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小晨從旅店二樓下來之前


    男人潛在湖底,眼看著心愛的人離開之後,才開始向畢方島正東麵遊過去,那裏是旅店的後廚方向,他加快速度,逐漸跟上了剛剛從不遠處遊過去的黑影。


    那個高大的工人總是幫老諾做事,男人已經有些厭煩了,他不能這樣一年一年耗下去,這次是一個好機會,有刑警能來畢方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男人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浮出湖麵猛吸一口氣,男人再次向下潛去,保持著不被發現的距離,男人看著黑影打開巨型支架中間的防水門,進入裏麵。然後放開手腳,一口氣遊到防水門前麵,躲在那裏等待著。


    他很清楚黑影要幹什麽,不過絕不能讓他發現湖底的東西,自己的行徑就算讓刑警發現,也不能讓島上的這幫人看到。在湖水裏劃動的雙手聚攏到一起,從手腕上拉出一條細細的絲帶,慢慢絞緊在雙手之上。


    隻要裏麵的黑影回出來,男人就會立刻發動攻擊,絲帶裏藏著致命的釣魚線,很容易就能勒斷脖子。


    一切似乎同他想象的一樣,五分鍾不到,空心支架裏麵的黑影就打開門,手裏拿著一件工具重新遊了出來,黑影是個遊泳和潛水的高手,男人必須小心被他反製。


    幸好,黑影打開門並沒有注意到背後的異常,注意力一時分散,給了男人可乘之機,他迅速把絲帶繞上黑影脖子,用盡全身力氣向後拉扯。


    黑影拚命掙紮著,雙手雙腳在湖麵下攪動,帶起泡沫和浪花,迷蒙了兩個人的雙眸。現在他們要比拚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耐力,誰能在湖麵下待得時間長,誰就可以在這場比拚中獲得勝利。


    黑影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掙紮的時候,用手肘拚命擊打男人側腰,想要讓他脫力,可是男人並沒有因此放棄,忍受著劇烈的疼痛,男人反而更加用力向後拉扯絲帶。


    不知道過了多久,水麵下突然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然後是一個人死亡前最後的低吼。還有咕嚕嚕的泡沫浮上湖麵。幾分鍾之後,一個麵容扭曲猙獰,已經接近瘋狂的男人從湖麵下浮上來,他的黑發散亂,就像是湖底浮上來的惡鬼一樣。


    手中絲帶已經不知去向,卻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男人將尖刀插回腰間,然後拖著什麽東西向旅店客房方向遊去……


    又過了許久,就在老諾朝著旅店方向走過去的同一時刻,湖底又開始有人活動了,這回是一個不算太高大的身影,他臉上蒙著氧氣麵罩,看不清模樣,從剛剛發生打鬥的支架邊上露出頭來,確定沒有任何危險之後,才慢慢露出整個身體。


    左右看了一眼,帶著氧氣麵罩的人馬上向湖麵上遊去,他必須趕在老諾到達旅館之前回到客房裏麵,去扮演他的臨時角色。還有那個病人,他也必須照顧到,時間隻有短短十分鍾左右,所以他的行動不能有任何停滯。


    驚心動魄的一幕還在刺激著他的心髒,讓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這個人的遊泳技術要比剛才打鬥的兩個人差遠了,而且剛才還經曆了一番忙碌,所以現在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往湖麵上遊。連他自己都有種隨時都會體力不支沉下去的錯覺。


    好不容易浮上水麵,他一把摘掉了氧氣麵罩,這時我們才發現,這也是一個男人,發絲遮蓋在他臉部,看不清長相,男人把氧氣麵罩扔進湖底,然後沿著牆壁上的突出物,奮力向某一間房間的窗戶爬上去。


    此時在窗戶裏麵,坐著的女人已經等待很久了,她看見男人上來,不僅不害怕,反而幫忙將他拉進了屋子。


    ——


    “阿姨,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你已經付出太多了!”進入房間的男人不忍心做接下去說好的事情,他的雙手放在女人肩膀上,撫摸著她瘦弱的皮囊,眼淚混合著湖水一起掛落下來。


    “沒事的,為了我的諾諾,沒事的!”女人隻是重複著這幾個字,從她臉上,完全看不出恐懼。


    她的手慢慢搭上男人的手背,溫柔如同母親一樣。男人抱著女人的肩膀泣不成聲,但為了另一個人,他必須狠下心腸。心中不停說著抱歉,他的手緩緩將藍色絲帶繞上女人頸項。


    男人閉上眼睛,不去看女人痛苦的神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男人感到一股灼熱噴濺到他的臉上、身上,趕緊詫異地睜開眼睛查看。


    眼前一幕讓他差點崩潰,沒有用過力的手也頹然垂到身體兩側,一把刀握在女人手中,而刀刃正深深插入那皮包骨的頸項之中。


    “不要這樣……為什麽……一定要犧牲生命,我……死的人應該是我才對……諾諾,真該死!”男人抱著女人的身體跌坐在地板上,可是瞬間,外麵嘈雜的腳步聲又喚回了他的神智,他不能讓女人白死。


    努力振作起來,男人抱著女人走向剛剛進來的窗框,他可以感受到懷裏的溫度,這也許是最後一次擁抱了。


    突然之間,他的人就像是被死神托起來一樣輕飄飄的,好像即將要解脫了一樣,男人放鬆身體,和女人一起向湖水裏倒下去,不帶氧氣麵罩,不帶任何防護措施,就這樣沉入湖底也很好。


    可是,兩個人的頭顱還沒來得及沒入湖水,一雙有力的大手就將他們托了起來。


    “你不能死,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你死!”聲音回響在耳邊,如同夢魘,男人微微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的女人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他呆愣愣地看著這個人拔出女人脖子上的利刃,然後做了什麽,男人就看不到了,因為他的瞳孔失去了所有顏色,那扇心靈的窗戶再也不向身體內部開啟,而是仿若進入了無底的黑洞一般,隻能看到虛妄中暈染開來的紅色花朵,還有在那花朵中無法企及的畢方鳥!


    ‘父親,我從來不是重明鳥,也從來沒有什麽美德,我隻是被愛迷惑了雙眼的畢方鳥,一生一世都無法解脫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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