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麵人屠鐵少川一路疾奔,暮瞑入眼,不覺來在一片荒山,怪石嶙峋,鬼牙怒張,棗樹離離,不時衝起一頭怪鳥,“呱”地一聲刺耳長鳴,噗噗投入遠處。


    他四顧了一眼,隻覺孑然隻身,心頭油然泛起一種淒涼暮境感覺,不禁暗暗歎了一聲。


    距他存身之處數十丈外山角似有一幢屋子,陰暗一無燈火,鐵少川目光凝注久之,暗道:“這等荒涼所在,孤零零竟有一戶人家,大是怪異之事。”不禁信步走去。


    一至臨近,抬目望去,隻見那幢屋宇似是祠堂模樣,不禁狐疑滿腹,忖道:“祠屋應是一族一姓祭奠祖先供奉靈主之所,應設予人煙稠密之處,這大是怪異離奇之事。”躡步跨入門內,隻覺伸手不見五指,忽感一隻飛物由頭頂掠過,不禁心神一凜,忙取出夜行火摺。


    “察喇”一扇,一道熊熊火光亮起,隻見廳屋中飛翔無數蝙蝠,正壁木案上供奉數十座靈主牌位,積塵盈寸,似久無人在此祭掃。


    案前停放著四具棺木,蒙塵灰暗,更顯得此祠屋鬼氣森森,恐怖異常。


    佛麵人屠鐵少川不禁眉頭皺了幾皺,熄滅火摺,廳房中再度黑暗如漆。


    他一生闖蕩江湖,經曆了不知多少風浪,較此祠屋陰森更甚者俱皆無懼,是以泰然處之,因他一路疾奔,未曾食物,於是他就在棺木之前席地坐下,取出乾糧充饑。


    須臾,他忽感身後一架棺木吱吱作響,不由自主地泛上一股寒意,猛地躍起,旋麵大喝道:“什麽人藏身棺木中?”


    吱吱怪聲寂然而止。


    驀地——


    祠屋外起了數聲梟笑,此起彼落,笑聲竟是遊走不定,繞著祠屋飄入,在這夜靜似水中憑添了恐怖氣氛。


    佛麵人屠猛然色變,轉身往屋內撲去。


    身往尚未掠出,門外忽湧入一股排空罡風,如山壓倒,勢如千鈞萬馬。


    鐵少川舉掌一封,立即警覺不妙,吸腹一卸,全身倒躍開去,厲喝道:“什麽人膽敢戲弄老夫。”


    排空狂飆,亦告寂滅。


    佛麵人屠鐵少川已知強敵趕至,倏地肩頭“玉勾斜”震匣長鳴,暗道:“不妙。”


    手腕一翻,長劍出鞘,一道寒光乍現,映得祠屋中瀠瀠青光。


    他注視了門外一眼,振腕出劍,寒芒流閃,幻出千百道劍影,身形疾衝而出。


    屋外哪有半個人影,夜風似水,清涼撲麵。


    這情形俞是凶險萬分,鐵少川老練薑辣,略一沉吟,暗道:“此分明欲誘老夫入殼,哼,老夫豈能墜入術中。”反而不急於追去,身形退在牆邊。


    驀地——


    隨風飄來一聲淒怨歎息,歎聲似有似無,寒冽刺骨。


    鐵少川不禁心神一顫,循聲窮極目力望去,隻見十數丈外一棵樹下立著一具白色媚細人影。


    這晚,夜黑如墨,不見星月,鐵少川目力極好,瞧出那是一具少女背影,不禁麵色大變。


    原來那人影長發披垂,隨風飄拂,雙足離地,冉冉飄浮,分明是怨魂不散,昏夜顯靈,暗道:“難道這世上竟有鬼麽?”


    他隻覺前後情形矛盾之極,心內自言自語道:“老夫暫且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念定,收劍歸鞘,隻聽那女鬼溺溺悲吟:


    “長相思,在長安


    絡律秋啼金井蘭


    微霜淒淒曹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


    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漾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


    摧心肝”


    歌聲淒怨無比。


    佛麵人屠鐵少川緩緩向這女鬼走去。


    但那白衣女鬼竟隨風冉冉飄浮向前,永遠保持十數丈之距。歌聲甫落,白影疾遝。


    鐵少川不禁一怔。


    隻聽遠處忽送來一陣磔磔長笑,笑聲由低轉高,隨風四播,刺耳入鼓。


    老賊自知處境險惡,保持心神不亂,倏地止步不前,忽感胸後數縷冷風襲至,猛然身形一俯,使出“風卷落花”身法,旋身轉麵,左手一伸抓住一支暗器。


    他凝目望去,隻見指中抓著一支“白骨骷髏箭”,不禁厲聲喝道:“武榮,你如要向老夫尋仇,何不明目相見,放手一拚,老夫如若不敵,當死而無怨,鬼魅伎倆,不似英雄行徑。”


    隻聞天際遙處送來陰寒笑聲道:“你一生中,又作過幾樁光明磊落之事,武某也不怕你恥笑,你敢棄去手中‘玉勾斜’放手一拚,武某自會現身。”


    鐵少川冷笑道:“你話無異癡人說夢。”


    武榮亦報之陰陰冷笑聲道:“這祠屋四周俱是凶險陷阱,你稍一不慎,當令你這老賊置於萬劫不複之地,求生難能,求死不得。”


    鐵少川哈哈狂笑道:“老夫一生之中不知經過多少驚濤駭浪,危言恫嚇,老夫何懼。”


    忽聽夜空中傳來北丐佟青鬆語聲道:“鐵少川,老化子仍然不死,這是你想不到的吧。”


    鐵少川聞得佟青鬆語聲,便知長樂園已化為劫灰,不禁咬牙切齒獰聲喝道:“老乞兒,老夫不該一念之仁,未廢去你一身武功,否則,今哪有你說話之餘地。”


    佟青鬆長笑道:“你如廢去老化子一身武功,將後悔莫及,老化子奉勸於你,今晚不如棄劍束手就縛,如今你已身形敗露,天下之大,幾無你容身之地。”


    鐵少川聞言不由心中一寒,厲聲道:“老夫寧折不屈,無庸嘵舌。”


    忽聞佟青鬆長歎一聲道:“你倚仗一身奇絕武功及玉勾斜,則可立於不敗之地麽?那你就想錯了,老化子明告於你,我等均不欲與你以本身武功拚搏,但你形跡已在我等嚴密監視之下,使你疲於奔命,無法喘息,倘不見信,就請逃命去吧。”


    佛麵人屠鐵少川聞言不禁心膽皆寒,雙肩一晃,穿入祠屋中,身形未占地,肩頭“玉勾斜”已脫鞘,一道匹練驚虹揮向四具棺木。


    “哢嚓”一聲,四具棺木齊中切斷,並無武林人物藏身其內,他望也不望一眼,飄落至磚壁前,以劍割開五尺方圓,立即上劍回鞘,右掌緩緩推去。


    一盞茶時分過去,所割開磚壁偃臥在山石上,未有絲線毫聲息。


    老賊不愧江湖巨擘,持重沉穩,不急於竄出,凝耳傾聽牆外有頃,有似狸貓一閃出穴,貼在山石之上,躡足潛入一叢林立怪石中不動。


    祠外忽疾現霍文翔佟青鬆虞鳳棲林鳳珠四個人影,隻聞霍文翔道:“老賊必萌遁逃之意,如在下所料不差,他必用劍切開祠屋磚壁,遁入山石叢中。”


    佟青鬆道:“老化子看來,老弟這欲擒故縱之策似鑄成大錯,我等一行不下五十餘人,無一不是武功甚高,合力博擊,老贓雖有虎賁之勇,不難力竭勢窮成擒。”


    霍文翔搖首微笑道:“不然,縱惑如老前輩之言,諺雲殺人一萬,自損三千,老賊情急拚命,玉勾斜無堅不摧,加上老賊絕乘武功,恐我等傷亡殆盡,在下於心何忍。”


    佟青鬆歎息道:“仁者用心,聖人之言,老化子敢不唯命是聽。”


    虞鳳棲妙目嗔道:“老賊妻兒均被我等所製,索性明言相告迫使就範。”


    霍文翔道:“鳳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老賊如聞得妻兒受製,萬一激發凶性,非但弄巧成拙,反而天下武林慘遭荼毒。”


    虞鳳棲怒道:“依你之見咧!”


    霍文翔道:“在下之意,老賊自認惡鬼堡尚有險可恃,他必會逃向惡鬼堡,俟他發覺堡中一切布置俱已外泄,定奔向保安砦,你我在保安砦已布置嚴密,靜候巨鱉上鉤,再以他妻兒性命相脅,使他在天下武林之前自承罪狀,鳳姐再手刃老賊,豈不快意恩仇。”


    虞鳳棲白了霍文翔一眼,鼻中冷哼一聲道:“伶牙俐舌,很會講話。”


    霍文翔微微一笑不語。


    忽見祠屋內飄出一條身影,迅如流星向四人立身之處掠至。


    佟青鬆低喝道:“栗雷,老賊藏匿何處?”


    來人正是栗雷,急急稟明道:“弟子藏身大梁,窺見老賊巳割開廳後磚壁,遁入山石叢中。”


    霍文翔忙道:“栗兄與小弟同往。”身形疾展往祠屋奔去。


    栗雷轉身疾隨霍文翔身後,掠入門內。


    佛麵人屠鐵少川潛身豎立怪石叢中,久久不見動靜,暗道:“不好,如此僵持下去,一俟天明,就無法脫身了。”他隻要甩脫佟青鬆等人眼目之下,趕至滇東昭通,該處老賊設有秘密分舵,便可調集人手阻截追蹤。


    忽聞不遠處送來白骨魔君陰惻惻冷笑道:“鐵少川,你龜縮石內便可逃出武某眼目之下麽?”


    鐵少川神色激動,須眉怒張,忽然拔劍出鞘,振亢厲嘯出聲,身形獨鶴衝霄拔起,挾著一道驚一長虹循聲劈出,勢如天河倒瀉,威勢奇猛……


    一塊人立怪石為鐵少川驚天劍勢所劈斷,虹光未斂,突聞遠處傳來白骨魔君武榮譏嘲笑聲遭:“武某曾說過,你如棄去‘玉勾斜’不用,武某當與你各以本身真實武學放手一拚。”話聲略頓,又道:“武某如今學乖了,不能力敵,隻有智取,諒你也逃不出天下群雄眼目之下。”


    佛麵人屠鐵少川知自己行動早在嚴密監視中,暗暗冷笑一聲,隨手一揮,灑出萬朵金星,身形緩緩飄出,行雲流水般離去。


    他這一從容離去,未再有人暗襲與他,亦未察覺身後有人跟蹤。


    老賊心知愈是如此平靜,愈是危機四伏,但他乃機智絕倫之人,隻要時機一至,立即兔脫。


    天色瀠瀠之際,遠處隱約可辨城垣雉堞,田壟小道上不時可見行人。


    於是,他身法加疾,奔往城廂。


    城門已然大開,四鄉鄉民雲集鶩趨,佛麵人屠鐵少川身形隱入人叢中。


    他隻見一個熟稔背影走入一家小客棧中,眼珠一轉,毒計頓萌,回麵四巡,不見可疑人物跟蹤,身法如行雲流水般跨入客棧內。


    這時,旅客已紛紛離店他往,店小二目睹背劍青袍老道走入,哈腰笑道:“道長可是要住店麽?潔淨上房已空著,小的頭前帶路。”


    鐵少川右掌一搖,笑道:“貧道來此找一位友人。”繼而說出此人形象穿著。


    店小二哦了一聲道:“有,有,這位歐客官剛剛轉回,待小的領道長進入。”


    鐵少川隨著店小二走向一幢矮簷獨院,簷頭綴滿紫藤花,淡淡幽香撲鼻,令人有寧靜感覺,可是鐵少川似心神不安,腦中思緒叢繁。


    隻聽店小二高聲道:“歐客官,有位道爺要見客官。”


    房中疾掠了一個麵色薑黃老叟,目光炯炯瞪著鐵少川,沉聲道:“老朽與道長素未謀麵,緣何來此相尋?”神色激動,似內心極為震恐。


    鐵少川稽首道:“貧道陶慕潛,昔年在燕京賀太乙神鞭李維周七旬華誕,共處一室,朝夕共談,歐老師難道健忘了麽?”


    老叟不勝驚詫道:“是陶老師麽?閣下為何皈依三清,不是陶老師說明,我歐坤見麵不識,反成陌路了。”


    鐵少川赧然一笑道:“陶某避仇遠禍,不得已改易道裝。”說著望了店小二一眼,拿出一錠白銀,笑道:“有煩買點灑菜送來。”


    店小二堆著滿麵笑容應喏走去。


    歐坤肅客延入,鐵少川一步跨入,微喟了聲道:“方才在大街購物,發現歐老師背影,山居寂寞,不禁興起故舊之念,是以匆匆趕來造訪。”


    佛麵人屠鐵少川心機毒絕,詭詐如狐,編造一套謊言,如何與七殺惡判東方旭門下結危,一場激搏之下,以獨門絕招連傷六人,東方旭心愛弟子重傷致死,為此七殺惡判東方旭對自已怨毒入骨,遣人四出覓蹤捕殺,不得已托跡三清,編得天衣無縫,無疵可尋。


    歐坤笑道:“風聞東方旭在皋蘭露麵,如今天下武林鼎沸,佛麵人屠鐵少川圖霸武林,東方旭亦參與攫奪星河三寶,諒無暇顧及陶老師前怨……”


    說著店小二已走入,送上酒菜退下。


    鐵少川在兩人杯中滿滿斟上一杯,笑道:“他鄉遇故知,亦人生一快,歐老師,你我痛飲三杯如何?”他在斟酒時,食指爪甲內佇有藥粉灑入酒內,動作迅快如電,歐坤毫未覺察。


    歐坤鯨飲而罄,道出遠來天南經過,歐坤本東嶽枕石大師得意門人,以天龍八劍揚名江湖,七年前為燕京四達鏢局延攬,此次保一趟紅鏢送往滇境,不慎為巢湖六寇偵悉,暗暗躡蹤,故其繞道而行……


    鐵少川道:“諒歐老師發現敵蹤已趕來,是以貧道冒昧晉謁歐老師神情有點緊張,故人誼厚,顧不得貧道拔劍相助一臂之力。”


    歐坤笑道:“陶老師所料不差,其實紅鏢歐某已遣人護送省城了。”


    鐵少川大笑道:“如此更不妨事了。”說著頻頻勸飲,待歐坤仰麵乾杯之際,忽神色一變,兩指如飛疾點在歐坤“喉結”穴上。


    出手奇快,狠毒之極,歐坤猝不及防,真氣阻斷,立時斃命。


    半個時辰過去,店小二走入房中意欲收拾杯盤,隻見歐坤一人默默進食,卻不見那位背劍道人,詫道:“客官,那位道爺何在?”


    歐坤冷冷出聲道:“他已離去了。”


    店小二暗道:“江湖人物,多是高來高去,想是翻牆而出。”竟不敢多問,諂笑躬身道:“小的與客官湖上一壺熱茶送來。”說著退出門外而去,走出院外,隻見六個麵目森冷勁裝捷服江湖人物立在簷下。


    一個玄巾紮額,麵有刀瘢,兩隻鷹眼逼射狠鷙凶芒,低喝道:“歐坤在麽?”


    店小二囁嚅答道:“在,隻他一人!”


    “那青袍老雜毛咧?”


    “已離去多時了。”


    刀瘢漢子翻腕出指,一縷冷風點中店小二的暈眩穴,迅疾伸臂一撈,送入一間空房中。


    巢湖六寇如風閃電魚貫掠入院內,刀瘢漢子尚未將身形穩住,猛覺兩隻腿蓋骨奇痛澈骨,狂嗥出口,噗咚仰麵倒地。


    其餘五寇不禁大駭,隻見刀瘢漢子腿骨蓋上各中了一隻棗核鏢,深嵌沒頂,鮮血如注湧出。


    忽聞房內傳出歐坤陰冷笑聲道:“好朋友來了,怎不命店夥帶個話兒,歐某也好出迎。”說時,歐坤已在房內一步邁出,目注濃眉強須老者,接道:“曹老大,為了歐某竟驚動大駕,萬裏追蹤,歐某委實歉疚難安。”


    老者麵現獰笑道:“歐坤,風涼話別說得太早了點,吳六弟不慎誤中暗算,待會連本帶利自會算回,那箱紅鏢趁早獻出,不然休怨曹老大出手太絕。”


    歐坤冷冷笑道;“巢湖六寇在歐某眼中尚不堪一擊,你真認為歐某懼怕你等而行藏詭秘麽?”


    老者聞言不禁一怔,旋又嘴角泛出狠鷙陰笑道:“故作危言,嚇得了誰,我曹老大行事出手未有十成拿穩,即是百萬金珠,價值連城也不屑一顧,你‘天龍八劍’招術在曹老大眼中不啻班門弄斧。”


    歐坤哈哈大笑,忽麵色一寒道:“此處動手,驚世駭俗,你我去郊外一拚,歐某如不敵,紅鏢任你等取去。”


    躺在地下刀瘢漢子忽厲喝道:“老大還不動手則什!”


    歐坤忽麵色一動,右腿疾抬,迅如奔電踩在刀瘢漢子胸脯上。


    這一腳之力,不啻千斤重擊,葉嚓一聲,胸骨全裂,內腑麋損,刀瘢漢子發出一聲淒厲慘嗥,嘴中鮮血噴起。


    歐坤冷笑造:“我歡坤與你曹老大一般,不出手則已,一經伸手便狠辣無比。”


    五寇見狀不由大驚失色,他們已自警覺不對,無如歐坤動作太快,搶救不及,那濃眉絡須,老者目光如獸,猙獰恐陷,一柄奇形仙兵緩緩抬臂而起。


    其餘四寇身形疾動,各占有利方位,平刃指胸,欲待一擊出手。


    隻聽歐坤冷喝道:“曹老大,狄老四命懸我手,一箱紅鏢與狄老四性命孰輕孰重,任憑選擇。”


    老者不禁神色大變,暗道:“歐坤武功較老朽所料高出太多,狄老四命懸他手,投鼠忌器,反正他也逃不出手外。”心念疾轉了兩轉,冷笑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狄老四不防為你所製,那也隻怪命該如此,你若以狄老四性命挾製曹老大,哼,那是你癡心夢想。”


    歐坤瞧出他色厲內荏,不禁暗笑道:“如非老夫尚須利用你們,再加上十倍巢湖六冠也不堪一擊。”不待曹老大話了,扣著狄老四並肩向院外走去。


    曹老大神色大變,雙肩微微抖震,似控製不住內心憤怒激動。


    一個彪形大漢扣著一把燕尾毒針揚腕向歐坤後胸打出,為曹老大眼色製止,搶步隨向院外。


    歐坤忽回麵笑道:“店夥無知小人,請將他穴道解開。”


    曹老大怒火沸騰,恨不得將歐坤磔屍措骨,厲聲道:“歐坤,兩條性命換你一條性命倒也值得……”


    歐坤笑道:“那麽你為何不動手,紅鏢就在我肩上包袱內,在你眼中不過是指顧之勞,何須耗費唇舌。”說著五指一緊。


    狄老四不禁瞪目悶嗥一聲,額角冒出巨大汗珠,麵色由白變紫,嘴唇龕張顫動,似痛苦巳極。


    曹老大暗中咬牙滋滋出聲,隻覺忍無可忍,但小不忍則亂大謀,鼻中冷哼一聲,疾掠入空房挾出店小二,一掌拍開穴道。


    隻見店小二咳了一口濃痰,睜目醒來,立即呈現驚惶之色。


    歐坤沉聲喝道:“不關你事,速將馬套上牽至後門等侯。”


    店小二如逢大赦,喜極望外,連聲應是,向馬廄飛奔而去。


    曹老大厲聲道:“歐坤,你意欲何為?”


    歐坤笑道:“無他,有煩相送一程,不過歐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曹老大倘不忘情兄弟肩上紅鏢,請去郊外一拚高下如何?”說著扣著狄老四向後門走去。


    店中旅客雖大半離去,但尚有留店之人,龜縮房內窺視情景。


    店夥已備好鞍馬牽在後門外守候,歐坤縱身一躍,落在馬鞍上,右手仍自扣著狄老四不放,大笑道:“有勞相送了。”


    兩腿一夾,座騎四蹄狂奔疾馳,揚起一片砂塵,狄老四身形被歐坤挾在脅下,隻覺痛徹心脾,幾次暈厥過去。


    曹老大怒喝道:“追!老四如損毫發,我等誓必置之於死地。”四人飛奔追出。


    歐坤奔馬疾馳,奔至一片祟山峻嶺,歐坤疾躍下鞍,四麵望去,隻見曹老大四人展開一身上乘輕功疾趕而至,不禁揚聲哈哈大笑,將狄老四拋擲在地。


    曹老大一見狄老四毫不動彈,不禁麵色一變,用手一撥身軀,隻見狄老四麵色青紫,顯然閉氣過久喪命多時,目中猛射兩道凶芒。


    歐坤道:“想動手麽?兄弟看來還宜三思,盛名廢於一旦,葬身天南,未免不值。”


    曹老大大喝道:“曹某兩位拜弟性命就白白送死了不成。”


    歐坤大笑道:“你再仔細瞧瞧,狄老四是真死了麽?”


    曹老大聞言不禁一怔,隻見歐坤右腿一抬,踢中狄老四“關元”穴上,狄老四忽張嘴大叫一聲,渾身急劇顫抖,有頃,緩緩立了起來,喘息不止。


    歐坤忽麵色一寒,沉聲喝道:“曹老大,你枉自闖蕩江湖數十年,從未失風,今日之事焉有不知已鑄成大錯之理,歐某略一伸手,便一死一傷,明白之人不早該抱頭鼠竄,看來一箱紅鏢堪作巢湖六寇催命無常了。”


    曹老大一瞥其餘三寇,刀光奔電,芒影漫空,夾著七樣陰毒暗器,湧襲歐坤而去。


    隻聽歐坤一聲攝人長笑中,肩頭長劍出匣,灑出萬朵金星,帶起漫天悸耳銳嘯。


    叮叮當當一片金鐵交擊聲過處,劍飆刀光突斂,隻見巢湖四寇滿身浴血,腕臂肩骨等處均被劍罡割斷主經,身形踉蹌搖搖欲傾。


    曹老大慘笑一聲道:“尊駕真是歐坤麽?曹某不信天龍八劍具有如此威力。”


    歐坤冷笑道:“曹老大,這是你狠毒之報,萬裏追蹤,必有同道羽附,不然,以你六人眼目,必難追及兄弟,但你手段很辣,將羽附同道逐一殺之滅口,而今使你等孤立無援,以致棄屍荒郊。”


    曹老大見歐坤宛若目睹,最後一句話,不由膽寒魂飛,慘笑-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歐老師紅鏢無損,曹某等人一身武功均廢在歐老師劍下,何必斬盡殺絕。”


    歐坤冷冷一笑道:“曹老大,你行事出手幾曾燒過誰來。”說著話音略略一頓.又道:“方才兄弟出招之奇,天龍八劍較之無異霄壤之別,曹老大眼力不錯,可惜醒悟得太遲了。”右掌一拂。


    巢湖五寇隻覺一片罡氣綿壓而下,胸頭一震,氣脈立斷斃命荒郊。歐坤微微一笑,縱身上鞍,絕塵奔去。


    客棧中出了人命,圍堵如牆,將店門堵得水泄不通,聚論紛紜。


    對街簷下立著五個短裝漢子,乍睹之下與本地居民並無異樣,但仔細觀察,個個眼神炯炯,太陽穴突冒隆起,一望而知均是武林人物,隻聽一人笑聲道:“奇怪,明明老賊投往此城,為何不見蹤跡,城外暗樁布,均未發現老賊行蹤,我看其中大有蹊蹺。”


    另一人忽道:“霍少俠及林幫主來啦。”


    五人屏肅無聲,別麵一望,隻見霍文翔及林鳳珠等一行慢步走來,林鳳珠諸女均是男裝。


    霍文翔朝客棧望了一眼,即向一家灑樓進入,五人中一個雄偉漢子低聲道:“四位勿離,在下稟明幫主後立即轉回。”說著即向那酒樓走去。


    登上酒樓,食客寥寥無幾,發現霍文翔等人坐在臨窗雅座上,以屏風隔開,疾趨入內,低聲稟道:“老賊奔入城內就在此附近一晃突消失不見,屬下心疑老賊必投入對麵客棧潛跡,但發現巢湖六寇為了燕京四達鏢局名鏢頭天龍八劍歐坤護一箱暗鏢追蹤到此……”繼將目擊拚搏經過稟明。


    他藏身屋麵,目擊歐坤以棗核釘將吳老六擊傷膝蓋骨踣地,前半段事竟茫然無知。


    北丐佟青鬆道:“棗核釘乃歐坤獨門暗器,手法狠準……”說著卻未接著說下去。


    那漢子又道:“歐坤製住狄老四後,即乘騎向小南門奔出,曹老大五人投鼠忌器,緊躡其後,屬下認為這一檔事毫不相涉,少俠與幫主一再嚴命不得任意招惹事非,故而未再隨探究竟。”


    林鳳珠微微頷首未言。


    突然,佟青鬆一拍大腿,道:“不對,巢湖六寇為江南著名黑道凶煞,其行事幹淨俐落,事後一無痕跡,武林人雖知是他們所為,但無確切贓證,而且六寇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均不敢招惹結怨。


    歐坤雖屬知名人物,但武功與六寇不相伯仲之間,或稍遜一籌,他竟能製住老六吳伯平老四狄雲,而事先似預知六寇前來無所恐懼,其中道理大違常情。”


    霍文翔麵色微變,道:“老前輩之言不假,則乘騎離去的並非歐坤本人了。”急向那漢子道:“再去查明回報。


    魁偉漢子,轉身急急離去。


    霍文翔低首沉思片刻,抬麵軒眉微笑道:“這樣也好,如不出在下所料,老賊必不敢在途中羈延,定逃向惡鬼堡而去。”說罷高聲招來酒保送上酒飯,似成竹在胸。


    果然,酒飯中途,那金風幫高手匆匆趕回,道:“據屬下查明,店夥供稱在巢湖六寇未來之前,有一青袍老道自承姓陶,係歐坤昔年舊友,來店會晤歐坤,兩人尚喚了酒菜歡談往事,但店夥隻見其來,不見其出……”


    霍文翔兩道劍眉一剔,接道:“是了,天龍八劍歐坤必遭毒手無疑,巢湖六寇所麵臨者乃佛麵人屠鐵少川,老賊雖狡猾如狐,但百密一疏,忙中有錯,不該以老道模樣求見歐坤,急速奔往惡鬼堡總壇意圖至為顯然。”


    虞鳳棲道:“我看老賊行事圖密,必不會留下痕跡令人起疑,他如此做法,正好引我等中了他的移花接木之計。”


    霍文翔微笑道:“換在平時,姐姐所料不差,但今日老賊處境在日暮窮途之下,迫不及待逃脫追蹤,焉能思慮及此,如不見信,我等可從小南門循跡尋去。”


    佟青鬆欠身立起,道:“酒醉飯飽,我等亦可離去了。”


    一行離了酒樓,由小南門外循跡尋去,覓至巢湖五寇陳屍荒郊。


    霍文翔檢明傷勢,隨手撿起一隻斷鏢,道:“如非玉勾斜犀利無匹,這毒鏢係鍛鋼鑄製,怎會斷痕如切?”


    虞鳳棲接過斷鏢凝視了兩眼,道:“這樣說來,果真是佛麵人屠鐵少川無疑了。”


    佟青鬆道:“我等速趕往惡鬼堡,以免養癱成患。”


    眾人一行疾展身法奔去,行至川滇邊境老雅灘,江水急湍奔流,波濤洶湧,正在江邊等候對岸渡船返轉,忽見一灰衫少年迅疾奔至,無意朝霍文翔端詳了一眼,陡現驚喜之色道:“那不是霍賢弟麽?”


    霍文翔已恢複本來麵目,聞言大詫,疑目端詳之下,隻見來人是昆侖門下溫煥龍,不禁麵泛笑容趨前抱拳道:“溫兄別來無恙。”


    溫煥龍道:“別後無日不在念中,救命大恩自恨無法相報,耿耿難安……”說時目光朝北丐佟青鬆看了一眼,神色微變,接道:“在下已離山半月,便訪賢弟蹤跡,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此不期而遇。”


    霍文翔察出溫煥龍語外之音,道:“兄台尋覓在下諒非無因。”


    溫煥龍道:“武林之冉即將發生重大變故,半月前有一中年儒生手持鐵令求見敝掌門……”


    佟青鬆聞言神色大變,詫道:“鐵手令竟再出現麽?”


    虞鳳棲道:“鐵手令是何物,老前輩請道其詳。”


    佟青鬆麵上流露出一種困惑神色,道:“老化子隻知百五十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位奇人——哈無極,年歲不大,約莫四旬開外,武功絕高,黑道妖邪喪命在他手底不計其數,聲譽四起威望如日中天,一日他分柬武林各大門派掌門及名望卓著高手約晤在泰山絕頂觀日峰上。”


    林鳳珠道:“各大門派高手去了沒有?”


    “當然去了。”佟青鬆道:“各大門派如約而至,哈無極道為保武林永遠平靜,亟須推出一位盟主,今日約請諸位前來即為共商此事……”


    虞鳳棲嗔道:“前輩說話老是拖泥帶水沒完沒了,武林盟主是誰不就結了麽。”


    佟青鬆道:“當然是哈無極了,以一柄鐵手令統率武林,在鐵手掌內參與之人俱共同署名,永遵不違,自此以後武林竟出現了廿年從未曾有之平靜,但哈無極自觀日峰後就未露麵江湖,從此銷聲匿跡。”說著略略一頓,又道:“鐵手令總共出現江湖四次,每次均是調集武林能手除去江湖黑道凶邪,其布署之周密,手段之狠辣,每次均能達成任務,使群邪懾伏,威震武林。”隨即注視在溫煥龍臉上,道:“此次鐵手令重現,應該是第五次了,不料竟在百年後再出,請問老弟鐵手令意圖目的為何?”


    溫煥龍道:“目的是擒捕老前輩等人治罪。”


    佟青鬆麵色大變,道:“老弟你能說得清楚一點麽?”


    溫煥龍躬身答道:“在下武林末學後輩,礙難參與機密大事,實情不明,隻知來人是當年盟主嫡傳徒孫,用鐵手令傳訊武林九大門派,敝掌門對來人恭謹異常,似對老前輩等人有不利之圖。”


    北丐佟青鬆聞言如墜五裏雲霧中,大感惶惑,道:“老化子是何罪名?”


    溫煥龍道:“這個,晚輩確是不知道了,但風聞九大門派已遣出多拔高手,搜覓老前輩等行蹤。”


    佟青鬆沉思有傾,道:“橫生枝節,此必與佛麵人屠鐵少川大有關連,以鐵手令節製九大門派,借刀殺人。”


    霍文翔詫道:“鐵少川既得鐵手令,何不早取出可不勞而獲登上武林盟主寶座?”


    北丐佟青鬆頷首道:“老弟言之有理,但其中必大有文章,老叫化誓必查究個水落石出。”


    溫煥龍道:“晚輩為了避嫌,不能與老前輩等同行,就此辭別。”說著望望霍文翔一眼,流露依依不舍神色道:“賢弟珍重再見。”話落雙肩一振,躍出丈外,疾若流星奔去。


    驀地——,遙遙傳來一聲長嘯,隻見激蕩江湖中現出一艘渡船,起伏無定駛來。


    北丐佟青鬆聞得嘯聲,不禁神色一變,冷笑道:“這嘯聲是我丐幫弟子所發。”忙與眾人低聲說了幾句,虞鳳棲諸人立即掠離隱去,僅留下霍文翔,塞外人魔藍景輝,北丐佟青鬆三人。


    霍文翔迅疾無倫帶上-人皮麵具,屹立江濱,三人衣袂飄飛,佇候渡船攏岸。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渡船緩緩攏向江岸而來,艙中行旅不下三十餘人,隻聽一聲嘹亮佛號飄送入耳,艙內忽騰起一具龐大身形,捷逾飛鳥般落在佟青鬆身前,現出一高大老僧,合十頂禮道:“貧僧大悲,奉敝掌門之命尋訪佟檀樾行蹤,不料在此江邊有緣拜見,可免貧僧奔波江湖之苦。”


    北丐佟青鬆認出大悲乃少林佛祖殿護法大師,係少林掌門元元上人師弟,一身功力爐火純青,不禁心神微驚,暗道:“溫煥龍之言果然信而有征。”抬目望去,隻見三人押著丐幫劍閣分壇壇主鞏吉登岸飛步向身前走來。


    藍景輝鼻中低哼一聲道:“崆峒高手日月金戈賀守潘、北嶽名宿綿掌徐照霞、昆侖大羅手荊萍,有得好戲瞧啦。”


    但聞佟青鬆雙眉-剔,答道:“不敢,貴掌門尋覓老化子何事,可是敝幫弟子鞏吉做下人神共憤,不齒於武林之惡行麽?”


    大悲禪師道:“這倒不是,因九大門派忽接獲當年武林盟主之鐵手令,指佟檀越等與一不知名妖邪沆瀣一氣,意在顛覆武林……”


    語尚未了,佟青鬆竟自揚聲大笑道:“請問大師,那鐵手令有多久未出現江湖了?”


    大悲禪師不禁怔得一怔,答道:“屈指算來,已有一百一十五年了。”


    佟青鬆冷笑道:“大師居然清楚,委實難得,想不到一百一十五年後,鐵手令尚能節製九大門派真是驚人,但不知那持有鐵手令之人是誰?”


    大悲禪師答道:“武林盟主徒孫!”


    “有何證明他確是當年武林盟主哈無極再傳弟子?”日月金戈賀守潘突厲聲道:“九大門派隻認鐵手令不認人!”


    佟青鬆忽伸手道:“拿來!”


    大悲禪師道:“拿什麽?”


    “鐵手令。”佟青鬆神色激動,怒道:“老化子也隻認鐵手令不認人,隻要鐵手令是真物,老化於立即自縛,不待四位出手。”


    大悲禪師暗遭:“這老化子確是難惹難纏。”不禁宏聲道:“貧僧恭請佟檀越同往少室,自會見著鐵手令及真主人。”


    霍文翔忽朗笑一聲道:“在下昨晚也遇上一樁怪事,接獲鐵手令,命在下搏殺四位。”


    四人一聞此言,不由麵色一變,綿掌徐照霞沉聲道:“尊駕未免信口開河,哪有此事,我等與尊駕夙昧平生,未必就是鐵手令所指四人。”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那手持鐵手令主人乃一四旬左右中年儒生,指名令在下搏殺崆峒日月金戈賀守潘、北嶽綿掌徐照露、少林大悲禪師、昆侖大羅手荊萍。”


    四人麵色一變,徐照霞大喝道:“胡說八道,我等是何罪名?”


    霍文翔道:“那隻有鐵手令主人知道了,在下隻奉令施行其他概不知情。”


    徐照霞見霍文翔說手持鐵手令主者一點不差,心中將信將疑。


    賀守潘倏地撤出肩頭日月金戈,幻起兩道飛蛇。


    霍文翔身手奇快,右掌迅如電光石火拍了出去。


    賀守潘隻覺雙腕一陣酸麻,不由自主地日月金戈脫手墜地,五縷指風已向“天府”穴點到,不禁大駭。


    大悲禪師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霍文翔出手快,撤招亦快,聞聲已自飄了開去,徐照霞麵紅耳赤,目露不忿之色。


    大悲禪師道:“三位可否遠離渡口以便敘話。”


    佟青鬆道:“大師請帶路吧。”隨即向賀守潘笑道:“賀老師稍時知道敗在何人手中就無須心懷耿耿了。”


    賀守潘心中一動,不禁望了霍文翔一眼,暗道:“莫非是他不成?”


    要知霍文翔邇來已名噪一時,望重武林,是以賀守潘轉念一想,心情立即舒泰,忖道:“真要是他,雖敗猶榮。”彎腰拾起日月金戈。


    大悲禪師當先走去,遠離江幹,置身一片長草叢中,轉身微笑道:“各位請席地而從,容貧僧略貢萏蕘之見。”


    隻聽大悲禪師長歎一聲道:“敝掌門接獲鐵手令後,即陷在進退兩難中,明知鐵手令為妖邪利用,但武林有一不成文規矩,隻認信物不認人,是以不便窮詰來人真實來曆,而敝掌門又深受……”


    說著手指在霍文翔臉上,接道:“這位施主救命大恩,其他各門各派似有同感,陷入進退維穀中,是以掌門想出一個兩全之計。”


    大羅手荊萍歎息道:“不論霍少俠如何易容,但從曠絕武學上一瞧即知除了霍少俠還有何人,敝掌門自思洪恩難報,何能以怨報德,是以疾趨少室與元元上人商議,因手持鐵手令主者明知諸大門派並非情願,不得不虛應故事,恐其中必另有毒謀,少俠不可不防。”。


    霍文翔道:“四位均是武林前輩高人,睿智卓見但請教益,在下洗耳恭聽。”


    大悲禪師道:“敝掌門說鐵手令事隔百餘年後突現,乖異常情已極,老輩人物既凋謝殆盡,恐貧僧這一輩年歲而知鐵手令者亦寥寥無幾,如非武林各大門派宗譜內記載其事,焉能聽命於它……”


    霍文翔道:“各大門派怎知鐵手令是當年哈無極真物。”


    “問得好!”大悲禪師微微一笑道:“敝掌門也想到此點,但鐵手令內存有當年各大門派掌門及武林高手訂盟親筆筆跡,與本門譜諜字跡並無異樣,可見其是真物,但本門第三代弟子中慧性帆智異比,在同輩師兄內出類拔萃,密稟掌門如何應付,敝掌門向來人道明須檢視鐵手令真偽,來人泰然自若將鐵手令交出,敝掌門即交與慧性速往藏經樓上查明。”


    來人道:“何不取來對照便知真偽。”


    敝掌門答道:“本門嚴戒上代遺留重要物事及武功秘譜不得任意移動展開,本應老衲親身前往查對,怎奈施主光降,豈可怠慢失禮。”


    佟青鬆道:“想必慧性小禪師在鐵手令弄了手腳。”


    大悲禪師道:“雖不中亦不遠矣,慧性擅摹仿別人筆跡,魚目混珠,使人莫察真偽,片刻之間已摹臨一紙。”


    佟青鬆道:“字箋為百五十年前舊物,新舊有別,雖神似莫辨,亦屑無用。”


    大悲禪師答道:“佟檀越有所不知,本門藏經樓上存得有五百年前各種上品紙張,何況一百餘年前之物。”


    霍文翔讚歎道;“他日光大少林者,非慧性小禪師莫屬。”


    大悲禪師道:“多承霍施主謬獎,慧性於極短時間摹臨已竟,匆匆轉回交與敝掌門,敝掌門送走來人後,立即鑄製鐵手令一隻。”說著探手入懷在代內取出一隻形如佛手模樣,以寒鐵與紫沙銅淬鑄,及一卷圖紙,繪具鐵手令主形象交與霍文翔,麵色鄭重,接道:“敝掌門囑貧僧轉告施主,以施主絕世才華,用此贗物亂真,查明來人真實來曆,以假易真,當不是難事。”


    霍文翔接在手中,雙眉微皺,道:“但來人如天際神龍,欲尋覓此人蹤跡,不啻海底撈針。”


    大悲禪師道:“此亦易事,貧僧四人放出風聲,謂捕獲佟檀樾及虞冰後人,此人當自投羅網,敝掌門心疑必是佛麵人屠鐵少川毒計。”


    霍文翔不禁神色一變道:“是了,鐵少川形跡飄忽,不即趨回總壇之故,端為遣人以鐵手令奔赴各大門派行事,大概老賊新近未知在何處因緣際會才獲得鐵手令。”說著長歎一聲道:“如果悉依大師所料,稍費心機當使老賊自投羅網,若他假鐵手令驅策隱世已久的武林名宿,則大感辣手。”


    荊萍道:“少俠顧慮得正是,但無論如何,少俠需急傳訊同道,形跡必需隱蔽,設或遇上九大門派奉鐵手令之命擒拿,從速避讓不得拚搏傷人,不然,則正中了老賊的誣陷毒計。”說著取了一張名單。


    霍文翔接過一閱,南僧北丐及恩師閻鵬展均名列榜首,自己也赫然在焉,正邪兩派高手不下數十人,不禁目中精芒電射,怒道:“此賊不除,武林精英遍無噍類矣。”說著抱拳一揖至地,接道:“四位德意可感,但願消弭武林一場大劫,在下當熟思籌一良策。”


    大悲禪師微笑道:“如此貧僧就此告別,珍重再見。”合掌一揖,其餘三人亦抱拳略拱,穿空飄去,縱躍如飛,眨眼杳失。


    虞鳳棲等諸女及金鳳幫高手紛紛飛掠而至。


    霍文翔將大悲禪師此來用意詳告,繼而朗笑道:“老賊雖然狡計得逞,殊知強中還有強中手,少林慧性小禪師竟然洞燭先機,在下預料老賊遭報之慘前未曾有。”接著又道:“我等快走。”


    眾人一行趕奔江岸登舟駛向滔滔波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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