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在那!”“快追,別讓他跑了!”身後響起呼喊聲和雜遝的腳步聲。


    仇九回頭一看,身後三四丈開外,十多個人從酒館湧出,追了上來。胸中怒起,腳下一頓,就欲接戰。


    “仇大俠,祛毒刻不容緩,快走!”老乞丐急聲催促,也不等他,雙腳一彈,上了房。仇九驚醒,抱著苒果跟著縱了上去。


    剛剛落下,前麵屋脊上,忽地冒出十餘人,一排羽箭射至,仇九抬腳橫掃,一大蓬屋片迎了上去,將羽箭撞落。


    下麵街道上,門扉“咣當”亂響中,呼喝聲愈加猛烈,看來不僅酒館、屋,連街道兩側的屋內,都預伏了人。


    已經有人銜尾而至,跟著仇九三人躍上了屋。仇九再度橫掃,瓦片四下飛射,離得近的追兵,被撞得滾跌下屋脊,摔了下去。


    仇九不敢停頓,跟在老乞丐身後,踩著鱗次櫛比的屋脊,快速遠遁。身後,又是幾排硬弩射來,仇九鼓動護體真氣,對這些羽箭不管不顧。仇九去的很快,羽箭又是追身而來,到達身前時,已沒有多大力道,根本傷不到仇九。


    仇九懷中摟了一人,老乞丐輕功也是不弱,七八息工夫後,與追兵之間的距離已有二三十丈開外。


    半盞茶工夫後,身後追兵的怒吼聲都已聽得不甚清楚,但仇九對毒性的克製卻幾乎已到了極限。這時候,老乞丐突然從屋脊上跳了下去,仇九沒有絲毫猶豫,跟著縱身躍下。


    “撲嗵”的落水聲中,三人跌入了一處池塘。仇九受冷水一激,躁熱感減輕許多,身子從池塘中拔起,躍上了對岸,跟在老乞丐身後,向著初入鎮時,看到的那一大片山巒方向疾馳。


    受池水相激,苒果似乎也恢複了清明,輕輕扭動著身子,聲道:“仇大哥,放我下去吧,我自己能走。”


    仇九柔聲道:“果果,呆著別動,我們都中毒了,運轉功力會加速毒發。”


    苒果態度本來就不那麽堅決,聞聲不再亂動,閉上眼睛,默默感覺著仇九cc,體溫和心跳。


    仇九的不錯,運轉功力的確能加速毒性的發作,當他跟著老乞丐鑽進大山,來到了一處隱密的山洞中時,已然是渾身皮膚顏色盡赤,呼吸粗重,“噗”的吐出一口血箭,昏了過去。苒果不防,與仇九一同滾落在沙地上。


    “仇大哥,仇大哥!”苒果中毒稍淺,又一路被仇九抱著,未曾運功,此時還算清醒,見仇九昏迷,焦急萬分,附在仇九耳邊急聲呼喚。


    仇九雙目緊閉,臉上漲紅一片,鼻中熱氣噴湧,裸 露的皮膚青筋暴凸,對苒果的呼喚根本沒有反應。


    苒果看到洞內沙地正中,有一個水潭,走過去用雙手掬著水潑到仇九臉上。水一接觸皮膚,猶如沸了一般,蒸騰起一大團水霧,連潑幾次,仍不見仇九醒轉。


    “哇!”苒果感覺如天塌了一般,情不自禁撲在仇九身上,放聲大哭。


    洞外,隱隱傳來狗吠聲。老乞丐跌足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們竟然帶來了獵狗。”


    急切中,老乞丐在水潭中掬了一捧水,淋在苒果臉上,扳轉苒果肩頭,看著苒果的眼睛,鼓蕩真氣,再度運轉“當頭棒喝”功,道:“姑娘,仇大俠所中,是至淫之錦鱗蚺毒,無藥可解,除非行交合之事,否則隻能爆體而亡。時間不多了,我去外麵將敵人引開。”


    完這句話,老乞丐扒下仇九上衣,披在自己身上,轉身出了石洞。


    “姑娘,仇大俠是好人,求你救救他,拜托了!”老乞丐的聲音從洞外傳來。


    苒果雖也中毒,腦子不太清楚,但老乞丐在聲音中用上了棒喝之功,所以還是完全領會了他的意思。


    爆體而亡?苒果腦中嗡的一聲。沉重的擔憂猶如一座巨山壓上心頭,甚至將淫龍之毒對她的影響都壓製了下去,苒果瞬間清醒過來。


    由於陰陽異質,她並不會遭受爆體而亡的厄運,但仇九不同,毒性若得不到及時救助,厄運難逃!


    這種絕無例外的結局,隻要看看仇九此刻的情況便能明白。仇九臉皮憋漲,由血紅而紫紅,呼吸粗重,鼻息熱浪滾燙,體內似乎有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這種狀況,已是危在旦夕,刻不容緩。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去哪裏找女子救急?更何況,這種事,豈是……看著雙目緊閉,浴火一般危在旦夕的仇九,苒果想不下去了。


    “臭子,姑奶奶前輩子欠你的,還給你了!”苒果咬牙跺腳,兩眼噙淚,手指緩緩伸向衣扣……


    也就盞茶的工夫,狗吠聲清晰傳入洞中,追兵離山洞至多還有二十丈距離。也不知老乞丐施展了什麽手段,幹擾了獵狗的嗅覺,獵狗忽然停了下來,原地狂吠不止。


    “王彪,怎麽回事?”


    “報告方鏢頭,獵狗突然失去了目標。”


    方鏢頭的聲音喝罵道:“真是廢物!”


    中間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觀察地勢山形,隨即聲音又起:“姓仇的應該就在附近,以他所中毒量,再逃下去,非爆了不可。弟兄們,散開搜,不管死的活的,隻要拿到姓仇的首級,每人賞十兩金子。記住,那女的別殺,給方爺留著,嘿嘿!”


    “是,方鏢頭!”


    手下答應一聲,隨即雜遝的腳步身四起。樹枝折斷、亂石滾落聲中,似乎有一支搜索隊伍正是奔山洞而來。


    工夫不大,忽聽老乞丐捏著嗓子,學著仇九的聲音喊道:“你仇爺爺在這裏,有種的就過來吧!”


    有人高聲喊道:“方鏢頭,在這裏,姓仇的在這裏!我看到他穿的衣服了,藏青色的,就是他沒錯!”


    “李子,別過去,姓仇的窮凶極惡,你不要命了!”


    “武大哥,怎麽回事?方鏢頭不是他中毒很深麽?按這會兒應該已經人事不醒了呀!”


    “李子,姓仇的功夫那麽高,哪那麽容易被毒倒。動動你的腦子吧,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活到今天的!”


    “啊!謝謝武大哥提醒,兄弟回去請武大哥喝酒。”


    “在哪裏?在哪裏?”四散搜查的人聽到聲音,匯集了過來。


    “諾,北邊那棵大樹後,穿青袍的,那不是麽?”


    “兄弟們,姓仇的堅持不了多久了,都別怕,給老子追!”方鏢頭也趕了上來。


    又是一陣雜遝的腳步聲,聲音漸漸遠去。


    山洞中,仇九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就像一頭憤怒的野獸,不斷衝撞,不斷輾壓,而被衝撞和輾壓的對象正在輕聲啜泣。仇九很奇怪,也很憤怒,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會變得像一頭畜牲。憤怒猶如滔滔洪水,不斷衝擊著堤壩,某一刻,堤壩轟然倒坍,洪水傾泄而出。


    如山的壓力驟然消失,仇九渾身巨震中,醒了過來。


    “啊!”醒來的仇九先是一陣迷惘,然後又是憤怒,對自己的滔天之怒,“果果,我做了什麽了,怎麽會這樣?”


    苒果拉過件衣服,掩住身體,臉扭向一旁,低聲道:“仇大哥,你別問了,我們都中毒了,是老乞丐救了我們,你趕緊出去,老乞丐危在旦夕。”


    仇九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對照眼前情形,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心中滔天的恨意加諸到了那幫暗算的人身上,胡亂穿上衣服,道:“果果,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仇九衝出山洞,放開意念探測,聽到北方傳來打鬥聲,腳下一彈,飛掠了過去。剛至半途,耳中的打鬥聲已經停了下來,仇九心中一緊,擔憂老乞丐的安全,再提一口真氣,疾速趕了過去。


    “高順,你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你很好啊!方某待你不薄,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不僅收留了你,而且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嗎?”


    “方拓,高某做什麽事高某自己知道,什麽也別了,你動手吧!”


    “方鏢頭,殺了他,拿他的腦袋向總鏢頭複命。”


    方拓斥道:“武賓,動動你的腦子好不好,總鏢頭要他的腦袋有什麽用?姓仇的去向,還要著落在高順身上,殺了他,問誰去?”


    “是,方鏢頭,的莽撞了。”


    “高順,告訴我姓仇的去了哪裏,方某可以賞你一具全屍。”


    “我呸!”高順吐了口痰,沒再話。


    “嘿嘿,既如此,高順,休怪方某不念舊情,武賓,卸他條胳膊!”


    寒光一閃,武賓鋼刀高舉,卻沒劈下,而是“當啷”掉在了地上。


    再看武賓,額頭正中,嵌了一枚鬆果,幾乎盡沒而入,人“咕咚”仰麵栽倒。


    “誰!”方拓驚喝。


    “是你仇爺爺來了!”仇九從半空落下,落在高順身邊,猶如神兵天降,隻是那雙眼睛,噴著怒火,如欲擇人而噬的惡魔。


    “啊,你!”留給方拓在世上的時間,也就隻夠出這兩個字了,下一刻,他已身首異處,一顆腦袋拖著“你”字的尾音,飛上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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