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亡,楚玉絕不苟活!媚兒的救命恩人就是楚玉的救命恩人。恩人在上,請受楚玉一拜!”楚玉膝行兩步,“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楚玉不僅不傻,而且相當聰明。江媚兒當時受了什麽傷,他心裏雪亮,那是必死之傷。如今一個必死之人好端端站在麵前,與江媚兒之言再一對照,不是仇九出手相救還能是誰?


    楚玉跪拜,狀甚虔誠。也因此一跪,足顯其天良未泯,讓仇九再也下不去殺手。


    江媚兒亦並身跪了下來,盈盈下拜。


    江媚兒女兒之身,仇九不便上前攙扶,淡然道:“仇某行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但問天理公道,不求施恩圖報,你們不必施這麽重的禮。江夫人,請將你女兒攙起。楚玉,你也起來吧,仇某還有話。”


    待二人起身,仇九空手一握,天龍劍忽然出現在手上。略一運氣,天龍劍吐出三尺劍芒,霍霍發聲,劍不動,那劍芒卻是上下左右彎繞突刺。更為詭異的是,劍芒就像真實的火焰,不!比普通的火焰溫度高出何止十倍!天龍劍四周,三尺之內,都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浪。酒館中幾隻亂飛的蒼蠅,離得近的,竟被烤焦了翅膀,“撲簌簌”掉落地上。


    手腕輕輕一抖,天龍劍憑空消失。仇九冷笑道:“哼哼,楚玉,你覺得,你還能殺的了我麽?”


    天龍劍憑空來去,這詭異的一幕,亮瞎了眾人的眼,但現場竟無人敢問是因為什麽。


    楚玉麵色灰敗,頹然道:“仇少俠皓月當空,與仇少俠相比,楚玉不過是瑩火之光。仇少俠,楚玉當日多有得罪,今天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楚玉絕不眨眼。”


    江媚兒聞聽,花容失色,撲過來抱住仇九的胳膊,哭訴道:“仇公子,求求你放過他吧,楚玉他不是壞人啊。仇公子,你相信媚兒嗎?楚玉他至今未曾害過一命,未曾奸過一女!”


    仇九很尷尬,甩脫不妥,任由抱著更不妥,好在樂宜過來拉開媚兒,算是替仇九解了圍。


    “江媚兒,你能六七年了,你們為何仍未行男女之事麽?仇某絕非喜歡窺人**之徒,隻是此一節,也許幹係重大,仇某不得不問。”


    江媚兒未語臉先紅,道:“恩人動問,媚兒自當奉告。楚……楚郎他,絕不會讓女子受委屈,必得明媒正娶,父母祝福,才肯行夫妻之實。”


    “好,果如仇某所料!”仇九轉向楚玉,“楚玉,本來今天你必死,並非是因為當日仇某差死在你手上一事。陸榮有恩於你,人各為其主,我可以原諒你。但五台聖宗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不問是非,助紂為虐,賣身投靠,隻此一條,你就該死!更何況,仇某先前以為你真是一個采花大盜。隻是,仇某現在相信,淫**女的,另有其人,你隻是替人受過而已,此罪可免。你與江媚兒孤男寡女,久處一室,仍能以禮相待,守身如玉,足見你天良未泯。憑這一條,仇某放你一條生路!但是……”


    凡人都怕但是,但在場諸人見仇九年紀,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做事行的端,坐的正,心裏好生佩服,並不覺得突兀,靜靜聽他下去。


    “楚玉,我信你,江媚兒信你,在場諸人都信你,但你又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你若不把冒你之名淫**女的壞人揪出來,又有何麵目娶江媚兒為妻?”


    代人受過這麽多年,楚玉百口莫辯,辯也沒人信他的,因而早已沒了洗脫冤屈之心。今天終於有人肯相信自己是清白的,甚至還包括媚兒的雙親。楚玉此時內心的激動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隻覺得對那個冒自己之名作惡的人的憤怒之火,憋滿胸膛,直欲噴口而出。


    “噗”的一聲,噴出的不是火,而是一口血。這口血,箭射而出,激起一大團紅霧。這口血,噴出的好似隱忍多年的恚恨和委屈。


    楚玉慨然道:“仇恩公,楚玉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這個躲在暗處的惡人揪出來,還楚玉一個清白,給媚兒一個公道。此人不除,楚玉配不上江媚兒,發誓將終身不娶!”


    “好,你能如此想,甚幸!但還有一條,仇某希望你從此離了五台山,不要再做五台聖宗的爪牙。至於那個烏馱……”仇九見楚玉臉現訝異,口氣一轉,“別以為仇某不知陸榮就是烏馱,仇某之所以不問你,是因為他有恩於你,仇某不想逼你行出賣恩人之舉罷了。”


    楚玉聞言羞愧難當,仇九自顧道:“男子漢大丈夫,有恩報恩,本是應有之義。隻是烏馱此人,雖有恩於你,但他所做所為,乃是人神共誅的惡行,你豈可為了報恩而助紂為虐,做出有違俠義,有背天理之事?所以仇某奉勸你好自為之,不要辜負了江媚兒,更不能將一顆武者的道心迷失在狹隘的報恩中。”


    仇九一番話,義正辭言,浩氣凜然,的楚玉滿臉汗出如漿,“噗嗵”聲又再番跪倒,“咚咚”磕頭不止:“恩人在上,楚某受教了!”


    楚玉是早已成名的前輩人物,仇九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晚輩,楚玉給仇九磕頭,相當詭異,但現場沒有一個人有此感覺,反而覺得相當莊嚴肅穆。


    “不能將一顆武者的道心迷失在狹隘的報恩中”,這一句,對楚玉來,不啻當頭棒喝。楚玉也是武學奇才,但這些年功夫卻好像停滯了一般。聽此一言,楚玉大有醍醐灌之感,仿佛能看到一條武道在腳下徐徐展開,通向天際。所以,楚玉再跪,跪的就是仇九指迷津之言。


    “楚玉,你先起來,仇某還有一言相告,你可願聽?”


    楚玉起身,抱拳道:“恩人請講!”


    “從此之後,你定然會天南地北,風裏雨裏,四處查訪那個冒充你的惡人。江媚兒女兒之身,不懂武功,跟著你四處漂泊多有不便。依仇某看來,莫如就讓江媚兒隨江前輩暫且回家。若你真能抓到真凶,洗脫冤枉,仇某想,江前輩夫婦未必就不肯接納你。”


    “仇少俠所講,正合楚玉心意,楚玉感激不盡,一切聽恩人的就是。”楚玉沒有半分猶豫,答應的很痛快。


    仇九衝江祭酒和樂宜抱拳施禮,道:“仇某今天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失禮之處,還請賢伉儷見諒。”


    “仇少俠客氣了。這六七年來,我們夫婦二人為女一事,風餐露宿,往來奔波,其中辛酸一言難以道盡,還多虧仇少俠急公好義,又機智善謀,三言兩語就解開一個糾纏多年的恩怨死結。在江某看來,仇少俠不僅是媚兒的恩人,更是我江某全家人的恩人。仇少俠,大恩不言謝,江某記在心上了。”


    江祭酒此番話,的確是肺腹之言。江樂夫婦一生隻生育媚兒一女,平時愛若明珠,愛女突然被人劫擄而去,其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正如江祭灑話中所講,夫婦二人這些年為尋找失蹤的愛女拋家舍業,足跡幾乎踏遍了華夏大地,為此的確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見到愛女,但瞧愛女的樣子,對這個楚玉顯然已經情根深種,夫婦二人對此深感頭痛。眼睜睜看著愛女委身於一個天下聞名的采花大盜吧,心中實在不甘,但若強行拆散二人,又恐媚兒想不開尋了短見。這種左右為難的痛苦心情,在仇九“審案”的時候,幾乎每時每刻不索繞在夫婦二人心頭。


    依仇九所講,楚玉若真能洗脫冤枉,還清白之身,憑楚玉一身功夫和對媚兒嗬護備至的態度,將媚兒嫁於此人未嚐不可。若楚玉找不到真凶,那他也沒臉再糾纏媚兒,或許可讓媚兒對此人徹底死心,從此乖乖守在父母身邊。


    一個看似無解的死結,被仇九三言兩語搞定,夫婦二人此刻的感激之情,那真是傾盡長江之水也難以道盡。樂宜作為女人家,丈夫在側,自然不便多做表示,江祭酒卻覺得欠了仇九好大一個人情,想了又想,慨然道:“仇少俠,江某從此就認你這個兄弟了!老哥雖武功低微,但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手下也有幾百號弟子,仇兄弟今後但有所求,江某夫婦,包括雲台宗幾百門人,任憑仇兄弟驅策!”


    “江前輩言重了,江前輩宅心仁厚,不恃強淩弱,才有此福報。仇某所做,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實在算不得什麽。”仇九笑看王金和王水,“四弟,六弟,你們是不是這樣啊?”


    王金和王水好不容易見到大哥,仇九又忙於主持“審案”,兄弟二人連與仇九敘舊的機會都沒有,心裏早急得貓爪撓心似的,見大哥發問,王金大聲道:“是啊,在五台山上,江前輩明知道我們兄弟二人在旁偷聽卻未加刁難,想讓我們騰地方也是好言相求,我們兄弟二人裝醉賴著不走你也不怪罪,所做所為讓人佩服,當得起俠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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