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喬兆森九月底領證, 十月中旬結婚,速度快速得讓人懷疑, 兩人多半是“奉子成婚”。


    新娘子怕大肚子穿婚紗呢。


    在領證前一晚,喬子冠好巧不巧地來找她。在他那天從梧桐鎮離去之後, 她便沒有再看見過他,上次她去喬家吃飯,喬雲清無意間提起過,子冠現在已經去美國的分公司實習,幹得還不錯。


    喬子冠約她的地方是一家不起眼的菜館子,館子就坐落在z大的後門對麵,不大不小的店麵掛著一大塊誇張的紅色招牌, 招牌上貼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少數名族少女, 以前喬子冠帶她來這裏的吃飯的時候,曾對她說過,那個笑起來露虎牙的女人長得跟她挺像的。


    進門的時候,慕筱白特意看了眼招牌麵上畫著的那個姑娘。


    確實跟她還真得挺像的, 笑起來傻乎乎的樣子像是缺根筋。


    喬子冠熟稔地和店老板打招呼, 然後找了一張以前他和她常坐的桌椅,對她說:“白白,來這邊。”


    她坐到喬子冠的對麵,笑著開口道:“在美國怎麽樣?”


    喬子冠輕鬆說道:“還不錯,國外女人的身材很好。”然後把菜譜劃到她麵前,“老習慣,你點菜吧。”


    她拿起上麵點菜的單子, 填寫了幾個常吃的菜,寫道一半的時候抬頭看了喬子冠一眼,試著問道:“你的痔瘡好了麽,如果好了,我想吃辣菜。”


    喬子冠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你才痔瘡,你全家都痔瘡。”


    慕筱白咯咯地笑了幾聲,然後歎著氣搖了搖頭,繼續埋頭點菜。


    端菜上來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是店主的兒子,叫王小剛,小剛現在正在念小學五年級,特別喜歡喬子冠,每次喬子冠過來的時候,就纏著他教他打籃球。小剛功課很好,為人懂事,以前喬子冠看見小剛的時候,跟她無意提起過:“白白,我小時候也是個好孩子,特別乖,每次看見老師,都上前問候,相比我的小叔叔,我乖多了。”她問他:“現在變成這副樣子,是因為青春期叛逆突變的麽?”喬子冠:“非也非也。”


    王小剛把菜放下後,立在餐桌前不回去。


    喬子冠笑著問:“有事麽,小剛?”


    王小剛說:“你和白白姐好久沒有來這裏了,媽媽說你們兩人大概是分手了,今天你們一起過來吃飯,是不是和好了。”


    王小剛明顯是屬於那種智商偏高,情商偏低的人,當著兩個當事人的麵前,可以把這個傷及情麵的問題問得如此真誠,好比在請教老師不懂得數學題一樣。


    喬子冠托著下巴,思考了一番小剛問得這個問題,然後揚了下唇角,說:“是啊,我和你白白姐和好了,現在關係好著呢,好到就快成為一家人了,相處得也很和睦。”


    王小剛聽到喬子冠肯定的回答,特別開心,摸摸腦袋:“祝福你們啊,媽媽說兩個人吵吵架是正常的,但是吵架到分手就不好了。”


    慕筱白也摸了摸小剛的腦袋,這是什麽媽媽啊,都跟兒子講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小剛,你媽媽剛剛叫你過去吃飯。”她對王小剛說。


    王小剛:“是嗎?”


    慕筱白笑著點點頭。


    小剛離去後,喬子冠開口道:“最近過得怎麽樣,聽說你快要和我叔叔結婚了,真的很恭喜你呢,祝你婚姻生活幸福美滿。”


    慕筱白坦然接受喬子冠的“祝福”,然後抬頭說:“謝謝,也恭喜你,聽說你在美國公司幹得很好。”


    喬子冠從唇間扯開一絲笑:“怎麽,還‘聽說’我的事,這是對我舊情難忘,暗著打聽我的消息?”


    慕筱白搖了搖:“隻是聽爸爸無意說起。”


    喬子冠愣了下,語氣輕嘲:“怎麽,都叫上爸爸了,看樣子關係處得不錯啊,不過他那個年紀,你跟我叫他一聲爺爺也不為過。”


    慕筱白喝了口茶葉末泡出來的龍井,沒有說話,茶葉已經被泡了多次,白開水的味道幾乎蓋住了茶味,但是仔細品嚐,喉間會殘留下些淡淡的澀味。


    見她沉默,喬子冠突然失笑起來:“不說這些不開心了,我聽爺爺說了你結婚的日子,湊巧那天我要飛往南非一趟,不能來參加你的婚禮了,對不住啊。


    “做了你多年男朋友,沒有什麽東西好送你的,這是那房子的鑰匙,你留著吧,也沒有其他什麽意思,如果以後婚姻不愉快,受了委屈,還有一個躲起來哭的地方。”


    慕筱白看了眼放在喬子冠放在手心的鑰匙:“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喬子冠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要不要,把鑰匙塞到她手中,然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說:“我訂了晚上八點的飛機,再晚點就來不及了,所以晚飯不能陪你吃了,你……多吃點,別想著什麽減肥,你身材本來也就不好……”


    慕筱白笑:“知道,你放心走吧。”


    喬子冠嗤笑,微微撇過頭去:“你這丫頭,還真夠薄情寡義。”


    慕筱白攤了下手:“我也真情實意過啊,隻是那時候你沒有發現而已。”


    喬子冠眼光微微閃動,玩笑般說:“誰說我沒有發現,隻是沒有說而已。”或者是說,他沒有來得及說。


    在她和他的愛情裏,是他遲到了,可恨他遇上的是一個狠心的姑娘,他遲到了一步,她便房門死守。


    喬子冠是坐出租車直接去機場的,慕筱白看了眼那輛綠色的士消失在熱鬧的大街上,突然覺得,短短幾天,喬子冠變化了很多。


    比如以前,打死他也不會坐的士,因為他受不了的士裏麵的那股味,而現在……想到這,她不禁失笑起來,現在他怎麽樣,關她什麽事,何況也不是她作為長輩應有的關心法。


    領結婚證照相的時候,喬兆森向照相師傅多要幾張兩寸合影照片。


    慕筱白湊到他耳邊笑嘻嘻道:“藏起來幹嘛,留作紀念?”


    “是啊,很值得紀念。”喬兆森神情愉悅,九月末的陽光投在他的笑容上,像似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漂亮極了,慕筱白看得有些眼暈心跳。


    她大大咧咧地拿過喬兆森手裏的照片,抽出一張來,然後說:“把你的皮夾給我。”


    喬兆森遞給她黑色皮夾:“做什麽?”


    慕筱白拿過皮夾,低著頭把這張兩寸照塞進裏麵去,嗬嗬地笑了兩聲:“放一張照片到你皮夾裏麵去,以後你要為其他女人買單的時候,時刻提醒你自己是個有妻室的男人。”


    喬兆森笑出聲,悠悠道:“好像是個好主意。”


    晚上,慕筱白失眠了,拿著這本結婚證端詳了良久,心口泛起一陣陣莫名的情緒,情緒來得很微妙,像是某個地方開了個口,裏麵暗波洶湧。感覺則像是心頭罩了層層疊疊的烏雲,她並不知道以後是撥開烏雲見晴,還是烏雲之後的磅礴大雨。


    她想:可能這就是少女變成少婦的那種蛻變的疼痛。


    百無聊懶地撥打了喬兆森的電話,趴在床頭,耐性地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嘟——”的聲音。


    “筱白……”喬兆森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慕筱白數了下,每次想到第三聲喬兆森就能接起電話。真好啊,好像有句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也是三個字來著。


    因為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喬兆森又加問了句:“現在在做什麽事情。”


    慕筱白厚著臉皮道:“想你呢。”翻了個身,問,“你呢?”


    “跟你做一樣的事情。”喬兆森難得說起了情話。


    慕筱白白癡地笑了起來,然後話嘮起來:“有多想我啊,是這麽一點,還是那麽一點,還是比那麽一點多那麽一點,或者是比那麽一點多那麽一點的再多那麽點?”


    喬兆森啞然失笑:“是比那麽一點多那麽一點的再多麽一點還要多些的那麽一點……”


    慕筱白聽了很開心,開心得不知道下麵開口說什麽,其實她一直都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隻要喬兆森剛剛說的情話,隻要比那麽一點再多那麽一點的真心,她還是會很開心的。


    可能是由於她沉默下來,喬兆森也跟著沉默下來,突然他說:“等我一會。”


    慕筱白一時反應不過來:“等你做什麽?”不過她話音未落,喬兆森已經把電話擱下了。


    半個小時後,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


    “我在你樓下……”


    夜晚靜悄悄的,她的心撲通撲通的,喬兆森的聲音好好聽的,慕筱白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露台外麵,往下麵眺望了眼:“人呢,喬兆森,你在跟我躲貓貓麽?”


    電話裏,隱隱傳來喬兆森壓低的輕笑聲,然後他說:“我在你後門。”


    慕筱白微微怔了片刻後,說:“等我一下,我下來接應你。”


    今晚月朗星稀,透過窗戶,頭頂上的黑夜漂亮得像是一塊黑幕上點綴了鑽石般,月牙兒般的月亮躲在雲層背後,隱隱約約,嬌羞地不行。


    黑夜,適合行偷,也適合偷情。


    她從抽屜裏麵拿出一隻手電筒,打開房門,貓著身子下樓,走在一半的時候,突然想到她和喬兆森已經領證了,又站直了身子,神情鎮定。


    越過儲藏室,打開後門門把上的銅鎖,一陣涼風迎麵撲來,夜涼如水,她不禁攏了攏套在身上的外套。


    “喵——”站在門口,慕筱白捏著鼻子,學了聲貓叫。


    沒有反應。


    “喵——”她又發出一聲貓叫。


    正要她發出第三聲貓叫的時候,她清晰地聽到一絲極輕的微微笑聲,仿佛是被逗笑後克製著隻發出一絲輕哂。


    然後,一雙手扣在她的手腕上,稍微用力,她便落入一個懷裏。


    緊接著,便是一個讓她透不過起來的長吻。


    她緊緊貼在喬兆森身上,雙手熱情地勾在他的脖子上,因為身高差距,她必須要墊著腳尖。


    喬兆森身上傳來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手慢慢在她身上遊移開來,剛剛她穿上的那件小外套也被某人褪到了肩膀處。


    然後,他微微鬆開她,正當她以為喬兆森要結束這個吻的時候,突然一個騰空,她被他抱了起來。


    喬兆森將她放在後門口的一個窗戶台上。


    窗戶台很低,她坐在上麵,正可以和站著的喬兆森直視。


    喬兆森看了她一眼,吻上她的脖頸,一個個吻,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她被吻得輕喘籲籲,推了下喬兆森:“我們要打野戰?”


    喬兆森眼裏生起一簇火光,雙唇還在她耳際邊的皮膚,然後,他發出一絲悶笑,熟悉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很奇怪,遇上你之後,總是做一些和年齡不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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