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被方斌的話噎住,一時間竟拿不出什麽話來反駁。是啊,說來說去,還是他的錯。


    他和瑤瑤很早便認識了,第一次見她是在上京城北麵一個極為寬敞的馬場上,她騎著馬肆意地奔騰著,臉上帶著勃勃的朝氣與活力。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竟是姚正東的女兒。


    她甜美的笑容吸引了他,晶亮的眼眸中絲毫沒有宮中女人的複雜與算計,那麽幹淨,那麽純真,美好的連他都忍不住心生羨慕。


    隻那麽一眼,他便動了心。


    後來他們經常相邀在馬場中奔騰狂歡,攜手躺在一片新綠的草地上仰望藍天,看空中翔鳥成群結隊地掠過。


    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的父親竟然是朝堂上支持隱王處處與他作對的姚正東。


    當姚正東提出希望她做他側妃的那一刻,他便開始懷疑馬場上的相遇根本是他們父女二人的精心設計,他想要拒絕這門親事,可又控製不住內心想要娶她的衝動。


    將她娶入王府,卻又擔憂她會為姚正東通風報信而疏遠她。


    說來說去,這一切又何嚐不是自己所造成的呢?


    “如果,本王不願意放手呢?”沉默了半晌,昭王突然抬頭這般問了一句。


    方斌臉上倒是沒有多大的表情,鎮定地迎視他的目光:“我相信我娘子。”


    “你可是忘了,本王手上還有一個姚正東。”


    方斌麵上的神色一凜,眸中閃過複雜。其實,他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昭王重生後發現他已娶了阿瑤,為什麽還要阻止姚正東成為隱王的黨羽,搶先將其收在自己府邸。


    姚正東的真實身份是昭王的人,這是唯有昭王和姚正東本人知道的事情。若將來隱王落敗,姚正東能否安然脫身還不是要昭王的一句話。


    難道,這便是昭王殿下想要走的一步好棋嗎,最後以姚正東的性命來威脅阿瑤。


    而這樣的事情,這位賢明在外的親王絕對有可能去做。


    在天下人眼中,昭王是個一心為民的賢王,而事實上他也的確在為民謀福。


    但在他身邊待了這麽久,對於這位殿下的脾性方斌自認為還是有所了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生在帝王之家,又哪裏有絕對的仁慈?他們考慮的,隻是自己的利益罷了。


    隻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和阿瑤又當如何?


    .


    從謝知縣的府中出來,方斌覺得心情格外沉重,六閻同他說話他也沒應,急急忙忙地便回了自己家裏。


    到家時阿瑤正坐在床上繡著什麽東西,見方斌回來將手裏的東西擱下:“回來了,你和殿下說什麽了,可有問我爹的事?”


    方斌看了看她扔在一邊的針線走上前在床沿坐下:“怎麽又繡這些東西了,也不好好休息。”


    “剛剛阿琪來找我問繡活上的事,她走後我一個人閑來無事便隨便做些。”說到這裏,阿瑤突然頓了頓,“對了,阿琪看我腿上泡成這樣非問我怎麽回事,我便跟她說了實話。我昨晚上的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


    倒也不是阿瑤多心,這清原縣的消息傳得極快,若有人知道她一夜未歸,還和昭王殿下在一起,還指不定會編出個什麽來呢。


    方斌知道她的擔憂,溫聲安慰道:“放心吧,六閻讓謝知縣封鎖了消息,當晚發生的事無外人知曉。”


    阿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隻要不傳來什麽謠言那便好了,想起出嫁前被銘峰寨擄走的事在整個清原縣的流言蜚語阿瑤便一陣惡寒,她可真不想再聽到那樣的流言。


    “那我爹的事……”


    方斌想了想道:“有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嶽父他……其實是昭王殿下的人。這件事比較隱秘,嶽父大人雖同我說過,但我也不敢全信,如今聽昭王殿下親自說起才敢將此事告知與你。”


    阿瑤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爹爹是昭王的人?這怎麽可能呢?


    “那也就是說,即便將來隱王敗了我爹也能全身而退?”


    “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什麽叫應該啊?”阿瑤看他麵色不對,忍不住又問,“相公,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


    方斌錯愕了一下,隨即衝阿瑤笑了笑:“你想什麽呢,難道還有什麽是比我剛剛告訴你的事情還重要的嗎?”


    阿瑤想了想點頭:“也對,如果是這樣爹爹就安全多了。”


    阿瑤伸手環住方斌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相公,我看殿下沒有要將我們分開的意思,真好。”


    方斌抱住她,用帶著厚繭的大掌摩挲著她的後背,幽深的眼眸中隱現一抹陰霾,說出的話一如既往的溫柔:“是啊,沒有誰能將我們分開。”


    .


    謝府的大門外,姚琪一臉不願地拽著前麵的陳氏:“娘,人家是親王,哪裏是我們這等小老百姓說見就能見的呢,我們還是回去吧,若是待會兒被拒之門外多丟人哪!”


    姚琪現在真是後悔死了,今日在家用午飯她無意識地向姚京提起大姐的腿傷了,讓他抽空去探望一下,不想娘聽了以後便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姚琪看糊弄不過去便告訴了她實情。


    原以為這也沒什麽大事,不想剛吃過飯娘便拉著她去掬月坊買了點心說要來探望昭王殿下。她也不想想,人家昭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人物啊,是她們這等小老百姓說見就能見的嗎?


    陳氏恨鐵不成鋼地用右手的食指戳了戳自個兒女兒的腦袋:“你個不爭氣的,娘這一切是為了什麽啊,前些日子你爹要把那姚淺嫁給昭王的事你忘了,如今昭王好不容易來了我們清原縣,這可是你翻身的大好時機啊,你若能討得昭王的喜歡,那側妃之位可就是你的了。”


    姚琪努了努嘴一臉不悅:“要嫁你嫁,我可不嫁那樣的大戶人家,將來白白地受人欺負。更何況,人家昭王是什麽人物,哪能看上你閨女啊。”


    “怎麽就看不上了,我猜想啊,這你爹是隱王府的人,如今卻想把姚淺嫁給昭王還不是想向昭王殿下示好,沒準兒昭王也看出了你爹是個人才,想要收為己用,那這個時候若是知道你是他的女兒,你說昭王殿下會不會很喜歡?”


    “你這根本就是胡亂猜測嘛,什麽都不知道就打算把你閨女賣出去,我還是不是你女兒了?”


    “你……你這,你當然是娘的親閨女了,娘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好,若是你姐,想讓你娘操心你娘還不樂意呢。”


    “是是是,你就是巴不得我姐過得好,以前你覺得我姐夫傳聞不好,便把我姐嫁給他,如今人家二人過得好了你又心裏不高興。你說說,你若是對我姐好點兒,她自然也想著你,這樣豈不更好?非要耍什麽歪心思嘛。”


    陳氏氣得咬牙切齒:“好你個吃裏扒外的,那親生的和外生的能一樣嗎?你娘一心為你還被你數落成這個德行,真是白養了你這麽些年。”


    姚琪撇了撇自也不答話。


    “哎哎哎,幹什麽呢,要吵架自己回家吵去,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在我們大人府門前撒野?”一個守門的家仆突然走上前對著姚琪和陳氏喝道。


    陳氏一聽忙轉了笑臉迎上去:“這位小兄弟,勞您通報一聲,我們想要求見昭王殿下。”


    “昭王殿下?”那家仆嗤笑一聲,一臉的鄙夷,“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昭王殿下是你這等人說見就能見的嗎?”


    陳氏一聽這話頓時生了火氣,雙手掐腰對著那人罵道:“好你個狗奴才,給你臉了是不是?知道老娘我是誰嗎,我相公可是上京城隱王府的長史,深得隱王殿下的寵信,比你們縣太爺不知大了多少。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來教訓我這個長史夫人?”


    那家仆被陳氏的陣勢嚇住了,這清原縣裏出了個京官兒,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今聽陳氏這般一說那家仆又豈會懷疑,忙轉了語氣,對著陳氏點頭哈腰:“原來是夫人啊,您請稍等,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陳氏見此一臉得意,瞥了那人一眼:“還不快去!”


    那家仆剛欲轉身進門,卻見六閻手裏拿著一把折疊扇子大搖大擺地從裏麵走出來,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瀟灑風流,豐神俊朗。


    那家仆急忙上前行禮:“見過閻護衛。”


    六閻目光在陳氏和姚琪身上掃了掃,眸中一道精光閃現,眉頭微揚:“這是在做什麽?”


    “回閻護衛,那位自稱是隱王府長史的夫人,想要求見昭王殿下。”


    “隱王府長史?”六閻蹙了蹙眉頭,那不是姚正東嗎?


    六閻思索片刻走上前去,目光落在姚琪的身上:“是你們要見昭王?”


    感受到有些灼熱的目光,姚琪忍不住略微抬眸,卻剛好對上六閻那帶著一絲調笑的眼睛,她錯愕了一下臉不由得便紅了,緊緊地咬著紅潤的唇瓣低著頭沒有回話。


    姚琪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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