的小東西。不過你現在受了傷,怕是不能飛了,還是等傷好了再放你走吧。”


    阿瑤說著將那竹筒放在一邊,開始認真地給鴿子包紮傷口。


    包紮之後又抓了一把苞穀喂給它吃,看著這麽個小東西阿瑤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方斌從武學館回來的時候,阿瑤正趴在桌子上逗鴿子玩,看到桌上的鴿子,方斌的麵色徒然一變:“這鴿子你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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