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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仇宗胡侵入芙容山莊受阻時,一條身影如淡煙般掠向莊內而去。


    莊內林木鬱森,這條身影奇快無倫,倏隱倏現掠在一座飛閣閣前。


    一株巨杆古榆之上突傳來一聲斷喝道:“誰!”


    那人答道:“老夫與匡道揚兄乃生死之交,速報與匡兄知道,就說老夫求見。”


    樹杆之上,枝葉一分,一條身影迅如鷹隼電瀉落地,道:“尊駕高姓大名,為何……”


    聲猶未了,猛見來人形象,不由愣住,口張目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隻見來人麵色淡金,須眉俱無,木然如冰,宛如寺院中泥塑木偶,一件寬大黃色長衫,在風中獵獵飛舞,狀如鬼魅,令人毛骨聳然。


    金麵人口角泛出一笑,伸手一晃,抓向那人胸前,其快如風。


    此人做夢也未曾想到金麵人會向自己施展毒手,待他警覺已屬過遲,金麵人五指已遞至胸前,冰寒陰勁透骨而入,由不得驚嚎出聲。


    金麵人一聲冷笑,五支利爪已裂開胸骨插入胸腔。


    那人發出一聲淒厲不忍卒聞的慘嚎,仰麵倒下,隨著金麵拔出的手指,噴出五股血箭,已然慘死在金麵人五支利爪下。


    閣上突傳來大喝道:“尊駕潛入芙容山莊,心黑手辣,未免欺人太甚,須知芙容山莊也不是好欺的。”


    喝時一條身影疾瀉下閣,現出一個虯髯老者。


    虯髯老者身形甫落,一見金麵人形象,不由驚得倒退了一步,張目喝道:“尊駕是人是鬼?”


    金麵人揚起擾人心魄的長笑道:“是人是鬼悉憑尊意,芙蓉山莊雖在江湖卓著聲名,武林人物望而卻步,但在我眼中卻不屑一顧。”


    語聲不類生人,僵硬涉沙,令人不寒而栗。


    虯髯老者目擊死者慘狀,知金麵怪人武功歹毒絕倫,深懷戒心,絲毫不敢大意,一掌護胸,另一支手翻腕蓄勁待發,聞言冷笑道:“不管尊駕是何來曆,請問尊駕夜闖敝莊來意為何?”


    金麵人禿眉一揚,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道:“聽你語氣,你莫非就是莊主匡道揚本人麽?”


    虯髯老者道:“老夫若是匡莊主,尊駕早就廢命了,焉可苟延至今。”


    金麵人冷笑道:“喚匡道揚出來回話,如再狂妄,休怨我手黑心辣。”


    虯髯老者亦是隱名怪傑,一身武學堪稱頂尖高手,聞言大怒,厲聲喝道:“要見匡莊主容易,不過兄弟要討教尊駕有何驚人藝業。”


    金麵人冷冷一笑道:“好!”五指疾拂而出。


    指未及半途,陰寒之勁已自逼人……


    金麵人一擊之中,掌勢竟然奧絕無比,虯髯老者大吃一驚,隻覺來掌遞向自身部位無法揣測,包含了諸大門派絕學無窮變化,忙運掌一式“天龍剔甲”弧旋劈出。


    這一式恰好克製金麵人掌式,金麵人不禁脫口讚道:“好招!”


    翻腕掄臂,錯步欺身速攻,連出三式,都是博大精奧,攻其必救奇招。


    要知虯髯老者也是隱名怪傑,胸中所學極為博雜,一見金麵人出招玄詭,立即揚聲大笑道:“芙蓉山莊有幸高人光臨,兄弟要討教幾招了。”足尖一點,騰身迎攻,兩手拾指銳利爪甲,劃起瀉空悸人銳嘯,攻勢淩厲,搶製先機。


    雙方攻勢猶如巨斧開山,狂飆雷奔,勁風波及數丈開外,塵飛石走,威勢駭人。


    芙蓉山莊內潛隱著無數能手,但都在暗處注視,屏息凝聲數十道冷電目光聚集在兩人激烈拚搏上。


    他們都知道今晚犯莊之人,均是武林著名巨擘凶邪,非他們所能敵。


    突然,金麵人身形上騰兩尺,掠空轉側,身化“飛燕掠波”,左手反旋出一式“蟾宮折桂”,疾逾奔電而下。


    他這一式,集天下武學之神髓,神奇莫測勢走斜鋒,蹈隙僻詭,右掌竟從虯髯老者漫天光湧掌勢切入。


    隻聽虯髯老者悶哼一聲,蹬,蹬,蹬,一連退了三步,麵色蒼白如紙,豆大冷汗冒出,一條右臂緩緩垂了下來。


    金麵人陰惻惻笑道:“我這‘分筋錯骨’手法無人可解,而且不到一個時辰,尊駕全身骨節根根自動錯開,痛苦也非人所能禁受。”


    虯髯老者顯然倔強得很,雖然痛苦難禁,卻仍能挺住不呻吟出聲,目露怨毒之色,隻覺右臂三處關節及指節發出一串“畢剝”脆響,竟自動卸了開來,氣血反逆,蟲行蟻走。


    金麵人嘴角陰笑益發開朗了,似禁不住流露出一種得意之色,將虯髯老者視作貓爪下之鼠,先不搏殺,以睹其哀鳴驚恐之狀為快。


    虯髯老者突厲聲道:“閣下此是何意?”


    金麵人沉聲道:“我此來,意在麵晤匡道揚老鬼,兵貴神速,不過兵貴神速,遇上尊駕也是一樣,因我堅信尊駕參與匡道揚老鬼機密,無事不知,隻要尊駕據實答話,自可法外施仁。”說著兩道森冷的目光凝向虯髯老者麵上。


    虯髯老者汗水浸透重衣,麵色蒼白猙獰恐怖,但依然不屈服,身形慢慢向後退去。


    金麵人冷笑道:“尊駕欲逃麽?哼,死得更慘,恐未必能走出七步之遠。”


    突然隨風飄送,一個奇寒澈骨話聲道:“未必見得。”


    一條身形疾掠而至,現出一個藍衫中年文士,目中神光如炬,上下不停地打量金麵人,陰惻惻笑道:“你就是天水西關李崇宇莊中的金麵人麽?”


    金麵人桀桀怪笑道:“說得不錯,如我所料不差,你當是鎮遠堡左平奉若神明的藍衣窮酸,但想不到尊駕竟托身在芙蓉山莊。”


    藍衫文士傲然笑道:“隻猜中了一半,我的來意與你一般,與匡道揚素昧平生,更說不到助紂為虐,但也容不得你插手。”


    金麵人不禁麵容一沉,本來冷漠如冰的臉上似加了一層寒霜,更顯得陰森駭人,冷笑道:“尊駕知道我是誰?”


    藍衫文士微微一笑道:“你亦未必能知我這窮酸真實來曆?”


    雙方語氣傲慢自負,誰也不讓誰?


    驀地——


    空中電瀉先後落下兩條人影,卻是由不同方向而來,先飛身站地者乃金天觀主雷震子,後者正是廣明法王,四道目光一接,各自冷笑一聲,目光突移注在金麵人及藍衫文士身上,不由同時怔住。


    此刻閣樓內忽傳來哈哈宏聲大笑道:“四位嘉賓遠來,匡某染有微恙,接待來遲,望乞恕罪。”


    笑聲中隻見一條身影宛如飛鳥般飄然落地,現出一個貌像清瘦,銀須白發瘦長老者,身背長劍慢步走來。


    廣明法王獰笑道:“匡施主此言,誠自欺欺人,分明是施主命手下一麵阻住老衲徒兒,一麵故意引老衲孤身入莊……”


    那銀須白發老者正是負譽吳中的太湖一劍匡道揚。


    匡道揚不待廣明法王說完,即放聲大笑道:“老朽這芙蓉山莊,二十年來,已不接待江湖人物,這次破例容大師進人,已是稀有之事,大師為何尚喋喋不休?”繼而望著金天觀主微笑道:“匡某命人通知觀主,三日後老朽必可答覆,觀主何急不能待?”


    不待金天觀主答話,又向藍衫文士道:“閣下連傷老朽七處伏樁,有意尋釁,匡某所以按忍者,乃深知閣下置信江湖謠諑……”


    藍衫文士冷冷一笑道:“在下親眼目擊匡老師在湘江之濱猝施暗算,將崔瑚擒走,當時還不知匡老師是誰,如今親眼得見匡老師就是擒走崔瑚之人,益信江湖傳言不虛。”


    此言一出,金麵人、雷震子、廣明法王不禁心中一震。


    匡道揚淡淡一笑道:“是否匡某抑為別人,深信不久自可水落石出,僅憑閣下片言遽斷,尚屬過早之詞。”


    藍衫文士暗罵道:“好一個老狐狸!”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隻見匡道揚目光疾轉在金麵人臉上,冷笑道:“尊駕最是可惡,驅使仇宗胡前來行凶,擾亂敝莊耳目,尊駕自己卻長驅直入,其用心叵測實不言可知,再以絕毒手法處置老朽盟弟……”說時,目光一望那不勝痛苦的虯髯老者,沉聲接道:“老朽若容尊駕離開芙蓉山莊,從此江湖道上就算除了匡道揚這一號人物。”


    藍衫文士一聽仇宗胡之名,不禁麵色微變,深深地望了金麵人一眼。


    金麵人仰臉哈哈一聲狂笑,道:“芙蓉山莊又非龍潭虎穴,匡老師且慢誇口,倒是匡老師今晚處境堪可憂慮呢!”


    匡道揚微笑道:“匡某自問未做見不得人之事,憂慮何為,但四位心中極須知道之事,匡某略知一二……”


    金天觀主竟迫不及待,大喝道:“不打自招,那田雨蒼必是將三卷紫府奇書攜來投靠與你,看來貧道所疑,顯然是實。”


    匡道揚哈哈大笑道:“四位若欲知道真情,請隨老夫入樓,便知端的。”說時人已升空電人樓而杳。


    四邪見匡道揚去得太快,欲待奔空阻截已是不及,但他們都知匡道揚有詐,誰也不敢入樓。


    樓中傳出匡道揚笑聲道:“匡某樓上並無什麽埋伏,隻備一席酒筵,侍童兩人,四位何故膽怯不敢登樓。”


    往常,四邪越是如此,自恃藝高,越要登樓,但今晚不知怎地竟駐足不前。


    原來四邪各有其心念,忖測方才匡道揚相見時所說之話,大有深意在內,是友是敵,尚不得而知。


    還有種種原因逼使他們互相觀望,什麽原因,隻有他們心內有數,外人無法揣知。


    遙遙遠處,忽傳來一兩聲淒厲吼嘯,廣明法王與金天觀主不由同時神色一變。


    樓內又傳出匡道揚語聲道:“廣明大師與金天觀主門下遇上勁敵了,但卻非敝莊所為,匡某自信料事不差,來人必是天河鬼叟戎雲虎,或北流瀛島主陵逸血影手侯紹鴻,兩位如不趕往援救,恐兩位門下無一幸免。”


    廣明法王與金天觀主,雙雙猛地升空拔起而去。


    藍衫文士突身形一晃,隱人莊園濃密樹林中不見。


    下弦月斜掛樹梢,夜色淒迷,隻剩下金麵人孓然一身,兀立原處,目光閃爍,進退維穀。


    突聽身後傳來匡道揚低沉笑聲道:“唐老師,你真認為匡某不知你的來曆麽?”


    金麵人不禁打一寒顫,轉過身去,隻見匡道揚麵寒似冰,兩道利刃似地目光逼視著自己,冷笑道:“匡老師認錯人了,在下並非姓唐。”


    匡道揚沉聲道:“無論閣下是否姓唐,閣下先解開匡某盟弟再說。”伸手一指倒在地上呻吟不絕的虯髯老者。


    金麵人道:“倘在下不允呢?”


    匡道揚目中殺機猛泛,冷冷一笑道:“閣下來意無非是找匡某為難,我那盟弟與閣下並無深怨大仇,倘閣下不允,恐今晚不能生離這芙蓉山莊。”


    金麵人傲然答道:“這到未必!”


    匡道揚麵色一變,霍地拔出肩頭長劍,一道墨黑光華離肩而起,冷笑道:“唐老師,匡某要瞧你陰陽指法有何驚人之處。”一招“烏絲釣鼇”揮出。


    一線烏溜溜光華,緩緩由上至下飛出,劍勢指向金麵人“百匯”、“印堂”、“永漿”、“七坎”、“氣海”五處重穴,由頭頂直至小腹,絲毫不帶半點破空風聲。


    此招看似無奇,其實玄奧無比,金麵人隻覺劍勢所指竟避不開去,不禁大驚,腳步反踩九宮,一連幾個旋轉,疾逾飛鳥騰挪避閃。


    但聽嘶的一聲裂帛響音,金麵人左肘袖套,被劍勢割開一寸許長口子。


    金麵人不禁目光猛變,他身形尚未止住,匡道揚哈哈一笑,劍式倏變“烏雲蔽日”。


    一霎那間劍飆大作,漫空霾雲畢集中,金麵人隻覺劍勢沉重如山,眼前一片黑暗,禁不住怒嘯出聲,兩臂拾指掄轉如風,指力劃空銳嘯。


    如非匡道揚出劍淩厲,豈能瞧出金麵人真實武功,騰、撲、抓、點、拍、拿,無不精奇玄奧絕倫,掌指逼出潛力,幾次蕩開匡道揚劍勢。


    匡道揚劍勢一展開,即源源不絕踏步欺攻,每灑出一招劍法,均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其必救,一招之中,竟蘊含了無數精詭變法。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金麵人覺先機已被匡道揚搶去,身處劣勢,大有縛手縛腳之感,暗中發出一聲刺耳厲嘯,踹足奔空衝霄如電掠去。


    他雖有玄罡護身,僥幸衝破匡道揚漫空如濤劍勢,一件寬大長衫卻被割得絲絲片片飛絮飄落。


    匡道揚大喝道:“那裏走!”


    身形一提,尚未離地兩寸,突聽虯髯老者大吼一聲,不禁心神一震,忙沉身落地,隻見虯髯老者股骨以下關節自動鬆臼錯脫,人已萎頓癱倒,雙睛凸出,麵膚扭曲,顯然禁受不住這“分筋錯骨”之苦。


    匡道揚不禁目眥皆裂,須發怒張,狠聲大罵道:“唐慕斌,你日後如落在匡某手中,亦使你受盡百般痛苦,亦消區某之恨。”


    突聞一聲嬌呼道:“爹,唐慕斌是誰?”


    玄衣少婦疾逾飄風掠至,道:“是否是陰陽聖指,他現在何處?”目光忽落在虯髯老者身上,不由花容失色。


    匡道揚眉頭一皺,沉聲道:“你鍾叔父為金麵怪人‘分筋錯骨’絕毒手法所傷,分筋錯骨手法非武功絕頂高手莫擅,而且各具一格,獨特難解,世外六凶僅陰陽聖指唐慕斌精擅此道……”


    玄衣少婦道:“為何爹爹心疑金麵怪人乃陰陽聖指唐慕斌?”


    匡道揚黯然歎息道:“大凡武林之人莫不以炫耀武功,稱揚江湖為榮。金麵怪人似有難言苦衷,雖否認其係唐慕斌,但為父相信自己揣測十不失一。”說著快步走在虯髯老者之前,點了他的睡穴,道:“為父點穴手法亦獨奏一功,此可保住你鍾叔父暫時不致廢命,亦可減免痛苦。”說後長長歎息一聲。


    玄衣少婦忽道:“爹,女兒想與你老人家商量一事。”


    匡道揚不禁一怔道:“慧兒,強敵環伺,為父那有心情及此,你看著辦吧。”


    玄衣少婦道:“事關重大,非稟明取決,女兒豈能作主。”


    匡道揚皺眉道:“你說罷!”


    玄衣少婦便將呂鬆霖秦婉玲夫婦泛遊太湖之事說出,原來那操舟老者亦是芙蓉山莊伏樁,呂鬆霖夫妻兩人自始至終就在芙蓉山莊監視之下,秦婉玲一擊出手,武功絕倫,令芙蓉山莊益加注意。


    匡道揚聞言沉吟須臾,歎息一聲道:“世間萬事何足雲,一笑白雲變蒼駒,似此一雙佳侶悠然物外,誠謂奇人逸士,恐不能延攪入莊,無論成否千萬不能失禮,為父要……”


    一條人影突疾掠而來,驚惶失措道:“稟莊主,閔少莊主負傷重危,急待施救。”


    匡道揚與玄衣少婦大驚失色,尤其玄衣少婦目眶淚珠滾轉,內心震撼嬌軀連顫。


    原來匡道揚獨生一女匡文慧,視若掌上明珠,招贅首徒閔烈,夫妻恩愛情深,聞得閔烈負傷重危,怎能不聞驚失色,匡文慧道:“少莊主為何人所傷,現在何處?”


    那人答道:“為藍衫文生掌力所傷,這藍衫文士似與仇宗胡小輩同是一種怪異掌法,掌吐紫焰,少莊主現在莊外古檜之下,不敢擅自移動。”


    匡道揚一連說了兩個奇怪,伸手一拉匡文慧如飛而去。


    芙蓉山莊外約莫五裏之遙,一片柳林緊靠湖岸,夜色淒迷,湖風勁寒,林中刃光電奔,掌風雷動,不時夾著一聲慘嚎,飄溢四外,令人毛骨悚然。


    廣明法王手下九尊者及太行七燕中五燕聯臂合攻一雙高矮懸殊老者,地下躺著三具死狀慘不忍睹的屍體,七竅溢血,洞胸裂腹,腥臭刺鼻欲嘔。


    一雙高矮懸殊老者,正是北瀛島主嚴陵逸及血影手侯紹鴻雙凶。


    忽地侯紹鴻左手疾出,一招扣著一人“曲池”穴上,右掌一式“推波功浪”猛撞向那人前胸。


    “叭”的一聲大響,那人脫口一聲慘嚎,身形震飛了出去,口中噴出一股血箭墜地絕命。


    空中突傳來一聲大喝道:“老賊手辣心黑,貧僧與你誓不兩立。”飛鷹疾瀉掠落廣明法王。


    廣明法王雙袖疾張,猛拂向二凶攻去,威勢猶若春潮狂濤般,震山撼嶽。


    距此不遠,天河鬼叟戎雲虎與金天觀一群高手及百步追魂索鐵寒在舍死拚搏中。


    此次雷震子率來弟子均是頂尖高手,戎雲虎孤身一人周旋於如許高手之中,顯得有點吃力之感。


    但吃力歸吃力,金天觀眾卻處於下風。


    遙處送來雷震子語聲道:“戎老師別來無恙?”


    待雷震子身形掠至,目睹戎雲虎武功精奇,出手猶若雨驟風狂,逼得觀眾及索鐵寒僅能力求自保,不能騰開手腳,不禁暗駭,道:“戎老師幸能不死,武功精進不少,真乃可喜可賀之事。”


    天河鬼叟戎雲虎見雷震子趕至,心中一陣怙忖,微微笑道:“戎某習就金剛不壞之身,怎能就死,倒是武功又精進不少被觀主一言中的,戎某心想天下無不可解的冤隙,所以手下留情,不然你們門下現已血濺五尺,屍橫三步。”說著,內力又加了一成,勁風吐處,道眾逼得蕩了開去。


    金天觀主心神又是一震,卻冷笑道:“戎老師縱有蓋世之勇,也難禁貧道聯手合擊。”


    戎雲虎冷冷一笑道:“觀主還是意在紫府奇書?抑或向戎某索償仇債?哼,眼前形勢逆轉,憑金天觀眾難成大事。”說著一招“拂空拿月”擊出,反腕如電一把扣著五雷道人,接道:“戎某如要傷害貴觀門下,易如折枝反掌,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雷震子不由心中一動,喝道:“你們住手!”


    金天觀眾及索鐵寒均疾躍出丈外,住手不攻。


    雷震子眯著雙眼,吐出一線懾人寒芒,道:“貧道難以相信戎老師之話?”


    戎雲虎仰麵發出震天狂笑道:“匡道揚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又有少林為靠山,武林正派人物莫不仰承鼻息,奉命唯謹,假江湖正義作幌子,即此一端,金天觀一隅之眾,萬無成功之理。”說著手指一鬆,五雷道人麵如死灰,蹬蹬退出兩步,目露怨毒之色。


    雷震子冷笑道:“戎老師莫非有棄嫌求和,結盟倚助之意?”


    戎雲虎道:“端在觀主,戎某是無可無不可,此來意在救出拙徒崔瑚並索還紫府奇書附錄下七頁,至於其他就各憑福緣了。”說著略略一頓,接道:“風聞田雨蒼等人已挾三卷紫府奇書投在芙蓉山莊,視觀主不啻血海大仇,觀主禍必不遠,雖觀主置身事外猶不可免,戎某不勝為觀主危,何況伸手之人不止你我,諸如西天目廣明禿驢、陰陽聖指唐慕斌、奪魄郎君巫翰林、北瀛島主嚴陵逸、血影手侯紹鴻等老賊,尚有其他黑道梟雄,無一不是棘手人物,即是你我結盟聯手亦未必能成。”


    金天觀主怦然心動,暗覺戎雲虎之言確屬有理,但與戎雲虎聯手,無異與虎謀皮,一時之間躊躇為難,沉吟不答。


    戎雲虎似是洞燭雷震子心意,微笑道:“觀主請從容考慮,事不在急,容再相見。”雙肩一振,獨鶴衝天而起,穿空而遝。


    百步追魂索鐵寒道:“戎雲虎此人詭譎刁詐,誠不可信賴,但觀主睿智過人,怎可在戎雲虎麵前示弱,不如佯允結盟,再看風轉舵,從中取利,管叫戎雲虎落在觀主計算中。”


    雷震子朗笑道:“索施主之言,頓啟茅塞,貧道之意已決,走!”


    走字出口,身形奔空,循戎雲虎掠去方向而去。


    百步追魂索鐵寒眼中閃出一抹陰險得意的笑容,與金天觀眾接蹤奔空而起。


    柳林中嚴陵逸侯紹鴻雙凶正與廣明法王等人展開一場激烈拚搏,突聽隨風傳來戎雲虎陰惻惻冷笑道:“想不到你們兩個還未死。”


    雙凶聞聲不禁麵目一變,四掌同推,排空罡力逼開廣明法王等人,遁空逃去。


    廣明法王大喝道:“你們走得了麽!”正待率眾追去。


    戎雲虎如風掠至,道:“不必追了。”


    廣明法王一見是戎雲虎,不禁一怔,道:“原來是戎檀樾,老衲徒兒三人為他們毒手喪命,難道就罷了不成?”


    戎雲虎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禪師不用心急,諒他們逃不了戎某計算之中。”


    隻見金天觀主雷震子率眾先後落下,笑道:“廣明大師,你我不如與戎老師結盟對付匡道揚,易於竟功。”


    廣明法王道:“結盟貧僧自然同意,但貧僧方才所見的金麵怪人及藍衫文士,舉動神秘,莫測高深,觀主你也親眼目睹,不知這兩人在芙蓉山莊怎麽樣了。貧僧似有警兆,此兩人雖與匡道揚敵對,但也是我等勁敵。”


    金天觀主頷首道:“大師說得不錯,貧道也有如此感覺。”


    戎雲虎詫道:“這兩人形象,觀主可否描敘與戎某知道?”


    雷震子將兩人形象描繪說出。


    戎雲虎不禁閉目沉思,麵色瞬息萬變。


    遠處暗中正有一雙冷電目光注視著他們,此人正是藍衫文士。


    藍衫文士身形突然一動,疾隱杳去。


    就在他存身近處,一條人影疾如鷹隼疾瀉落地,現出衣袖殘破的金麵怪人。


    隻聽金天觀主道:“天色已距破曉不遠,貧道暫棲無錫惠山道觀中,兩位如不棄,請隨貧道同往共議大事,不然作一快聚,惠山之頂,萬頃太湖波光雲影,如收眼底,就便一覽日出湖上奇景,意下如何?”


    不道群邪離去,且說金麵人垂著兩臂,巍然不動立在柳雲深處,殘破衣袖在夜風中瑟瑟飛舞,冷漠麵色上,漸漸泛出黯傷之色,目中淚光瑩然欲滴,喃喃自語道:“看來我這大仇得報之期已在不遠,不如長線放遠鳶,待他們自相殘殺,自己也好兵不血刃坐收漁翁之利。”頓足奔空而去……


    月落星沉,遠處隨風傳來此起彼落的雞鳴。


    天,已近破曉。


    呂鬆霖秦婉玲尚倘佯舟中泛遊太湖,兩人已並肩而坐,載沉載浮,沉醉於撲麵涼透湖風中。


    那操舟老者兩手運槳,略無睡意,兩目沉凝遠處。


    此時萬籟俱寂,唯蕩槳咿啞,撥劃水波節奏聲韻,令人神癡。


    呂鬆霖突伸出兩指,虛空往操舟老者背後點去。


    秦婉玲不禁一怔,似對呂鬆霖這突然舉動不解,秋水雙眸望著呂鬆霖。


    呂鬆霖搖首微笑,示意不可出聲。


    老者恍如無覺,須臾,漸感眼皮沉重,怠倦欲眠,終至頭往胸部一低,沉沉睡去,鼾聲大作。


    呂鬆霖笑道:“他睡著了,才好放心大膽說話,玲妹尚未瞧出他是芙蓉山莊眼線麽?已將你我說話俱傳人匡道揚耳中。”


    秦婉玲詫道:“他有何方法傳遞出去,怎麽妾身未曾察覺。”


    呂鬆霖微微一笑道:“方才蕩近漁舟,他買了兩尾鮮魚,竟講了半天價錢,趁機將話傳出。”


    秦婉玲恍然大悟,嬌笑道:“原來有此巧妙法門,如非相公說明,妾身尚在夢中,不過匡道揚見我等無意與芙蓉山莊作對,放鬆了監視後,我們可暢所欲為。”


    呂鬆霖搖首道:“不然,匡道揚更不放鬆你我,此亦為在下原定之計。”


    秦婉玲不失為玉雪聰明,一點就破,格格嬌笑,媚態橫生。


    黎明拂曉,日輪尚未湧出湖麵,天邊卻泛起了半空紅霞,船支已無人運槳,竟順波飄浮,湖岸林樹參差,滴綠垂翠,景物如畫。


    老漢突從夢中醒來,伸手揉了揉眼皮,罵道:“怎麽睡著了,該死該死。”滿腹驚疑,掉麵一望,隻見秦婉玲呂鬆霖兩人已仰靠著椅上也睡著了,忙蕩槳揮搖,道:“客官,天已大亮啦,尚要遊玩別處麽?”


    呂鬆霖佯裝醒來,睜目笑道:“湖麵清風,催人入睡,老人家,此處靠岸往何處最近。”


    老者攏目一望,答道:“靠岸可去無錫縣城,最近處是惠山。”


    呂鬆霖朗笑道:“正好,惠山古跡甚多,可資暢遊,順便亦可在漪瀾堂品茗。”


    秦婉玲為呂鬆霖笑聲驚醒,睜著惺鬆雙眼道;“喲!天亮啦!我們也好泊岸了。”


    呂鬆霖道:“那是當然,你我先去惠山一遊,龜頭渚隻好俟諸異日,再順道轉往蘇州,一覽虎丘劍池,禹王姑蘇台舊址之勝。”


    兩人裝作得逼肖,將這操舟老者瞞過。


    長竿點水,船支慢慢靠岸,呂鬆霖給了一錠銀子,牽著秦婉玲登岸飄然而去。


    無錫著名勝跡,當推龜頭渚與惠山兩處。


    龜頭渚一名龜山,遠望若龜浮水際,形態逼肖,有謂:


    “天浮一龜出,


    山挾萬龍趨。”


    湖光景色,縱目遠眺,帆影波光,水天一色,湖光山色之勝,當推第一。


    惠山,昔西域僧慧照居此,因名慧山,後因音韻相同,訛作惠山,又名曆山,一名九龍山。


    九龍山之稱,因上有九峰,下有九洞,陸羽稱山陽有九瀧,若龍但偃臥然。


    相傳隋陽帝大業末年,山上有龍鬥六十日,又得名鬥龍山。


    東麓九峰之第一峰白山塢下出泉,名慧山泉,陸羽品為天下第二泉,元趙子昂書為“天下第一泉”五字鐫石上,共有三池,下池在漪瀾堂前,中地形方,上地形圓,中上兩池相通,上有泉亭,水質以圓池最佳,清冽甘醇,注於杯中能高出杯麵一分上下而不溢。


    其傍古跡甚多,荒碑斷碣,衰草殘陽,令人流連忘返。


    煦日晴和,山陰道上,景物明媚,令人目不暇接。


    呂鬆霖夫婦正行之間,身後突傳來一陣奔馬蹄聲,五匹快馬由身側掠過。


    一個橫眉怒目,麵如蟹殼大漢旋過臉來朝呂秦兩人一望,大喝道:“在這裏了!”


    五騎快馬已衝出一箭之遙,陡地勒住絲僵,轉過馬頭,並騎驟雨般,飛奔在呂鬆霖秦婉玲之前阻住。


    呂鬆霖淡淡一笑道:“在下似與五位素昧平生,為何阻住在下去路。”說時目光掃視那五人一眼,隻見這五個漢子年歲都在四旬開外,神情驃悍,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內外雙修的高手。


    蟹臉大漢凶睛一瞪,冷笑道:“朋友,你裝什麽蒜,我等就是衝著朋友身後那口龍鱗劍而來。”說時五人先後飛躍下騎。


    呂鬆霖哦了一聲道:“龍鱗劍是尊駕的麽?”


    蟹臉大漢陰森森一笑,道:“是俺史三哥隨身寶刃……”


    “你史三哥為何不親自前來,僅憑尊駕一句話,在下安能見信,在下雖素不涉身江湖是非,似尊駕如此混騙欺詐,宵小不如,奉勸尊駕趕速離去,否則在下可不容情了。”


    五人不禁麵色一變,殺機呈露,眼內凶光暴熾。


    蟹臉大漢厲聲大喝道:“朋友你也不打聽打聽關外五虎是什麽人物,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嗆啷一聲拔出一柄寒光電閃的鬼頭刀來。


    呂鬆霖微微一笑,慢慢抽出龍鱗劍,一泓秋水般映得眉目皆綠,寒氣逼人。


    關外五虎見此寶刃,不禁雙目發直,眼中流露出貪婪之色。


    隻見呂鬆霖道:“劍在在下手中,端視尊駕有無本領取去。”


    蟹臉大漢大喝道:“朋友,你納命來吧。”


    刀出人出,寒光電奔直指呂鬆霖咽喉,左掌一式“金甲開山”,一股如山潛勁望呂鬆霖“氣海”穴劈去。


    中宮進招,狠毒絕倫。


    呂鬆霖巍然不動,麵帶微笑,刀掌堪堪近身一尺之處,龍鱗劍一晃即收。


    寒光一閃,隻聽蟹臉大漢發出一聲淒厲長嚎,鬼頭刀與左臂被劍芒削落,身形望後倒飛而出,血湧如注。


    其餘四虎大驚失色,厲叱出口,探囊打出如雨暗器,刀光卷飛攻出。


    一個漢子鬼頭刀出手,陡地身形拔起,半空中一個倒翻,落在馬上,撥轉馬頭向惠山風馳電掣奔去。


    呂鬆霖一式“龍遊四海”展出,灑下漫天寒星,將打來暗器悉數磕飛,長虹電卷裹向兩虎。


    一虎斜刺掠出,向秦婉玲撲出。


    秦婉玲嬌叱一聲道:“狂徒找死。”


    玉手一揮,淩空躍起,巧妙無比地扣著了那大漢腕脈。


    大漢撲勢勁急,身尚未落地,不料腕脈要穴被秦婉玲扣住,由不得魂飛膽寒,身形急沉擰腕欲掙脫遁去。


    那知秦婉玲要取他性命,猛感胸口如千斤鋼錘,立時心脈震斷,隻狂嚎半聲,整個身軀畢直震向半空,斷線之鳶般,落向呂鬆霖展出那電卷長虹中。


    呂鬆霖不想炫耀武功,以平淡奇招式內藏極巧妙的變化,更不願多傷人命,存心將二虎圈住,使之服罪認輸,豈料那人墜下,迫得劍式略改。


    失之豪厘,竟差之千裏,寒飆狂卷中,三條身形絞成一團肉泥血漿。


    呂鬆霖歎息一聲,望著秦婉玲道:“不想這口龍鱗劍竟惹下天大麻煩,逃出之人乃向惠山奔去,莫非惠山尚藏有其他妖邪麽?你我既無意於江湖是非,最好敬而遠之,惠山之行也隻好作罷。”說著與秦婉玲離開官塘大道,向僻道荒徑行去。


    秦婉玲道:“這口龍鱗劍有如此重要麽?”


    呂鬆霖道:“玲妹有所不知,神兵寶刃,習武者莫不欣羨,尤其內家高手持之如虎添翼,所向無敵,尤其目前這口龍鱗劍幹係更為重要。”


    “為什麽?”


    “芙蓉莊主匡道揚因有一柄“墨霜”古劍,風聞匡道揚劍學一道,已臻化境,可馭劍傷人,百步之內劍無虛發,所以群邪均有畏忌之意,若獲有這口龍鱗劍,則形勢截然改觀。”


    秦婉玲嬌笑道:“索興將龍鱗劍沉入太湖中,從此滅除後患,豈不一了百了。


    兩人步履如飛,轉眼已走出數裏外,行在一座斷岩上,斷岩之下即是波光萬頃的太湖。


    呂鬆霖聞言哈哈大笑道:“玲妹這主意不壞,何必為這劍惹下殺身大禍。”說時抽劍出鞘,脫手扔去。


    空中突傳來一聲大喝道:“且慢!”


    一片勁風挾著一條人影淩空撲下,伸臂望龍鱗劍攫去,迅疾無倫。


    誰知呂鬆霖並未將龍鱗劍擲出,聞聲知警,翻腕一招“後弈射日”,青虹一線刺向那身形攫來掌心。


    那人顯然是武林高手,劍芒僅距他掌心寸許,隻聽他一聲悶哼,擰腰一個“猛龍翻身”,斜飄落地,現出天河鬼叟戎雲虎。


    戎雲虎雖幸免一劍之厄,以他蓋世凶邪,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目中尚遺留餘悸猶存之色。


    呂鬆霖佯裝不識,道:“尊駕喝阻卻是為何?”


    戎雲虎微笑道:“閣下將龍鱗劍擲人太湖,未免可惜,不如權借老朽一用,半年後當原壁奉趙,老朽更另有厚報。”


    秦婉玲嬌笑道:“這人說話大荒謬,我們與尊駕並不相識,為何要借與尊駕?”


    戎雲虎麵色一寒,道:“兩位如不允賜借,休要後悔。”


    呂鬆霖朗聲笑道:“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尊駕請示來曆,讓在下從容考慮?”


    戎雲虎沉聲道:“老朽戎雲虎。”


    呂鬆霖聞言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就是四凶之一,此劍倘落在你的手上,無異如虎添翼,恃強橫行,在下反落得個助紂為虐罵名。”


    戎雲虎目中凶光逼吐,冷笑道:“這由不得你。”說著踏步欺身,一招“西風蕩柳”拂出,左掌迅疾一揚。


    九支“白骨針”電旋疾射朝呂鬆霖打去。


    秦婉玲見狀大驚,叱道:“好陰毒的老賊。”雙掌劈出一股罡勁,將九支白骨針撞得望外飛去。


    呂鬆霖斜身疾飄,尚未出劍,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陰森刺骨冷笑道:“無恥之尤,枉為江湖成名高手。”


    戎雲虎不禁一怔,隻見一雙人影疾如流星奔至,並肩立在丈外,現出一長一矮麵貌逼肖怪異老者,分著紅黃長衫,目光森冷,嘴角泛出陰譎微笑。


    他認出是祁連雙怪尉遲森尉遲林兄弟,不禁一怔,厲聲道:“賢昆仲亦想與戎某為難麽?”


    尉遲林森森笑道:“隻是瞧不順眼而已,憑天河鬼叟凶名,尚嚇不了我祁連雙怪。”


    尉遲森怪笑道:“老二,你我試試多年潛修武功,究竟天河四凶有何驚人藝業。”


    戎雲虎聞言氣往上撞,但詫異金天觀主廣明法王為何不見趕來。


    正遲疑間,忽聽尉遲林冷笑道:“老大,他尚以為雷震子牛鼻子廣明禿驢能趕來相助,所以有恃無恐,殊不知他亦遇強敵,不能趕來。”


    戎雲虎不禁氣得麵如撰血,須發狂張,厲聲狂笑出口,雙臂疾掄,眨眼之間攻出九掌。


    隻見掌影如山,勁風狂嘯,端的淩厲之極。


    祁連雙怪同聲冷哼,身形一分,四掌交錯攻出。


    呂鬆霖低聲向秦婉玲道:“你我快走!”


    雙雙展開絕頂輕功身法,疾如離弦之弩電射而去。


    尚未走出三裏之遙,忽見迎麵藍影一閃,送來森冷語聲道:“賢夫婦請留步!”


    呂秦兩人刹住身形,隻見迎麵立著藍衫中年文士,朗目如星,玉麵無須,神態飄逸,含笑道:“老弟這口龍鱗劍是小徒仇宗胡之物,敬請賜還,如蒙俯允,容後圖報。”


    道旁突掠出芙蓉莊主匡道揚及愛女匡文慧。


    匡道揚一臉盛怒道:“閣下高徒仇宗胡毒掌傷我莊中友徒多人,今閣下又傷匡某之婿,請閣下還我一個公道。”


    藍衫文士沉聲道:“漕河鎮上是貴莊傷我劣徒在先,理屈在貴莊,焉能怪得劣徒,老朽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令婿年少氣盛,出手陰毒,如不略加懲戒,將更目中無人了。”


    匡道揚麵色一變,身形徒地拔起,掉首撲下,一道墨綠長虹夾著飛星劍罡,一招“天河倒瀉”劈下,威勢無匹。


    跟著匡文慧怒叱出口,皓腕疾揮,一掌打出十三支濾毒飛針,襲向藍衫文士胸腹。


    藍衫文士星目中突射威菱,喝道:“丫頭找死!”


    流雲飛袖一拂,撞落十三支濾毒飛針,人疾向匡文慧撲去,探臂翻腕迅疾無倫,扣住匡文慧。


    這時,匡道揚劍勢已雷厲萬鈞壓下,藍衫文士冷笑一聲,右手一勾,左掌將匡文慧身軀送去。


    真容劍勢莊了下來,匡文慧定然命喪劍下。


    秦婉玲嬌叱出聲,雙掌疾推,一股急勁把匡文慧撞出丈外。


    半空中匡道揚見狀,不禁大驚,劍勢硬往回撤,即是如此,匡文慧青絲為劍吐寒芒割去一綹。


    呂鬆霖在藍杉文士送出匡文慧,背上龍鱗劍疾撤,冷笑道:“閣下如此狠毒,天理難容。”青霞一圈,震出一蓬寒星襲向藍衣文士身後。


    藍衣文士猛感背後寒氣砭骨,知眼前不是三人敵手,衝霄奔空而杳。


    匡道揚飄身落地,見愛女已昏死過去,忙雙手扶起,忽覺情形不妙,匡文慧已麵如死灰,氣息奄奄,不由手足冰冷。


    呂鬆霖收劍不追,一躍落在匡道揚身前,目光望了匡文慧一眼,不禁歎息道:“令媛已受紫焰毒掌所傷了。”


    匡道揚聞言神色大變,忙伸指疾點了匡文慧七處穴道,護住心脈不受毒性侵入,道:“閣下知紫焰毒掌必知此人來曆,但不知是否有救?”


    呂鬆霖道:“在下隻知旁門絕學有此紫焰毒掌,但在下不識此人來曆。”說著略頓,又道:“功力弱者中上紫焰毒掌,必當場廢命,內功深厚者雖未必就死,但身受痛苦如文火熬膏,終至形銷骨枯而亡,非人所能禁受。”


    匡道揚聞言不由老淚縱橫,哽咽失聲道:“諒閣下深明治療紫焰毒掌傷之道,還求伸手施治。”


    呂鬆霖麵現為難之色。


    秦婉玲見狀大為不忍,道:“君子有惻隱之心,相公你就破例一治吧!”


    呂鬆霖麵色微微一沉,道:“換在平時,自是義不容辭,怎有見死不救之理,無奈眼前一場血腥浩劫即將引發,緣為貴莊而起,在下向不插身武林恩怨,避之唯恐不及,豈可自投入是非漩渦。”


    秦婉玲道:“豈不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我將匡莊主莊中傷者治愈後,立即離去,怎可說是涉身武林恩怨。”


    匡道揚趁機懇求道:“老朽絕不讓伉儷為難就是。”目露冀求之色。


    呂鬆霖長歎一聲道:“在下當勉為一試,莊主先請。”


    匡道揚大喜,立即抱著匡文慧領前邁步走去,呂鬆霖秦婉玲緊隨身後,轉眼身形杳失於漫空翳翠中。


    岩下突衝起三條人影,落在崖上,其中一人正是那黑衣醜老婦七星幫主。


    隨行二人一是傴樓老者,一是麵色紅潤,虎頭燕額中年大漢。


    七星幫主目送呂鬆霖等三人身影消失後,即向虎頭燕額大漢道:“姬鳴梟,你出身少林,速投往芙蓉山莊,傳命諸葛少俠如計行事。”


    姬鳴梟聞言躬身從命,轉身疾奔而去。


    七星幫主望了傴僂老者一眼,道:“你去通知祁連雙怪等人,嚴密偵視群邪動向,速報我知。”


    傴僂老者縱身一躍,望斷岩之下疾瀉而杳。


    七星幫主目凝藍天白雲,隱約可見她眼神中泛出一絲哀怨之色,半晌幽幽低喟一聲,慢慢走向太湖之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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